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耕唐

第二卷 初入仕途 第九十六章 大唐豪華宰相團 文 / 深悟不空

    第九十六章大唐豪華宰相團

    在前往門下省的大道上,一行四人正信步徐行,只見當先一員紫袍大臣昂首挺胸,春風得意,他身後一步的距離不緊不慢的跟著一個身著深綠官服的年輕人,臉色平和,步伐穩健,而殿後二人,各自抱著一大卷圖冊樣品,緊緊跟隨著前面二人的腳步。

    只聽為首那位大人回頭道:「歸唐,待會給諸位大人做介紹的時候,盡量要做到言簡意賅,不過該詳細的地方一定不要模糊,你現在的言行可代表著我們工部的臉面,莫要緊張啊!」原來這人正是工部尚書段綸,上午的時候他在戶部憋了一肚子氣,回到工部後仍是悶悶不樂,不過在尚書省一位主事過來通知他下午列席政事堂會議後,他才眉頭舒展,他突然意識到什麼,直叫胸中那股鬱鬱之氣消失於無形。

    見段綸回頭跟自己講話,胡戈快步上前,與他平行,待段綸說完,胡戈應了,又略等了一會,見上官囑咐完自己便口不再言,而是一副意氣風發的樣子雙眼直視著前路,他又悄悄放慢步伐,還是回到離段綸一步的距離,繼續不緊不慢的跟著。

    胡戈回頭看看自己司裡兩位主事,他們一人抱著磚頭,一人抱著圖集,雖然辛苦卻滿面幸福,這兩人看到上官回頭,馬上報以燦爛的笑容,中途胡戈幾次想回身幫他們分擔些,但他放棄了,他心知肚明他們不會或者不敢接受自己的這種好意。官場便如一場煉獄,教會了每個局中之人一些東西然後又顛覆掉他們心中另一些東西。胡戈在心裡歎了口氣,那個曾經質樸單純的少年,已經離他遠去。

    在門下省大門口驗了魚符,這一行四人來到大堂,段綸整理了一下衣衫,推門而入,胡戈讓兩位下屬把磚石圖集搬到大廳,未及與堂中諸公行禮,便送他們出來,尋了一間偏房,裡面一位八品主事出來相迎,胡戈跟他說了一下情況,便叫二人在此休息,等他們辦完事,再一起回去,二人忙不迭的謝了,臨走之前胡戈又跟這位主事道了聲謝,方才轉身出門。

    不想這一幕卻被剛踏入門下省大院的一位紫袍老臣看在眼中,他駐足路旁,等到胡戈出來,對他歎道:「歸唐,想不到你如此細心吶!」

    胡戈一見這人,連忙上前行禮,道:「李大人,下官有禮了!」原來這人正是多日不見的檢校中書令、刑部尚書、代國公李靖李藥師。

    李靖過去扶起胡戈,道:「有謀國之才,偏又能細微入至,我現在知道永思為什麼那般看重於你了!」

    「下官不懂什麼大道理,行事只是隨性而已,倒叫李大人謬讚了!」胡戈拱手道。

    李靖搖了搖手,擺手道:「至少我為官多年,還沒見過如你這般之人,走吧,隨老夫進去,一會陛下該到了!」

    胡戈拱拱手,跟在李靖的身後走向門下省大堂。他知道李靖也是來參加政事堂議政的,李靖身上檢校中書令的檢校銜與自己檢校員外郎的實封不同,乃是名譽尊銜,平時不過問中書省事務,只是每逢國政問詢,方才前來開會。

    胡戈再次來到大堂,只見段綸已經坐定並和大家聊了起來,裡面諸公見到李靖進來,都起身致意,李靖也一一還禮,等他們見完禮,胡戈才上前與各位大臣行禮,李靖在一旁給不認識胡戈的大臣介紹起他道:「這位是我們尚書省的檢校員外郎胡歸唐,段尚書手下的大才,今日雖然是國事議政,不過老夫卻是來聽他上課的!」

    眾人均是呵呵一笑,都道代公風趣(此時李靖還未改封衛國公,所以後世李衛公的叫法還沒出現)。又聽有人笑道:「叔玠,你想不到吧,歸唐差點就成了你手下的大將了,不然今日就沒我們尚書省什麼事了!」

    胡戈正走到被開玩笑之人面前,他識得此人,正是門下省掌舵人王珪,只因他本人的散官銜要低於職事官品級,所以被稱做門下省守侍中。只聽王珪回道:「玄齡,敢是笑我不識人乎?」

    房玄齡呵呵一笑,道:「說到識人,你我都沒有克明識人吶!」

    原來王珪和房玄齡及杜如晦三人是多年前的舊友,當年王珪的叔叔助隋煬帝的弟弟漢王楊諒造反,兵敗身死,王珪被牽連到了,便亡命天涯,在終南山中躲了十年,這十年裡他讀書寫字,雖沒交什麼朋友(史書上稱其交不苟合),卻獨獨和房杜二人相善,三人常常在陋室中座談天下事,王珪的母親看到他們如此投契,對他說:「房杜二客都非常人,我不再懷疑你日後能飛黃騰達了!」不過後來卻是命運弄人,王珪被丞相府司錄李綱推薦給了李淵,李淵又把他派到兒子李建成的身邊充當謀主,雖然這三位老友交情深厚,當時卻不得不各為其主,最後李世民玄武門僥倖成功,登基後四處收羅人才,因房杜二人力薦,李世民本身也知其有大才,便授予了王珪諫議大夫一職,直到今日執掌門下省。王珪在史書上一直被冠以諍臣的頭銜,門下省在他的領導下,也確實發揮了參政議政的應有效用,而不似唐中後期那樣淪為橡皮圖章,為時人所笑。

    見房玄齡說到自己,杜如晦擺擺手,道:「縱有伯樂,而千里馬不常有,如之奈何?今天這一切,都是歸唐自己一步一步走出來的,我起的作用微乎其微!歸唐,去準備一下吧,待會還要發言!」

    胡戈朝杜如晦拱拱手,又朝王珪行了一禮,王珪笑著點點頭,示意他去做準備,胡戈依言走到大廳一角,整理著待會要用到的全國州縣圖。

    慢慢與會大臣漸漸來齊了,還差魏征一人,眾人便笑道,玄成估計是要參人,肯定寫奏章在,不然平時他總是第一個來的。

    不一會,魏征進來了,口中說著抱歉,跟大家見著禮,當他見到在偏僻處整理資料了胡戈,還衝他點了點頭,胡戈隔得太遠,只好遙拜還禮。

    眾人又聊了一會,李世民便到了,大家一起向他行禮,李世民請眾人坐了,便用眼神示意房玄齡,房玄齡點點頭,開言道:「今日所議的是工部和兵部的兩件大事,先說工部的吧,段大人,你先說說情況吧!」

    段綸起身道:「陛下,諸位大人,我們工部今日報上來的便是土窯一事,想必大家已有耳聞,前些時日,我部在雍州府起了一百座新式土窯,因這土窯的產量和磚石的成本都要遠勝於舊式磚窯,試營情況極好,我們部裡做了一個計劃,準備在全國範圍內推廣這種新式土窯,具體情況,就請我們屯田司的胡員外郎給陛下和諸位大人做一個詳細的介紹!」說完他望向胡戈,示意他講話。

    胡戈先向各位拱了拱手,見大家的目光朝自己聚來,朗聲道:「我們工部現在試營的這種土窯,建造簡單,產磚量極大,約二十天可出磚一次,能燒得磚石二十萬塊,平均成本約二百四十貫文,平均到每塊磚頭上是一文兩厘錢,比原本市面上動輒幾十文一塊的青磚要便宜數十倍,而且這種新式磚頭的質量與青磚來說,差別不是很明顯,下官特意帶了樣品,請陛下和各位大人檢驗!」說完,胡戈抱著二十幾塊紅黃磚頭一一分發,尚書省的官員對這本不陌生,可因為是國事會議,大家也都鄭重接了磚,就連李世民也笑著拿了一塊在手上把玩。

    等大家都接磚在手,胡戈把帶來的州縣圖攤開,對眾人道:「我大唐現有三百六十州,一千五百五十七縣,我部設想,等磚匠培養熟練之後,便在全國各縣鋪開土窯之政,現下我們工部的計劃是,除去鳳翔府、洛陽、河中府、太原府、魏州、襄陽、揚州、蘇州、鄯州、成都府、廣州等十一座中心城市,我們準備在剩餘各州上縣開設三窯,中縣兩窯,下縣一窯。而上述十一座中心城市則數量翻倍,另外再在雍州府原有一百座土窯的基礎上再加蓋一百座,陛下,諸位大人,我們最後得出來的數字是需要在全國開設兩千五百到三千座土窯!」

    胡戈說完,退立一旁,等著接受眾人的問詢,果然這時王珪道:「每上縣三窯,胡大人,你這個數字是怎麼得來的?」

    胡戈道:「這個我們核算過,根據我大唐武德令,五千戶以上為上縣,在上縣開設三窯,一年磚塊的產量是一千零八十萬塊磚,按平均每戶一次購買十萬塊磚來算,只要一年內有一百零八戶人家對磚石有需求,就不會導致滯銷。這一次購買十萬塊的平均數字來源於各家各戶蓋房自居,而我們還沒有把這種磚頭的其他需求量算上,比如各縣城州府中的商舖酒樓等商業場所的需求!」

    王珪點了點頭,這一千多萬的產量起先聽起來數字很是巨大,他怕一縣之地消化不了,但在胡戈一番解釋下,心中的疑問盡去了。

    輕咳了一聲,尚書右僕射杜如晦說話了,只聽他道:「土窯作為一項準備長期施行的國策,還是穩妥些好,我支持歸唐的建議,先不忙擴建,畢竟在全國建設三千座土窯已經是一個大動作了,先把這個做好,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這時魏征也道:「歸唐,把你對舊窯商人以及他們手下工匠的處理意見說說!」

    胡戈朝魏征拱拱手,便把那日在尚書省都堂對李世民和房杜二公說出的處理意見講了,見大家沒有異議,胡戈料想他們定是事先就耳聞,他便繼續往下說去,「剛才說到我們工部計算得出預備在全國鋪開的土窯總數,但若要三千座土窯同時鋪開,便需要上萬名熟練的磚匠,就目前的情況來說,這個數字是達不到的,這就需要在全國各地把舊磚窯全部贖買過來之後,對以前私窯的匠人進行培訓,這便是目前的當務之急!」

    這時,李世民開口了,他對列席會議的戶部尚書戴胄道:「戴卿,你們戶部準備得怎麼樣?」這話明顯是問戴胄這個管錢的大管家錢有沒有問題。

    只聽戴胄回道:「陛下,臣這裡沒有問題,這兩天戶部進賬一百多萬貫,刨去要發給百姓的工錢和其他方面損耗,還剩餘一百一十七萬貫,如果要全面收購各地舊式磚窯,隨時可以調出錢來,而不動用原有國庫一分一毫!」

    李世民滿意的點了點頭,對胡戈道:「歸唐,繼續講吧!」

    聽了李世民吩咐,胡戈算起細賬道:「現在介紹一下我們工部核算出的利潤,土窯現在產兩種磚頭,分為黃磚和紅磚,但這兩種磚頭的成本是一樣的,均為一文二厘每塊,我們交予商人的價格分別是三文半和五文半錢,按照一窯磚紅黃各半來鍛燒,那麼一窯磚下來純利是六百六十貫文,一年下來便是一萬一千八百八十貫文,如果按照在全國開三千口土窯算,一年下來便是三千五百六十四萬貫文,如果按兩千五百口土窯算,就是兩千九百七十萬貫文!」

    一聽這個數字,眾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三千萬貫文吶!

    這個數字是如今每年財政收入的四五倍之多(不算實物稅賦,如糧食布帛等),尚書省的官員對這個還有些免疫了,因為以前聽胡戈說過,可門下省、中書省、秘書省的三位長官,以及列席的少府少監竇德素聽到了胡戈所言之語後,都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連帶著望向段綸的臉色都變了。

    李世民顯然是早有準備,當下也不驚異,前些日胡戈在下面巡查的時候,單獨上過奏章,只見他臉上掛著淡定的笑容,朝胡戈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胡戈便又補充道:「陛下,諸位大人,因為燃料的關係,有些地區的磚石成本肯定會增加,最後返到戶部的純利估計會在這個數字上減少一到三成!」

    那也不少了!大家不約而同在心裡都冒出這個想法。

    這時,列席會議的少府少監起身道:「胡員外郎說的是實情,燃料一事由我們少府負責,京畿地區試營的土窯所用煤石在北方雖然不少見,但是南方的儲量還略有不明,不過工部的段大人事先打過招呼,下官也已經著手派人在南方勘探此物,相信不久就會有回報傳來!」這人姓竇,乃是李世民親生母親竇皇后娘家的侄子,與李世民是姑舅老表,私下裡李世民還要叫他一聲表哥。

    李世民對著竇德素點了點頭,又對胡戈說道:「歸唐,下面的呢!隱藏在這些數據之後的東西呢?你今天說話很簡嘛!」

    剛才路上段綸叫胡戈言簡意賅,胡戈聽進去了,便有些放不開,再說這是政事堂會議,他只是來介紹大體情況的,不便像以前在都堂給李世民以及房杜二人獻策那般知不無言,現在聽李世民催促,他明白了皇帝的心意,李世民這是叫他在眾位宰相面前露露臉,當下胡戈便放開了,對大家道:

    「諸位大人,其實這三千多萬貫只是朝廷的收入,還有許多收益也是值得一談的,比如百姓的酬勞,下官從前試驗第一口土窯的時候,給百姓定下的工錢是半文錢一塊磚,後來戴大人給提高到一文錢一塊磚」,說到這裡他朝戴胄拱拱手,又繼續道:「一窯磚燒製二十萬塊磚頭便會付給百姓二百貫文銅錢,一年下來便是三千六百貫文,這就相當於一百名百姓一年不看天不靠地,可以從這土窯中得錢三十六貫文!各位大人都知百姓艱辛,這三十六貫錢對於他們來說意味著什麼!平日裡朝起夜歸,也許一輩子都攢不下這些錢來,而一個土窯便可讓一百戶農家受益,到時候三千座土窯拔地而起,那便是三十萬戶人家獲利啊,我大唐如今戶口不過三百萬戶,這土窯能讓十有其一的黎民百姓嘗到它的好處,也不枉了陛下一片愛民之心了!」

    說到這裡,胡戈眼眶有點濕潤,在座諸公像是受到了他的感染,竟一時場面寂靜,無人言語,過了半晌,才聽李靖歎道:「老了,老了……」

    杜如晦望了望比自己年長二十多歲的李靖,道:「代公,莫說你,有時候我聽歸唐說話時又何嘗不曾如此作想?」不經意間,他的目光飄向大堂中央那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在他身上找尋著自己當年的影子。

    胡戈伸手擦了擦臉,不顧眼眶微紅,繼續道:「陛下,諸公,下官在下面巡視之時曾有想法,若是將來這土窯之策能夠實行,還望在實施之時,每隔一年,舊有土窯便換一地,以能讓天下萬民百姓均沾雨露,不出十年,天下百姓戶戶有積蓄,人人有盼頭,而後,天下安矣!」

    胡戈話音剛落,一直沒有說話的一位老臣起身道:「陛下,此乃安國良策,臣無異議,只盼此策能早日推行!」這人正是現任中書令溫彥博。他是太上皇舊臣,既不屬於李世民一派,也不屬於李建成一派,當年李世民與李建成掐得你死我活之時他正好不在長安,而是陷在突厥人的大牢中,待李世民登基之後,才把他從草原接了回來。

    「如此,諸公都沒有異議?」李世民環顧堂中諸人,向大家詢問道,往日裡政事堂會議,不說眾人爭得面紅耳赤,起碼也是各抒己見,常常弄得會議久拖不決,沒想到今日胡戈說完,大家竟然都是默默無言,顯是受了震驚。

    「微臣附議!」半天一直沒有吭聲的魏征此時站起來道。

    「微臣附議!」「臣附議!」……

    一聲聲表態,讓眼眶微紅的胡戈心中暖暖,他這一個月下來東奔西走的功夫全然沒有白費,他終於站在這個國家的最高殿堂,說出了他心中想說的話,做出了他手上想做的事情。

    西方人曾說,愛國主義是一種邪惡的美德。胡戈聽到這句話時曾想,原來這群始終保留著原始獸性的貴族們,也有帶著假面具做愧疚狀的時刻。

    當那一個個駕著小船的暴徒駛離著他們的國度,便是這個世界災難的開端。黑奴的鮮血灌溉著他們旗幟上的榮耀,他們來到非洲,來到美洲,來到亞洲,帶來的是暴力,是戰火,是仇恨,當他們載著滿船黃金白銀返回家園時,迎接他們的是掌聲,是鮮花,是讚譽,碼頭上人們分享著強盜的果實,所以他們也認為愛國主義是美德,只是當他們酒足飯飽後,那種虛偽的負罪感又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們,偶爾假惺惺的反思一下會讓自己變得高尚。

    在這些紳士牛仔們的祖先以報效自己國家的名義肆意踐踏著他人的家園時,如此這般美德,又怎能不邪惡?

    胡戈從來都很慶幸自己生為一個炎黃子孫,因為在這片土地上,我們的先輩曾親手創造過太多的輝煌,千百年裡那種榮譽的積澱,使每一個龍的傳人的骨子裡都刻入了一種無法抹去的責任感,直教人心甘情願在這個國度繁榮時為她添磚,在敗落時做她的脊樑。胡戈也一樣,他深愛著這個國家,便如愛惜自己生命一般。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