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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初入仕途 第九十二章 一百一十七萬貫 文 / 深悟不空

    第九十二章一百一十七萬貫

    估摸著離中午宴客還剩不到一個時辰,和吳縣令說話時,胡戈有意無意間便望望窗外的日頭,那吳縣令在官場廝混多年,那顆心早已是練得八面玲瓏,哪能不明白胡戈的意思,便把話頭截住,反正他得了胡戈保證,大事已了,之所以還跟胡戈扯些閒篇只不過是不想太露痕跡,不願讓別人感覺自己是那種達到目的便轉身走人之人。

    只聽吳縣令道:「歸唐,我知道你今天是大忙人,兄弟我就不打攪了,你不用管我了,下面賓客我來招呼!你忙你的事情去!」

    胡戈見這吳縣令能見微知著,從一個人不經意的動作便能判斷出他人心思,倒也不是等閒之輩,見他又放下身份要替自己接待賓客,便客氣道:「怎麼好勞動吳大人屈尊,你只管寬坐,一會入席便是!」

    哪知那吳大人只是搖頭,道:「歸唐你這就是見外了,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客氣的!」意志十分堅決,胡戈和吳縣令只不過一面之交,當然不能讓他太**份,只是婉言相拒,倆人就這樣邊推讓邊下了樓。

    待他們來到客廳時,發現已經滿滿坐了一屋子人,只見王老實和親家哥哥馬主簿坐了主位,親家夫妻以及草兒大舅等人圍坐一排,大家不知聊些什麼,氣氛很是熱鬧。

    馬主簿見上官和胡戈出來,忙起身,迎了上來,恭維道:「縣尊大人,我們周至可沒見過這麼氣派的房子,還是親家有福氣啊,下官要是能在這樣的房子裡住上一年,叫我少活十年我都願意啊!」只見他那略帶誇張的語氣逗得滿屋賓客一陣哄笑。

    胡戈知道馬主簿這麼做都是在彌補昨日兩家出現的裂痕,偏頭看了一眼主座上的王老實,見他臉上也呈現出憨厚的笑容,胡戈知道他這人不會作偽,能笑的話便表示那些不愉快的情緒此時已化作烏有,當下明白了他的想法,把該說什麼話先在心裡打好了底,開口道:「在下還說留馬主簿多在此盤桓幾日的,現在可是不敢有此念頭了!」說完停頓了一下,見大家都望向自己,才抖了包袱,道,「怕折了馬大人的壽嘛!」

    一番話說得現場諸人大笑連連,氣氛更加熱烈,只是這話軟裡帶硬,常人聽了只當笑話,怕只有當事人才能夠理會箇中滋味。

    等大家笑聲漸小,吳縣令出言道:「既然胡大人發了話,馬主簿,我就准了你的假,在這裡多住幾天,陪親家喝喝酒,多聯絡下感情嘛,以後你們就是一家人了,可不能再說兩家話了啊!」他明顯聽懂了胡戈話中帶的情緒,所以他最後一句話便一語雙關的帶了一句,你可以當作是不能拒絕留下來陪親家喝酒,也可以聽成,大家現在都是親家了,以後別再出ど蛾子了。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馬主簿再不明白就是白在官場待了這麼多年,起身道:「倆位大人都這麼說,馬某再推辭就是矯情了」,又對王老實拱手道:「親家,那在下就叨擾啦!」

    王老實人如其名,不似官場中人生活如演戲,見馬主簿對自己行禮,千百年流傳下來的那種官貴民輕的思想作怪,慌忙起身還禮:「哪裡哪裡,歡迎還來不及吶!」

    胡戈上前招呼吳縣令和馬主簿入座,有吳縣令在馬主簿哪肯坐主座,推讓著請上官坐了,趁這個空檔胡戈將王老實攙著坐下,跟他耳語了幾句。

    待大家坐定,胡戈連說了幾個笑話,都是新近裡京中趣事,直把大家樂得合不攏嘴,待現場氣氛差不多了,胡戈才道了聲招呼不周,準備去看看下面的安排是否妥當。

    吳縣令便道歸唐只管去忙,他在這裡張羅,馬主簿也站起來附和著頂頭上司的話。胡戈笑著謝了,他知道有馬主簿在場,根本沒有吳縣令招呼客人的道理,唐時縣主簿這一職位的職責範圍有點類似於今日的縣委秘書長兼政法委書記,協調場面正好是他所長。

    跟客廳眾位客人告了聲罪,胡戈放心的出門了。

    因為新房場地太小,王家便借了軍爺的舊宅操辦喜宴,正好軍爺府上廚房極大,不然村中可沒有能做數百人飯食的地方。今天不光請了全村老少一起吃酒,剛才程咬金又帶了數十人過來,再加上男方賓客,李氏娘家人,這方方面面加起來人還真不算少,好在劉詩薇心細,提前從西市裡面帶了廚師和食材過來,這才不至於弄得手忙腳亂。

    一進軍爺院子,胡戈便看見狗子在居中調度著,今天村裡男女老少就像過節,大家一起過來幫忙,胡戈從前晚間無事擺桌說書的時候和他們混得都熟,一路上叔叔嬸嬸大娘的喊個不停,時不時停下來和大家攀談幾句,只見孩子們快樂的在酒席空檔間追逐打鬧,忙碌的大人們各個臉上喜氣洋洋,整個院子裡一片歡騰喜慶的氣氛。

    狗子瞧見胡戈過來了,忙跑過來道:「哥,這裡沒什麼事,要不你找個地方先歇歇?」

    胡戈笑道:「沒事,你哥也不是嬌生慣養長大的,我就是到處看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聽薇薇姐說你這個月跑了二十多個縣,昨天晚上又看書到很晚,還是休息下吧,哥你放心,有大家幫忙,這裡沒什麼事的!」狗子勸道。

    胡戈聽了狗子的話,知道劉詩薇心疼自己,心裡一片溫暖,便問道:「你薇薇姐呢,見到她人了嗎?」

    「她陪程將軍去土窯那邊了,程將軍說想去那邊轉轉,薇薇姐就陪他去了!」狗子回道。

    「那行,我先過去看看,你要有什麼事去那邊找我吧!」胡戈吩咐道。

    狗子應了,把胡戈送出門外,方才回轉。

    去土窯的路要進過王老實家舊宅,胡戈走到這座土屋門口,心中頗為感慨,正在唏噓時,卻見一個身影正背對著自己,在院子中徘徊,胡戈走近一看,正是新郎鄭之浩,胡戈便道:「之浩,在這幹嘛,怎麼不去新屋坐坐?」

    「啊,胡大人!」新郎突見胡戈有點意外,便要跟他行禮。

    胡戈拉住他,道:「你這是幹什麼,我是草兒的大哥,你以後喊我大哥便是,喊什麼大人!」

    鄭之浩臉馬上紅了,道:「是,大哥,草兒和娘正在裡面,我在這裡等她們!」

    「要等進去等啊,站在這裡做什麼!走,完胡戈便要帶他進屋,鄭之浩猶豫了片刻,見胡戈望向自己,便也不再堅持,隨他進去了。

    一進屋,卻隱隱聽到裡屋裡傳來一陣哭泣之聲,胡戈大感意外,快步走了進去,只見李氏拉著女兒的手低泣,草兒也是眼圈通紅,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掉下。

    聽到有人進來,草兒朝門口一望,悲中帶喜的叫了聲大哥,李氏被這一聲提醒了,忙用手揩了揩眼淚,起身道:「小戈,這兩天辛苦你了!」

    「哪裡的話,嬸嬸,說這些見外了!」胡戈回道,過去攙著李氏坐了。

    鄭之浩見新婚妻子落淚,心中急得不得了,但胡戈正在說話他不好有所舉動,只是焦急朝草兒望去,草兒見夫君急切之情溢於言表,擦乾了眼淚,對他笑了一笑,鄭之浩這顆懸著的心才略略放下了些。

    等胡戈說完,鄭之浩急道:「娘,草兒,這大喜的日子怎麼哭啦,是不是我家裡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你們跟我說,別委屈自己啊!」

    胡戈在心裡點了點頭,覺得這孩子還真是個有心人,草兒嫁給他也算是有福氣了,便道:「不是你想的那樣,之浩,先坐吧!」

    鄭之浩依言坐在草兒床邊,道:「草兒,如今我們已經結親了,我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的,要是我爹娘還是那樣,我……我我搬出去住!今天娘和大哥都在這裡,我當他們的面發誓!」

    草兒見郎君說得認真,心中感動,道:「不是那樣的,是我捨不得娘,娘也捨不得我,所以……跟你沒關係的,傻子!」

    這時李氏也道:「小浩,別多想,娘相信你會好好待草兒的,娘相信你!」

    鄭之浩這才徹底放下心來,用力的點點頭,胡戈見屋內氣氛一時太壓抑,便勸了李氏幾句,草兒也不想自己母親太過傷心,在一旁幫著勸著。

    倆人勸了有一刻鐘,李氏的眼淚終於停下了,她原本不是固執己見的人,只是看著養了十多年的女兒就要離開自己了,一時悲從心來,才忍不住用眼淚來發洩情緒,見自己的舉動影響到了他人,這才不再哭泣。

    四人又在屋裡說了會話,草兒想帶母親出去走走,換換心境,便道:「娘,我們帶之浩去見爹吧,他過來之後還沒去給他老人家磕頭呢!」

    李氏點點頭,起身走到門口,等女兒和女婿先出去了,這才回頭,拉著胡戈的手輕輕拍著,「小戈,這兩天辛苦你了,嬸什麼也不說了,什麼也不說了,嬸謝謝你了……」

    走在田間,胡戈心中耿耿,他不知道為什麼心會一陣一陣的發酸,只覺得心裡裝了太多的東西,這時一陣秋風襲來,冷冷的涼意讓他清醒了些,他望著田間那蜿蜒曲折的小路,感覺自己像一個歷盡世事的老人,他沒有停止腳步,他還得走下去。

    土窯邊的平地上,劉詩薇正陪著程咬金望著車伕們忙忙碌碌的搬運著磚石,見胡戈過來了,開心道:「大忙人忙完啦?你再不來,程叔叔就氣走了噢!」劉詩薇女孩子家心細,怕程咬金怪胡戈怠慢了他,心中有了想法,有意用玩笑的語氣把話挑明。

    程咬金笑著望了劉詩薇一眼,顯然看穿了她的小把戲,笑道:「你個小丫頭片子,我有這麼小氣?用你二叔的話說,這叫以女子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說這小子真有那麼好,叫你如此維護他?」

    「他就是根草,我也當他寶,哎,誰叫我心善見不得人可憐呢!」劉詩薇調皮道。

    程咬金哈哈大笑,便拿著胡戈取笑起來,劉詩薇一聽不幹了,道:「程叔叔,你方才把女子比作小人,看我回去不跟我嬸嬸告狀!」

    程咬金聞言,笑道:「你嬸嬸剛剛消停幾天,你可別去點她的火,說來也都怪你們劉家,好好的土牆偏偏拆了,居然用磚頭來重砌,簡直是糟蹋東西啊!你說長安城裡才有幾家磚瓦房啊,你家倒好,連院牆都改成磚牆了,你說氣不氣人,害得我這麼大老遠的跑來這裡搬磚!」

    劉詩薇嘻嘻一笑,心中好不得意。她家確實是長安城裡最先用上新式磚頭的富貴之家,連皇家都還沒開始改建,他們家已經用上了胡戈從終南縣運來的黃磚,劉詩薇聽胡戈說最好等紅磚到了再修房屋,便把黃磚全用在砌圍牆上,盧氏對此舉是非常反對的,只因她心中並不認可胡戈,不想欠他什麼,可是偏偏劉弘基態度模糊不清,不支持也不反對,劉詩薇的二哥瞧出了父親的心思,趁著三更半夜月黑風高,帶著狐朋狗友把自家院牆在一夜之間全給拆了,劉二哥這種拆房揭瓦的行為第一時間便在京城紈褲圈中廣為流傳,成為佳話。最後見事已至此,盧氏保留態度,只說多少錢一塊磚她要算錢給胡戈。

    開了一會玩笑,程咬金對胡戈道:「你準備什麼時候回去?陛下讓我給你帶了口諭,巡視完早日回京,他要知道下面土窯的詳細情況!你回去之前最好準備一下!」

    原來此時第一窯磚早已燒製出來了,在京城市場上銷售得異常火爆,現在世面上基本沒有存貨了,商人和買家都眼巴巴的等著第二窯磚出爐。原本有些看不清形勢妄圖牴觸朝廷新政的舊窯商家已經不再觀望,這些天把工部的門檻都踏爛了。

    「因田間還有一些事,我想今日在此歇一晚,明天一早便趕回京城!」胡戈見李世民叫程咬金帶了話,知道拖不得,只好把原本計劃在永興村呆到土豆成熟再回京的想法否掉了。

    程咬金略略知道胡戈在弄什麼種子之類的,但他武人思維,並沒把那看成多麼重要的事,便也沒有細問,道:「也好,老夫下午便隨車隊回去,今日你妹子大婚,我老程也沒什麼好送的,只有這把刀跟隨我多年,權送與你那妹子辟辟邪吧!」說完,便解下佩刀,遞給胡戈。

    胡戈急忙推卻,道:「程將軍你這禮物可是太重了,在下可不敢代妹子收下!再說您能喝杯她的喜酒便是孩子們的福氣了,說什麼禮物不禮物呢!」

    程咬金卻不理會胡戈,只是把佩刀扔給劉詩薇,劉詩薇下意識伸手一接,只覺入手沉重,她從小跟隨黑夫人習武,是識得好壞之人,忍不住抽刀在手,一股寒氣逼人而出,劉詩薇禁不住讚了聲好刀。

    見劉詩薇肯定了這刀的價值,又是程咬金什麼也不願意收下。程咬金少有的一本正經道:「將軍解甲,寶刀何用?」

    胡戈一聽這話很有意境,聯想到程咬金出身世家,也習詩書,只是平時見他大大咧咧粗獷威武,倒叫大家忘了他幼時經歷。

    最後見程咬金這般,胡戈也不再矯情,道了聲謝,便代草兒收了。

    看看快到了中午喜宴的時間,胡戈上前請眾車伕一同赴宴,那為首的請示程咬金,程咬金微微點頭,眾人歡天喜地的去了。

    三人走在回程的路上,程咬金說起最近長安城中官場趣事,都是關於戶部和工部的。原來,前幾日戶部和工部商定,從即日起但凡想要參與紅磚和黃磚銷售的商家,須得一次性交齊一年所售份額的費用,不再像以前那種交一筆費用拉一回磚頭。而已經獲得銷售資格的商家也需在三個月內補齊所差款項。

    這些新規定的出台只因近日裡上這兩部說情的官員實在多不勝數,就說工部尚書段綸吧,從前他是怕沒有人找他,現在他是見人就躲,實在沒有辦法,京城現在只開了一百座土窯,而想要獲得磚塊銷售權的商家那可不止一百戶,於是,各家紛紛托人說情,實在沒有辦法,段綸只好找上戴胄,準備提高一下門檻,不然誰都過來找自己那是萬萬吃不消的。戴胄平日裡雖然嚴正清廉,但誰沒個親朋故舊,也正被此事煩惱,兩人關起門來一合計,暫時只有這樣了,等以后土窯全面鋪開了,估計情況才能得以緩解。

    可就是這樣,長安商家依然趨之若鶩,就連那些以前從未經營過磚石生意的商人也跑來湊熱鬧,每天依舊有不少官員造訪戶部和工部,一個個口氣大得驚人,開口就要包十口八口土窯的,搞得是現在除了上早朝能瞧見段綸,其它時間他都像是憑空消失了般。

    胡戈事先猜到商家很快會接受土窯這一新生事物,卻沒想到會這般火爆,又聽程咬金道:「這幾天戴胄這老兒在陛下面前又是怪你又是誇你,你道好不好笑!」

    胡戈聽程咬金口沒遮攔,開口便喊戴胄「老兒」,咳了一聲,道:「程將軍,戴大人是我該管的上司……」

    程咬金嘿嘿一笑,卻不理會,自顧自地道:「怪你只為說情的人搞得他煩不勝煩,誇你你道是為何?」說到這里程咬金買了個關子,停住不說了。

    劉詩薇一旁聽得心急,道:「為什麼誇歸唐啊,程叔叔?」

    程咬金見聽眾有了反應,得意道:「他戶部只因這土窯一項,半月裡便收到了一百一十七萬貫文,丫頭,只怕過不了多久,你這如意郎君他的空頭檢校員外郎就要扶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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