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末世危途 第290章 同生共死 文 / 化草為刃
第290章同生共死
隔壁的房間陰森可怖,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不絕於耳,這個房間與其說是醫療室還不如說是審訊室。潔白的牆壁上濺滿了鮮血,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焦糊味,光滑的地板上除了一灘灘凝固的血液還有一個個殘肢斷臂。
房間的正當中是一條牢牢焊在地板上的鐵椅,鐵椅四角是四根焊接到地板上的鋼管,每個鋼管上濺滿了鮮血。此時的鐵椅上,金雨堂正光著脊樑被牢牢地綁在鐵椅上,兩條胳膊被一圈沾滿血的麻繩死死捆在兩根鋼管上,兩條腿也同樣被伸直懸空綁在另外兩根鋼管上。
鐵甲光著上身、穿著破爛不堪的軍褲一臉殺氣地站在一旁,強壯的肌肉上已經濺滿了鮮血,粗壯的右手中提著一柄同樣濺滿鮮血的德國開山刀。一旁的程飛同樣渾身鮮血,只是他手中拿著一個熊熊燃燒的火把,一旁的男女戰士們正緊閉著雙眼、捂著耳朵大氣不敢喘地緊縮在角落中,此情此景簡直和上酷刑一模一樣。
「老金,咬著吧,就一瞬間的事情。」鋼索把一根折斷的掃帚把遞到金雨堂嘴邊痛惜地說道。
「動手吧!」金雨堂看了看那條毫無直覺的右腿和濺滿的鮮血的鋼管一咬牙死死咬住那根掃帚把。
「鐵甲,速度快點。」程飛在金雨堂膝蓋下方繃好了一根橡皮軟管,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對鐵甲說道。
鐵甲咬了咬牙,雙手緊握開山刀紮好馬步,用刀刃對金雨堂膝蓋下五公分處畫的一條紅線比劃了一下,然後雙臂高高舉起。
「嗨!」鐵甲大喝一聲,閃動著血光的開山刀帶著寒光直直劈下,準確地落在金雨堂右腿的橫線上,只聽「卡嚓」一聲那條殘破不堪的右小腿伴隨著金雨堂撕心裂肺的慘叫應聲而斷,程飛急忙拿著火把照著那道傷口燎去,又是幾聲慘叫,一陣刺鼻的焦糊味傳來,傷口處被燒焦。
「鋼索,鬆綁吧。」程飛抹了把頭上的冷汗喘了口粗氣,「歐達,下一個。」
受重傷需要截肢的戰士太多了,在缺醫少藥又沒有無菌手術室的情況下,哪怕是輕微的感染都會要了一條命,程飛只能用這種古老的方法給戰士們截肢:用快刀砍斷殘肢,再用炭火把傷口燒焦以止血消毒。這種方法雖然殘酷,卻是最安全的。
鄭遠清被嫣雲架著站在每一個被綁緊的戰士面前表示自己和他們在一起。鄭遠清那纏著紗布的左眼還在滲著絲絲血跡,因為儲備的水不多,他臉上的血伴隨著滿臉的硝煙已經凝固在他那越發堅毅而冷峻的臉龐之上,鄭遠清用僅有的一隻眼睛注視著每一個被綁上椅子的戰士並且告訴他們:堅持下去,邁過這道坎,大家會有一個更廣闊的天地。
當表情麻木的紅月藍雪被架上椅子時,雙胞胎根本連看都不看鄭遠清一眼,只是呆呆地盯著自己那雙殘破不堪的腿。
紅月左腿從膝蓋往上十公分以下全部被彈片切開,右腿自腳踝上五公分以下被火焰燒焦,藍雪則整條左腿全部粉碎性骨折,右腿和金雨堂一樣自膝蓋以下全部截肢——這就是戰爭,死亡和殘疾才是正常,完好無損則是福大命大。
鄭遠清在後悔為什麼不早一點給她們穿上生物護甲,為什麼非要等她們身體全部復原後?雖然那樣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磨合但也不至於讓兩個可憐的女孩落到這幅田地。
不過仗打到這個份上,有沒有護甲已經無所謂了,白恆濤和王軍被震碎內臟,劉大壯被擠死,張宏偉被履帶壓扁,徐少川被機關炮直接連護甲一起打穿,生物護甲不是絕對防護,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東西,一切都是相對的。
「丫頭!堅持過去,以後的路還長著呢。」鄭遠清拍了拍雙胞胎的肩膀示告訴她們要堅強。
「堅持?哈——早點死了多好,省的……的活著受罪!」紅月突然慘兮兮地笑了,任由鋼索緊緊綁上她的胳膊,她已經徹底絕望了,從飛機失事後她們姐倆就沒有好過,先是當不成女人、無法生育,現在又落得這幅田地,為什麼她們姐倆的命就這麼慘?與其這麼殘缺的活著,還不如像其他女戰士一樣早些死了安心。她們想過一死了之,但是有嫣雲在一旁看著,她們根本動不了手。
「啪!」紅月臉上狠狠地挨了一巴掌,半拉臉一下子腫了起來,這一下很重,紅月被這一巴掌扇得暈頭轉向。
「傻妮子!少……再給我尋死覓活的,老子讓你死了麼?」鄭遠清一把拽過紅月的衣領狠狠地瞪著她,高聲怒罵著,「進了我鄭家的門就給我做好老死在裡面的準備,你們的命是我救的,就是我鄭遠清的,我不讓你們死,你們誰都不能死!」
「你們倆說好了要伺候我一輩子,說過的話就想這麼算了?我還沒死,你們一個個都不能死!就是死了……就是死了也得給我活過來!」鄭遠清的獨眼閃動著熊熊的火光,死死瞪著紅月那一雙秀目猙獰地厲吼道。
「真……真的?隊長,你不嫌棄我們?」紅月愣了半天才清醒過來結結巴巴地看著面前這個她心愛的男人,只見他那只纏著紗布的眼睛往外滲出的血水越來越多,她突然感到無比的心疼,她想伸出手摸摸那張憔悴的臉,但是卻被緊緊綁住動彈不得。
「混賬話!要嫌棄你們一開始就不會救你們!」鄭遠清猙獰著臉、面部肌肉抽搐著盯著紅月的眼睛又盯著藍雪高聲怒罵道,「說好了伺候我一輩子,就是給我寫寫算算、就是坐著陪著我也是一輩子!懂了嗎?」
「嗚——懂了,隊長!我們懂了!」雙胞胎「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就像受傷的孩子見到父親一般哭喊道。
鄭遠清長吁一口氣,哭出來就好,哭出來就好,就怕憋著不哭。在絕望的人心頭再加一把火,才能逼著他們突破那道心結,只要突破了,這道坎就算邁過去了,這個人也會變得更加堅強;安慰、痛惜只能適得其反。
而面對正在經歷喪夫之痛的單瑤瑤和幾名女戰士,鄭遠清只能拍拍她們的肩膀什麼都沒有說。這就是末世女人的命,今天的男人是他,明天的男人就不知道是誰,現在的隊伍已經沒有了任何保障,當肌肉重新成為活命的根本之時,沒有男人的女人將再次面臨艱難的日子,那麼,夫死再嫁實屬必然。
由於沒有麻藥,截肢以後的傷員只能獨自忍受鑽心的疼痛,整個逃生艙室中哀嚎聲從白天到晚上不絕於耳。整個隊伍就在這樣的環境下過了一個星期,待得輕傷的隊員身體差不多有力氣後,儲備的食物也差不多了,鄭遠清決定出去找點東西吃。
「大家看,這是咱們先期儲備物資的地點,這個地點離我們最近,咱們要先去那裡獲取彈藥、衣物和軍用口糧然後在向南到這裡取車,這是我們唯一的車輛。拿到車以後咱們再去其他地方找剩下的物資。」逃生艙中鋼索指著一張畫著紅箭頭和紅圈的地圖對所有人說道。
「老鋼,你……你什麼時候藏了兩台車?」許書成聽到「車」字愣了一下問道。
「我和雪振偷偷藏的——不說這個了。」鋼索點到為止,不再說多餘的話,有些話不必再說了,說了也沒用,現在是非常時期,大家必須精誠合作團結一致才能活下去。說道這裡陳忠和曾紹洋低下了頭沒有吭氣。
「如果能走完這一圈,咱們起碼能顧住自己。出去的人只帶夠兩天的乾糧,餘下的路上打獵。這附近的野生動物比較多,犛牛、黃羊什麼的都不少,夠咱們吃的;找到物資以後再一路開回來,等傷員能動了再說其他的。」鄭遠清聽到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繼續說道,「老程,你和老金留下看家;武器彈藥我們拿走一半,這一趟估計得一個月才能走下來,在我們回來之前,你們不得踏出逃生艙半步。」
「老大,你還去啊?你就別去了——」劉偉看了眼獨眼龍、獨臂鬼的鄭遠清脫口而出道。
「我不去你們會殺牛宰羊嗎?知道犛牛哪部分能吃哪部分不能吃嗎?」鄭遠清頭也不抬地說道,「不用擔心我,嫣雲跟著我一起去。」
經劉偉的一打岔,眾人才突然意識到如今的處境已經不再是以前那種吃喝不愁的日子了,從明天開始他們會再次回歸到為了一頓飽飯而奔波勞累的日子,沒有從這一關走過來的隊員將會重新補上這一課。而能帶著他們活下來的,只有鄭遠清,也只有他有著強悍的野外生存能力。
沒有從餓著肚子打獵的時光中走過來的人根本無法真正學會野外生存的本事,即便大多數老隊員跟著鄭遠清學過個一招半式,但是野外生存不是一天兩天一月兩月能學會的;他們那點墨水在荒郊野外活個三五天還行,超過一周不餓死也得累死。
「那衣服怎麼辦?咱們連替換的衣服都沒有。」曾紹洋知道這次要去很多普通戰士,沒有足夠的冬衣他們撐不久。
「讓所有的戰士脫下棉衣、毛衣,湊夠能用的我們全部帶上。」鄭遠清想了半天實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逃生艙保溫,只要別處去就沒事。」
「可是男女戰士就這麼共處一室?」曾紹洋剛跑出去幾步又跑了回來。
「還能咋地?又不是都光著,有件衣服被子遮體就是了。」鄭遠清咬牙切齒地說道;如今物資極其匱乏,男女有別的事情以後再說吧,沒有空餘給女人留下空間了。
「老程,從明天開始,食物限量,一天一頓飯給我撐下去。誰要是鬧騰的厲害,直接槍斃,別告訴我你下不了手。」鄭遠清依舊頭也不抬陰森森地說道。
程飛渾身一激靈打了個冷戰,鄭遠清的話毫無迴旋的餘地,冷酷而無情。這些日子鄭遠清在慢慢的發生著變化,性子變得越來越陰沉、心也變得越來越狠,程飛當然明白是什麼因素導致他有了這樣的變化,除了仇恨外便是那種不可言表的憤怒。
「你放心,我下得了手。」程飛表示明白,心裡也在想:這樣也好,一支真正的軍隊需要的就是集權而非民主,如果再出現政令不通的情況,那麼大家離死也就不遠了。
「歐達、於洋,這場戰鬥你們表現很好,一會兒我會登台做法讓你們變得和我們一樣。」鄭遠清抬起頭看了看歐達和於洋說道。本來他打算在他們完全訓練完成並且通過考驗後才接納他們進入這個圈子,但是一場慘烈的戰鬥已經證明了他們的能力和最基礎的忠誠,這就夠了。
「是!」歐達和於洋立正敬禮,這表示他們真正進入了獨立八師的決策層,雖然如今的獨立八師連散兵殘匪都算不上。
「那咱們回來後是不是要去阿圖干基地找老馬老冀和紅兵他們呢?」金雨堂疼得一邊擦拭著額頭上的汗一邊問道。
「不去,讓他們在那好好活著吧,能不能再見就看命吧。」鄭遠清斬釘截鐵地說道。
「營長,我覺得咱們還是去阿圖干基地吧,離這裡不過幾百公里,咱們給那還能有條活路。」老周覺得有些話還是要說的。
「哼!一幫殘廢去那看人家臉色給人家賣命麼?」鄭遠清冷哼了一聲,寒若冰霜地說道,「誰想去我不攔著。」
老周哆嗦了一下沒敢再吭氣,他意識到自己今後不能再向以前那樣和鄭遠清說話了,有些事情會徹底改變一個人,也將徹底改變整個隊伍的命運,也許隊伍會更強大,也許會加速滅亡。
從這一刻起,所有在場的人都明白自己的命運已經和鄭遠清緊緊地捆綁在一起,他生大家生,他強大家強,他亡,大家只能跟著一起陪葬——這就是末世哀民必須要面對的殘酷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