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初入仕途 第八十一章 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 文 / 深悟不空
第八十一章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
「你瞧,這宅子怎麼樣,還中意嗎?」話說這天下午交了差,胡戈就到了西市邀了劉詩薇,帶著她來到了皇帝那晚賜給自己的府第中參觀遊覽。
劉詩薇瞧著胡戈那個得意勁頭,小女生性子發作,便想打擊他一下,咯咯笑道:「不中意難道你去求陛下換一套呀!」
哪知胡戈卻道:「換,堅決要求換!以後咱們就要長相廝守了,哪能讓你一輩子住在不喜歡的宅子裡!走,找陛下去!」說到後來,胡戈心中湧起一種混雜著興奮與忐忑的奇妙感覺,軍爺已經跟他說好了,明天晚上帶他上劉詩薇家中見家長。主要是見她的母親,因為劉詩薇的父親自己已經見過了,聽軍爺說,劉弘基對自己印象還不錯。
「喜歡,傻子!」聽到胡戈說長相廝守,劉詩薇心中也自甜蜜,羞紅了雙頰,低聲輕語。
「喜歡傻子?」胡戈故意道,「嘖嘖……」
「你個壞蛋,就知道欺負我!」劉詩薇嗔道。
胡戈卻不接腔,拉著劉詩薇的手就跑,邊跑邊道:「一會老管家該過來叫我們吃飯了,走,咱們還有好多地方沒看呢!」
單純的劉詩薇被這壞蛋故意把話題一帶,就忘記了生氣,傻傻的跟著他跑了起來,兩人跑了一會,來到後院時都忍不住大口喘著氣,胡戈歎道:「乖乖,這府第真大,你說要買下來得花多少錢啊?」
「估計把咱們身上的錢全拿出來都不夠吧!」劉詩薇附和道,她雖然自小在這長安城裡長大,卻從來沒有考慮過這類問題,是以這位帝都女的語氣也不是很肯定。
胡戈不知道這京城房價是多少,只記得當年書上曾記載有這麼一檔子事情,在唐宣宗之前,京兆尹(雍州後來改名為京兆府,京兆尹即首都市長)和其他官員一樣,都是住在自己的私宅裡,後來唐宣宗特批了兩萬貫錢,給時任京兆尹的韋澳在京兆府的院落內修建了一座府邸,供他一家居住。雖說最後工程結算時,還有點餘額,但要知道此乃是在政府大院內修建房屋,土地根本不需要花錢,光建築材料和人工竟然花費了近兩萬貫錢!!
從前胡戈不知道緣由,心想這唐朝一年的財政收入才多少啊,建造一間官邸居然就要花費兩萬貫巨款,一直覺得不可思議,等到現在來到了這唐朝才有切身體會,這位首都最高行政長官的府邸八成是用青磚建的。
「對了,今天東宮門下坊有一書吏過來通知我,說明天早朝後要我去覲見太子呢!」倆人隨意坐在草地上休息,想起明天的安排,胡戈開口說道。
劉詩薇正全神貫注地撿著胡戈身上的草屑,聞言笑道,「那可是將來的一國之君,好好跟太子說話哦,可不許沒正行!」
「我跟誰說話都是好好的,特別是跟你!」胡戈強調道。
「你跟我說話是好好的嗎,要是別的男子像你這般欺負我,哼,我早就……」劉詩薇輕啐道。
胡戈會心一笑,沒等劉詩薇說完便將她擁入懷中。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止,
倆人依偎著,
良久良久。
第二天剛下早朝,吏部來人叫住胡戈,通知他說司封司郎中一會來送他去東宮上任,請他稍等。正好這時段倫站在宮門外與人敘話還未回工部,胡戈便上前將自己今天的安排做了匯報,段倫笑著點點頭,把他介紹給敘話之人,眾人免不了又是客套一番,不多時,胡戈老遠瞧見司封司郎中朝自己這裡走了過來,便辭了上官並眾人,快步迎上前去,見過禮,他便隨著這位吏部要員一起徑往東宮而去,胡戈和這位郎中大人不是很熟,一路上天南地北打著哈哈,很快來到了東宮。
不一會到了門下坊,頂頭上司左庶子戴胄和太子中允孔大人正好都在,眾人寒暄了一會兒,送胡戈上任的司封司郎中見事情已畢,便和眾人告辭而去,孔沖遠和胡戈把他送到大門以外,這才轉回。
剛回到屋裡,戴胄便起身,對二人到:「也別坐了,一起去覲見太子去吧!」
孔沖遠會意,先行通報去了,胡戈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心道原來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孔子後人,那天和徐信閒聊時,才知道這位孔沖遠就是孔穎達,沖遠是他的字,其人乃當世大儒,在經學上很有造詣,胡戈當年讀史書時便聞得此人,不過讓他印象深刻的事情卻不是為此,而是當年孔穎達曾寫過一篇文章,內容是勸農民種植小麥(此時北方還是以粟為主),很讓胡戈驚訝,感覺此人和他的祖先那種不屑於談農事的姿態竟極為不同。
「歸唐,聽說陛下准許你自行開窯?」倆人走在路上,戴胄特意問道。
胡戈忙答道:「正是如此,當日在冉將軍府上,陛下確實曾有此言,還把下官在終南縣的那座試驗用的土窯一併賜予了我!」
戴胄點點頭,關切道:「這土窯之法本來就是你獻給朝廷的,自己用卻也應該,只是歸唐,有些事須要謹慎,畢竟人言可畏啊!」
聞言胡戈心中一陣感動,這戴胄只不過跟自己幾面之交,便能對自己說出這樣一番心腹之言來,謝道:「下官謹記大人良言,這土窯我不準備再蓋新的了,就這一座舊窯,便足夠了!」
戴胄會心一笑,暗道已有高人提點了他,當下也不再贅言,又和胡戈扯了一陣閒話,轉眼間二人來到一座大廳前,進去等了一會,慢慢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不一會從內廳中轉出一個宮裝婦人,牽著一個**歲的小男孩,孔穎達跟在二人後面,三人走到廳前。
只見這盛裝婦人姿容嫻雅,儀態萬千,眉目間透著平和,給人一種很大氣的感覺,而她手牽的那個小男孩,長得眉清目秀,神態中略略可以看出和這婦人相似之處,特別是那一雙靈動的眼睛,實在是很難讓人將他與日後那個性格叛逆的廢太子聯繫起來。
胡戈心道只怕這二位就是長孫皇后和太子李承乾了,只是猜不到皇后娘娘這時怎麼會出現在東宮,卻聽戴胄行禮道:「老臣參見皇后,太子……」胡戈也來不及多想,也跟著上官行禮。
「二位大人免禮,本宮今日特來瞧瞧太子,聽孔大人說新任的司議郎今天上任,特地來見見,大家不必拘禮,都請坐吧!」長孫皇后道。
等長孫皇后說完,孔穎達便上前對皇后和太子二人引薦道:「這位便是新任的太子司議郎、檢校工部員外郎胡戈胡歸唐!」
胡戈見長孫皇后笑著望向自己,忙躬身致意,只聽長孫皇后微笑道:「這個名字我熟悉,陛下是常常在宮中提起的,說他字取得好,歸唐歸唐,歸我大唐,這不一出仕就立下了大功嗎!」沒等胡戈謙謝,又道:「乾兒,給兩位師傅見禮!」
「微臣只是東宮屬吏,實不敢和戴大人同列!」胡戈忙道,這被太子稱呼為師傅的人只是那為數極少的幾位元老大臣而已,自己一個六品司議郎,怎好也讓他叫師傅。
「當得,陛下可是誇你有王佐之才,胡大人不必過謙!」哪知長孫皇后卻道。
見胡戈還要辭,戴胄便道:「不叫師傅,便叫一聲先生吧!」
那長孫皇后略想了片刻,微微點頭,便對太子道:「也好,乾兒,來見過了師傅和先生!」
「乾兒見過戴師傅,見過胡先生!」這小男孩雖然是第一次見到胡戈,聽到母親嘴中喊他胡大人,又甚是客氣,便記下了胡戈的姓氏,是以第一次打照面就喊出了胡戈的姓。
胡戈隨著戴胄還了禮,望著這個看上去可愛乖巧的小男孩,心中卻歎了一口氣,按照歷史的發展,十五年後,這個失去母愛的孩子便會在各種壓力的逼迫下,走上一條再也無法回頭的不歸路。
其實這唐朝的太子,真不是一般人能當的,根據後人統計,唐朝一共有過三十二位皇太子,但其中有十三位(超過三分之一了)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終究沒有走上皇帝的位置,而這李承乾便是續李建成之後,第二位被廢的太子,在貞觀十七年被廢黜後不到兩年,便鬱鬱而亡。
「胡先生,日後乾兒還要多靠你費心了!這孩子若有做得不恰當的地方,還望先生多多提點!」長孫皇后對胡戈殷殷囑咐道。
「微臣昔日身在草野,卻也曾聽聞太子敏慧,臣現今既然身為東宮屬官,必當為太子盡心盡力!」胡戈答道。自從自己被封為太子司議郎,身上就不可避免的被打上了「太子黨」的印記,趁著這孩子還小,能補救便盡量補救吧,也算不負李世民和長孫皇后之托了,唉,可憐天下父母心,這要是長孫皇后沒有早逝,李承乾的將來又會是怎樣一番模樣呢?
且不說胡戈正在心中唏噓,這時門外走進一個身穿紫色官服(三品以上)的老者,胡戈識得這位大人,正是太子少師(從二品)李綱,歷史上他曾教導過三位太子,可是偏偏命運弄人,這三位儲君最後都沒能走上帝位,終以悲劇收尾。
李綱先與皇后見了禮,然後大家又跟李綱見了禮,期間戴胄跟他介紹了胡戈的來歷,那李綱點點頭,也不多言,只對胡戈說了句好好做,便對長孫皇后道,「太子該做功課了!」長孫皇后拍了拍李承乾的小腦袋,道:「跟師傅去吧!」
李承乾乖巧的點了點頭,牽著李綱皺紋滿佈的老手,倆人出門而去,長孫皇后對李綱甚是尊重,起身將他送至門口方才轉回。
見太子去了,長孫皇后也沒有久坐,和三位臣子沒說幾句便起駕回宮了,臨走之前再三拜託諸人,意甚誠懇。戴胄親送她出去,不知怎麼,這一幕讓胡戈聯想到後世的學生家長拜託班主任的情景。
等戴胄送長孫皇后出去了,孔穎達便帶胡戈去了他在東宮的新官署,胡戈驚訝的發現這間官衙和戴胄的那間僅一牆之隔,孔穎達看到了胡戈臉上的表情,笑道,「這是戴大人特別吩咐將他的書房清理出來讓與歸唐你辦公的,說這樣以後你們倆人談話方便!」
胡戈忙謝了,進去一看,打掃得甚是整潔,面積卻比自己在工部那間要小許多。胡戈知道這東宮機構繁多,因比照三省配置,加起來零零散散好幾十個部門,不似工部僅下轄四司,位置寬敞。當下也不計較,跟孔穎達道了聲謝,便進去按自己的習慣整理起來。
只是片刻功夫這間官衙已經被胡戈整理得差不多了,見離中午下差還有好長一段時間,這孔穎達也沒有吩咐自己什麼具體事務,胡戈坐在桌前不知幹什麼,細想了一會,心道自己既然是司議郎,說白了就是提意見的,總得幹些什麼,便拿出紙筆。起草其公文來。
剛動筆寫了一行字,就見有人自門口進來,胡戈一瞧,見是戴胄,知他送了長孫皇后轉來,連忙起身迎了,此中無茶,只好給戴胄倒了一杯熱水,請他就座。
戴胄一進來時就見胡戈低頭寫著什麼,很感興趣,便也不坐,走到桌前,拿起胡戈所寫公文一看,笑道:「歸唐,今天才到東宮,這麼快就有想法了?」
胡戈心想正好先跟戴胄先口頭匯報一番,便道:「下官是想,昔日陛下長自民間,自幼便知民生之苦,而太子生長在東宮之中,與外面世界隔絕,長此以往恐怕會影響到他的成長。《荀子》有言,聞之不若見之。《漢書》也有言,百聞不如一見,所以下官想建議,每隔一段時間,讓太子到外面走走,看看我長安的民生百態,多多瞭解一下世間疾苦!」
戴胄呵呵笑道:「歸唐言之有理啊,昔日曹操曾言漢獻帝『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大家都清楚,不過想要說服其它大人怕不容易呀,一來太子安全為重,二來怕這孩子迷戀上了外出玩樂,日後收不了心啊!」
「下官曾聞《孟子》上有拔苗助長的寓言,十分形象!大人,太子雖是國之儲君,但現在不過十齡童,身上有孩童的天性,我們若是強行違背一個人的成長軌跡,只怕反而不美也。下官覺得大人擔心的兩點完全可以避免,在安全上,太子外出的時間完全隨機,事先不令人知,出行路線也不固定,讓人無跡可尋,另外再帶上武藝高強的衛士,便可保無虞了。至於怕他玩物喪志,昔日鯀治水敗於堵,而大禹成於疏。我覺得關鍵在於我們的引導,而不是把太子與外界隔絕,這些不正是我們做臣子該做的嗎!」胡戈答道。
戴胄滿眼笑意的望著胡戈,點頭道:「歸唐說話喜歡引經據典啊,我看應該把你叫去給太子上課!呵呵,也罷,你這個想法雖然大膽,但細想來確實對太子的成長卻很有益處。你先寫成奏章,我們遞給陛下,聽他裁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