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六卷 小千世界第九十五章 心魔 文 / 梁非凡
羅洪這才恢復反應，道：「洵兒，納蘭能給你的，我也可以給你。我會幫你找出那個擄走你母親的兇手，我還有把握幫你…」
徐洵兒打斷他道：「師父，你知道我當年是怎麼找到曙光城去拜師的嗎？」
見羅洪一臉茫然，她緩緩道：「當年我說過是一位修士說我身具靈根，讓我上山求師的。你知道他是誰？」
見羅洪呆呆的聽著不答，徐洵兒道：「那人就是羅桐！」
羅洪頓時臉色劇變，卻聽徐洵兒道：「當時他相貌身材都變化過，後來，我拜你為師後，他現出真身，展示了地級修為，說只要我能查出你的身世，就助我玄級成功！
我見了他展示出的無邊法力，以為自己遇到了天大的機緣！就想方設法的想查出你的身世。」
說到這裡，徐洵兒站到羅洪面前，盯著他的眼睛道：「但我真沒想到，師父你城府如此之深，任憑我如何試探、撒嬌、哭鬧都沒能查出你的來歷！
你還記得你去流沙秘境前那一次，羅桐在我們面前現身，教訓了馬華，還逗我們嗎？
他最後幾句話就是讓我抓住最後的機會查出你的來歷！他又擔心馬華來打擾我，所以狠狠的教訓了馬華！
可惜啊！我當天晚上就把自己最珍貴的東西給了你！你卻一點都不領情！
可我不後悔，為了我的理想我什麼都願付出！
我說過，我跟你兩清了。師父！我不再是當年那個天真的小女孩！」羅洪只覺得腦中一片混沌，似乎什麼事也想不起來，又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浮現在眼前。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下樓、走出門的，似乎有人抓住自己的手。在哭喊著「公子」！
天好像下起了雨，羅洪順著路茫然向前走去，不知多久，竟然眼睛一閉，昏了過去。
以他現在的肉身，自然是可以百病不侵的。他在地牢裡堅持了那麼久，所憑借的信念就是對徐洵兒的愛！
現在遭遇到這麼一個情況，對羅洪的打擊可想而知！
他在地牢裡幾年的忍受的折磨可以令人瘋掉無數次。尤其是那「罌粟精華」爆發時產生無數幻象，他都挺著沒有崩潰掉。
而這次昏迷卻是他心魔的一次總爆發，若是挺不過去，羅洪就會完全瘋掉。或是神魂崩潰，成為一個活死人！
羅洪只覺得自己做了一個一個無窮無盡的夢。各種各樣的情況都在夢中出現過。
他夢見自己回到青靈山，與徐洵兒結為夫婦，****雙宿，彈琴練劍。吟詩作畫，遊歷天下，行俠仗義，最終羽化成仙！
又夢見自己與徐洵兒生兒育女。子孫滿堂，夫妻恩愛。父慈子孝，其樂融融。享盡天倫之樂！
又夢見自己與徐洵兒男耕女織，打魚採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其甜如蜜，其淡如水，無慾無求，白頭偕老，相視而終！
又夢見自己和徐洵兒是都市白領，忙碌終日，斤斤計較，感情離合，一地雞毛，片刻歡樂，無盡煩惱，耗盡生命，只得到一個問號………羅洪夢中的徐洵兒總是看不清面容，似乎是那個長著一雙會笑的月牙眼晴，總是在撒嬌的天真小女孩，似乎又成了一個面若寒霜，心如鐵石的蛇蠍魔女！
羅洪還夢見自己的父母，還夢見羅桐，納蘭………
他在夢中度過了各種各樣的人生，作了好兒子、好丈夫、好徒弟………
他享盡了榮華富貴、嘗盡了人生幸酸………
每個夢的結尾，他都會回到那個雨夜，重溫與徐洵兒的那番談話！這時羅洪就會發瘋，在夢中他變得狂暴無比，夢中遇到的無數人物都變成魔鬼，他被那些魔鬼抓住，挖心、刮骨、下油鍋……受盡無數酷刑！
而每次就在羅洪要崩潰時，他就會聽到一個如夢如幻的歌聲，這歌聲似乎是自己熟悉的，又猶如從天堂傳來，似乎是天宮中的仙女在傾訴心意。
但任憑羅洪如何努力想要聽清歌曲時，卻總是聽不清。
但是這歌聲有奇異的魔力，聽到這歌聲，羅洪就重新有了勇氣來面對這一切，一直堅持著直到鬼物消失。
羅洪無數次想要找出這歌聲的來歷，卻一直沒有門路。
回顧自己做過的無數夢，羅洪總感覺在所有這些生活中少了一件至關重要的東西，卻一直想不起來是什麼東西。這令他無比焦慮，又苦惱萬分。
在夢境中浮浮沉沉，不知多少年，羅洪終於發現自己來到一座山前，山上鬱鬱蔥蔥，熊抱龍吟，悲鳥號林，古木參天，高聳入雲，不見天日。
羅洪感到山上有那件至關重要的東西在召喚自己，便立即向上爬去。
……
他歷盡千辛萬苦，斬盡擋道妖魔，似乎爬了一萬年，才來到了半山。此處雲霧繚繞，無路可走，羅洪正彷徨無計時，又聽到那幻靈飄渺的歌聲！
他披荊斬棘，循聲向前，不知多久，來到一潭山泉邊。
羅洪見山泉旁大石上坐著一位少女，背對自己，正在輕聲歌唱。羅洪這才聽出來這少女唱的都是自己曾經在曙光城頂上給兩女唱過的歌！
他回望四周，發現自己就站在曙光城上，正在半山的山泉邊上。歌聲一停，羅洪轉頭看去，只見那少女轉過頭來，瓜子臉，柳葉眉，丹鳳眼，瓊鼻朱唇，見了羅洪，展顏一笑，道：「公子，你回來了！」羅洪使勁睜開眼睛，只看得見眼前一個模糊的人影，還聽見一個熟悉聲音道：「公子，你醒了！你終於醒了！真是太好了！」
但羅洪還是無法開口，也看不清對方。他努力了一會兒。又閉上眼睛睡去。
這一次羅洪倒是不再做夢，不知多久他又醒了過來，這一次，他才看清。自己躺在一張木床上。
床上白白淨淨，一塵不染。床前有個小板凳，卻無人坐在上面。
再打量四周，羅洪發現自己睡在一間小木屋內。這小木屋只有十幾平米，除了自己這張床之外，還放著一張小床，僅有半米寬，一人長。另外還有桌子、火爐等日常之物。
羅洪想起身。卻怎麼也動不了，他掙扎了一會兒，見沒什麼用，就停下來。
他想了想。又運轉起靈力來，卻發現此事十分困難，猶如自己第一次修煉，筋脈尚未打通時一般。
羅洪又作了內視，卻發現自己全身沒有絲毫異常。丹田中靈氣洶湧澎湃，翻滾旋轉；各條筋脈都暢通無阻，飽滿圓潤。
但這些靈氣卻像一潭死水，他怎麼都指揮不動。
羅洪努力了幾個小時。終於靈氣變得有些聽話起來，開始有組織的沿著一條路徑運行。
只聽一聲響。門打開來，羅洪轉眼看去。只見一個瘦弱的身影走了進來。
這次羅洪看得清楚，這人身如竹竿，似乎一陣風就能將她吹倒！這人身上穿著土氣的鄉下衣服，上面還有不少補丁，卻洗得乾乾淨淨。她臉上蒙著一塊絲巾，只露出一雙丹鳳眼！
她手中端著一隻大碗，進得門來，見羅洪睜眼看來，頓時滿心喜悅，道：「公子，你醒了！」
羅洪見了，怎麼也想不起她是誰。
那女子卻忙坐到床前，將碗放到桌子上，攙起羅洪，拿過被子，在他背下墊入，讓羅洪半躺著，又在他胸前墊入一塊布。
她再拿過碗勺，道：「公子，這是我在劉大嫂家討來的雞湯，你來嘗嘗！」
說完，她一勺一勺的將碗中的雞湯餵給羅洪。
羅洪卻還是動彈不得，只是由著她輕輕掰開自己的嘴，慢慢的把雞湯餵給自己。
她十分耐心，竟是一直餵了半個小時才將一碗湯喂完，期間湯冷了，她又數次將湯拿到火爐上加熱。
喂完了湯，她又拿了一大碗粥，同樣餵給羅洪。一直花了一個半小時，才喂完粥。
她將羅洪放平躺好，自己吃了一點飯，又起身收拾了一下，道：「公子，我要去打柴了，晚上就回來的！公子請安心修養。」說罷起身走了。
羅洪躺在床上，怎麼也想不起這個女子是誰，只得又嘗試運轉靈氣。到了晚上，那女子回來了，又花了一個半小時給他餵飯，然後給他按摩了兩個小時，邊按摩邊為羅洪唱歌，卻都是羅洪在曙光城頂唱過的。
按摩完了，她自己這才吃了晚飯，又收拾了一下屋子，才在那個小床上躺下睡了。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一個月，羅洪一直不能動彈，也說不出話，也不知道這女子是誰。
但他體內的靈力越來越聽使喚了，手腳也可以做一些簡單的活動，那女子見了十分歡喜，又去別人家借了雞湯、雞蛋等物餵給羅洪。期間，還有幾個人來看過自己，羅洪卻一個也不認識。
這天早上，那女子又去打柴了。羅洪躺在床上，努力運轉著靈力。他準備了一個月，就是為了今天這一刻！
他已重新打通了十二正經，今天便是再次打通任督二脈的日子！羅洪躺在床上，微皺雙眉，努力運轉靈力，過了半個小時，只見他神色一鬆，長出了一口氣，隨即一挺身，從床上飛起，輕輕落在地上。他活動了幾下手腳，見已靈活自如，又飛身盤膝坐在床上，運轉起靈力。這次不到五分鐘，羅洪便將全身筋脈打通，他接著又盤坐了半個小時，見運轉起練氣第七層的功法也暢通無阻，這才停下，下床推門出房。
羅洪只見自己處於一個小山村中，可以聽見雞鳴狗吠。這山村依山而建，約有二三十戶人家，山上有一些梯田，可以見到不少人在田間勞作。
羅洪所在的小屋在村尾，全由木頭建成，頂上搭著茅草，十分簡陋。門前是一塊剷平的土地。地上放著一片片劈開好的木柴，正在曬太陽。
羅洪正在觀看，卻聽見一聲驚叫，只見一個小孩跑進旁邊房屋裡。不一會兒。那小孩拉著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婦人出來。
小孩見了羅洪，指著道：「奶奶，就是他！」
老婦人看著羅洪，十分驚疑，羅洪正要說話，卻聽那老婦人道：「哎呀！這不是歐陽情的哥哥嗎？你可算醒了，來來來！快來屋裡坐。」
羅洪聽見「歐陽情」，腦中轟鳴。滿腹疑問，跟她進了屋坐下，那老婦人忙拿了山果、茶水給羅洪。
羅洪謝了，道：「老人家。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到了這兒？」老婦人道：「我們這是黑山村啊！你不記得了？」
見羅洪面露疑色，老婦人一拍頭，道：「哎喲！瞧我這記性！忘了跟你講明白了。你肯定是不知道了，你來的時候還是昏迷不醒。到今天…到今天有整整三年了！」
羅洪一聽，十分震驚，忙道：「老奶奶，我什麼都不記得了。你給我從頭講一講這三年的經過吧！」
老婦人道：「小哥且莫急，老身這就給你講。讓我想想…哎呀！那是三年前的事了。我記得清清楚楚！
那天，有財在山裡挖到了一棵靈芝。全家人都高高興興。老頭子作主，讓有福和他一起去仙集，賣了靈芝好換些銀兩，給全家弄些新衣服和酒肉。
他們兩人借了村東頭李二狗家的驢，吃了早飯出的門。我本指著他們下午就會回來，誰知…唉！准知這兩個不成器的東西賣了靈芝，得了錢又去賭了。
這兩個小畜生輸光了錢，半夜才趕著回來。
當天晚上不知怎麼下起了大雨，唉！那兩可真大，老婆子活了六十年都沒見過那麼大的雨，簡直就像是有人把東海的水從天上倒下來一般！那雨珠子打在身上都生疼生疼的，我坐在家裡，只聽屋頂上砰砰的響，急得直念神仙，生怕房子被砸塌，村裡有十幾戶人家房子都塌了。第二天天亮，那兩個不成器的東西才回來，卻帶了你們兩兄妹來。聽他們說，他們走出仙集二十里，碰到你妹妹攙著你，正在高一腳低一腳的向青靈城趕路。
唉！那麼大的雨，不知道她一個小女娃娃怎麼扛過來的！要是換成老婆子，只怕走出兩步就要坐在地上大哭！」
羅洪聽到這兒，心中感動，又是疑惑，道：「老奶奶，我哪兒有個妹妹？」
老婦人一滯，道：「小哥，你是中了魔障太久，把自己的事情都忘記了！歐陽情不就是你妹妹嗎？」
羅洪聽了「歐陽情」，心中劇震，彷彿看見一個熟悉的影子在眼前閃動。
又聽見那老婦人道：「唉！可惜這麼一個好女娃，那臉上…」一瞬間，羅洪腦中又閃過無數畫面，仙集中寧死不屈、曙光城頂默默照顧、半山泉邊憂傷落莫…那個瓜子臉、柳葉眉的柔弱女子形象無比清晰起來。
聽那老婦人又道：「那兩個不成器的東西那天干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把你們兄妹接了回來。
聽歐陽情說是你們兄妹受惡人欺壓，已無家可歸，我們村裡幾個管事的商量了一下，收留了你們。
有財、有福幫你們蓋了間小屋，歐陽情就帶著你住下了。唉！老婆子從沒見過這麼好的女娃！
歐陽情每天天不亮就上山去打柴，一捆柴有百餘斤，山路那麼難走，山中那些小蟲子咬一口就是一個大包！她天天沒有一點偷懶，村裡那些年輕後生都不如她！
記得一次，後山上來了一隻狼，歐陽情打柴時正碰上這畜牲，老婆子都不敢想！她用手中的柴刀，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將那畜牲砍傷趕跑了，她自己腿上也被咬了一口！
但她回來包紮了一下，第二天一瘸一拐又去打柴了，老婆子怎麼勸她都不聽，說是你還等著吃飯，經不起耽擱。
唉！那腿上那傷口、那血流的…老婆子看得眼淚流！」
「每天中午、晚上，她定要趕回來給你餵飯，沒有一天耽擱的！唉！你倒是啥都不*心，她可苦死了！
打柴累了半天，回來還得餵你！每次餵你，你都跟個死人一樣，抬起你要費老大的勁！
老婆子我幫她做飯，也餵過你幾次，根本都搬不動你！
餵了你飯，她匆忙吃一點，又得上山打柴去！
每次晚上回來餵你，喂完你還給你唱歌聽，老婆子勸她說沒用，她就是不聽！
唱完歌，歐陽情還得收拾屋子、洗衣服。弄完這些才能睡覺。唉！歐陽情照顧你整整三年！
真不知道她是怎麼熬過來的，要是換了老婆子，只怕一個月就受不了！」
羅洪呆呆的聽著，只覺得心中狂潮洶湧，喉頭哽咽，淚流滿面，腦中回想起一樁樁、一件件事來。
他終於想起了自己的來歷，想起了來到這個世界所經歷的一切，周王登基大典、羅桐收徒、修煉、受刑…
他現在終於明白每次夢境中聽到的歌聲是怎麼回事了，原來是三年來歐陽情一直在為自己唱歌！
想想她每天回到家已經是累的不行了，還要堅持完成這個任務，沒有一天鬆懈過！
自己曾經酒醉救了她一次，毫無難度的一次。她卻默默地付出了三年！極端艱辛的三年！
羅洪想起了自己跟兩女的絲絲點點，這才發現，自己其實一直沒有看清兩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