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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風起雲湧驚龍洲 第六十九章 一滴清淚 文 / 風行烈

    第六十九章一滴清淚

    原來這一大片的桃花債竟然是她的!

    「爹爹,狂兒什麼時候說要成親了?」雲狂滿頭大汗,全力反駁:「再說,狂兒自己的『媳婦』自己會找,那些庸脂俗粉比得上我看中的麼?」

    柳清兩個牛般的眼睛眨了眨,目露驚奇:「狂兒,你倒是開竅嘛,看中誰了?哪家的千金?漂亮不?既然看上了還不快點兒娶回來,等著被人家捷足先登麼?」

    「唔……那是要多美有多美,至於娶回來還要等等……放心,任他上天入地,也逃不出狂兒的手掌心!」雲狂一邊說著一邊心道,我若是說我要娶了少秋哥哥,你們不嚇死了也得當場暈厥。

    「那就好!那就好!」柳清老臉笑得皺做一團,一副為老不尊的樣子,口中喃喃:「總之這些也不能落下,不娶十個也得選八個吧,爺爺就指著你開枝散葉,多生兩個重孫子出來呢,最好能生上一窩,別像你爹爹這樣,就寶貝這麼一個。」

    雲狂簡直連找根麵條去上吊的心都有了,一窩?你當我是母豬不成?

    門外知道內情的琴棋書畫早就笑得東倒西歪,偏偏又不好笑出聲來,只能捂著肚子臉紅脖子粗,一個勁的憋笑,可憐的公子啊,居然被逼著娶女人,這女人和女人能生得出來什麼東西?她們才疏學淺,倒真想見識見識……

    最後還算畫兒有點良心,重重咳嗽了一聲,大聲叫道:「公子,花公子來了,就在梅園等著呢!」

    「爹爹,爺爺你們先看著吧,我去見客!」大汗淋漓的雲狂落荒而逃,身影一閃,就再也沒有了影子。

    柳清不由得感歎連連:「我孫兒真是個天才,武功又有精進了!身法明顯比昨日快得多呀!」

    琴棋書畫已經笑得抽了……

    雲狂竄出了屋子這才鬆了口氣,真沒想到京城的女性這麼瘋狂,自己不過才露了一回本事便鬧出這麼大亂子來,好在這些事情奶奶和娘親會找理由幫她擺平,只是照這個情勢看,只怕那二位要有一番辛苦。

    轉過庭庭院院來到王府西側,雲狂遙遙地便瞧見花夢影色澤素雅的青衣,絕色的清俊男子坐於梅林之中,十指撫琴,叮咚悅耳,那曲子裡卻雜著一股說不出的悲傷愴然,催人淚下。

    遠遠地,雲狂心頭不禁一痛,那個美得不食人間煙火的男子似乎又瘦了少許,寬大的青衣被風一吹,勁瘦修長的身形便被勾勒出來,明明那樣的俊美,卻隱隱透著淒涼的味道。

    聞曲讀心,這些天,他的心裡必然是不好過的,是在煎熬的,縱然背負著家族的包袱,一直到最後,他也在為她擔心,唯恐她受傷,這樣一顆真心,雲狂如何看不到?

    一步一步走過去,花夢影卻似渾然未覺,直到雲狂在他身前站定,方才抬起俊顏,朗然一笑:「狂兒……」

    絕美的笑容刺傷了眼睛,雲狂怔了怔,點點頭,默許了他如此稱呼,問道:「夢影哥哥,你是來同我道別的麼?」

    「司徒家的事情了了,我和簫是時候回山了,狂兒,不要與我生分了,好麼?」青色的衣袖一揮,掃過身側的大石,花夢影淡淡笑著示意,雲狂心中驀地一暖,活潑地跳到他身邊坐下,兩個人影坐在大石頭上,靠在一起,一如數天前的親密。

    暗處的某人開始蠢蠢欲動。

    「夢影哥哥,我從沒有把你和簫哥哥當成敵人過,從沒有!」雲狂抬起頭一笑,黑色的大眼睛裡漾著真誠,那是只有在真正信任的人面前才會有的神情。

    「你們的維護我看的到,你們的愛惜我感覺得到,雲狂或許是個無情人,卻不是絕情者,雲狂只是想盡力保護我所重視的人,不擇一切手段,而夢影哥哥和簫哥哥,也是雲狂重視的人。」

    「我明白,你的處境我們都懂,也從未怪你。」花夢影輕笑頷首,傻丫頭啊,難道我們就感覺不到麼?你說我們對你好,卻不知,你對我們也是同樣的以身相護,溫柔愛惜。

    為了我們你方才會曝露了暗中勢力,只因要替我們包攬罪名,為了我們,你才會沒有對付上三宗的這些人,否則憑你的狠辣手段,來楚京幾個,你都有辦法讓他們走不出去,不是麼?

    她靈動的黑眸,白皙的肌膚,絕美的面龐,越看越美,花夢影不覺失了神,溫柔地替雲狂將一縷縷黑髮攏到耳後,暗自神傷。世事難料,有時候真的是天意弄人,不久的將來,他是否還會記得這份感情?

    他深深地看著雲狂,像是要將她整個兒印在腦中,印到心裡,永遠永遠都不要忘記,這個讓他心繞魂牽的人。

    扯出一個美好的笑容,花夢影突地道:「狂兒,再陪我唱一曲吧?」

    話音一落,不待雲狂說話,彷彿怕她不答應似的,花夢影修長的十指下,已奏出了極為優美的旋律,雲狂怔了怔,這首歌,正是那首她曾教過他的歌曲之一。

    清幽動人的曲調中充滿了惆悵無奈,淡淡的傷感瞬間席捲了整個梅林,枝頭的鳥兒方一飛起又轉而落下,連悄然飄下的落葉似乎都帶了悲傷地色彩,雲狂暗驚,花夢影的琴曲似乎又有了精進,又或者是,因為為她而奏方才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將自己的心情全部揮灑?

    緩緩閉上眼睛,雲狂溶入了這片梅園,陷入這首曲子之中,不由自主便深吸一口氣,揚聲清歌。

    「三生石上緣,是夜吟蹉跎,淚碎了你,醉了我,又紛然如昨。」男子的聲音清爽而極富磁性,突然插入其中,分毫不覺突兀,花夢影同樣緊緊閉著清明的雙眸,好像與手中古琴化作了一體。

    那是何等動聽的音樂,連暗處的少秋也陷入了這意境之中,沉醉於曲子裡,甚至沒有注意這是一首情歌。

    「一滴淚將你我緊包裹,千年後凝成琥珀,

    一滴淚允諾卻記憶斑駁,幻化了多少錯

    不相信淚水沖斷你我,心已被淚灼熱

    剎那間黑夜緩緩流過,一滴淚融化我

    淚隕落,心寂寞……」

    兩人清越的聲音漸漸交融到一塊兒,在天地之中四處迴響,淡漠孤寂的情緒包裹住這片院落,群鳥哀鳴,百花失色,春水無波,萬物似乎都感受到了這言語難以表達的傷感,顯得一片寂靜,時間彷彿已然靜止。

    一根琴弦「嗡!」地一聲,驟然斷裂,「啪!」地一聲彈在男子修長的手指上,花夢影卻似毫無感覺,只是淡淡地睜開了雙眼。

    絕美的青衣男子定定看著眼前的人兒,任何話也不能說出他此時的心情,溫熱又轉瞬冰涼的液體溢出清眸緩緩滑下臉龐,一滴清淚,悄然落下,轉眼化作雲狂白色錦衣上的一片水漬。

    「夢影哥哥……」雲狂心疼喚道,撫上男子俊臉,替他拭去淚痕,似乎真的要被他這一滴清淚融化了一般。她知道花夢影一向是多淡定的一個人,真的落淚,那便一定是傷心到了極處。

    「是我不好麼?」

    「不關你的事。」搖搖頭,花夢影溫和地握住她一隻白皙柔嫩的手,貼在臉上,不願放開。「狂兒是最好的。」

    「那又是為了什麼?」雲狂忍不住追問,今天的花夢影太奇怪了,她雖料到他們會來道別,卻怎麼也沒想到這道別居然像是訣別!花夢影整個人身上都充滿了令人心痛的悲傷氣息,濃得怎麼都化不開,其實現在八宗局勢已經相對穩定,短期之內他們不會為敵,為何他還會產生這樣的傷感?

    那痛苦,讓人產生一種錯覺,簡直像是他即將要消失了一樣……

    花夢影頓了頓,卻並沒有正面回答,涼如冰絲的聲音輕歎道:「狂兒,你記住,如果有一天夢影哥哥變了,你就當從來沒有認識過我,一定不要對我手下留情。」

    雲狂黑瞳中流露出震驚之色,抓著衣襟的手忽然一緊,卻只是平靜笑道:「我相信,不會有那一天的。」她星眸鎖住花夢影,語氣異常堅定:「決不會有那一天的,夢影哥哥,你說是麼?」

    花夢影突然覺得眼眶又有些溫熱,這一刻,他突然有了信心,這樣的雲狂,他如何能夠真正放下?如何能夠真正絕情?不用擔心的,因為有她在,他就絕不會化身為魔!

    人生苦短,知音難求,若是忘了柳雲狂,那麼花夢影的琴要奏給誰聽?

    「狂兒,下回我們再見面時,你還會與我一起唱歌麼?」輕輕攬住她的肩膀,花夢影柔聲問道,寬大的青衣幾乎將雲狂整個兒裹住了。

    「要不,我們約定吧,下回見面還唱這首歌。」似乎感覺到某處的人在不停煩躁地踱來踱去,雲狂星眸半瞇,那笑容很是邪惡。

    花夢影一愣,隨即笑了,很美很美的笑容,像是突然盛開的曇花,吐氣如蘭溫柔如水:「好,我們說定了。」

    「說定了!」雲狂偏著頭一笑,比天上的驕陽還要燦爛。

    「我該走了。」清爽的風吹起男子的黑髮,花夢影站起身子,那剎那間發光的笑臉,讓他的心臟不住砰然跳動,唯恐再多看她一眼就真的再也捨不得,放不下。

    明明到了要分別的時候,腦子裡卻充滿了曾經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飄紅樓被她吸引後對她的寵溺,再見之時的欣喜,與她琴簫合奏時的歡愉,與她共唱一曲時的心悸,一點一點積成一座大山,堵得幾乎能讓人窒息,那些事情好像就在昨日,好像全都是剛剛發生過的,那麼清晰。

    「狂兒,縱然我忘盡天下人,也絕不會忘了你,絕不會!」花夢影斬釘截鐵地說道,深情地幽幽一歎:「狂兒,我……」

    平地風起,驟然一陣狂風將花夢影剩下的字句壓了回去,青衣絕色男子沒有再說什麼,轉身踩著清風大步離開,堅決得令人無法挽留。風中飛舞的青色衣袂像是宣誓的旗幟一角,花夢影心中暗暗道,我們再見面的時候,我一定會將剩下的話告訴你。

    那句沒有說出口的話,一遍一遍地在心中念著。

    狂兒,我喜歡你,非常非常地喜歡你。

    雲狂愣愣盯著花夢影離去的身影,他勁瘦的身子裡,有著一股極為頑強的信念,花夢影看似淡漠,骨子裡卻是個不屈不撓極為堅強的人,她不去挽留,因為那是他選擇的道路。每一個人活在世上,都會有著一點堅持和信念,否則就只是一頭行屍走肉,這樣的堅持也許固執,可是在雲狂看來,那卻是一種值得尊重的驕傲。

    直到青衣消失在視線之中,耳邊方才傳來低沉的男子語聲。

    「花字世家的最高武學心法是絕情譜,以音為媒介,但是修煉此道必將會變得無心無情,從古至今沒有一人能夠逃脫心魔的禁錮,夢影從小就明白自己的職責,一直以來養成淡漠的性子,也是因為知道遲早會修習絕情譜。」全身如火般燃燒的紅衣男子沉聲歎道:「可惜,天意弄人,我們還是遇見了你,而且因為此番你的橫空出世,上三宗已經不得不重視起來,我們被召回宗門,夢影被命令修習絕情譜,而我則被勒令修習烈焰訣。」

    雲狂知道他早就來了,也不驚訝,只是眉頭一皺:「簫哥哥,夢影哥哥不快活麼?」

    「不快活!」雷簫說話一向直來直去,坦誠道:「身在這種家族中有誰快活過?爭名奪利,重擔壓迫,只因為我們是少主,背負的東西實在太多,如果可以我們倒不願生在這種大家族內,但是……」

    雷簫親切地看著雲狂,笑得肆意:「但是如今,我們卻也非常慶幸能夠有這一切,如果沒有這些,我們又如何能遇見你,接近你?狂兒,我說這些並非要讓你心中有愧,而是希望你明白,你對我們來說是最珍貴的珍寶,你的出現,才讓我們不僅僅是為了家族而努力,有了更大的動力。我相信夢影會創造奇跡,正如他所說,他縱是忘盡了天下人的情,也永遠不會忘記你的好,至於我麼……」

    紅衣男子目如朗星,明亮炙熱:「遇見你,是我雷簫這一生最為幸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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