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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初來乍到 第六章 西市賣寶 文 / 深悟不空

    第六章西市賣寶()

    當遠去的車隊漸漸脫離胡戈的視野,他將目光投向了眼前這條大街。

    這條全長近十公里、西起金光門,東至春明門,途徑皇城的第五橫街是長安城中最繁華的街道。

    十公里也許從字面上看並沒有那麼直觀,那麼換算一下:在現代的大城市中,最重要的主幹道上面公交站平均500米一站,如果我們要坐公交從長安的春明門到達金光門,僅直線距離就需要座20站之久。而且這條大街的起點與終點,並不似現代公交起、終點站,大多建在城市邊緣較偏僻之處,在長安這兩座人流密集的城門之外,連綿的市集繼續延續著帝都的繁華。

    據現代考古工作者考證,這條著名的第五橫街平均寬度達到了120米,這個距離並沒有包括路兩旁各寬3米的水渠,而後世的北京長安街最寬處也就這個距離。

    這是個氣勢多麼恢弘的時代啊,胡戈內心中不禁感歎著。

    在長安城內一共有兩座大型的商品集散地,一個是胡戈現在所處的西市,另一個則是位於春明門附近的東市,東市主要是以經營奢侈品等高端商品為主,他們的客戶多以皇親貴戚,官員爵爺為主,雖然胡戈手中的玻璃瓶在這個時代絕對稱得上奢侈品,但他在心底盤算了一番後還是決定來西市賣寶。

    在他以前看過的歷史記載以及唐筆記小說中,西市是唐人賣寶的首選之地,在西市中胡商的信譽很好,唐人《酉陽雜俎》中記載,一個和尚攜寶至此叫賣,胡商問價,答曰一千,胡商大笑說不止這個價,和尚立馬加加價到五百千,胡商又說,你還是開少了,一千萬我買了。在宋人所作的《太平廣記》中也有很多類似記載,比如魏生撿到一塊不一般的石頭,跑到西市來碰運氣,一胡商看中要買,問價,魏生隨意說起碼得百萬,胡商竟然發怒:「你賣這麼低的價格,是看不起這寶物還是看不起我啊?!」後來魏生只好應買家要求將價格提高了十倍,這時胡商才喜滋滋的買下走人。

    這些類似買家嫌賣家賣便宜了的記錄仔細找找還真不少,至少從一個側面反映了西市胡商重信譽的特性,他們並不因為唐人不瞭解所賣物品的價格而胡亂壓價,這種品質真比現代胡商要強上千百萬倍。

    也不知道這一路行來人類到底是前進了還是在倒退。

    胡戈選擇西市賣寶還有一個原因,雖然唐初政治較為清明,可害群之馬在那個朝代都不少見,東市中達官顯貴多不勝數,又有哪位慈眉善目的大官人會在臉上刻著壞人二字,要是真遇到像軍爺所說的「殺人奪寶」,先將你帶入一個深宅大院中,然後動武搶寶,那讓剛剛立下宏願的胡戈情何以堪!雖然身上帶著手槍,但這又不是拍港產電影子彈無限,假使真死在一個腐乳瓶上,這豈不是當眾打穿越眾的臉?

    想到這裡胡戈直冒冷汗。

    在走進這座有著傳奇色彩的大唐國際貿易市場後,縱然胡戈是來自商業相當發達的現代,也不禁被眼前的繁榮所震驚。在這座佔有兩坊之地的大唐西市內,所經營的商業種類幾乎囊括了整個大唐所有商業行當。

    不知不覺胡戈已經走到一個十字路口,他並不打算進當鋪出售,這兒人來人往的風水不錯,胡戈決定就在這街頭叫賣,他尋了塊乾淨的位置,攤開隨身攜帶的布料,將玻璃瓶至於其上,然後一副姜太公的模樣,等魚上鉤。只是心裡略略有點忐忑,也不知這大唐境界,街面上有沒有那如神一般的巡街大殺器存在。

    看來圍觀不是現代人的專利,不到五分鐘,胡戈已經被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群圍在了中心,四周還有不斷湧來的好奇群眾。

    最先過來被擠到裡面的人不少,眾人都被這從未見過的透明玻璃瓶所鎮住,不住的嘖嘖稱奇。

    由於人數實在太多,而胡戈的瓶子又是放在地上,根據光學原理,站在後排的觀眾如果沒有姚明的身高是很難看清圈內的物事的,只有干聽著圈裡人交相稱讚那股熱鬧勁的份兒。

    「如此寶物老朽還是生平第一次見!第一次見吶!嗨,此生足以,足以啊!」內圈中有一錦衣老者激動的撫鬚歎道。

    心癢癢的外圍觀眾非常不甘心就這麼白來圍觀一趟,於是紛紛附和著大聲起哄道:

    「老衲也開眼了!」

    「貧尼也是!」

    「本官也沒見過……」

    「朕也……」

    一個滿臉興奮的胖子在人群後才喊出兩個字,就發現回頭率已經是百分之百,頓感壓力巨大及時改口:「真也沒見過啊!」也不管有沒有語病,說完後便一溜煙跑沒影了。

    胡戈聽得是一臉的黑線,此時他再也無法穩坐釣魚台了,起身給大家鞠躬道:「各位老少爺們,兄弟姐妹,大叔大嬸,小弟因為家鄉受災,不得已出賣祖傳的寶物,還望各位成全,讓出一條路來,我在這裡給大家鞠躬了!」

    眾人一聽在理,咱們這麼把寶物給圍著,這買東西的人怎麼進得來呢!咱大唐禮儀之邦,可不興斷人財路啊,再說還指望接著看這齣好戲呢!

    於是大家紛紛往胡戈身後轉移,不一會,一個以胡戈為中心,圍觀眾為月牙的偃月陣形成,來往路過的行人中有不知情的,還以為這兒演練三國群英傳呢。

    等了好半天,倒是有幾撥胡人來到賣寶的攤前,但很快他們連價都沒問就加入到圍觀眾的大軍當中,幾乎讓胡戈絕倒。

    從剛剛發生的事例來看,胡戈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在每具道貌岸然的軀殼中,都深深的隱藏著一顆圍觀的心。

    不過這時代的人有個特點,無論唐人還是胡人,他們在胡戈攤前無論怎麼圍觀,都沒用手去碰過胡戈要賣的物品。或許他們知道這不是自己買得起的寶貝,所以連價格都不問。撿便宜似乎在這個時代是頗為可恥的事情,會壞掉自己做生意的口碑。

    就在胡戈幾乎要灰心放棄,收攤走人時,一匹火紅的駿馬由西飛馳而至,還未等馬兒停穩,馬上之人便急忙下跳,落地後彷彿三天沒有大解般提著褲子朝胡戈這邊衝來,奔跑的過程中嘴巴還含糊不清的在喊著些什麼。

    胡戈詫異的回頭察看,發現身後並沒有茅廁之類建築,這人想幹啥?這光天化日之下,難不成這胖子想……

    胡戈警惕的一隻手將玻璃瓶收在懷中,而另一隻手已悄悄的放在後腰上。

    等飛奔之人跑近,胡戈才聽清楚這人喊的是:「我買了我買了!都不要跟我搶……」,原來是買家上門了,搞得大家虛驚一場。

    待這個滿身絲綢的中年胖子停下喘氣,胡戈才發現他是個黑髮碧眼的胡人,呵呵,古人誠不欺我,大魚來了。

    「敢問閣下為何提著褲子奔跑?」胡戈替身後好奇的圍觀大軍問道,前世好像聽說談判時總要扯些廢話打亂對手的節奏,這種利人利己的事情,胡戈很願意做的。

    果然買家一臉窘迫,回答說:「剛剛來時急切,腰帶不小心被掛斷了,倒叫大家見笑了!」

    胡商還沒說完,圍觀的人群中便傳來一陣哄笑。

    在這麼有利的主場氛圍下,胡戈打蛇隨棍上,接著問:「那麼閣下願意出多少錢買這寶物呢!」

    胡商並不答話,將玻璃瓶拿在手中打量,時不時還把瓶子放到離眼睛很近的距離做專業狀,過了片刻,他卻將瓶子放回原地。

    「咦!」這時已經入戲的觀眾中有人發出不解的聲音。

    做大生意的,沒一個簡單。這胡商僅憑一個小小的動作就將對自己不利的形勢扭轉,原本以為胡商鐵定要買的眾人現在都以為他不買了,頓時有利的氣氛由賣方市場轉向買方市場。

    胡戈心中好笑,你既然沒看中,卻站在這裡一動不動,難道等著過年啊!明擺著想壓價嘛,這種套路後世那些逛批發市場的中老年婦女可比你玩得熟練。

    這個時候拼的就是看誰熬得住,胡戈笑笑也不作聲,要是這時有根煙就好了,那整暇以待的派頭就更足了。

    兩人就這麼你不看我,我不看你的對峙著,神似極了聯合國議案表決時美國與蘇聯的外交代表。

    五分鐘過去了……

    十分鐘過去了……

    半小時過去了……

    就在圍觀眾人耐心即將耗盡時,見自己小動作失敗的胡商終於主動開口了:「我錢不夠,但我必須要這個寶物!這對我和我的家族非常重要,還請您成全!」

    「你有多少錢?」胡戈不打算繼續糾纏在毫無意義的問題上。

    「黃金三千兩,按現價折算成銅錢則是一萬五千貫。(唐時1兩黃金約等於3.5貫—6貫銅錢)請幫幫忙!」胡商生怕賣家不賣,哀求道。

    「加上這匹馬!」胡戈突然想起軍爺,這麼高大的馬匹他一定喜歡。

    胡商好一陣猶豫,彷彿下著決心的模樣,這倒叫胡戈有些納悶,聽說唐初馬價不過數十貫一匹,為何此人數千兩黃金都可以拿出,卻為何為了一匹馬而惺惺作態?

    「好吧,成交!」胡商一咬牙,踮起腳將馬背上一左一右兩個極厚實的包袱解開,讓胡戈點了點數,一共30個金鋌。

    這還是胡戈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見如此之多的黃金,心中自然免不了有些激動,他隨手拿出一個金鋌來觀摩,只覺這種長條形的金鋌入手沉重,(唐制1兩約等於現在40-42克)其正面密密麻麻的刻著數十文字,胡戈仔細一瞧金鋌上面的銘文,發現竟是唐朝官制的百兩金,一筆交易就能拿出如此之多的大唐金鋌,看來這個胡商生意做得不小。

    錢貨兩訖後胡商抓起玻璃瓶並提著褲子快步離開了交易現場,胡戈也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中將金鋌收好,幸虧要了這馬,不然這二百多斤的金子要怎麼拿啊!不過剛才好像這匹馬馱著二百多斤金子和目測重量不下於袋中黃金的胖子仍然健步如飛,再加上胡商那委實心痛的表情,難不說此馬真是一匹寶馬?

    看著這匹馬背都比自己1米78的身高還要略略高出幾公分大馬,胡戈越來越覺得自己撿到寶了。

    儘管胡戈是學農的,而馬從古代起就跟農業生產結下了不解之緣,不過作為一個在20世紀華南地區長大的青年,見到馬的概率是很小的。而且大學裡面這一科屬於畜牧,與自己的專業轉個隔著一道小小的鴻溝。所以他現在只知道自己中獎了,至於是中了五百萬的改命獎,還是五萬的怡情獎,這都得見到真正懂馬的人才能揭開謎底。

    在他心裡隱隱覺得,也許軍爺就是那樣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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