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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浮沉 第十六章 念滅 文 / 八千嵐紫

    壞掉了

    壞掉了,壞掉了

    我的眼睛壞掉了

    我的腦袋壞掉了

    我的心臟,壞掉了……

    …………

    人類之軀。

    女人之手。

    她用左手扯下怪物的半張頭皮,灰色的頭髮,頭皮濕漉漉的,因為上面滿是紅色的液體,怪物腦袋上流出的液體。

    紅色的水而已。

    不痛不癢,不會覺得有任何不妥。因為流的不是自己的血,她對另外一個男人說道:「廢物哥哥,你看,我把他弄哭了。」

    她用歇彌爾黏答答的頭皮給怪物擦眼淚。

    歇彌爾哭得更厲害了。

    怪物也會哭。

    痛到不能忍受,自會嚎叫。不要談尊嚴,尊嚴能止痛麼。歇彌爾一邊哭,一邊笑。笑得很難看。

    女人不斷地用歇彌爾的頭皮擦拭著他的臉,太過用力,她甚至擦破了他挺細嫩的那張白臉,現在已經不白了,紅白相間。

    很工整,一張扭曲的臉。

    「姐姐,你真噁心。」

    她的同伴陰沉著臉。

    她的手上長滿了紅色的鱗片。

    不用懷疑,從物種上來說,她還算是人類。

    歇彌爾討般祈笑著,無限卑微,無上線,無下線。很做作,很委屈,很可憐。

    都已經這樣了。

    已經不知卑賤作何解釋。

    這只雄性歇彌爾,他有著很漂亮的一張臉,人類的臉。他太過追求細節,這張臉,太人類了,太俊逸。所以,這是錯的。所以女人理所當然地想要去撕爛他的臉。

    無任何問題。

    沒有對錯方面的糾紛。

    不過是替人類討回了面皮而已。

    女人用她的右手,一根,一根拔掉歇彌爾另外半張頭皮上的頭髮。

    她拔得很開心。

    自然,她還是不會痛。

    拔得又不是自己的頭髮。以己之手,清理他人之毛髮。

    獵人。

    她說:「我是獵人。」

    你知道什麼是獵人麼?

    「獵人,自然是狩獵人感興趣的東西,東西,你知道麼?嗯,現在的你就是東西,我對你感興趣。」她捏碎了雄性歇彌爾的下頜骨,一臉笑意。眉彎如新月,戲意正濃。

    「你看,這就是真實。」

    如是說。

    「抬起頭,不要哭,你他x的是公的,不要讓我瞧不起你啦。吶,告訴我,你所謂的真實是什麼?」

    她扔掉了他的那半張頭皮,用雙手掐住他的脖頸,手臂抬起,緩緩升空,挺大一隻歇彌爾被她拎了起來,輕若無物。

    輕如鴻毛。

    即便一死。

    死不足惜,無所謂。「愛死不死,不死也要死。不要試圖和我講道理。你難道不知道女人都是不可理喻的生物麼?」她自嘲。

    嘲笑自己。

    不可以麼。「我是那麼的壞。」她說。

    她的血親,那個臉色呈現病態白的男人,他作為觀眾,作為冷眼旁觀的無關者,「親愛的姐姐,你玩夠了麼,你不是要強姦他麼。你看,你把他嚇壞了,他的xx縮短了……」

    「……嗯哼?」

    她雙手放開。

    輕飄飄放開。雄性的,野性的,將死不死的,歇彌爾軟趴趴地攤在了地上,睡在他自己的血水裡,水溫尚且溫暖。他心裡卻很冷,每一個張開的毛孔都在冒寒氣。

    她尖尖的鞋跟刺進了他的大腿內側,「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眼中的真實是什麼?」她彎腰,俯視他。笑靨如花,美人有毒,劇毒。

    她的毒早已沁入他的臟腑,隨著他的血液流遍全身。

    歇彌爾說:「……我只是想活下去。」

    面色淒慘,吐字清晰。聲音還很好聽。至少比哥哥的聲音好聽。她暗自笑道。特意瞥了一眼她的兄長,笑得更壞了。向嘲笑方面發展,慢慢騰騰的,慢慢吞吞。

    「都他x的那麼賤。」

    給自己抹上了清高的麵糊,如果煎鍋裡有熱騰騰的油,煎一煎那一張張麵糊怎樣。

    「給我煎鍋,給我鍋鏟,給我油,給我你的清高……」

    她胸肺一陣舒暢,就算身在餿水溝附近,也覺得空氣蠻好。

    一念如斯。

    一念已滅。

    念頭閃過,興奮再無,無趣頓生。

    她的鞋跟從他的肉裡抽了出來,疼痛難免,可以說是劇痛,從歇彌爾撕心撕肺地哀嚎聲中可以聽出來。她左腳踩在他的左腿腳踝上,她的右腿抬起,標準的踢東西的姿勢,不,是踢人,也不對,「因為他不是人。非人,非我親人。」

    踢下。

    巨大的,強硬的,霸道的一踢。

    「卡——」

    啊啊,肉裡面的骨頭斷掉了。必然的結果,要不然,豈不是很無趣。歇彌爾的半截小腿飛出了幾公尺的距離,在地下拖出一排血水。

    他嚎。

    他哭。

    他哭得沒人樣,因為是怪物,可以理解?

    她不再笑,皺起了眉頭。問道:「……你很痛?」詫異的,不解的,真誠的,這麼說。「不會嘲笑你啦,告訴我,告訴我,你現在真的很痛?」

    期待,期待。

    歇彌爾點頭,鼻涕眼淚縱橫漫流。

    「這樣啊。」

    她淺笑,赧然一笑,報以同情的目光。「抱歉,抱歉,我讓你還感覺得到痛苦……」

    對你的折磨還不夠……

    再來——

    「你可以反抗,」她甜絲絲道,「那樣才有意思嘛。要不然我那親愛的哥哥還以為我在踢一條死狗。這都是你的錯,壞傢伙,姐姐還要懲罰你。」

    對你的懲罰還不夠,是我太s還是你太m,她一邊碾著他的截肢,一邊思索。

    腦漿,還是有的。「不動腦子的話,會長蜘蛛網。」她對他說。

    「stop,」男人似乎看不下去了,他說:「姐姐,你太文靜了,真是看不下去了!」

    他因此而生氣。

    怒。

    她笑,「怎樣,廢物男,你要來做示範嗎?」

    他冷冰冰道:「婊子,你丫閉嘴。」

    他上前,推開女人。

    他拿出獵人的武器,一把秀氣的匕首。從外表上來看,藝術性大於殺傷性。

    匕首。

    他蹲下。

    他左手拎起歇彌爾的頸項,他右手握著那把秀氣的匕首。他眼裡全是狂躁。右臂揮下,刺,刺,刺……

    血,血,血,除了血還是血,他的視野裡再無它物。

    流淌的,溫潤的,殷紅啼血。

    歇彌爾不能發聲。

    他的腦袋和脖頸分開了。

    滾到一邊,詫異地看著那個男人用匕首在他的身體上一刀一刀地刺來刺去……

    竟然生出這種想法:他不累麼?

    壞掉了,壞掉了,壞掉了。

    全都壞掉了。

    「在世界壞掉之前,我已經壞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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