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初入仕途 第一百章 侯君集,你養的狗也敢對我呲牙 文 / 深悟不空
第一百章侯君集,你養的狗也敢對我呲牙
「張署令,且等一等,在下有話說!」這時圍觀的人群中傳出一個男聲。
那西市署令聞言朝廳裡望去,尋著這個跟自己說話之人,只見一個白衣書生從人群中走了出來,雖是依稀有些面善,彷彿哪兒見過,卻急切裡想不起來了,疑惑道:「你是?」
「小弟姓胡,在工部當差,這店子是小弟一個朋友開的,剛才的事情在下都看在了眼裡,也好跟署令大人回去做個人證!」只見這人拱手回道。
聞言席君買也向此人望去,心道這不是剛才自己借座那桌吃飯的書生嗎?聽他話中所言好像也是朝廷命官,自己方才卻沒看出來。
西市署令朝這人看了半天,一聽說他姓胡,又是工部的,突然想起什麼似地,拍頭道:「哦哦……原來是胡司議!我說怎麼這麼眼熟,真是久仰久仰啊!」這人是新近朝堂裡的紅人,自己早想去工部拜訪他一下,拉拉關係也好,只苦於無人引薦所以沒能成行,沒想到今日卻在此處遇見,真有點大喜過望的感覺。
胡戈拱手還禮,道:「署令大人,剛才發生的事情,都是這客人挑釁***,與這位軍官無關,還望大人秉公執法啊!」說完他看了席君買一眼,心道這位歷史上帶著百餘人就敢追著萬人猛打的名將,此時還沒露出頭角。
「既然胡大人都見到了此間所發生的事情,那是最好不過了,且請往西市署一敘,也好高坐聽審!」那張署令笑道。
侯公子見形勢急轉直下,怕吃了眼前虧,大叫道:「你們……你們蛇鼠一窩,欺壓良民,我兄長是潞國公侯將軍,你們誰敢動我!?」
這時二虎在小麗的懷中已經轉醒,見對自己使陰招的主兒還在那裡叫囂,怒從心來,掙扎著起身衝向被西市衙役押下的侯公子,對著他嘴巴就是一腳,待侯公子仰頭倒下,眾衙役這才反應過來,忙把張二虎也扣下了。
「大膽,本官在此,你也敢行兇?一併押了,帶回衙門!」張署令大怒,對屬下衙役下令道。他心想今天這裡***雙方都是自己得罪不起之人,胡戈還要給那席君買作證,看來席君買也輕易動不得,這時張二虎跳了出來,正好拿這個無權無勢的百姓開刀,讓他做了替罪羊,大家都好下台。
就在廳內張署令還在暗自盤算的時候,門口響起一個威嚴的聲音,「把這圍了,沒有我的命令,連隻老鼠都不許隨意進出!」隨即便是一聲聲快刀出鞘的響動,張署令回頭望去,只見自己守在門口手持木棒的衙役,全被一幫官兵用刀逼住了脖子,一個個膽顫心驚,動彈不得。
這時一員全身戎甲的大將帶人衝了進來,看著自己堂弟被人押著,滿臉污血,他對西市署令怒道:「張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那張署令一見來人,腿肚子不由自主的一陣哆嗦,只是他為官多年,不至於那麼膿包,現下還撐得住場面,解釋道:「侯……侯將軍,卑職也是剛剛聞訊趕來,聽人稟報這家酒店有人***……啊不,是鬥毆,所以卑職才帶了人過來查探,這案子還沒審,將軍如果願意,卑職請大人一併回去聽審!」
這位剛進大廳,貌相不凡甚是威嚴之人正是此後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此時擔任左衛將軍的侯君集,他聽西市署令結結巴巴說完,心中有了底,點點了點頭,剛要說話,只聽倒在地上的侯公子爬起哭訴道:「兄長……兄長,他們把我牙都打掉了,還說什麼鬥毆,兄長,他們打我就是打你啊,完全是不把你放在眼裡啊!」說完他又指著西市署令、席君買和胡戈道:「這三人狼狽為奸,要把小弟往死裡整啊,兄長!你可要為我做主啊!」說完侯公子呸的一聲,往右手上吐出一口血痰,只見兩顆牙齒明晃晃的躺在自己手上,心中痛罵著張二虎那一腳踢得實在夠狠。
侯君集見自己堂弟這副慘樣,卻不動聲色,只是沉聲問道:「是哪個動的手,自己站出來,是好漢的,便要敢作敢為,莫要叫老子瞧你不起!」
侯君集話音一落,席君買上前一步,他是軍人,見到上官不能失禮,只見他拱了拱手,不亢不卑道:「回稟侯將軍,小將右金吾衛冉毅將軍麾下,現任執戟(正九品下)軍士,我衛執掌京城治安,見有宵小在城中***,職責所在,小將不能視若不見,這人冒稱將軍親族,調戲女子,打砸店舖,是以在下上前執法,將其擒拿!」
聽到冉毅名字的時候,侯君集眼中閃過一絲怨恨,只因當年秦王府諸將中,唯他最是有勇有謀,這次兵部尚書的空缺他本以為會落在自己頭上,卻沒想到被冉毅佔去,只是此人在太上皇執政時期便是十六衛大將之一,那時自己不過李世民秦王府中的一員家將,比起資歷來自己要差上了一大截,才把這份嫉妒強壓下。此時卻聽這九品執戟拿話搪塞自己,說什麼職責所在,還抬出冉毅的名字,便冷笑道:「你們右金吾衛就是這麼執法的?此人未經審訊你便將人打成這樣,要是過了堂,你還不立馬要了他的性命?」
見侯君集只問結果,不管事由,胡戈上前一步,替席君買作證道:「侯將軍,不才之人愧領工部員外郎,剛才發生的事情下官都看在眼中,實是這位男子***在先,公然輕薄良家女子,然後這位右金吾衛的執戟軍士才出手執法,還望將軍明察!」他雖然後來才出來,但事情經過都已聽在場諸人一嘴一舌的描述了個清清楚楚。
侯君集一聽火冒三丈,這兩人都當自己這個左衛將軍紙糊的!?他因少時出身行伍,不曾讀書,後來身居高位後每逢與人談話便喜自誇(史書稱其性矯飾,好矜誇),後世心理學裡有個的觀點,把這種行為歸納為源自其強烈的自卑感。侯君集見席君買一個九品小官就敢在自己面前有禮有節,當自己面還說自己堂弟偽稱親族,現下裡又不知從哪裡冒出個工部之人在這裡胡攪,氣極反笑,道:「段尚書手下可真是人才濟濟啊,先有個什麼獻土窯的屯田員外郎,現在這裡又冒出個反與行兇者作證的工部員外郎,你們這工部的員外郎個個都是這麼有性格的,哈!!!」
胡戈見今天之事只怕難以善了,一味忍讓也是無濟於事,反正自己這方又佔著理,官司打到天王老子那裡也不怕,便道:「下官便是工部屯田司的胡戈,部裡這麼不成器的員外郎,只有在下一人!」
侯君集一聽胡戈說完,氣得額上青筋爆出,顯是被他的語氣刺激到了,將手一舉,部下頓時會意,一柄單刀遞到上官手上,侯君集頭也不回的接了刀,一步一步朝胡戈走來,頓時滿場寂靜,只聽得到侯君集沉沉的腳步聲,以及各人心中那狂響的心臟跳動聲。
胡戈不是那未經世事之人,見侯君集過來,也不閃避,就在這當口,他還反而往前迎了一步,倒叫侯君集的腳步略略一僵,心念一動,卻道這人倒是好膽識!席君買見胡戈在此時仍不倒架,心中暗暗讚了聲好。片刻間,胡戈和侯君集兩人已經是面對著面,呼氣可聞。
胡戈在心裡料定了侯君集不敢拔刀,無非是虛張聲勢而已,看自己年輕想以威壓人,嚇得自己屁滾尿流了好下台,所以他只是迎著侯君集那快要冒出火來的眼睛面帶淡定的微笑,就在僵持間,只聽這時背後一***喊:「休傷吾主!」一條長椅從側面飛來,原來是契苾何力洗完澡出來,見侯君集不懷好意的逼著胡戈,他大急,因沒帶兵刃,便隨手操起身邊物件丟來,侯君集久歷軍前,也不把來襲之人放在眼裡,並沒有選擇姿勢會略顯狼狽的躲閃,而是抓著刀鞘去格擋,只聽「砰」的一聲響,那長椅散架,而侯君集也被逼退兩步,那伸出的右手已經微麻,這時他才驚異的朝襲擊者望去,見是一個異族少年,暗罵道這蠻子力道倒是不小,他手下眾軍將見有人襲擊主將,哪還遲疑,都抽刀上前,如臨大敵的圍著契苾何力,只等主將一聲令下,便上前撲殺了此僚。
正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突見門口一人斜飛了進來,撞到柱子悶哼了一聲,躺到地上動彈不得,侯君集大感驚異,回頭望去,見是自己親兵給人丟了進來,心中大怒,暗道了聲今天他媽的盡見鬼了,剛要發話,不想卻聽來人氣勢比自己還凶,吼道:「侯君集,你養的狗也敢對我呲牙?」
侯君集一看,來人竟是一年之前與自己一同在玄武門血戰過的尉遲恭,自己雖說和他沒什麼交情,好歹也有同謀造反之誼,於是他詫異道:「敬德,你這是為何?」心道莫非是自己守在門口的屬下激怒了他,叫他臭脾氣發作?
「侯君集,你道這是誰開的店子?」尉遲恭直視侯君集道,這時他已經看清楚廳內情形,一片狼藉不說,在場諸人都給人拿刀子逼住,就連自己夫人徒兒的心上人也是一般。
見尉遲恭這般說話,侯君集略略納悶,心道這兒莫非是你家的產業,疑惑道:「可是敬德府上的?」
「不是我府上的你便可以帶兵亂來!?告訴你,這裡雖不是我家開的,但跟我家開的也沒有區別!你欺到我夫人徒兒的頭上,你說,你是什麼意思?」尉遲恭怒道。
侯君集隨即恍然,原來事情出在這裡,他沒想到這是劉家閨女開的酒樓,一想到這小小酒樓背後複雜的關係,他恨恨的朝自己堂弟望去,那侯公子見了這般情景,忙低了頭,心中暗道這長安城裡大人物怎麼如此之多,眼前這人只怕比堂兄只高不低,他可從沒見過誰對侯君集怒斥過。
侯君集臉皮紅一陣白一陣,最終強壓住心中怒火,朝尉遲恭拱拱手道:「敬德,我堂弟在此被人打了,所以我來看看,既然是這酒樓是弘基家中產業,我改日上他府上登門道歉,今日此事我會給你個說法!」
尉遲恭見侯君集認栽,冷哼了一聲,不再多言,身子一偏,讓開路來,侯君集把單刀一甩,朝大門外走去,那些親兵接了刀,跟著主將退出,另外有人扶起鼻青臉腫的侯公子和被尉遲恭丟進廳內之人,怏怏退去。幫閒諸人見正主走了,也都慌忙撤退,邊走還邊抱怨那去侯府報信之人腿慢,怎麼不早點喊來侯將軍,不然也不會給這煤石一般的黑面神碰上。
西市署令一見事情就這樣了了,一顆撲通撲通的心終於回歸平穩,上前給尉遲恭行了禮,尉遲恭也不理他,張署令見狀又對胡戈拱拱手,帶著人逃也似的躲開了這是非之地。
經過這檔子事,眼看今天也不能營業了,緩過神來的風醉幽招呼人打掃著遍地狼藉,並讓小麗帶著張二虎去尋醫人求治,她則在那裡忙著跟客人們道著歉。席君買見風醉幽忙這忙那,也不離開,站在原地想了半天,終於趁她不注意,悄悄湊了過去。
胡戈安撫了契苾何力,上前給尉遲恭見了禮,道:「多虧了將軍,不然這事真不好善了!」
「你以為善了得了?這侯君集出了名的小心眼,你以後防著他點,這人陰著呢!」尉遲恭道,他看上去粗豪,也不是心中無數之人。
「多蒙將軍出手,我替薇薇在此謝了!」胡戈對尉遲恭拜了一拜,又道:「只是將軍也要多加小心啊,小心此人暗箭傷人!」
一聽胡戈這話,只見尉遲恭哈哈大笑,笑了半晌,才道:「我小心?他剛才要是敢有半點不敬,你信不信我叫他躺著出去?」
一見尉遲恭這般言語,胡戈心道,信,我當然相信,史書上可是記載過您的壯舉,在堂堂國宴之上,您尉遲大將軍當著李世民的面,說打就把皇帝的堂弟江夏王李道宗的一隻眼睛差點給打瞎……
……
有道是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今日中午在西市「有間客棧」的這一幕便被傳得沸沸揚揚,長安官場上無人不知,次日一早上朝,李世民什麼都沒說,只是下詔,當朝五品以上官員無事不可擅入東、西二市,違令者重罰!(註:這條禁令歷史上便存在過,那是李世民剛登基之後在貞觀元年發佈的,本文因劇情原因有所延後。)
眾朝臣一聞此令都是大罵那侯君集的堂弟不是東西,狗東西裝人在鄉下裝好了,還跑到這長安來丟人現眼,現在好了,弄得大家都去不成兩市了,各自在心中不住的暗罵著給他們帶來無妄之災的侯大公子,連侯君集也受到不少附帶傷害。
他們哪裡知道,皇帝這段時間早看不過眼了,就因為戶部工部這些時日裡聚集了不少官員,絲毫不顧忌自己臉面的給商人做著說客,實在太失朝廷的體統,正好侯君集在西市***,成了點燃這條禁令的導火索。
隨後又有一條重磅消息爆出,在家賦閒大半年的重臣劉弘基即將復出了。據聞皇帝對自己身邊親近的人說道:「朕與弘基相識與微末之時,那是朕正逢年少,與弘基出則連騎、入同臥起,親密無間何人能及?現朕已過而立之年,執掌國政,而弘基卻賦閒在家,寡酒孤食,連自己義女開家酒店,都有人敢去打砸***,這些都是朕的過失啊!」皇帝說完這番話,良久無語,
三日後,劉弘基正式復出,只因其捲入的是謀反大案,一時難任京官,皇帝思量許久,最終命其出任豳州都督(從二品)。這項任職一出來,其中涵義大家都是心知肚明,這豳州便是侯君集的老家。
……
接著說這天下了早朝,皇帝獨獨留下了侯君集一人,倆人長談了一個時辰,無人知道他們都說了些什麼,只是見侯君集從太極宮出來時,臉上陰沉得可以擠出水來。
幾日後,真相大白,原本隨右衛大將軍柴紹出征的侯君集被臨陣換將,換上了殿中少監薛萬均,這薛萬鈞乃唐初有名的一員大將,此時卻窩在殿中省擔任二把手,整日裡伺候皇帝一家子的吃喝拉撒睡,一天到晚面對著一幫子宦官,早給弄得焦頭爛額,有力氣無處使,再加上一把手殿中監宇文士及此人攬權太過,殿中省裡任何事情他都要插一手,這薛萬鈞心中的鬱悶是可想而知。
哪知侯大公子這麼一鬧,倒給薛萬鈞帶來了仕途上的春天。有道是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薛萬鈞出征自然少不了在李世民面前給自己的兄長、前太子李建成鐵桿心腹薛萬徹求情,李世民自然曉得他們倆兄弟的武勇,見冷了他們好歹有近兩年時間了,也算夠了,便應允了他們,讓這兩兄弟一同出征梁師都。
所以,儘管此時長安官場上有無數人對這侯公子進行唾罵,恨他,惡他,謗他,唯有薛氏二兄弟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