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洞見 四十四、流水 文 / 賊道三癡
四十四、流水
翰音客棧送來的是普通的麻紙,和華亭陸氏莊園出產的上品黃麻紙沒法比,較為粗糙,筆倒是不錯,是小管狼毫,狼毫聚鋒強、彈性足,毫鋒與粗疏的麻紙接觸,撇捺勾勒之際,時有滯澀之感,但書寫起來卻也別有奇趣。
史載歐陽詢不擇紙筆,可以任意書寫,各盡其妙,但以陳操之的體驗,質地堅韌的紙張可用軟毫、質地柔和的紙張宜狼毫、短鋒不宜寫細筆小字、長鋒不宜厚重肥圓字體、枯筆作章草飛白為佳、軟毫則行楷皆宜,而現在,他是以小管狼毫在粗麻紙上記曲譜,燕樂半字譜的絃索譜,燈火搖搖中,殘缺的漢字、蝌蚪狀的音符連綿而出……
謝道韞與謝玄圍爐對坐,謝玄只顧飲酒,心裡暗笑,阿姊與子重單獨相處非止一日,今夜卻硬要拉他一起來,嘿嘿,阿姊為官半載,還沒忘了她自己是女子啊。
謝道韞輕抿盞中新釀山陰酒,感著酒的溫熱和甘甜,眼望陳操之,陳操之筆不停書,忽而又眉頭微鎖,抬眼望著她,定定的看一會,又低頭書寫起來,若不是謝道韞看到陳操之是在寫字,還會以為陳操之是在為她畫像呢。
今夕復何夕,共此燈燭光,不管怎麼樣,只是在這簡陋的客舍坐著,聽北風低嘯,感酒香爐暖,謝道韞就已非常欣慰,紅泥小爐中的炭火不時有輕微的裂響,這樣的氣氛真是讓人沉醉。
一刻時後,陳操之將筆擱在硯台上,雙手執著長長的麻紙,瀏覽一遍,待墨稍乾,笑著對謝道韞道:「這是給英台兄的生日禮物,是現在獻上,還是明早?」
謝道韞道:「當然是現在,若待到明日,今夜則難眠。」
陳操之便起身至謝道韞身前,將那卷麻紙雙手遞上,謝道韞接過,細長的眸子一閃,喜道:「是琴曲!」
陳操之道:「這曲子英台兄定然似曾相識。」
謝玄也雅好音律,善吹三十六管竽,便過來與阿姊連肩並坐,看那曲譜。
謝道韞將麻紙曲譜攤在膝前,修長十指在膝頭按捺撥揉作鼓琴狀,忽抬頭道:「這似乎是《高山流水》的後半段。」
陳操之微笑道:「是也,曲名《流水》,共八節,英台兄且再細品,看與《高山流水》後半段有何不同?」
古琴曲《高山流水》自漢代便已流傳,並非伯牙彈給鍾子期聽的原曲,乃是後人托名而作。
謝道韞復低頭彈奏無形琴,她的蕉葉琴從烏衣巷帶來了的,但上月底回東山就留在了莊園裡,謝道韞今日未以黃連染手,雙手在燈光炭火映照下瑩白如玉,右手抹、挑、勾、剔,左手吟、綽、進、退,認真的樣子真像是蕉葉琴就橫在膝上。
半晌,謝道韞舒展十指貼在膝蓋上,說道:「這《流水曲》比之《高山流水》後半段更顯結構精巧、繁複優美,第六、第八節的七十二滾指法更有洋洋乎若江河的風概。」忽然長眉一挑,問:「子重不會操琴,何以能改此《高山流水》曲?」
陳操之道:「常聞英台兄鼓琴,耳熟能詳,古琴、豎笛,音律一也。」
謝道韞點頭道:「我彈《高山流水》曲,常覺前半段比後半段遜色,子重將《流水》單獨成曲,甚妙。」拱手道:「多謝子重惠贈。」
謝玄卻有些不喜,陳操之冒寒趕來可謂甚有情義,但書贈《流水》曲又是何意呢?知音高山流水、磊落兩袖清風,子重與阿姊真的只有友情嗎?
夜深,謝氏姊弟辭歸開源客棧歇息,出門時才發現雪花飄落,無聲無息中屋頂地上已經朦朦薄白,天冷,雪隨落隨積。
陳操之踩著薄薄一層積雪送謝道韞、謝玄出翰音客棧,謝道韞忽然道:「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明日就二十歲生日了,總以為自己還小啊,世事真是神奇,總有讓人猜不透的結局。」
陳操之想到自己兩世為人,也很有感觸,說道:「這世間總有不可知的神秘,縱有千古,橫有八荒,生有涯而知無涯,我們是如此渺小而且無知,悲傷否?不,我們有良知,我們關注並珍惜世間之美,無論親情友情、憐惜或者悲憫,這些美好的情感,乃至琴棋書畫、花鳥蟲魚,都讓我們感受到生命之可貴,我們希望並爭取讓這世間減少苦難,生年不滿百又如何,我們來此世上一遭,我們努力過、相識相知過。」
謝氏姊弟立定腳步望著陳操之,謝道韞眸光璨璨,心裡湧起的是難以言說的感動,怕眼淚流下來,仰起頭,細雪漫天而下,沾在臉上涼涼的溫柔,雪之上、雲層外,十五的圓月和諸天星辰宛在。
十六日一早,天色微明,陳操之與冉盛洗漱畢,侍婢柳絮就笑嘻嘻過來道:「兩位陳郎君,我家榭郎君請兩位去食韭吐水引餅,我家榭郎君知陳郎君要趕著回去,特給店家賞錢,命店家早早準備韭葉水引餅。」又道:「我家榭郎君看到雪積了厚厚一層,很高興,說會稽旱情可得緩解了,而且據我家三主母說,阿元,不不,我家榭郎君出生那日就是大雪天,今日雖在旅途慶生日,且喜有陳郎君這樣的好友趕來,我家榭郎君很快活,一早起來笑瞇瞇的。」
陳操之、冉盛踏著積雪來到開源客棧,與謝道韞、謝玄還有謝氏部曲僕役一道食用謝道韞的壽麵,食畢,歇了一刻時,大約卯時末,陳操之便即告辭,上馬欲行,卻見東邊一騎急奔而來,馬蹄濺雪,行色匆匆,卻是一名謝氏家僕,寬簷斗笠上一層的雪,喜道:「總算趕上陳郎君了,蕉葉琴取到。」下馬,將包裹嚴實的蕉葉琴呈給謝道韞,卻原來是謝道韞連夜命家僕趕去東山墅捨取琴來。
謝玄笑笑的道:「總能這麼巧,子重與我阿兄可謂心有契契焉。」
謝道韞就在開源客棧簷下彈琴,陳操之立馬聽之,明朗輕快的前奏,彷彿遠處溪流細細而來,曲折迴旋,遇磊石則頓挫,逢開闊而潺緩,碎珠跳玉,漸匯漸大,大江九曲,奔流湯湯,智者動,智者樂水,對生活的感悟和對生命的體驗,化作《流水》曲,罕有知音者,空勞《流水》聲,而現在,知音在前,滿庭積雪,《流水》曲豈空勞!
午時已過,宗之、潤兒在青甸小鎮客棧用罷午餐又等了好一會,還不見丑叔和小盛回來,等待的時光好難捱,潤兒對小嬋、雨燕說道:「小嬋姐姐、雨燕姐姐,我和阿兄想到鎮東頭等丑叔,順便踏雪玩耍,好不好?」
宗之補充了一句:「昨日來,看到東頭有一片梅林,開花了。」
小嬋道:「操之小郎君也差不多要回來了。」
雨燕看了小嬋一眼,低聲道:「小嬋姐帶他們去吧,我這兩日身子不方便。」
小嬋「嗯」了一聲,拉起宗之、潤兒的手,說道:「不許亂跑,聽到沒有?」
小兄妹二人答應著,跟著小嬋出了客棧,荊奴帶了兩名陳氏私兵、四名西府軍士跟隨保護。
天冷,積雪被踐踏成冰,很滑,小嬋便讓來震駕牛車,她和宗之、潤兒坐到車上,軋冰輾雪,來到小鎮東頭,但見平疇曠野,俱被皚皚白雪覆蓋,空氣清新冷冽,呼吸可清滌肺腑。
潤兒攀著車窗吟誦道:「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丑叔曾讚這是毛詩佳句,潤兒今日也是深有體會。」
宗之說道:「這是出征士兵思鄉詩。」
潤兒知道阿兄言下之意,脆聲道:「情因物感,文以情生,遵四時已歎逝,瞻萬物而思紛,悲落葉於勁秋,喜柔條於芳春,心雖不同,感人則一,阿兄你看小盛手下的那些軍士,他們也思鄉、也楊柳依依的,只是咱們不瞭解而已。」
宗之詫異道:「潤兒這是哪裡看來的,說得這般高妙通脫,我卻未讀過?」
潤兒有點小得意,笑瞇瞇道:「丑叔教授的,阿兄難道沒聽到?」
宗之撓頭道:「我沒聽丑叔講過啊。」問:「丑叔可時對你講的?」
潤兒忍著笑,說道:「就是去剡縣訪安道先生時啊。」
宗之追想道:「是了,有一次我隨安道先生去片雲巖了,是不是那次?」見潤兒忍俊不禁的樣子,宗之醒悟道:「潤兒又哄我!」
潤兒見阿兄有些不快活的樣子,忙道:「潤兒和阿兄玩笑的嘛,這不是醜叔教的,是陸小娘子教的,潤兒上回不是和娘親去華亭見陸小娘子嗎,陸小娘子帶我游平湖時,在舟中口授了這篇《文賦》,這是陸小娘子的叔祖、大名鼎鼎的陸士衡所作。阿兄,待回到陳家塢,潤兒就抄錄給阿兄看,好不好?」
宗之「嗯」了一聲,並不因為潤兒作弄他而埋怨潤兒,宗之非常遷就愛護潤兒。
一邊的小嬋歎道:「小嬋姐姐真是老了,潤兒說得這麼深奧,我都聽得發暈。」
潤兒笑道:「小嬋姐姐、青枝姐姐都是勝過鄭康成婢的,小嬋姐姐跟隨丑叔這麼久,現在自然更厲害了。」
小嬋有些難為情道:「操之小郎君的學問我哪學得會呢,我只是粗通詩、論而已。」
牛車駛至鎮東口梅林邊,小嬋與宗之、潤兒下車,遙望來路,積雪盈野,與昨日來時大異。
潤兒擔心道:「這麼大的雪,丑叔和小盛能趕回來嗎?」
荊奴呵呵笑道:「潤兒小娘子不必擔心,這種雪算不得什麼,雪地跑馬更快,小郎君他們很快就能趕回來的。」
道路兩側,數千株梅樹參差立雪,沉甸甸的枝丫上一半白一半黑,白的是雪,黑的是枝幹。
潤兒踩著積雪走到一株梅樹下,仰頭道:「不知這梅樹開花未,是白梅還是紅梅?」
陳氏的私兵和冉盛手下的軍士無人不喜愛美麗聰明的潤兒小娘子,聽潤兒這麼說,便有兩個軍士上前道:「小娘子請讓開些。」
潤兒便讓到一邊,就見那兩個身強力壯的軍士抱住那株老梅樹使勁搖晃,撲簌簌方圓數丈內下了一場大雪,雪末飛揚,潤兒「格格」直笑,再看時,冰雪搖落,點點紅梅顯現,梅花香氣隱隱。
兩個軍士大呼小叫著跑出梅林,這二人一頭一臉都是雪,衣領裡也有雪,手忙腳亂在清理,逗得眾人哈哈大笑。
潤兒靠近那株梅樹,細賞滿枝紅梅,蕊芯還有積雪,朱瓣冰心,冷香沁人心脾。
離梅樹不遠有條小溝,小溝那側是一片低矮灌木,積雪零亂,這時樹叢搖動,突然躥出一條灰白色的野狗,這狗兩耳豎起,骯髒的狗尾拖在地上,吐著猩紅的舌頭,涎水直流,模樣極是噁心,躥得甚快,朝潤兒撲來。
宗之首先看到那條兇惡奇怪的狗,大叫:「潤兒,小心惡犬!」一面朝潤兒奔去,要保護幼妹。
潤兒聽到阿兄喊,嚇了一跳,隨即便聽到嘶啞沉悶的犬吠,急扭頭看,那只流涎吐舌的野狗已經躥到她身前,狗眼直愣愣瞪著潤兒。
潤兒年幼,這狗又實在嚇人,害怕得銳聲尖叫起來,轉身便跑,那狗貼地一躥,前爪朝潤兒抓至,呲著涎水直流的狗牙就要咬噬。
離潤兒最近的是小嬋,她也是聽到宗之喊叫才發現這惡犬的,頓時全身寒毛一炸,她也很怕狗,但眼見潤兒嚇得小臉煞白,小嬋不顧一切就衝了上去,一腳踹在狗脖子上,那狗「嗷」的一聲,退開幾步,小嬋立足不穩,摔在雪地上,急急爬起,見那惡犬又朝潤兒撲去,而宗之已經衝了上來,一把攬住潤兒,那狗就朝小兄妹呲牙便咬。
小嬋隨手拾起地上的一根樹枝,使勁抽打那野狗,野狗嘶吼著,僵硬地轉過身,猛然一口,咬在小嬋小腿上,鋒利的狗牙透過數層布帛咬破小嬋的小腿,小嬋這時也不覺得痛,手裡的樹枝猛抽,「嚓」的一聲,樹枝折斷,那狗趁機又在小嬋左手背上咬了一口。
荊奴大叫著和幾名軍士趕來,「霍」的一聲,荊奴手裡的橡木棍飛擲而出,正中狗身,那狗受痛,在地上打了兩個滾,「嗷嗷」痛叫,躥入灌木叢中蹤影不見。
小嬋忍著傷痛,急問宗之、潤兒有沒有被咬到?宗之搖頭說:「沒有。」再看潤兒,臉色煞白,嚇壞了。
小嬋蹲下身子,緊張地摸捏潤兒的手足,迭聲問:「潤兒,咬到了嗎,咬到了哪裡?」
潤兒哭出聲來,抱著小嬋哭道:「沒有咬到,可小嬋姐姐被咬到了。」
小嬋這時才覺得手足兩處咬傷一陣陣抽痛,強笑道:「沒事沒事,小嬋姐姐是大人,潤兒不怕。」輕拍潤兒柔軟的脊背。
荊奴、來震等人都跑了過來,見兩位小主人未被咬傷,這才鬆了一口氣,宗之和潤兒攙著小嬋坐到牛車上,荊奴看了看小嬋的傷口,小腿牙痕淺,只是一絲血印,左手背牙痕深,鮮血直流,荊奴有傷藥,為小嬋敷上,用乾淨布條包紮好。
白髮蒼蒼的荊奴懊惱道:「都怪老奴粗心,離得遠了保護不周,沒想到林中突然躥出惡犬,致使兩位小主人受驚、小嬋被咬傷,待小郎君回來,老奴甘領責罰。」
小嬋強笑道:「這怎麼能怪荊叔,哪會想到竟躥出惡犬來!」心裡有深深的隱憂,想起前些日子山陰縣功曹史之子也是被狗咬傷,發怪病,怕水怕聲音怕見光,請操之小郎君去救治,小郎君說毒已發,無藥可救,不到十日,那人就死了!
剛才那條惡狗拖尾流涎的樣子很像是小郎君所說的犯病的猁犬啊,小嬋手腳冰涼,心裡很害怕。
荊奴道:「回去回去,回客舍去,莫在這裡等,天寒地凍莫讓兩位小主人受涼。」
潤兒道:「留兩個人在這裡守著吧,莫讓那惡犬咬到丑叔,還有小盛。」
荊奴誇讚潤兒小娘子心細,留下兩名軍士,其他人回客棧去。
車輪碾過雪地,「咯吱咯吱」響,車廂裡的潤兒見小嬋臉色蒼白,小聲問:「小嬋姐姐,痛嗎?」
小嬋伸右手摸了摸潤兒粉嫩的臉頰,說道:「有一點點痛,不怕,就怕咬到潤兒和宗之。」
潤兒道:「若不是小嬋姐姐攔住那惡犬,潤兒肯定被咬了。」
這時,聽得馬蹄聲急促,由遠而近,潤兒喜道:「是醜叔和小盛回來了。」
小兄妹二人下了牛車,朝來路一看,兩騎一先一後,正是騎「紫電」丑叔和「白駒」的小盛,小兄妹都歡叫起來:「丑叔。」
陳操之勒馬下鞍,大步過來問:「小嬋被狗咬了?是只什麼樣的狗?」
陳操之私下裡才會像幼時那般稱呼小嬋姐姐,他方才在鎮東頭梅林邊遇到那兩名軍士,得知小嬋被惡犬咬傷,問那兩名軍士是什麼樣的狗?兩名軍士卻說沒瞧清。
潤兒道:「丑叔,小嬋姐姐是為救潤兒才被惡犬咬傷的,那惡犬朝潤兒撲過來,潤兒嚇死了!」
荊奴上前請罪,陳操之擺擺手,再問那狗何等模樣?
宗之觀察得最仔細,說道:「是只灰白色的犬,也許就是白犬,皮毛髒亂,吐著舌頭、涎水直流,尾巴拖在地上,背上還有一塊皮毛像是燙傷的。」
客棧主人聽到了,說道:「那是鎮上姓方人家的狗,是瘋狗,已咬傷了好幾次個人,一人發病,已被關起來,看來是沒救了。」
潤兒和宗之一聽,臉色發白,小兄妹二人也聽過山陰功曹史之子被狗咬傷毒發身亡之事。
陳操之墨眉深鎖,看了看小嬋手足上的傷口,便道:「小盛、荊叔,把人全召集起來,帶上刀槍棍棒,今日一定要擊斃那條狗。」
六名陳氏私兵、二十名西府軍士在客棧門前列隊候命,陳操之讓荊奴和六名陳氏私兵留在客棧裡,他和冉盛帶著二十名西府兵來到鎮東梅林,三人一隊,分成七組,一齊搜索。
冉盛對陳操之道:「阿兄,這事交給我就行了,阿兄就在客棧等著便是。」
陳操之手執一根橡木棍,說道:「我隨你們一起去,一定要找到那條狗,被這種病犬咬傷,雖然不是一定就會中毒發病,可一旦發病就無藥可救,一定要在病毒未發之先找到那病犬,以其腦漿敷咬傷處,才有可能祛毒。」
這種狂犬病在後世都是只能預防而不能救冶的,陳操之現在只能依照葛洪在《肘後備急方》裡記載的「殺所咬犬,取腦敷之」這種奇方為小嬋醫冶,據說這方子有奇驗。
積雪抹平了丘壑,眾人分散搜索,在皚皚雪地中深一腳淺一腳往梅林深處行去,刀槍棍棒在前,一邊呼呼乍乍,想把那條惡犬嚇出來。
這片梅林連同灌木林有數百畝寬廣,林後還連著一座小山,那山也是灌木叢生,搜尋很是辛苦。
陳操之、冉盛一行二十二人從午後未時直到申末時分,天已經快要黑下來了,還沒搜尋到那條惡犬,就連陳操之這耐性極好的人都開始焦急起來。
忽聽左前方有軍士喊道:「在這邊,在這邊!」隨即聽到一聲犬吠,明顯是被打得痛叫。
軍士喊道:「往東北方逃了,快截住,快截住。」
冉盛瞧準方位象豹子一般疾奔而去,一邊跑一邊取下背上的螭紋強弓,彎弓搭箭,弦響犬吠,又嗷嗷叫了幾聲,隨即寂然。
軍士拖了死犬過來,陳操之一看,正是條白毛犬,背部有一處銅錢大小的燙傷。
回到青甸小鎮客棧,陳操之親自動手,先用薤葉汁為小嬋清洗手足傷口,再將犬腦敷上。
小嬋見一向好潔的操之小郎君不顧污穢為她療治,感動得要哭。
陳操之安慰道:「小嬋姐姐,沒事的,有葛仙師這奇方,定能祛病犬之毒。」心道:「《肘後備急方》載,凡犬咬人,七日一發,過七日不發,則脫也,要過百日,乃為大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