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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初入仕途 第九十章 誰的譜都是你可以擺的嗎 文 / 深悟不空

    第九十章誰的譜都是你可以擺的嗎

    在確認是胡戈後,縣令吳大人詫異的回頭望了馬主簿一眼,暗道這人和東宮的胡大人是什麼關係?只是這情形下容不得他多想,稍一停頓,吳縣令主動朝胡戈的方向走了過來。

    作為官場中人,要善於抓住事物的主要矛盾,原本因為宴請不到胡戈吳縣令才抽出身來參加下屬家中喜事的,現在既然又遇到胡戈了,原本的主要矛盾馬上退居為非主要矛盾了。

    馬主簿見縣尊竟朝新郎那邊移步,本來心中高興,可吳縣令方纔那疑惑的一瞥倒叫他心裡沒底了,一時間摸不著頭腦,又見縣尊大人已經往前走了幾步,沒奈何只好心中忐忑的跟跟隨著官長的步伐。

    儘管吳縣令和馬主簿各懷心事,心中閃出千般念頭,但在外人眼裡,不過電光火石之間的事情,新郎父母雖說是生意人,閱人無數了,可到底沒有廝混過官場,還以為縣尊吳大人要在這大庭廣眾之下當著親朋故友的面勉勵自己兒子幾句,那面子可就實打實的給足了,暗讚還是大哥有手段,當下陽光滿面,色舞眉飛。

    胡戈見吳縣令朝自己走了過來,便料定倆人見禮之後的發展。按禮數他們都是平級的職事官,胡戈本該也上前相迎,然後大家客套一番,然後進屋把酒言歡,空留滿面尷尬的新郎一家呆在原地進退失據。

    看著新郎父母得意之情溢於言表,胡戈在心裡搖搖頭,這兩人雖然世故了點,可終歸是草兒的公公婆婆,再說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胡戈也不想敗興,在眾目睽睽之下潑人冷水,不管怎麼說,先看在草兒面上把這事圓過去罷。

    片刻間胡戈拿定主意,他既不願行那喧賓奪主之事,卻也不想在吳縣令面前失禮,心中一動,便當著吳縣令那熱切的目光禮節性的整理起衣衫,以下官見上官之理示人,好歹抵了拿大不移步之不恭。說來自己雖是京官清貴,可一來胡戈沒有散官加身,二來這位縣令又比自己長了十來歲,倒也在情理之中。正好趁這空檔,盼這位縣令大人明白自己的意思。

    果然吳縣令見了胡戈這番舉動,心中稍微愣了一下,不自覺的放慢了腳步,正好這時跟隨在他身後的新郎母親語帶嗔意的叫了一聲,「浩兒,還發什麼呆,還不趕快給縣尊大人見禮?」這話突然提醒了吳縣令今天此來的應有之意,聯想起胡戈反常的禮節來,終於領悟,在離新郎還有四五步的距離時停下腳步,把臉上的笑容由熱情切換成慈祥,居高臨下的望著這個新人,只等他上前行禮。

    胡戈微笑著拍了拍新郎肩膀,示意他上前行禮,新郎原本不傻,只是遇事過急,一時愣住,一遇提醒,這才回神,快步走到吳縣令跟前,道:「不才小侄拜見縣尊大人,祝大人官運亨通,事事順心!」說完便要給吳縣令行跪拜之禮。

    吳縣令朗聲一笑,等新郎拜到一半時上前將其扶起,道:「今天是你大好的日子,不必拘禮,起來罷!」他拿不準這少年和胡戈到底是什麼關係,便也沒有完全施展平日裡一縣父母的架子。

    吳縣令順嘴又勉勵了新郎兩句,心想這表面功夫已經做足了,便回頭對馬主簿道:「招呼大家坐吧,老這麼站著成何體統,本縣可不是來掃大家興的!」馬主簿誠惶誠恐的去了。

    這時吳縣令才對胡戈拱拱手,胡戈笑著還禮,只聽吳縣令笑道:「不知胡大人竟也在此,真乃緣分啊!哈哈……」

    「是啊,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吳大人!今日是在下小妹的大喜日子,所以沒能赴縣令大人之約,還望恕罪啊!」若是劉詩薇在此,看見胡戈撒謊給人揭穿臉也不紅氣也不喘,定然指著他的鼻子數落:你現在是瞎話張口就來哦,以後再這樣,晚上不給你飯吃……

    「哪裡哪裡,胡大人嚴重了,小妹出嫁,做大哥的哪能不在場呢?此乃人倫大事,倒是在下孟浪了!」吳縣令連忙擺手,搞得彷彿完全錯在他身一樣。

    看著吳縣令和眼前這個年輕後生旁若無人的客套,新郎父母詫異的對視一眼,他們何曾見過縣尊大人對誰如此客氣過?在這周至縣境,縣令大人便是如天一般的存在,現在居然極力的和這個看上去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套著近乎,看著他們談笑風生的樣子,這對夫婦終於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

    那婦人求救似的滿場搜尋著大哥的身影,卻見馬主簿正奉上官之令在遠處安撫賓客,一時間遠水難救近渴,自己和丈夫又完全插不上話,此刻她只覺自己臉上燒得厲害。直到這時,她才突然明白也許剛才縣令大人本不是為自己兒子而移步至此,想起自己剛才那個興奮的勁頭,在謎底揭穿的這一刻,竟是那麼的可笑,如果此時有一條地縫,她寧願一頭栽入。

    且不說這婦人站在那裡自怨自艾,吳縣令在和胡戈客套一番後,提議道:「我看此間煩雜,不如到雅室內座談,如何?」

    「賢縣令相邀,胡戈莫敢不從啊!且稍等片刻!」胡戈應允道,說完他在桌上拿起酒壺倒了一杯酒,對草兒大舅和李氏娘家人道:「今天是草兒大喜的日子,晚輩敬大舅和大家一杯!」說完,先乾為敬。

    此時大舅心中早已認定這個年輕人就是妹子口中那個昔日從渭水河邊救起,現在已入朝做了大官的胡戈,再加上縣令對他都這般客套,更印證了自己心中的推測,他見胡戈已經一口喝完杯中之酒,而自己兄弟姐妹們還都直挺挺的坐著,心中頓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沉聲怒道:「都坐著等著過年吶,起來,把酒杯端起來!」

    草兒大舅像是這個家族裡說話最有份量的人物,他話音還沒落下,大家已經稀稀落落的都站了起來,大舅有些不好意思的望著胡戈,解釋道:「鄉下人不懂規矩,胡大人莫要介意啊!」

    胡戈搖頭道:「大舅說的哪裡話,我也自村中長大,見了大家很是親切,諸位叔叔嬸嬸,你們說是吧?」

    見胡戈這樣說,大家「哄」的一聲都笑了起來,氣氛頓時融洽,大舅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搓著手,胡戈見大舅心中不安,便道:「大舅,你也別再大人大人的了,透著生分,李氏是我嬸嬸,草兒是我妹妹,你便喊我一聲小戈,那也是應該的!以後莫要再見外了!」

    聽胡戈這般說,大舅心裡終於踏實了,正想說點什麼表達一下心意,這時一旁站看了半天的吳縣令說話了,他首先也自桌上端起一杯酒,道:「眾位即是歸唐的親友,吳某也敬大家一杯!」說話間,把對胡戈的稱呼改成了他的表字了。

    有了上一回胡戈的例子,這次大家倒是沒等縣令說完便把杯中的酒喝了,大舅也激動的對吳縣令說了好些感謝的話語。吳縣令笑容和藹,拍著大舅的肩膀笑應,完全放下了一縣之首的架子。

    胡戈在一旁看著,心中暗道這吳縣令真是會做人,他們倆人這一番舉動,草兒親友只怕今日各個都得挺著胸膛回家。只是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官場上的人情,就像買賣,一筆歸一筆,你今天收下一筆,來日遲早便得還出一筆。如果你還想在這官場打拼,就不能壞了這買賣的規矩,落個被人敬而遠之的下場。

    吳縣令敬完酒,這時馬主簿也趕回來了,便要請上官進屋,方才走過來時瞧見吳大人跟一人有說有笑,很是親熱,他不認識胡戈,又不便怠慢客人,便疑惑道:「縣尊,這位貴客是?」

    吳縣令在心中鄙夷了馬主簿一回,心道你家宴客所請的客人你都不認識,你這主人是怎麼當的,在心中冷笑了一會,不過卻沒有把這情緒在面上帶出來,只是對胡戈道:「歸唐,這是我們縣裡的馬主簿,乃是新郎的母舅,你們是頭一次見面吧?」

    胡戈笑著對馬主簿點點頭,道:「原來是馬主簿,久仰久仰!在下胡戈,是新娘的兄長,在工部當差!」

    馬主簿連忙還禮,只是在心中盤算,如此年輕,又是工部的,能是什麼來頭?倒叫縣令大人如此這般熱情?工部哪年不派個把人下來巡視,也沒見吳縣令如此做派啊!等等,工部!?這時他突然想到今天是太子司議郎領檢校工部員外郎在本縣巡視土窯事務,這人他也有所耳聞,以一檢校員外郎職務主持屯田司司務,和工部段大人的關係那不是明擺著嗎?再加上還是東宮的官兒,將來前程不可限量啊,想到這裡,馬主簿忙熱情道:「原來是胡司議大駕光臨啊,您怎麼也不事先通知一聲,也好讓卑職好好準備準備啊!」說完狠狠的瞪了妹子妹夫一眼,叫他們在門口迎客,還不如放兩個木頭人,倒還落得清靜。

    吳縣令沒想到馬主簿糊塗成這樣,竟沒意識到胡戈坐在女方親友席,怕他再丟人,提醒道:「馬主簿,你連自己親家人物都識不得?」

    那馬主簿實在想不出胡戈到底跟親家是什麼關係,明明一家姓王,一家姓胡嘛,又不好直接問,急的沒法,突然一拍腦袋,詐糊道:「噢,你是……」是是是了半天,就是沒是出個所以然來。

    胡戈瞧得心裡想笑,面上卻沒露出半點神色,不過最終沒讓他下不來台,接了馬主簿的半調子話,道:「是啊,是我啊,馬大人你想我是草兒的大哥啊,這不馬上我們兩家都成一家了嗎,還用通報嗎!」

    胡戈一番話叫馬主簿老臉開花,終於放下心來,這才又找回狀態,說起那些得體的場面話。三人說了一會,都覺這大院人多,不是說話的地方,馬主簿便慇勤將二位大人往屋裡請。

    胡戈走在路上,隱隱聽到背後一婦人給眾人道著歉,並要給大家換席的話語,他笑了笑,根本沒回頭看。

    一進門胡戈就發現氣氛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雖然大廳內氣氛不似院中那麼熱烈,可是在座諸人都是喜氣洋洋,有說有笑的,唯獨坐在主桌上的王老實夫婦看上去那麼寂靜,是的,是寂靜,就像兩尊道具一樣坐在那裡一動不動,所有人都有意無意的忽略著這兩位今天的父母正角,胡戈看到這種情景突然一陣心酸,走上前去,叫了一聲:「叔,嬸!」

    王老實夫婦突然聽到胡戈的聲音,那種反應如遇救星,李氏回道:「小戈,你來啦!」這聲簡單的回話,讓李氏在大喜之下,竟帶出了哭腔。

    唉,這親結的!胡戈在心裡歎了一口氣,上前攙住李氏,緊緊的握住她手,希望她能好受些,都怪自己平日裡忙,只是認為倆家既然已經定親了,就不會有什麼問題,怎奈事到如今,木已成舟,只得往前走下去了,好在新郎人還不錯,草兒又那麼中意他,自己唯有日後多盡點心,聊表歉意了。

    縣令吳大人回頭看了看馬主簿,暗罵了聲:蠢!他早把事情的原委猜了個**不離十,心想你要擺譜也得摸清了底再干啊,弄成這樣你想怎麼收場!?他在心裡狠狠罵了馬主簿一回,可回來現實中來,沒奈何,他只有上前打著圓場。一來可以繼續跟胡戈套套交情,二來為下屬收拾收拾殘局,換他日後死心塌地。

    有了縣令大人的帶動,很快席中諸人都轉了性子,王老實夫婦二人如泥塑的菩薩突然間現了真身般,叫香客們一個個冷臉瞬間加熱,競相爭著敬酒,還好這老實巴交的二人生性善良,不知道記仇,慢慢也開始和大家對飲了。

    席間吳縣令給大家介紹了胡戈,難免又是一番飽飲,終於熬到夜色降臨,大家方才退席,準備晚上的拜堂儀式,見王老實夫婦被親家慇勤圍著敘話,胡戈一個人走到廳外,望著天空中那輪圓月,無比思念著心中的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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