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六章 :沈家秘營(二) 文 / 長風
當已經被驚嚇的魂不附體,飽受折磨、失魂落魄的候國興回到了京城,恰好就是第二次三法司會審魏良卿的時候,原來的大理寺卿讓魏忠賢找了個名目,被天啟帝下旨膺寵命拜廷尉,欽差北直隸(今山西大同一帶地方)散糧恤刑去了,換了一個閹黨中人的大理寺卿,這下主副審都變成閹黨的人,朱影龍找不出辦法反對,他不能干涉朝廷對官員的任命,但最後還是取了一個旁聽的權力。
第二次會審的那一天,天一大清早就灰濛濛的,有經驗的北京人一看就知道要下雪了,果然沒過多久,天上就開始飄雪花,而且越下越大。
候國興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回宮見自己的母親客巴巴,就被帶到了刑部大堂,雖然外面下著大雪,但刑部衙門前聚集的人比上次有增無減,裡三層外三層的擠滿了,魏忠賢還是下令不准讓百姓觀審,候國興被帶入刑部大門之後,刑部的大門又被關了起來。
魏忠賢當然提前跑過來囑咐了一下候國興,讓他待會兒怎麼在大堂上說話,他今天也在旁聽之列,因為被審可是他的親侄子,但是令他想不到的,刑部的大門再一次打開,這次會審是皇后張嫣親自帶著田淑蘭過來的,魏忠賢看到皇后張嫣的臉色都變了,皇后雖然沒有旁聽權,但卻有觀審權,她不坐在公堂之上,而是坐在公堂之外,而且下令打開刑部的大門,放百姓進來觀看整個審問的過程。
今天的主審還是刑部尚書文炳勳,當他看到堂下左首坐的是信王,右首是魏忠賢,堂外還坐著皇后娘娘,這驚堂木提起來都不知道如何往下敲了,今天無疑是他當這個刑部尚書最難熬的日子,剛才還直叫冷,現在額頭、鼻尖上都出了一層細汗了。
「啪」聲音很輕,站在下首的兩排衙役頓時精神一振:「威…嗚…」
「帶犯人魏良卿!」
不一會兒,穿著囚衣,下身還滲出絲絲血跡的魏良卿如同一隻死狗似的被抬進了大堂之上,魏忠賢見到侄兒如此的慘狀,嘴唇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眼中射出悲痛莫名的光芒。
看來這魏忠賢挺疼這個魏良卿的,朱影龍心中尋思道。
「堂下重犯魏良卿,秀女田淑蘭狀告你意圖對他不軌,以至她奮力反抗扎傷了你的下體,可有此事?」
「沒有,是那個丫頭勾引我,一時不查之下,才被扎上了下體。」魏良卿睜開眼睛,以微弱的聲音回答道。」
「但是現在人證,物證俱在,證實你確實對秀女田淑蘭動了色心,你有什麼好說的?」
「沒什麼好說的。」
「文大人,審案是不能挺一面之詞的,何不傳召其他證人問一問,當時並不只有咱家侄兒一個在場。」魏忠賢不陰不陽的道。
刑部尚書文炳勳忙點頭稱是,一拍驚堂木喝道:「來人,帶秀女田淑蘭的侍女小蓮上堂問話!」
「慢著!」朱影龍喝止道。
「信王爺有何指教?」文炳勳忙朝朱影龍拱手道。
「請問問大人,我大明朝審案有這麼審的嗎,不先讓當事人對質,卻先審證人,這是何道理?」朱影龍義正詞嚴的問道。
「這個……」文炳勳眼神飄向魏忠賢。
「那個侍女小蓮也是扎上咱家侄兒的幫兇,說起來並不是證人,為何不能審?」魏忠賢強辯道。
「哈哈,狀告魏良卿的是秀女田淑蘭,並不是這個小蓮,如今文大人先不問秀女田淑蘭,卻先為一個無關緊要的侍女,這何道理,我大明律裡面有這樣審案的嗎?」朱影龍詰問文炳勳道。
「信王爺,這個……」文炳勳急的腦門上一頭汗,雖說他是魏忠賢的人,但是他也不想得罪了信王,眼神直向魏忠賢求救。
「文大人,該怎麼審就怎麼審,你看著咱家幹什麼?」魏忠賢怒哼一下道。
「來人,帶秀女田淑蘭!」文炳勳一臉尷尬的咬牙做下,拍了一下驚堂木道,旁邊的兩位副審都在心裡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心道,幸虧我不是主審,不然今天出醜就是自己了,同時又同情的看了文炳勳一眼,唉,你這個刑部尚書怕是要做到頭了。
「秀女田淑蘭叩見三位大人,信王爺,魏廠公。」田淑蘭施禮道。
「田淑蘭,本部堂問你,你是何事入選秀女的?」
「今天九月二十八。」
「何時啟程進京?」
「十月初三。」
「你把這一路上的情形詳細的對本部堂和兩位大人,以及信王爺和魏廠公一一道來,不可有絲毫的隱瞞!」
當下田淑蘭在刑部大堂之上重複了將那日在天啟帝面前的所說的了出來,聽得外面的百姓群情激奮,如果不是皇后張嫣身邊的禁軍護衛擋著,恐怕都衝進來,嚴懲魏良卿的呼喊此起彼伏,彷彿用自己的呼喊就可以融化這漫天的雪花。
好容易場面得到控制,百姓們也冷靜下來了,坐在主審位置上的文炳勳現在上吊自殺的心都有,剛才被嚇出了一身的汗,現在涼了下來,頓覺渾身冰冷,如同被剝光的扔到雪地裡一般,怎麼他就攤上這個事兒呢,真是倒霉透頂了。
下面審理了裝作侍女小蓮的葉漣漪,葉漣漪捉弄人的本事本來就是天生的,裝可憐更是一絕,她的述說差一點讓大堂外觀審的百姓再一次情緒失控,魏忠賢則越聽臉色越青,還好,現在他救出了候國興,在宮中客巴巴會幫他說話,候國興幫魏良卿說話的話,事情就有轉圜的餘地。
「小蓮,本部堂雖然同情你的遭遇,但審案也不能光聽你和你家小姐一家之言,本部堂辦案講究的是有理有據,你先退下。」文炳勳先讓扮作侍女的葉漣漪退下,起初朱影龍還擔心她被人認出來,現在總算放下心中的石頭了,魏忠賢根本就只是掃了葉漣漪一眼,絲毫沒有認出跪在地上的人居然是她的側妃葉漣漪,當然也歸功與熊瑚的化妝之術,不然也不會瞞過那麼多人的眼睛。
「來人了,帶錦衣衛指揮史候國興候大人上堂!」文炳勳心道,只要過了今天這一關,明天就辭了這個刑部尚書,回家養老算了,他心灰意懶了。
候國興剛換上錦衣衛指揮史的紅色的麒麟袍走了進來,才幾天,這身紅色麒麟袍穿在他的身上就顯得寬鬆了許多,人也變得渾渾噩噩,一副好像沒有睡醒的樣子,他有官職在身,大堂之上自然不需要行跪拜之禮,只是抱拳見了禮就算了。
「候指揮史,本部堂問你,這一路之上,你將從開封回京這段路上的情形一五一十講出來。」
「是,部堂大人。」候國興抱拳道,他將魏良卿如何對秀女田淑蘭大送慇勤,特許兩名侍女隨侍左右,還單獨雇了一輛馬車,以及在飛雲渡前之前所有的事情都了出來。
魏忠賢越聽臉色越青,這那是替魏良卿反案,這分明是落井下石,其實這已經算好的了,候國興只是照實將事情說了出來,並沒有添油加醋,這已經對魏良卿相當不利了,魏忠賢恨不得現在就上去用刀殺了候國興,早知道就不會用那麼大的代價把他救出來了,自己還要用不能偏聽偏信這一點鼓動自己一方的大臣上書幫魏良卿說話,只要把拖延一下時間,加上這些大臣們的攻勢,魏良卿的性命能保住應該不是難事,現在候國興這麼一上堂佐證,魏忠賢本來想反敗為勝的,現在一點希望都沒有了,還有一個李永貞,現在所有人都證實了這個事實,假的也都變成真的了。
「文部堂,現在案件已經明瞭,這下不只是原告的證詞有了,連第三者證詞也有了,你該宣判了!」朱影龍看到魏忠賢氣得快要吐血的模樣,心中大呼痛快,對坐在堂上審案的主審文炳勳道。
「這個,這個……」文炳勳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剛才渾身冰涼,現在又急得渾身冒熱氣,向魏忠賢求救已經不行了,因為魏忠賢坐在右首已經像個木頭人似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這麼明瞭的案子都難以下判嗎?」皇后張嫣突然站起來對著文炳勳冷冷的道。
「魏廠公,魏廠公……」文炳勳站起來朝魏忠賢輕喊幾聲,沒有回應,沒有辦法,只得轉過身來,對準堂下,拍了一下驚堂木,道:「堂下聽判:寧國公魏良卿罔顧皇恩,不思回報……」嘰裡咕嚕的說了一通官樣的文章,然後當堂判了魏良卿斬刑,待皇上御筆勾決,明日午時推出午門斬首!
宣判傳來,大堂外的百姓是連聲高呼,指指點點將魏良卿平日的醜惡行徑大肆述說,看來殺魏良卿是很得人心。
魏忠賢最後是被人攙扶出刑部大堂,據說回到府中就嘔出一大口血。
那位刑部尚書文炳勳一回到家就病倒了,第二天就上了乞求辭官回家養老的奏折,魏忠賢恨他無能,判了侄兒魏良卿的斬刑,當即一腳把他踢出了朝堂。
雪一直下個不停,直到第二天,魏忠賢苦求天啟帝無果的情況下,魏良卿在午門被當眾斬首,奇跡的是,魏良卿的人頭一落地,天上的雪花就停了,天也頓時放晴了,百姓們都稱這是老天開眼了,不知道魏忠賢被斬首之時,會有什麼奇景出現,中國人最迷信這個了,凡是天上每一個奇特自然景象都被人們聯想到是什麼上天的某種預兆或者警示,這種東西是越傳越神,神乎其實的,還把把朱影龍和田淑蘭也扯進去了,田淑蘭被說成是上天派來懲罰惡人的九天玄女的化身,朱影龍則被傳成了護佑九天玄女的護法真神,什麼亂七八糟的傳說都有了,不過至少現在朱影龍的形象完全正面了。
天啟帝去年落水落下個走幾步路就氣喘的毛病,加上他身體本來就不好,眼下下了大雪,天氣寒冷,基本上人只能躺在暖榻上過日子,加上天啟帝本就不是一個好色的皇帝,以及跟客巴巴不清不楚的關係,基本上魏忠賢安排他寵幸那個妃子就寵幸那個妃子,田淑蘭雖然讓他有些心動,但魏忠賢和客巴巴激勵反對,認為田淑蘭是妲己那種禍國的女人,絕對不能留在宮中,慫恿天啟帝將田淑蘭趕出去,天啟帝起初還有些不信,魏忠賢和客巴巴在他耳邊嘮叨時間長了,他也就信了,下了一道聖旨,說秀女田淑蘭飽受怨苦,皇帝憐惜她,特下旨除去秀女的身份,讓她出宮一家團圓。
這樣田淑蘭就可以從宮中出來了,再也不用擔心了,朱影龍心中一塊石頭才落了地。
魏良卿被處斬,天啟帝覺得有些對不起魏忠賢這個忠心的長臣,特旨加魏忠賢從子魏良棟為寧國公、太師,頂了死去魏良卿的位置,魏鵬翼為太子太保,算是補償,魏忠賢死了一個侄子,權勢反而增加了不少,這倒是朱影龍始料未及的,只能暗歎天啟帝對魏忠賢的信任實在是太堅固了,不過也有一絲變化,那就是天啟帝也給候國興加了東平候、少師,魏忠賢和客巴巴似乎有分裂的跡象,候國興回來之後好像變的了個人,在叔叔客光先的支持下打量的培植親信,大有與魏忠賢分庭抗禮的味道,這個可喜的變化正是朱影龍想要的。
另外一個可喜的事情就是沈溪養傷數月,業已痊癒,雖然走路腿腳有些一瘸一拐的,但人看上了比以前還精神了許多,是時候該解開當初營救沈溪的時候,為什麼除了朱影龍這一撥人之外,還有另外一撥人的身份之謎的時候了。
朱影龍已經猜到他們跟沈溪蛛絲馬跡的關係,卻想不到當真有這種所謂世家力量的存在,而且居然存在了兩百多年,一代傳一代,薪火傳承,實力不容小視的沈家秘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