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十九卷 :浴血江南之第十一章 :迷霧一般的局勢(六) 文 / 長風
,您吃點吧,從早上到現在您一口東西都沒有吃,這去……」追隨俞光傑三十多年的老僕俞有福端來溫熱的飯菜心疼的勸說道。
俞光傑長歎一聲,眼神複雜的看了這個忠心耿耿家僕,當年曾也意氣風發,先如今也風除殘年,滿臉皺紋了,感觸道:「有福呀,你今年也該六十了吧?」
俞有福鼻子沒來由一酸,哽咽道:「大人,小人今年已經六十三了。」
「啊,原來你比我整整大一輪,我今年五十一。」俞光傑驚訝道。
「哎,轉眼三十幾年過去了,我也老了。」俞光傑慨歎一聲道。
「大人,您不老,你還年輕著呢。」俞有福大聲辯解道,不過太蒼白,太無力了。
「兵敗難逃一死,城破也難逃一死,反正都是死,為什麼我就不能做個飽死鬼呢?」俞光傑眼中光芒一閃,端起飯菜大吃起來,辱風捲殘雲一般,眼前所有飯菜連一滴湯水都不曾落下,全部進了俞光傑的肚皮。
看著俞光傑狼吞虎嚥的吃下飯菜,俞有福默默的轉過身去擦拭去眼角溢出的淚水,不過他這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徒勞的,接過眼淚越擦越多,不一會兒,衣袖已然戰士了一大片。
「大人,朝廷分明是要大人來送死,那魏忠賢一個閹人,霸佔朝政,排除異己,大肆殺害忠臣,禍國殃民,這樣的朝廷,大人您還為他賣命幹什麼?」俞有福似乎鼓足了一生中積蓄的勇氣,突然跪在俞光傑面前,大聲道。
「大膽!」俞光傑心猛的一顫,平日裡老實巴交。默默無聞,細心服侍自己的老僕居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豈能不讓他震驚萬分,滿面驚容的看著跪在堂下地老僕,身軀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
俞光傑沒有看到俞有福俯首認錯,甚至懊悔的表情,而是看到一張他從來沒有想過的臉,雖然眼神一開始還有些遲疑閃爍,但最終還是堅定的對上了自己。
「大人,就算你打贏了城外的大軍又如何?」俞有福堅定的眼神對上了俞光傑複雜的目光。問道。
轟的一聲,俞光傑所有的堅持瞬間被這一問無情地撕的粉碎,本來支撐著他積蓄戰鬥下去的信念一下子坍塌在眼前,打贏了又如何?以自己的個性會跟魏忠賢之流同流合污嗎?會在魏忠賢面前搖尾乞憐嗎?他打贏了,可以保住俞家一門的性命,甚至還可能加官進爵,但江南的百姓將繼續生活在魏忠賢的暴政之下,難道這是他想要的嗎?原本以為不做鎮江這個總兵,可以太平的過日子,現在看來。這也只是奢望而已。
「你想說什麼,我知道這些話絕對不是你能說的出來地。」俞光傑頹然坐下,臉上也失去了原有的神采,不過一絲睿智還在。老僕能有如此表現,絕不可能是他自己想出來的,背後一定有什麼人指點,而且這個從哪兒來。他也猜到了七分。
「大人,對不起,不過有福對大人忠心耿耿。三十多年來大人對有福照顧有加。有福是絕對不會出賣大人的。」俞有福眼神中閃過一絲愧疚之色。不過他也想明白了,這是唯一能夠救大人一家地方法。所以他才敢以下犯上,為此不惜一切代價,甚至還會背上不忠之名,可謂忠心之極。
「我知道,你身後的人是誰,我也很想知道什麼人能說動我身邊最親近的人來充當說客。」俞光傑雖然片刻失神,很快就恢復了冷靜,看俞有福的眼神也多了幾分凌厲,不愧是百戰之將。
「大人……」俞有福驚顫地喚了一聲。
「你說還是不說?」俞光傑抄起案台上的驚堂木一聲拍下,厲聲問道。
「大人……」俞有福眼神中頓時多了一份恐懼,要知道俞光傑馭下雖然寬厚,但嚴厲起來,絕對是令人恐懼的,尤其是他統兵多年,一步一步上來地,身上更多了幾分征戰殺伐之氣,先聲奪人。
「大人何必為難一個忠心耿耿服侍你三十幾年地老僕呢?」伴隨這道不卑不亢地聲音,一個三十多歲年輕文士打扮的男人出現在俞光傑地眼前。
「你是何人,府衙軍師禁地,你是如何進來的!」俞光傑嚇了一跳,眼前之人,他根本沒有見過,而且悄無聲息的進入了重兵把守的縣衙大堂,怎麼不令他吃驚?
文士微微一笑,坦然對上俞光傑凌厲的眼神,抱拳,微微一躬身,道:「說客。」
「說客?」俞光傑盯著對方,冷笑一聲道:「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知道。」文士似乎一點都不在乎。
「你不怕死嗎?」俞光傑冷哼一聲問道,似乎對來人的態度極為不滿,抑或是有什麼其他意思。
「怕,當然怕!」文士哈哈一笑道,「將軍你難道不怕嗎?」不知道是他有意戲弄,還是根本沒有把俞光傑放在眼裡,居然把問題給反問回去了,不得不說這位作為說客的中年文士有著一顆比較大的膽子。
「笑話,本將何懼之有,若以一死能解朝廷之圍,本將有何懼生死?」俞光傑冷笑道,若被這樣一個問題擾亂了心緒,他也辜負了一代抗倭名將之後的名頭了。
「俞將軍說的那個朝廷是那個朝廷,是南京城內的兒皇帝,還是北京城內那位呢?」文士微微一笑,問道。
「當然是我大明正統天子了。」
「俞將軍,你我別拐彎抹角了,我是北面來的,目的是來勸降將軍歸順我英明神武的崇禎皇帝陛下的。」文士似乎不願意跟俞光傑饒***了,乾脆把話挑明了,剛才俞光傑跟俞有福的話他都聽到了,俞光傑已有歸降之意,只不過擔心南京城內家人的安全遲遲難下決斷,甚至還想著自己只要一戰死。南京城內的家人就會性命得保,所以才主動現身,其實他掌心也捏了一把汗水,但一旦勸說俞光傑投降,那這麼大一功勞,足以讓他平步青雲,叫他如何不動心?
「來人!」俞光傑面色一寒,高聲朝堂外喝道。
幾個呼吸間,十幾名全身甲?的士兵迅速衝了進來,為首一校尉單膝給俞光傑跪下行禮道:「將軍!」
「把這個北面來的奸細給本將軍綁了!」俞光傑指著中年文士高聲喝令道。
「是。將軍!」迅速上前四名軍士,用粗繩將文士反手捆綁起來,不過文士似乎一絲反抗意識都沒有,不過臉上地笑容不見了。
「押下去!」
「慢!」
「將軍可知,殺我一人容易,可俞家一門一百三十六口恐怕不久之後將會追隨大人到地府團聚!」
「你這是在威脅我嗎?」俞光傑臉色陡變,走下來怒聲道。
「不是威脅,是勸將軍棄暗投明。」文士掙開兩邊軍士的手,站定道。
「就憑你?」
「就憑我!」文士自信的抬了抬頭。
「好,本將就給你一個機會!」俞光傑揮手讓大堂之中的軍士全部退了出去。這些人都是俞家的家丁,忠心耿耿,自然不會走漏風聲。
「姓名?」
「崇禎元年辛卯科一甲第三名進士黃鼎臣,現任理藩院主事。」黃鼎臣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俞光傑一驚。心道,北朝還真是重視自己,居然派了一位探花郎來勸自己歸降,心裡吃驚歸吃驚。不過臉上確沒有露出絲毫,淡淡的道:「原來是位主事大人。」
黃鼎臣自然不會放過觀察俞光傑臉上任何一處神色,不過俞光傑聽了自己的身份之後。神色一絲變化都沒有。就知道眼前這位雖然聲明不算顯赫的將軍是個心志堅定之人。不容易對付,當下有了計較。理藩院是朝廷的外交衙門,談判技巧自然是每個理藩院官員地必須科目,黃鼎臣更是其中佼佼者,不然勸降俞光傑這樣重要的任務也不會交給他來辦。
「將軍若是現在死了,來日南京城破之時,將軍的家人都將成為叛臣之後,您認為皇上會拿將軍的家人如何?」黃鼎臣鬆開被捆的雙手,揉了揉問道。
涉及家人性命安全,這是俞光傑最大的軟肋,黃鼎臣一下子就抓住了,並且死咬著不放,儘管這有些似乎是卑鄙小人的手段,但真正說起來,全部都是實情,而且也不是他黃鼎臣一個小小的理藩院主事能夠左右的,因此他說出來也沒有覺得什麼不妥當。
俞光傑手輕微的一顫,這一顫已然落入黃鼎城地眼中,他知道,自己差不多一驚成功了一小半了。
「將軍想必清楚,龍潭城破在即,即時將軍不降,明日此時將軍若能保住性命,必定成為階下之囚,到時候將軍的家人的處境恐怕比現在還要糟糕,據我所知,魏忠賢早已派人將將軍府邸團團圍住,一旦將軍又任何異動,將軍一家必定死無全屍。」黃鼎臣道。
俞光傑微微蹙了一下眉毛,其實家人的處境他如何不知,魏忠賢地陰毒他早就領教了,不然他也不會好好的鎮江總兵不做,賦閒在家了,道:「主事大人這麼說,豈不是讓本將繼續打下去?」
「不,將軍誤會了,明日一戰,只需將軍……」黃鼎臣湊到俞光傑耳邊小聲說了幾句,來之前,他早有準備,因此他才能說動俞家老僕,不然他根本不能見到俞光傑,而且這一切都需要秘密行事,要是讓魏忠賢的東廠密探知道了,所有佈置的一切都白費了。
聽了黃鼎臣地計劃,俞光傑心中震驚不已,如此周密的計劃,可以說是天衣無縫,本來他還想拚死一戰,哪怕戰敗、戰死,能保住家人安全也就算了,聽了黃鼎臣的計劃後,已然怦然心動,這個計劃若然成功,不僅自己性命無憂,家人也得以保存,還能成全自己一心報國地理念,但關鍵有一點?就是這場戰爭地最後勝利者是誰?這絕對是一場生死地豪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