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行者無疆 第122章 井底之蛙 文 / 化草為刃
第122章井底之蛙
男人之間很多話都不需要說,兩人僅僅是互相立正敬禮,兩雙大手緊緊握住,千言萬語都不必再說。雖然從戰場上下來再未見過面,兩人僅僅是一面之交,但是曾經一起生死與共過的情誼卻依然濃厚,還有什麼話能比這末世故人重逢更加重要呢?
「後生仔,你們諞著(聊著),老漢去和族人開會去,今晚老漢再陪各位恩人吃席。」老族長笑道。幾個村裡輩分長的男人正在台階下等著老族長去開會,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們一一處理;正好也留下時間讓恩人們敘敘舊。
「老人家,這末世糧食就是人命,別——」鄭遠清趕緊說道。
「呵,恩人哪,你們不知,額們這山旮旯以前不咋地,一直都是那窮樣,但這年頭還是那球樣,糧食雖然也缺,但是各種山禽走獸、野味雜菜的從來不缺,咱吃那個,嘗嘗鮮?」一個年長的男人趕緊說道。
「鄭班副,沒事。村子裡缺的是主糧,但是不缺吃的,這就是窮山僻壤的好處;放心吧,沒事的。」程飛趕緊解釋道。
「那煩勞各位了。」鄭遠清拱拱手,這些鄉民確實不缺吃的,雖然個個面色蠟黃,身材瘦弱但是不發虛,那幾個「天水王」手下的人竟然還白白胖胖的,鄭遠清也就答應了下來。小山村就這點好處,和平時是什麼樣亂世還什麼樣,差別不大,就這高高低低的黃土高坡,除非大規模喪屍集群掃蕩,不然的話這附近的梯田現在就可以下種子了,這麼高的梯田單個的喪屍很難形成什麼危害……
在村子裡最好的磚瓦房堂屋裡,鄭遠清和程飛落座聊天;張宏偉、曹雪振、王軍、劉偉回小基地拿東西;許書成他們只是給程飛打了個招呼就被一群眼睛裡冒著小星星的小伙子大姑娘拽出去當英雄崇拜了。
這一晚上,除了在那些房子裡陪睡的女人和在外面受罰的男女外,誰都不知道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一大早那些什麼「王」、什麼「太歲」、什麼「都尉」的統統腦袋搬家,彷彿一夜之間這些在他們看起來強大無比的人就這麼沒了,甚至連槍聲都沒聽到。
而眼前這十來個狀如牛的男人比先前那批敢帶著他們去荒鄉野村打糧食的程軍醫還厲害。村子裡的老人都知道,那個被他們當做恩人的程軍醫已經很厲害了,這半個多月他殺了不少天水王的手下,雖然都是後來入伙沒有槍的,但是那份膽略比起沒見過世面的鄉民們來說已經算是俠客了,據被關在村口那間屋子裡的女人們說,這些人不是從村口進來的,這些老人就明白了怎麼回事,進村僅此一條路,不是從村口進來的只有從後面陡坡懸崖爬上來,大伙對這幫人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鄭班副,這是賤內李佳陽,我的學妹;這位是……」落座以後,程飛向鄭遠清一一介紹和他一起逃過來的這些學生,兩男五女,都是第四軍醫大的學生。鄭遠清衝他們一一點頭致意。
「程醫生往後的日子如何打算?」鄭遠清問道。今天大致看了看這個小山村,還真是地勢險要易守難攻的避難佳處;也多虧了屍亂前的年代大部分地區只存在吃得好不好的問題而不存在能不能吃得飽的問題,所以附近十里八鄉的存糧還多得是,附近到處都是梯田,存糧足以支撐到新糧食下來,而且漫山遍野都是野物,此地當真是個好地方,真是個理想中的末世桃花源,鄭遠清也有一種就此留下來男耕女織的衝動,但是他更明白,這樣做不行,這不是他要走的路。
「你們還要四處漂泊?為什麼不留下來呢?」程飛反問道。
「屍亂並不可怕,畢竟喪屍是低等生物,而且不會繁殖後代,只要倖存的人類慢慢消滅它們,不出二十年喪屍將從地球上消失,到時候人類社會會重新建設。浩劫也是機遇,也是我們這些曾經的社會底層人員翻身的機遇,為什麼我們不藉著這個機遇開創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呢?」鄭遠清總結了一下自己的認識和經驗說道。
程飛在屍亂前的時代就屬於軍中精英,軍校畢業後因為有戰功被直接提拔到第四軍醫大任教,算得上是年輕有為的青年才俊,前途無限,和鄭遠清這種底層的小兵根本不是一個檔次,他和李若琳、代安陽都屬於那種骨子裡很傲的人,鄭遠清對他能入伙也沒報太大希望,他只是想在這些逃難來的女孩中找幾個醫生,隊伍太需要醫生了。
「鄭班副,原諒我多嘴,你們覺得這種世道人類能重新回歸到正常的秩序嗎?按照我們的統計,這附近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口都變成了喪屍;依此類推,全國14億人口倖存下來的只有一個億甚至更少,我想大部分倖存者都是處於我們這種生活狀態,這麼零散的情況如何能夠互相聯絡消滅喪屍?據我估計,人類滅亡的可能性要遠比重振的可能性更大。」程飛的妻子李佳陽沖鄭遠清笑了笑,然後很有禮貌地說道,她知道現在這世道沒有女人說話的份,但還是忍不住要說兩句。
「無妨,我們的隊伍裡生活上的事情女人們也參與討論,人多力量大嘛。」鄭遠清看了眼李佳陽表示無妨,這個女人應該有二十六七歲,一副小圓臉雖然髒兮兮的,但仍能看得出挺秀氣,戴一副無框眼鏡,一身不知道多久沒有洗過的衣服下是一副勻稱的身材,體態豐滿圓潤,那氣質一看就是書卷氣很濃的女人,同時也是一個有幾分傲氣的女人,和程飛一樣,那種精英的傲氣溢於言表。
「至於你說的情況前一部分我認為有道理,但是後一部分你完全說錯了。我只能說你們逃難的經歷太簡單。你們的一個逃出去的學生代安瀾是我們副隊長——就是老許——的小姨子,昨天凌晨和她親姐姐重逢,你們的經歷她說了。」
「如果我說我們一直在外面的荒野中流浪至今卻依然這麼強壯你們信麼?如果我說我們現在有車有槍有糧有藥品,隊員二十幾人,可以洗澡看電影打遊戲聽歌,女人還有衛生巾衛生紙和簡單的護膚用品,生活得比這裡還好你們信麼?如果我說我們見過的大型倖存者基地有十幾萬人還有直升機、裝甲車、燃燒彈你們信麼?我已經給老族長說了,我會支援他們一批軍火,其中還有重武器你們信麼?」鄭遠清微微一笑說道。
「呀,安瀾在你們那兒?那天人多又雜,好幾個人都跑亂了,安瀾可能跟著跑出去了,我說我沒找到她呢,可把我擔心死了。」李佳陽捂了下小嘴驚訝道,同時也是轉移話題表示她對鄭遠清說的話不相信,她覺得眼前這個社會底層的鄭班副在吹牛。
看著幾個陪坐的少男少女都顯露出「你就吹吧」的意思,鄭遠清看了眼那幾個清秀嬌小的小姑娘無奈地笑了笑也沒說什麼,是不是井底之蛙很快就能見分曉。
看著這些曾經的軍中精英如今個個蓬頭垢面、牙齒焦黃面目蒼老的樣子鄭遠清心中不禁感慨經歷的不同真的能造就人的見識;他們的思想仍然有相當一部分停留在過去的時光,以為精英都辦不到的事情社會底層的人更辦不到,只是以前他們的傲得有底氣,如今他們傲得卻是井底之蛙。
「鄭班副,賤內沒見過世面不懂事,說的話不好聽你不要介意。我覺得吧,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我可以考慮跟你走。『亂世就是機遇』這句話我贊同,我雖然有些窮書生的酸腐氣,但我也不是那種只知道吧嗒嘴皮子的人,如果真的能按照自己的意志闖出一片天地的話幹嘛不去呢?這末世人人都是活過了今天看不到明天,既然都沒有退路,都沒有希望,都是爛命一條為什麼不去試一試呢?」程飛沉吟了一下說道。他雖然年齡不大,但卻是個老軍醫,鄭遠清他們這一身爆炸性的肌肉是在什麼樣的環境下才能練得出來他能猜出來個七八分。
「可以,明天到我們那去看看就知道了。女孩子們可以洗個澡,衛生巾衛生紙什麼的自己隨便取用;小伙子們想出去打打喪屍的話有專門的車帶你們去體驗一下生活。」鄭遠清點了點頭道,都是男人,野心誰沒有?如果能說動程飛去看看,這事兒也就成了。
結果鄭遠清這話一說完,下面那幾個小姑娘都偷偷撇了撇嘴,吐了吐舌頭,意思是「你這人吹得沒譜了」,洗澡?衛生巾?她們根本就不相信會有這事,自打從西安出來以後就再也沒有洗澡,這些平日裡嬌生慣養的女孩們哪個沒有點婦科病,卻都只能忍著,最多也就按照村裡老太太的指導挖些藥材勉強抑制一下而已。
雖然都是軍醫,但是別說藥物,她們連基本的清潔下身洗衣服都做不到,黃土高原本就缺水,村子在高處沒有壓水井,下山打水都得全村漢子出動,打來的水吃喝都勉強夠,哪有水給她們洗下身?環境的閉塞造就了她們同樣閉塞的眼界和思維,這是沒辦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