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十七章 夕時雨 文 / 八千嵐紫
「下雨了。」
我討厭下雨。
誰在為誰悲傷，誰在為誰哭泣。
這顆無淚可流的心啊，千壑萬溝，乾涸的如此可怕。
「從來都是我一個人痛苦。你在笑，你也在笑……很開心麼？」
細濛濛的雨不知從何時開始連續起來了，密密的，一串串的，不知疲倦的。
有人多愁善感，曰：「疼痛是上帝的親吻，一場無言的情殤。寂寞如雨，千萬縷幽愁。」
女孩沒有撐開手中的傘，故意這樣做的。因為不喜歡雨天，因為厭惡著下雨，所以才會如此近距離的觸碰著雨滴。
因為不喜歡，所以厭惡。
因為厭惡，所以痛恨。
越來越多的人撐起了手中的傘，越來越多的笑聲飄蕩在雨簾中，像是故意似的，想要沖淡漫天的雨絲麼，還是遮掩沒來由的空虛？
很快，女孩長長的頭髮就被雨水淋濕了。濕透了，劉海黏黏的貼在前額上，遮住了視線，擋住了晃動的人影。一條暗紅色的金魚在女孩肩膀附近遊走，歡快的擺尾、翻滾。
不是很奇怪麼，金魚不是應該老實地待在魚缸裡麼，為什麼會漂浮在雨水裡，「……小紅帽，你又不是真正的魚，不要做這種無聊的事情。」
虛，女孩的虛妄之力所孕育的虛，暗紅色的金魚。
「母親，不要這麼陰沉嘛，就是因為這樣你才沒有男朋友滴！」
金魚開口了。
說話了。
語氣中充滿著戲謔的意味。
女孩：「…………」
看到女孩沉默著，金魚吐了一水泡，接著說道：「雖然母親你長得不是那麼漂亮，個性也很陰暗，脾氣也很壞，而且還經常虐待我……」
喋喋不休，真是?嗦的金魚。
被濕漉漉的頭髮遮住了臉的女孩看不出任何表情，大概很生氣吧。「你很煩，再?嗦今晚就把你燉了餵我家的小貓！」
「喵嗚，好可怕，好可怕！」
我乖乖閉嘴就是了。
不過啊，貓敢吃我麼？
金魚確實閉嘴了，而且隱藏了起來。因為感到了某種前所未有的壓迫。
張小雨，封唯急匆匆地向前走去，與女孩擦肩而過。
「嗯？是我的錯覺嗎？」
封唯小聲嘀咕道。分明感覺到了虛的存在，就在這附近。
「?娥妹妹，你也覺察到了嗎？」封唯問道。
?娥不悅地攬著張小雨的腰，為了避開雨水。「叫姐姐！」
為什麼叫小雨大哥，而叫妾身妹妹呢，應該叫姐姐才是！?娥蠻不開心的。
張小雨不悅道：「小猥，你自己不是有傘麼？為什麼還要和我們擠在一張傘下？！」
封唯認真道：「自然是為了增加我和大哥之間的親密度！」
因為傘下的空間很小。
「滾出去！」
立刻，馬上！
封唯被推出去了。
「?娥，你不要故意用你的胸部摩擦我單薄的t恤！」
「嘁！這是雨後特別服務！」
生氣了，?娥。
「不管了，快點回家才是，雨越來越大了！」
張小雨加快了腳步。
所有的人都是，因為不喜歡淋雨。落湯雞，沒人喜歡變成那樣。
坐在私家車裡的冰墨突然看到了撐著傘的張小雨，「哦，學姐在那裡呢。有仇不報非小女子。」
冰墨示意她家的司機開車衝過去。
當然，不是開車去撞張小雨同學，是為了－－
車子從張小雨面前急駛而過，地面上的雨水一股腦地濺向了可憐的小雨同學。?娥，很及時地躲進了蘿莉筆記裡。張小雨就沒那麼好運了，濕身了。
「誰啊，這是誰啊！」
吼道。
必須要吼。
有車就很了不起麼！
車窗緩緩放下，冰墨微笑道：「啊拉，真不好意，小雨學姐，你還好嗎？」
看到了冰墨的瞬間，張小雨明白了，「眼鏡娘，你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對不？」
「小雨學姐，你在說什麼啊。我可是品行端正的學生會會長，怎麼會做出這種報復性的小動作，我是那種心胸狹窄的女孩麼？」
冰墨臉上維持著平淡的笑。
張小雨明白在這裡和眼鏡娘爭辯沒有任何效果，反正已經濕身了，再吵下去也不會改變結果。「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眼鏡娘！」
「喜歡我是要付出代價的哦。」
車窗放下來了，隔著玻璃，冰墨向張小雨抓抓手，「……怪人一個。」
真是不爽啊。
也是呢，在雨水裡怎麼還會有乾爽的地方。「小猥呢，那傢伙跑哪裡去了？」
幾分鐘前還在呢，怎麼就沒影了。
「?娥，你太不夠意思了。」張小雨抱怨道。
蘿莉筆記掛墜裡傳出?娥嬌滴滴的聲音，「小雨，你就那麼想看妾身被雨水淋濕之後若隱若現的身體麼？」
「想！」
請務必讓我看啊！
「真是的，小雨！你什麼時候搞定那個眼鏡娘，妾身的蘿莉雷達還是對她有反應哦。她可是想要變成蘿莉呢！」
「這種事情急不來的！」
「就是因為小雨磨磨蹭蹭的，所以才遲遲沒有進展嘛。」
「?娥，你要尊重自己的正體啊，不要老是抱怨我！」
張小雨現在只想趕快回家，真是糟透了，濕透了！
「啪嗒！」、「啪嗒！」、「啪嗒！」
滴在傘上的雨滴。
「……我啊，真是壞孩子。」
封唯獨自一個人在街道上遊逛。
「壞孩子就要有壞孩子的樣子，去做壞事嘍！」
…………
尾隨。
跟蹤。
沒打傘的女孩靜靜地跟在打傘的女孩後面。
「討厭啦，那個醜女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老是跟著我！」
打傘的女孩心裡一陣驚慌。
拿出手機，準備－－
一個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的水泡漂過來了，滑開了雨水。水泡很輕易地就裹住了女孩手中的那部可愛的粉紅色手機，很女孩子氣的手機。
晃動，晃動，上下晃動，左右晃動。手機在水泡裡旋轉。很快手機就開始融化、變形了。最後消失了，在水泡裡消失了。
因為太過吃驚，因為眼前的水泡太過炫目，因為被恐懼所支配。
停止了思考。
停止了動作。
停止了停止。
傘，從手中脫離了，掉在了地上，在地下打了幾個滾，灌進了泥水。
「小紅帽，你可以進餐了。」
暗紅色的金魚歡呼著衝了上去，「好肚餓啊！」
從雨水中竄了過去，金魚吐出一堆堆的水泡，大大小小，數以百計。水泡蠕動著黏了上去，把那個顫抖的女孩包裹住了。
這個時候該怎麼做才好啊，被水泡裹住的女孩忽然回過神來，「唔，要喊救命嗎？有誰會聽到麼？」
要掙扎嗎。
要反抗嗎。
掙扎無用。
反抗無用。
徒然而已，水泡外只有一隻手有氣無力地晃悠著，動作幅度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數十秒之後脆弱地耷拉了下來。
金魚張開嘴，「啊－－」
水泡們爭前恐後地向金魚的嘴裡湧了過來。
擠了進去，衝了進去。水泡被金魚吞吃的速度也很快呢。
失去了相當多存在之力的女孩。
失去了活力的女孩。
嘴唇皸裂的女孩。
倒下了。
因為失去了支撐。
「這樣你就不能參加碧皇學院的選美大賽了……放心好了，你不會死的。幾個月只能躺在床上就是了。小紅帽，把她半小時之內的記憶抽掉！」
金魚欣然同意。
也這麼做了。
因為有趣。
因為好玩。
玩弄人類。
「離開吧……」
金魚隨著女孩走開了。
雨依舊下個不停，沒有停止的跡象。雨水沖走了很多東西，至少衝走了這座城市表面上的污穢。
數十分鐘後。
封唯緩緩而來。
打傘而來。
「哇唔，地上躺著一個女體！」
死了嗎。
沒死嗎。
要懂得憐香惜玉啊。
「喂，喂，你還有呼吸嗎？」
封唯蹲下來，把傘撐在女孩子頭上。
「嗯，要進行人工呼吸－－」
絕對不是趁機猥瑣。
一切都是為了正義。
為了救人。
救美啊。
「雖然我不是英雄。」
真狠啊，一下子吃掉了她那麼多的存在之力。就算要靠生命活動來恢復也要花數個月的時間吧。嗯，是這樣的呢。
既然看到了。
既然救了你。
總不能就這樣把你丟在雨水裡，做好事就做到底吧。
「我真是太善良了！」
封唯把女孩掉在地上的錢包塞進了自己的書包裡。「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警察叔叔還有醫生伯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