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六卷 小千世界 203 體香 文 / 梁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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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洪走上前去,只見正是那霄河此時的他身著白衣,同樣的瀟灑不羈,就這般隨意的盤膝坐在竹林後的懸崖旁,雙腿上放著一個古琴。彈奏之中十分享受,並未注意到有人上前。「這霄河果然是位精通音律之人。」羅洪心中一喜,便拿出簫來與他合奏。琴簫合鳴間,兩人不拘泥於曲調,隨意灑脫,憑借美景抒發心中情緒。曲罷,兩人對視一眼,便是大笑了起來,都說知音難求,此話不假。但是如果遇見了知音,那便是人生最大樂趣。
「昨日霄河兄皆酒助興,何奈在下並未帶酒,只得以簫合鳴,還望霄河兄勿要見怪。」羅洪抱拳笑道。
「更妙更妙!」霄河激動的握住他的手,將酒葫蘆取了下來,道:「請。」羅洪也絲毫不客氣,仰頭便豪飲一番。霄河大笑一聲,道:「古有伯牙高山流水遇知音,我是好不艷羨,卻料世間再無如此妙人妙事。昨日卻是聽聞子諾兄一曲簫音,只覺妙音妙曲妙人。今日你我合奏,不得不歎妙音妙曲妙人心!」
羅洪也大笑了起來,道:「當是如此,當是如此!」兩人並未有過多的解釋,因為根本不再需要解釋,剛才的合鳴就說明了一切。若是沒有愛過。恨過,活過。看破過的人,是絕對不可能灑脫的。一個沒有經歷過酸甜苦辣的人,他的音也絕對不會包含感情。但這只卻是昨日霄河所思所想,最為關鍵的還是兩人的性情!都實實在在的反應在了曲音之中,兩人同樣是灑脫不羈之人,同樣心中有過傷痛之人,只是表達的方式不同罷了。
霄河喜歡獨坐黃花下,自飲自酌樂。而羅洪卻是喜歡看見人們幸福的笑容。因為那樣自己心中的痛也便不所謂痛了。雖然表達的方式不同,但他們卻都有一個共同點,便是將自己的過往,看得無所謂了,也只有這樣的人,才會真正的灑脫。「子諾兄,聞你今日簫音之中帶有些許惆悵。可是有何煩心事?若不嫌棄,此江南我李家倒還有一定影響力,定會全力相助。」霄河笑問道。
羅洪倒也絲毫不隱瞞也更未客氣,直接將自己如何遇見吳氏三兄弟到目前所看所聞之事毫無隱瞞的道了出來。只是柳玉之事卻是一筆帶過,並不是他不願意說,只是沒必要說而已。
聽完。霄河皺了皺眉,沉吟道:「竟有此事…」羅洪帶著笑意看向他,留給他思考的時間,半晌霄河才道:「實不相瞞,你若問我家父為何退隱江湖。我也不知。只因此事即便是在家中也是機密,家父更是從來閉口不談。倒是六姨娘和七姨娘的事。我多少知道一點。」說道這裡他的眼神中竟然閃過一絲苦澀。
「霄河兄若是為難便不必說了,這本是李府家事,在下本無權過問。只是舊府之地,有關妖邪,身為修道之人是絕對不會置之不理。另外在下絕對不是借事而插手李府內部之事,只是吳氏三兄弟生前乃是英豪,如今死的不明不白在下也絕對不會袖手旁觀,故而才對此事展開追查。」羅洪道。「若是一個簫音如此正直之人都會貪圖我李府,恐怕世間再無一人值得相信。子諾兄如此相信我,豈能辜負了你?只是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父死的蹊蹺,即便子諾兄不管此事。我也定會弄明白。」霄河道。
「我常年遊山玩水,對家中之事一概不問。也是在聞父親死訊之時,才會特地趕回來。說實話倒如今我也不相信父親會去的如此突然,關於父親到底如何死的,家中卻是閉口不談。」霄河沉著著又道。「閉口不談?」羅洪皺了皺眉,疑惑道:「你乃李老爺的兒子,有什麼是不能讓你知道的?」「只因我做了一件錯事…」霄河長長歎了一口氣,仰頭咕咕的灌下了半壺酒,直到喉管被辣痛了,臉頰都血氣上湧。羅洪默不作聲,因為他知道只有在想起最不願回憶的往事之時,才會有人如此。「我娘自父親死後便進了烏花庵,任何人都不見,對父親的死更是隻字不提。即便是我也見不到她,所以家中沒有人告訴我,但我會自己查個明白。」霄河道。
「我會陪你一起。」羅洪道。「如此自然是好。」霄河道。旋即他沉思了片刻又道:「如果說二十年前有人為五姨娘她們作畫的話,我倒知道有一人。」「哦?誰?」羅洪連忙追問道。「這人當初位列江南四大畫師之首,名氣冠絕整個江南。與唐寅曾經是相知好友。」霄河道。「莫非是雪月大師?」羅洪皺眉道。「不錯正是他。」霄河道。「雪月大師成名於六十年前,與李老爺幾乎是同一時代的人物。況且他在四十歲的時候便已封筆,二十幾年前,他早已封筆二十年,恐怕無論再美的女子,都難讓他提筆了吧。」羅洪疑惑道。
「的確如此,不過你可知道,當初他為何封筆?」霄河道。羅洪沉默著搖了搖頭,霄河接道:「為情所困。」「為情所困?」羅洪道。
「無論世間再美妙的人,都難逃過情這一關。當初的雪月大師,風華正茂,世間女子他都看不上眼。他雖然畫過無數美麗的女子,但卻沒有一個女子能打動他的心,所以直到三十歲都未娶妻。」霄河歎道。他喝了一口酒,長歎一口氣,接著道:「直到他遇見一個女子,一個讓他終身難以忘懷的女子。也正是這個女子,讓他從此不再作畫,因為世間再也找不到比她更美的事物了。故而畫也便不所謂畫了。」「為了一個女子而放棄自己所愛。看來雪月大師也是一位性情中人。」羅洪道。
「不錯,為了這個女子雪月大師可以拋棄一切。」霄河道。「可是這個女人最終卻離開了他?」羅洪接道。「不是這個女人離開了他。而是雪月大師離開了她。」霄河眼神中有一些落寞。「喔?」羅洪有些驚疑,當一個男人可以為女人放棄一切的時候,除了死亡是沒有人阻止他的腳步的。那雪月大師為何會離她而去?
「因為雪月大師一生之中最愛的女人,卻是最不能愛上的女人。」霄河歎氣道。
羅洪沉默了起來,他雖然沒有體會過那種痛苦,但卻可以想像自己所愛的人卻是萬萬愛不得的人,那是何種痛苦。「那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親妹妹。」霄河道。羅洪更加沉默了,只聽霄河道:「雪月大師的父親。我想江湖之人人人皆知,便是當年的江南大俠蕭楓。此人一生行俠仗義,儀表堂堂,文采武德,當世無人能及。他是一代大俠,但卻也是一代風流人物。當年江南發生了一件大事,因為暴雨梨花針的出現。江南武林掀起了一場腥風血雨。四大世家聯合當時的幾大豪傑,一起結束了這場**,蕭楓便是其中之一。**剛斷,天災又起,江南發生了數千年難得一見的地震,那時死傷了許多人。淵靈閣自然不會袖手旁觀。當時有位白華仙子,便是奉掌門之令下山救治當時的百姓。
一個是江湖大俠,一個是以天下蒼生為己任的女俠,兩人從相知到相愛,都沒有人知道。只知道兩人一起走遍整個江南。救了無數的百姓。而他們便也是在那個時候做出了男女之間無可避免的事情,淵靈閣雖然沒有規定門下弟子不可結婚。但這位白華仙子卻是當時淵靈閣掌門的得意弟子,更是下一代掌門的接任者。他們倆的結果可想而知。」「正所謂天妒有情人…」羅洪也低聲歎道。「如今當時的白華仙子便是如今的淵靈閣掌門人,空寂師太。」霄河道。「此事與雪月大師有何關係?」羅洪道。
「白華仙子回到師門後卻是發現自己懷上了蕭楓的骨肉,當時掌門在一怒之下差點出手殺了她。但最終還是不忍心,瞞著眾人幫她把孩子生了下來。最後寄養在江南一戶商人家中,那便是木家。」霄河道。
聽到這裡羅洪已經全然明白,道:「也就是說,當初雪月大師愛上了木氏姐妹的娘親,也便是自己的親妹妹?」「正是如此,當後來知曉此事之後,雪月大師痛不欲生,所以離開了她,並且從此封筆,後人再也不知道他的行蹤。而白華仙子的女兒,同樣痛苦,待生下了兩個女兒,便鬱鬱寡歡而終。」霄河又灌了一口酒道。「木思雪,木思月…我早該想到才是。」羅洪暗道,旋即歎道:「所以若說有人值得他提筆,那便只有他所愛之人的女兒了。」
「不錯。」霄河道。羅洪默默的喝了一口酒,霄河忽然笑道:「子諾兄可是想問我如何知道這些?」
羅洪笑著點了點頭,道:「的確有這個疑惑。」「這些都是六姨娘在小時候告訴於我…」霄河長吐一口氣,眼中似乎有些追憶道。羅洪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因為他明白君子之交,懂對方的心,卻不一定要知道對方的心。霄河的眼眸中有著傷痛,那便一定有個故事,而這個故事便是他最不願意提起的,凡是是和此事的任何一件事。
霄河也會心的笑了笑,道:「如果你想找到雪月大師,那便只有去問我六姨和七姨了。」
「我想即便我去問,也定問不出結果。」羅洪笑了笑,他已經猜出了很多事情,也想到了當初那位神僧所留下的完整話語。只是這一切都還是猜測,也只有找到與當初相關的人或事才能證實。「無論如何,陳年往事我不想去追究,但如果子諾兄有興趣的話,我也定不阻攔。我父親之死我是如何要去弄明白的,所以我想明夜就出發前往舊府,看一看我父親的是否真的變成鬼。」霄河笑了笑道。「我也正有此意,原本我便是為除妖而來。只是不知霄河兄方便與否,一路同行。」羅洪笑道。
「如此甚好。有你和無缺相助,此行我也更多了一分把握。」霄河喜道。羅洪笑著點了點頭,他本不是一個愛管閒事之人,但卻是一個好奇之人。越是有趣的事情他便越想去參與,一旦參與進去就一定要弄個明白。原本當初聽聞李府舊府有妖,他是要去除妖的。但是路上卻發現了吳氏三兄弟,一路追查下來便更覺得李府有趣。只是,他原本打算弄清楚這些再進舊府。可是今日聽聞霄河的所言,卻頓時想到了很多。也止步於此,畫師這條線索算是斷了,不過也許那舊府之中便有他想要的東西。
「今夜子時,你我便相約此地。」霄河站了起來抱拳道。「不見不散。」羅洪也抱拳道。「好。」霄河大笑一聲,便直接告辭了他。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羅洪暗自琢磨起來。這個霄河定是個有故事的人。不然他的眼眸不會有滄桑,不然他也不可能如此灑脫。良久,他才歎了一口氣道:「人生難得覓知己,子期伯牙終無情。能有一位知己又何必再尋煩惱?羅洪啊羅洪,你不過是一個將死之人,又何必再去為他人平添一份傷感?」
街道盡頭。有一座巨大的府宅,青漆大門光亮猶在,朱紅色的光華在陽光下十分的氣派。兩個門環也是金燦燦的,只是上面已經沾染上了塵灰,像是許久沒有人來過一般。
宅門內也是靜悄悄的聽不見人聲。似乎這種華麗的大宅並未住人,風吹過似乎都能聽見裡面楊柳飄動的聲音。幾聲鳥兒啼叫。更是讓此地多了幾分蕭索。
其實這間大宅住著有人,而且有很多人。只是,住著了人比沒有住人更加的讓人傷神,讓人覺得淒涼。這裡便是霸刀李賀的府邸,昔日繁榮似錦的李府竟然變成今日這番模樣。著實讓人訝異。羅洪在這裡已經站了很久了,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是他的眼眸十分的複雜。良久,他敲響了這扇似乎很久沒人動過的朱紅大門,灰塵都自上方飄揚了起來。他撣了撣肩頭的灰塵,等了很久都無人前來開門。咯吱。
大門開了,露出了一張枯黃瘦小的臉龐,他的眼睛十分大,但卻是突出來的,看上去有些駭人。他略微詫異的看了羅洪一眼,托著沙啞的聲音道:「你是誰?為何到這裡來?」
「在下張弓,龍興鏢局的少鏢頭,請問李老府主在嗎?」羅洪抱拳道。
那人就跟見了鬼一般,死死的瞪著羅洪,後退了幾步道:「你到底是誰?」
羅洪皺了起了眉頭,像是根本沒有聽懂他在說什麼一般,但還是拉出一絲笑容道:「曾有人托鏢於我龍興鏢局,要在下十日內必親自送到李老府主手上。」那人又瞧了他一眼,看似不像說假道:「你等等。」,只見他飛奔著就向府內跑去。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都未出來,羅洪到也不急,就這般站在門外等候。
「你是龍興鏢局的少鏢頭?」一位頭戴金冠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皺眉道。
羅洪打量了他一下,這人腰肩齊寬,手臂極為壯碩,濃眉大眼,但是嘴唇卻十分的薄,對於他的身份大概也猜出了一點。笑道:「不錯,正是在下。」「將東西放下,你可以走了。」金冠男子毫不客氣道。
羅洪皺了皺眉,面露為難之色,道:「不行,那位托鏢之人曾言,十日內必要親自送到李老府主手中,還曾揚言若出現絲毫差池便要屠我龍興鏢局上下五十一口人。」金冠男子仔細的瞧著他,似乎想從他的話語中找出什麼破綻,但此人面色卻不似作假,又打量了他一番,才道:「你跟我來吧。」
李府裡面一片的蕭條,青石路上花叢中的雜草都蔓延了出來。許多屋子都積滿了灰塵,似乎很久沒人用過了。整個李府上下除卻那個枯黃的男子在拿著一柄掃帚打掃著,竟然沒有一位下人。
這條路一直通往後院,這裡更加的荒涼,一個長青樹下已不知多久沒人修理過了,雜草生的足有半人高。假山下的池水也已經乾涸,青苔早已被曬乾,似都和池底融成了一塊。更別提一旁本是用來欣賞風景的朱紅大亭。頂上的漆都已經脫落,亭內的石桌看上去也破舊不堪。仍誰也不敢相信名滿江南的李府會成今日這般光景。更不會相信李府之中竟然有這樣一個落寞蕭索的地方。也沒人會想到李老爺子的靈堂竟然在此處!
那間破舊普通的房屋下,大門敞開,李老爺的靈位便是擺放在一個案桌之上。窗戶緊閉,雖是大白天卻有一種陰森森的感覺。羅洪吃驚道:「這是?」
「這便是你要找的人。」金冠男子道。好半晌,羅洪歎了一口氣道:「沒想到英明一世的霸刀李賀,李老爺竟然真的死了。」那金冠男子冷笑一聲,道:「閣下不用再演戲了,當今武林誰不知李賀之死?更何況鏢局走南闖北消息最為靈通。你即身為少鏢頭,豈能不知?」
「呵呵,李四爺果然慧眼如炬,在下的確不是龍興鏢局少鏢頭。」羅洪話還為半,脖子間就傳來一陣冰涼的感覺,原來一柄軟刀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細細看去,原來這把軟刀一直藏在他腰帶之中。「我既然看得出你不是龍興鏢局的人。自然也看得出你來此的目的,勸閣下不要胡思亂想的好。」李四爺冷笑道。「喔?這倒奇怪了,李四爺既然知道我來此的目的,我倒真想問問李四爺我為何來此?」那刀架在羅洪脖子上,他竟然也不懼,反而笑道。「你來此自然是要送東西過來。」李四爺道。
「李四爺當真知道我要送何物來?」羅洪問道。「不僅知道你要送東西來。而且還知道誰叫你送來。」李四爺道。羅洪心底暗自一沉,原本他是隨意找的借口想要混入李府,探探消息,那李四爺根本不可能知道這點。唯一的解釋是李四爺知道有人要送東西了,他不過是誤打誤撞上了。於是將計就計道:「不錯在下正是為此而來。」
「那你還不把東西交出來?你需知道我這人一向沒有耐心。」李四爺冷冷的看著他。軟刀也加緊了幾分力度,羅洪的脖子上都流出了一絲鮮血。「這李四爺混跡江湖多年。武功自是比我高強,更何況如今我已被他制住,若是輕舉妄動恐怕即便我輕功再高也難逃一死。他到底要什麼?我本就是胡亂編的借口,如何教的出來?」雖然狀況危機,但是羅洪卻沒有一絲的慌亂,面不改色道:「即便我只是一個送物之人,李四也豈非也知道當有人用刀架著我脖子的時候,我一向不喜多言?」李四爺眼光頓了頓,大笑三聲,竟然直接撤下了刀,隨後忽然又冷冽下來,道:「你的東西我也不要,回去告訴那人,若要來便來,我李府一向不懼任何人!」
羅洪皺了皺眉頭道:「其實,在下此番前來,只是受人所托看得李府眾人是否認得此物?」他拿出了一個預先準備好的玉匣子,此物依照他當初的記憶模仿吳氏三兄弟所鑄。本是沒打算從李四爺口中得知它的真實來歷,畢竟常人都知道,關鍵的不是玉匣子而是其中之物。但卻恰巧出乎他的意料,李四爺竟然臉色連變,失聲道:「四象盒?」聞言羅洪不做聲色,那李四爺竟然直接將玉匣子捧了起來,仔細的觀看,就像在看不可思議的事物一般。隨後又詫異的瞧著他,道:「閣下請稍等。」
看著他拿著那個『四象盒』急沖沖的走了出去,羅洪也並沒有阻攔。因為根本沒必要,那個盒子本來便是假,即便真品再如何珍貴他也沒有損失。更何況,從李四爺的神情看來,或許等下會有有趣的事情發生。故而他也變索性坐下,不過這間房子除了案桌前方一道蒲團外,再無他物。
這讓他不由疑惑了起來,首先不論為何財大氣粗的李府會有這樣一個荒涼的地方。就單單李老爺子的靈位安在這裡就是一個大問題,而且一府之主的靈堂居然如此簡陋,此事則更為荒唐了。片刻後,他便聽見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與枴杖落地的聲音。其中一道羅洪自然十分熟悉,那是李四爺的。
但凡是他聽過的東西,看過的書籍他便永遠不會忘記。在太清宮的時候,他便看完一本書則燒一本,所以在他的房間永遠是找不到一本書。這並不是他與生俱來便有非凡的記憶力。而是他故意如此強迫自己,因為他不想在忘記任何事。而且如此做的好處也不止這一點。人本來就是懶惰的,當有書籍可以查閱,自然不願去默背,不是記不下來,只是懶惰而已。故而這種人的思維總是越來越遲鈍的,這種遲鈍在與人對敵的時候,便可能丟掉自己的性命。「便是這位少俠了吧?」第一個進來的不是李四爺,而是一位灰髮與白髮斑駁的老嫗。她臉上的皺紋很多。肌膚也都鬆垮了下來,不過她卻沒有老人斑,就連老人的那種蠟黃臉色也沒有,白白淨淨。眼神也總是凌厲,特別是當她急切的時候,只要見過這種目光的人,就似乎會不由自主的說出實話來。比如現在。「正是此人。」李四爺也隨後跟了進來。另外還有兩個人跟在他後方。其中一人即便沒人介紹,羅洪也能知道她是誰,因為世間絕對找不出如此年紀還曼妙無雙的女人。她今年四十多歲,但你絕對在她的臉上找不到一絲的皺紋,甚至連細紋你都不會找不到。羅洪見過各式各樣的女人,但在這個年紀還能如此風韻的女人。他是再也見不得。這人便是木氏姐妹其中之一。
她似乎十分的安靜,悄悄的站在那老嫗身邊,只是一眼也沒瞧過羅洪,似乎世間沒有能讓她掛心的事。還有一個人,也不用他人介紹。
因為這人身高九尺。虎背熊腰,三尺開外就可讓人覺得英氣撲面。國字臉。額頭寬厚,劍眉如宇,鼻挺唇厚。一身普通的白色練功袍腰間束著白虎金馬腰帶,掛著一柄刻有白虎的朴刀。出了威震四方的震西大將軍外,還有何人能夠擁有西涼軍的白虎朴刀?還有何人能擁有天下間自有十人能夠擁有的白虎金馬帶?
鎮西大將軍面無表情,但卻比任何人一個在發怒時候的表情更為駭人,即便妖魔鬼怪見了也定會被震懾住。他一步走到老嫗身邊,目光打量著羅洪,因為很少有如此年輕之人,在自己面前鎮定自若。
羅洪也打量著他,這人不但張的高大魁梧,同時也殺氣繚繞,手下定有無數的人命,但是這人卻定不是個壞人。因為壞人身上是不可能擁有英氣的,這是有心懷正氣之人,才能擁有。「在下羅洪,見過金夫人,木夫人。」羅洪首先向那老嫗鞠了一個恭,這位金夫人如今估計也有八十餘歲,越老越是如同和她母親金老太太一般,盛氣凌人。而後看向震西大將軍李國正也深深鞠了一個恭,畢竟一個為國為民的大俠誰人能不尊敬呢?
風吹動著門外雜草,靜謐之中,卻籠罩著一個沉重而怪異的氣氛。這間破舊的房屋之中站著五個人,其中三個人靜靜的打量著一位年輕人。只有一位女子雖然也是看著她,不過神情卻是沒有一絲的波瀾。「此物你是從何而來?又是受誰之托?」震西將軍李國正左手拿著『四象盒』,問道。
他的聲音並不大,也並不好聽,就如同牛叫一般。但是卻有一股威懾力,無論什麼人聽了,都不敢不回答,更不敢說謊話。特別是對上金夫人的眼眸之時,恐怕全天下在能在這兩個人面前說謊的人,還沒生下來。羅洪也並不例外,似乎只要一說假話,馬上就能被這兩人看穿一般。況且他往日曾答應過外公今生再也不說謊話,自己之所以不再李四爺面前說真話,因為從他面相看來,這個人一定是個心胸狹窄之人,特別這個心胸狹窄之人還武功高強。恐怕他自己一說真話,就會被立刻轟出李府,甚至喪命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是現在卻不同,只因他知道李國正絕對是一個公私分明之人,如果這種人都不能明辨是非,那麼天下間便沒有明辨是非之人了。「此物並非閣下所言『四象盒』,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玉盒子罷了…」羅洪話音未落,李四爺便驚怒道:「什麼?這不是『四象盒』,那你為何連番期滿於我?」「此物不是四象盒,但你卻一定見過它。」李國正攔住李四爺,看向羅洪道。羅洪笑了笑,面不改色道:「不錯,我確是見過。事出突然,故而不得不連番相瞞。請各位恕罪。」而後又轉頭看向李四爺接道:「想必李四爺也是當今武林豪傑,定不會與我這初出茅廬的小子計較。」「我自然不會與你計較。只是閣下為何要處心積慮的來我李府?到底是何圖謀?」李四爺被他的話說的無可反駁,旋即道。
羅洪看了看金夫人等人顯然也是有同樣的疑惑,也不再廢話,直接將原委講了出來。因為他知道時至如今講出來要比不講好的多,只是他並未說出自己的想法,只是告訴他們黑衣人與吳氏三兄弟的事情。「這麼說,你是懷疑吳氏三兄弟是我李府之人下的毒手?」李四爺瞪著眼睛道。「在下並未懷疑過貴府。」羅洪道。「這麼說你來李府是懷疑此物是從舊址裡帶出來的東西,想從我們口中知道此物的來歷?」李國正道。「不錯。」羅洪點頭道。「你以為我李府會隨便將秘密告訴他人嗎?」李國正一把就捏碎了玉盒。道:「你走吧。」
羅洪皺了皺眉頭,他原以為有李國正在雖不能解答自己所有的疑惑,但是卻至少也能聽自己把話講完。因為李四爺不是一個值得告訴他秘密的人,而金夫人從金老太太身上就可看出,她也定不是個會隨意相信別人所言的人。而且他也沒把握對付這種已經活了大半人生的老精怪,恐怕自己還沒從她口中套的什麼消息,自己的一切就的糊里糊塗的說給她聽了。而木夫人則更不用說。在這樣一個美麗的女人面前,他是萬萬沒有辦法開口詢問她的過往的。
所以唯一的希望便是在李國正手上,但他卻二話不說趕自己走。這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不過他倒也沒有多說什麼,至少今日不算白來一趟,至少知道那個玉匣子不但裡面的東西關鍵。就連那個盒子也不一般,也知道它的名字叫做『四象盒』。大笑三聲,便直接從他們身旁走過,看也沒有看他們一眼。只聽金夫人叫住了他,目光中帶著些許寒意。道:「你笑什麼?」「我在笑我自己。我原本以為李府是當世最明白事理的地方,今日卻是大失所望嗎。你說我可笑不可笑。」羅洪回頭看向她道。
誰料,李國正怒目橫視著他,一掌便是直接將羅洪打退了好幾步,道:「狂妄!竟敢在李府大放厥辭,來人啊!把此人打出去!」「且慢。」金夫人竟然叫住了他,目光中略有深意,但表面還是不動聲色看向羅洪道:「小輩說的話,我可以不過計較,今日也你明白明白,我李府到底是個什麼地方。你有話儘管說,但如果說出來牛頭不對馬嘴,那你便自裁於此吧。」羅洪雖然比同齡人成熟很多見識也廣博的多,但說到底還是一個青年,自然比不上老江湖的沉穩。今日自己本來只是打算探聽一點消息,誰料陰差陽錯下鬧出了四象盒來,本來自己一番好意,卻被人如此對待。心中除卻不憤外,還帶著濃濃的失望。表面雖然看不出有多大的變化,將體內翻湧的氣血平定下來,蒼白的面色卻是帶著一絲傲氣,道:「我無話可所!我雖然不是諸位的對手,但若要留下我卻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若諸位不願背負欺負小輩的罵名,在下就此告辭!」
羅洪瞧了瞧他們,李四爺眼角帶著笑意絲毫沒有動手的意思。而那金夫人更是沒有生氣的意思,眼光沉著不知在想如何收拾他還是別的什麼事。而李國正倒是有出手的意思,但最終還是眉頭微微皺了皺,並未出手。反觀那木夫人,卻是反應最奇怪的人,竟然盯著他陣陣出神。如此竟然僵持了片刻,誰都沒有率先發言,羅洪見狀扭頭就走。但卻已做好隨時動手的準備,同時心中也在暗歎,世人都說李府都說九子如龍,但今日看來卻是不然。那個李四爺明明氣不過自己竟然在一個小輩手下吃了暗虧,畢竟認錯人還大放厥辭可是很丟臉的事情。但他卻沒有動手,可見此人不但心胸狹窄,而且精於算計。否則他也不可能成為江南『豪傑』了。
而李國正雖是一身正氣,卻也是一個不講理之人。而那金夫人則更不必說,俗語道『姜老而彌辣,人老而成精』此話自然不假。若是有人把老人看成老糊塗不堪一擊之人,那這個一定是蠢人。只因一個人無論書讀的再多,武功再高強,也比不過一步步走過人生酸甜苦辣的老人!直到走出了李府大門,羅洪才鬆了一口氣,心道:「難怪霄河兄會說自己做了一件錯事,在這樣的家庭中,想要不做錯事都是一件困難的事。特別這個人還是輕腐理的灑脫之人。」「這位可是羅公子?」待走到拐角處,一個筆挺之人忽然攔住了他的去路。羅洪疑惑的看了看他,道:「不錯。」
「將軍有請羅公子內府一敘。」那人面無表情道。「呵?怎麼,要殺我還等不急我出城?」羅洪笑了笑,剛才自己暗諷李家,對於這種豪門世家來說名聲是最重要的,剛才自己的話無疑是打他們的臉,能輕易放過自己才怪。原本他以為會等到他出城,在山腳野外再動手,沒想到那個李國正卻是如此心急之人。笑道:「帶路吧。」那人似乎沒有聽見羅洪的話一樣,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而後便在後面帶路。羅洪嘲諷的笑了笑,倒是直接大搖大擺跟著他。他從來沒有想過逃,也一定不會逃,因為他逃避過的事情太多了…
落木蕭蕭,枯葉滿地,青石夾縫中的青草早已枯萎,荷塘中的荷葉也已垂落而下,水草綠藻佔據著它們原本不該擁有的地方。原本一個萬物復甦的季節,在這裡卻是顯得深秋未過,隆冬將至。羅洪跟在帶路人的身後,一路上心情早已平靜了許多,或許是因為李府中的蕭條,博得了他的同情。又或許他覺得李國正趕他走或許是有其他原因吧。
他是一個灑脫的人,但同時也是一個愛動怒的人,只是他的怒氣來的快,去的也快。這也正是他可愛之處,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比他人聰明,只因無論什麼事,他總能很快的找到自己的缺點和不足。小徑盡頭,是三五間精舍,一座朱紅閣樓也不知是為這裡的蕭條添了幾分生氣和艷美,還是顯得孤獨。窗幔輕搖,一陣陣幽香飄過。院子的中的幾株梅花香似也不及它,黯然的低下了頭。只有一顆梧桐樹,靜靜的在風中搖曳,似乎在享受這個香味。
這裡絕對不是一個男子的住處,即便是,也定有一位風雅的女人。(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