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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關中謠 第十七節 韋康 文 / 莊不周

    第十七節韋康

    夏侯淵和馬超先後接到了韓遂戰敗的消息,夏侯淵是大喜,後路無憂,援兵到來,自己的勝算又增加了一分。而馬超則是大驚,韓遂丟不起這個人,把曹軍的人數模楞兩可的增加了一些,沒說具體人數,只說是鄧艾和夏侯稱兩部,估計在兩萬人左右。縱使如此,馬超還是很吃驚,三萬鐵騎,被兩萬步卒殺得折損過半,這簡單是聞所未聞,就算是半夜遭襲,先期損失比較大,可是以西涼人善於山地作戰的能力,怎麼會輸給曹軍?再怎麼的也得拚個不分勝負吧。韓遂雖然沒有說已方慘敗,曹軍大勝,可是韓遂退走了,曹軍向下邽趕過來了,這事實已經很清楚了。

    馬超不敢再等了,他把馬種、馬岱叫了來,詢問他們各自的情況。馬岱說,朱靈這兩天在鳳凰山一直在做準備,看樣子是等曹軍前來決戰。從外表看,曹軍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主將夏侯淵的司馬郭淮昨天來鳳凰山下檢查了一下,好像是來巡視戰場的。

    馬超的臉色很難看,曹軍是在做決戰前的準備,看這副架勢,夏侯淵準備用三萬步卒和他在這兒死嗑了。如果僅僅是夏侯淵他倒也不怕他,野戰不是攻城,騎兵的優勢可以發揮出來,他還佔足夠的上風,可是韓遂打敗了之後,曹軍不僅增加了援兵,士氣也提升了不少,反觀已方,韓銀這兩天說話之中,已經透出了怯意,想要帶著人回去,看來三萬騎兵輸給兩萬步卒的結果讓韓銀的信心產生了動搖,這種情況下,他就是不走,馬超也不敢用他上陣。

    他瞇著眼睛,暗自想著心思,眼珠亂轉個不停。拳頭握了又鬆,鬆了又握,猶豫不決。他看了看馬種,聲音有些疲憊的問道:「派人進城了嗎?」

    馬種連忙說道:「還沒有,上次派人去,韋康沒有答應,這兩天還沒有再派人過去。」

    馬超「哦」了一聲,想了想又問道:「這些天有沒有人可能進入冀城?」

    馬種搖了搖頭,肯定的說道:「這附近的道路就這幾條,全被我們控制住了,除非是飛進去,否則絕不可能有人通過我們的防線進入冀城。」

    馬超點了點頭,對馬種的話很有信心。有騎兵不停歇的在冀城下巡邏,確實不太可能有人鑽到冀城裡去,連閻溫這樣的人都被抓住了,其他人更不可能了。

    「你再派人去冀城一趟,不,你親自去。」馬超睜開眼睛,用手指指點著馬種說道:「你親自去,這次把話說得狠一點,就說夏侯淵是來了,可是他只有一萬人,已經被我聯軍擊潰,退出了漢陽郡,如果他識相獻城,我可以保他生命無恙,冀城百姓無恙,如果他還是負隅頑抗,攻破了冀城之後,可別怪我控制不住那些羌人,殺個雞犬不留。」

    「喏。」馬種點了點頭,起身準備要走。馬超又叫住了他,鄭重的囑咐道:「一天,只有一天,明天他還不獻城,你就立刻出城,我們只有撤軍一條路了。曹軍的援軍快到了,這老天也不知道哪天會下雪,我不能再等了。」

    「我明白了。」馬種面色嚴峻的點點頭,他知道馬超的意思,現在去冀城逼降不過是欺負韋康是個書生,又不知道外面的情況,希望能以冀城百姓的安危為條件逼他投降,實際上馬超並沒有什麼把握。在這個情況下,撤退是比較穩妥的辦法,就算那些羌人不滿,總比把性命丟在這裡的好。估計他回來的時候,馬超已經打好了行囊,如果不能進冀城,就只有逃回武都道了。

    馬種走了,馬超把羌人首領叫了來,告訴了他們現在的情況,並說了自己的安排。那些羌人一聽,也是吃了一驚,他們不敢向前和夏侯淵決戰,只得接受了馬超的安排,回去收拾行囊,準備空手而歸。至於馬超所說的冀城,他們根本不相信,在他們看來這不過是馬超安慰他們的話罷了,這麼多天都沒打下冀城來,馬種一個人去說兩句話能頂什麼用。

    算了,回家吧,沒收穫總比送命強。

    有些羌人暗自後悔了,當初聽了馬超的話跟著他起兵,這些年什麼好處也沒撈著,反而要供著馬超的大軍,真是虧大了。不僅如此,現在還把曹沖這個財神爺可招來了,益州每年都會有好多商人深入到他們羌地收購皮子和牛羊,當時是曹丕在關中打仗,曹沖還可以睜隻眼閉只眼,現在曹沖親自來了,他還會讓商人去做生意嗎?只怕再想得到益州的那些新奇物事是難上加難了。這次回來,還是找機會和馬超離遠一些,通過那些商人向小曹將軍套點近乎,給自己留條後路吧。

    馬超雖然不是那些羌人肚裡的蛔蟲,可是他跟這些羌人打交道好幾年了,他們的神情落在他的眼裡,心裡想什麼大致也能猜出個七八分來。看著那些羌人頭領退了出去,馬超和馬岱面面相覷,又無可奈何。這些羌人很實際的,有好處就給你賣命,沒好處就賣你的命,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這次空手而回,這次羌人就把以前的好處全忘光了。

    「兄長,我去前寨了。」馬岱起身告辭。

    「去吧。」馬超有些煩悶的揮揮手,給自己倒了一碗酒,一飲而盡。馬岱猶豫了一下,張了張嘴,想要勸馬超兩句,可是想了想,還是沒說,起身出了大帳。

    夏侯淵臉上看不到一絲笑容,只是舒展的眉毛透露了他心中的滿意,他摸著銀柄拍髀上的紋飾,瞟了一眼朱鑠和郭淮,又看了一眼剛從曹沖那裡趕過來的丞相府軍謀祭酒杜襲:「杜大人,你什麼時候來關中的?」

    杜襲是穎川人,初平大亂的時候,他避亂到荊州,劉表對他很有禮遇,可是他對劉表並不看好,從來不去主動找劉表。跟他一起去的鄉人繁欽多次在劉表面前表現自己的才智,爭取出仕的機會,杜襲對他說,我們到這裡來是避亂的,只想在這亂世之中保住性命,可不是追求什麼富貴的,而且劉表這個人雖然有本事,可他的本事不適合在亂世之中生存,遲早必敗,你想追隨他,豈不是自找死路?繁欽不聽,杜襲就離開了襄陽,過江去了長沙。

    建安初年,曹操平定了穎川,把天子迎到許縣,他就逃回了家鄉,曹操以他為西鄂長,他做得很出色,極得民心。荊州步騎萬人來攻打西鄂,杜襲以五十人之眾拒守,親自披甲上陣,臨陣斬首百餘級,自傷三十餘,剩下的十幾個人個個有傷。城被破之後,他帶著城裡的百姓突圍,幾乎死傷殆盡,卻無一個人投降的。杜襲雖然打敗了,卻是一戰成名,鍾繇舉之為議郎,荀彧又向曹操推薦他,曹操隨即征辟他入丞相府為軍謀祭酒。

    這次曹沖征關中,曹操想想覺得有些不放心,手書一封,讓杜襲快馬送到關中。杜襲到長安沒見到曹沖,又追到郿塢,等他到了郿塢,曹沖已經率兵西向。杜襲又一路追了上來,在陳倉追到了曹沖。曹沖對杜襲知之甚詳,見他送上門來了,當然不會放他再走,把漢陽的軍情和杜襲一說,杜襲自告奮勇,不顧身體疲勞,趕到夏侯淵身邊。夏侯淵可以對曹沖有所保留,但杜襲是丞相府的人,有丞相軍謀祭酒的身份,夏侯淵卻不得不尊重他的意見。

    見夏侯淵問他,杜襲笑了笑:「晝夜兼程,剛到關中不過數日,聽車騎將軍說,領軍將軍披堅執銳,親自帶後來解冀城之圍,所以來看看,將來向丞相大人匯報的時候,也不至於道聽途說。」

    夏侯淵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又問道:「馬超五萬騎兵就在望垣,我這裡只有一萬五千多人,只能虛張聲勢而已,可不敢輕舉妄動,子緒可有什麼妙計教我,以解冀城之圍?」

    他不經意之間換了稱呼,已經向杜襲表示了親近,杜襲微微一笑:「將軍雖然只有一萬五千多人,可是卻嚇住了馬超,讓他數日不敢向前一步,將軍的虎威,足以當得十萬兵。如今小將軍和鄧將軍又順利擊敗了韓遂,解了將軍後路之憂,馬超必然喪膽,將軍在此再等兩日,必然可解得冀城之圍,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將軍也。」

    夏侯淵難得的咧嘴一笑,很快又收住了笑容:「子緒以為,我應該還在這裡等著馬超撤退?」

    杜襲點點頭:「前些日子天氣極冷,今天開始卻溫暖了不少,顯然是大雪將近,韓遂敗走,馬超又怯於將軍虎威,哪裡有膽量與將軍對戰。有將軍在此,他更不敢回頭攻打冀城堅城,只有在大雪之前退走一條路。歸師勿遏,馬超又是騎兵,羌人善於山地戰鬥,這時候追上去,只怕反而不妥,將軍百戰,豈有不知困獸猶斗之意。」

    夏侯淵聽了杜襲表面上恭維,實際是勸誡的話,略微低頭想了想,覺得杜襲說得有理,自己以一萬五千人的劣勢兵力解了冀城之圍,還完好無損,正是大功一件,這個時候確實沒有必要再去招惹馬超,萬一把他惹毛了,回頭死戰,自己也未必就是對手,不如就此打住。再說了,就算他想打,那些將軍也未必就願意全力追趕,說不定也是裝腔作勢的追一會兒,然後回來報告說追不上,你總不能要求步卒追著騎兵打吧,這也有點強人所難了。

    「子緒說得有理。」夏侯淵笑道:「就讓馬超小兒再躲兩天,車騎將軍到了西涼,收拾他也不急在一時。」

    朱鑠、郭淮一聽夏侯淵答應了杜襲的建議,也都露出了輕鬆的笑容,他們還真怕夏侯淵又來了牛勁,放著大好的功勞不要,偏要追上去和馬超干一仗。

    「讓文博撤回來,讓馬超安心一點走。」夏侯淵吩咐道。

    「喏!」郭淮連忙答應。

    冀城,州刺史府。

    馬種神色倨傲的坐在沮喪的涼州刺史韋康面前,昂著頭,幾乎是用鼻孔在看韋康,他的手籠在袖子裡,置在小腹前,神色輕鬆而自信,清澈的眼神在搖晃下的燈光下閃動著自信。

    「韋大人,你派往關中求援的閻伯儉已經回來了,現在正在我軍大營之中。夏侯淵很看重大人,親率一萬大軍前來解圍……」馬種看了一眼韋康,撇了撇笑了:「夏侯大人的勇氣,確實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像的。只是實力的差距,可不是一點勇氣可以彌補的。天將軍親率五萬鐵騎,在鳳凰山下大破夏侯淵,殺他夏侯淵丟盔棄甲,隻身竄逃。不過,他能不能逃出去還未可知,韓將軍可帶了三萬鐵騎在牛頭山等著他呢。能不能活著回關中,就要看他的運氣了。」

    韋康汗如雨下。冀城被圍半個多月了,自從閻溫出城之後,他又接連派出去幾批人,可是除了閻溫,其他的人第二天就被斬殺在城下。他本來還指望著閻溫能福大命大,搬來夏侯淵的救兵,解了冀城之圍,可沒想到夏侯淵是來了,卻只有一萬人馬,被馬超擊敗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夏侯淵敗了,冀城被攻破只是時間問題。城中只有兩千守兵,根本不是八萬大軍的對手,上次馬超沒有能得手,是因為他們沒有大型的攻城器械,現在已經過了這麼多天了,羌人再笨,從下邽等縣抓些民夫來造幾架大型的雲梯總是不成問題的。

    馬種從韋康蒼白的臉色看出了他的恐懼,心中暗喜,冷笑了一聲,接著說道:「刺史大人在涼州也呆了幾年了,仁德施於西涼,我家兄長正是感於大人的恩德,才不願與大人兵戎相見,不想逼大人太緊,故而不顧羌人心急,在城下待了十幾天,只是小示兵威,就是想成全了大人的名聲,不想大人連累了家族。如今大人憑些許老卒面對數萬大軍堅守冀城十幾天,援軍不至,按漢家三尺律,大人已經盡力了。此時棄城,不損大人分毫,還能保全冀城的百姓,成全大人的美名。」

    韋康眼睛閃爍了一下,有些心動。他是京兆人,父親就是前任涼州牧、太僕韋端。韋家在京兆是大族,韋端學問很好,在西涼人當中很有威信,韋康和兄弟韋誕從小受學,學問都很好,而且都寫得一手好書法,年少知名,十五歲就做了郡主簿。韋端被征為太僕之後,他就被荀彧推薦接替父親做了涼州刺史。他在涼州多年,名聲也不錯,可是他不是打仗的料,鎮伏不了那些西涼的豪族,當然更制不住馬超、韓遂這兩個傢伙,好在馬超、韓遂一直感念韋端當年的恩德,起兵之後一直沒來找韋端的麻煩,來打劫也繞開冀城,著意保全韋康。這次馬超來打冀城,也是因為在陳倉受阻,無奈之下才來打冀城的。

    三萬大軍圍城,羌人雖然沒攻上城頭,可是把韋康嚇得夠嗆,要不是朝庭有法律,馬超隨後也沒有強攻,他早就降了。如今援兵被馬超打敗了,冀城更是沒了活路。夏侯淵都被打敗了,想來丞相大人也不會怪罪自己的失職,殃及家人,而且現在投降還可以避免馬超惱羞成怒屠城,保全一城的百姓,對於儒家的仁德並無虧損之處。

    韋康擦了擦額頭的汗,抬起頭看了一眼馬種:「馬將軍,你真能保得城中百姓的安全嗎?」

    馬種暗自鬆了口氣,微微一笑:「豈止是城中百姓,就是韋大人,我也可保得無恙。我來之前,兄長親口說的,只要大人能為百姓著眼,不做無謂犧牲,他就能約束住手下的羌人,絕不亂殺。」他笑了笑,又接著說道:「羌人所求,無非是活命的糧食,大人既然滿足了他們的要求,他們又何必傷人呢。這一點,還請大人放心。至於大人,願去願留,悉聽尊便,絕不勉強。」

    韋康猶豫了好一會,歎了口氣,拜伏在馬種面前:「康的安危不重要,食朝庭俸祿卻不能盡忠守職,所欠唯一死爾。只希望將軍入城之後,謹守諾言,不要傷害城中的百姓,康就感激不盡了。」

    馬種站起身來,在袖子裡擦乾了手心的虛汗,然後伸出雙手扶起韋康:「大人放心,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天色陰得讓人壓抑,天邊的黑雲漸漸的亮了起來,風也漸漸的小了,吹在人臉上只有一絲絲的涼意,比起前幾天冰寒入骨的勁風來,這也算得上是小陽春了。

    可是馬超的心裡,卻徹寒無比。韓銀昨天夜裡就帶著人走了,他要回顯親去和大敗之後的韓遂會合,準備撤回金城熬冬,他們搶劫來的物資還有一部分藏在顯親,侯選那些人已經沒有實力,被韓遂給吞了,韓遂雖然打了個敗仗,自己卻因禍得福,實力卻有增無減,實在讓人啼笑皆非。

    馬超只剩下了三萬人,那些羌人也沒能心情,一個個早早的收拾好了行囊,將大營裡的哪怕一根木頭都撿起來帶走,在大山裡一根木頭也是好東西,不可輕易丟棄,至於後面的追兵,羌人們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從來沒有過步卒追擊騎兵的事情發生過,即使夏侯淵也不行。

    「兄長,都收拾好了,走吧。」馬岱走到馬超面前,輕聲說道。

    馬超無力的輕聲說道:「對面的夏侯淵可有什麼動靜?」

    馬岱也有些沮喪,但他卻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輕聲笑了一聲:「兄長放心,夏侯淵可能也知道我們要回去了,他剛剛立了大功,不會傻到用步卒來追我們的,他把朱靈都撤回去了,好讓我們放心回家。」

    馬超有些落寞的一笑,夏侯淵當然不會來追他,他已經成功了,一兵未動就把他從冀城趕走了,這麼大的功勞在手,何苦再來和他拚命。馬超輕輕的歎了口氣,看著還在營地裡尋找可以帶走的東西的士卒,自言自語的說道:「今年的日子難過啊,也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會凍餓而死。」

    馬岱聽了,心中淒苦,不免有些懷念當初在關中的日子。那時候雖然也比較苦,可是有河東郡的支持,他們還不至於到要挨餓的地步,馬超起兵以來每年都要為吃飯犯愁,自從馬騰無恙的消息傳來之後,不少人都對造反產生了動搖,包括馬岱也是如此。

    「曹軍的援軍來了嗎?」馬超見馬岱不說話,偏著頭若有所思,強笑了一聲說道。

    「哦。」馬岱一驚,連忙收回心神說道:「夏侯稱和鄧艾快到了,曹車騎的人馬還沒有,按閻溫說的,他應該還沒有到牛頭山吧。」

    「可惜,這次沒能和那兩個豎子大戰一場。」馬超掉過頭看著東面的天空,咬牙切齒的說道。

    「兄長,還是快走吧,馬上就要下雪了,早一點起程總是好的。」馬岱勸道:「他既然來了西涼,遲早要和兄長對陣的,兄長回去養精蓄銳,到時候打敗他,也好讓他知道這西涼是我們西涼人的。」

    「會有這麼一天的。」馬超神情鬆了一些,又歎了口氣:「可惜……」

    「兄長,上馬吧。」馬岱從馬超親衛的手裡牽過馬來,推了推馬超,將馬韁塞進馬超的手裡。馬超接過韁繩,翻身上馬,接過親衛遞過來的長矛,握在手中凝視了一會,掛在鞍橋邊。胯下的戰馬抖了抖鬃毛,昂首揚蹄,在原地轉了兩個圈,竟似有些興奮難抑。

    「走!」馬超叫了一聲,鬆開了馬韁,戰馬歡快的長嘶了一聲,放開四蹄飛快的向前馳去,馬超的親衛連忙跟了上去護著馬超,一路踢起滾滾煙塵。

    正在等候命令的羌兵們看到馬超,沒有像平時那樣高聲喝彩,只是靜靜的看著馬超,失望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漠然。天將軍,這次什麼好處也沒帶給他們。

    馬超昂著頭,刻意沒有去看那些羌人,心裡卻難受之極,他覺得自己辜負了這些羌人的期望,沒有能實現讓他們能夠活得好一點的願望,他在他們的心目中,不再是無所不能的天將軍,不再是他們的戰神了。

    「嗷——」馬超忽然縱聲長嘯,揮起馬鞭狠狠的抽了一下戰馬,戰馬吃痛,忽然奮蹄直奔,一騎絕塵,直向西南奔去。親衛們吃了一驚,連忙抽打著戰馬,緊緊的跟了上去。

    馬岱看著馬超有些落寞的背影,歎了口氣,圈轉了馬頭回自己的隊伍,剎那間,他回頭又看了一眼馬超,忽然覺得馬超的背有些馱了,他有些不相信,盯著馬超又看了一眼,覺得好像又不是,不免暗自笑了一聲,縱馬而回。

    「將軍你看?」身邊的親兵忽然叫了一聲,指著遠處叫道。

    「什麼事?」馬岱沿著他的手向冀城方向看去,只見一匹快馬飛奔而來,戰馬已經四蹄騰空的飛奔,可是馬上的騎士還在拚命的抽打著,身子幾乎貼在了馬脖子上。

    馬岱忽然有些緊張起來,不會是馬種出了什麼意外吧。

    「迎上去。」馬岱一揮手,帶著幾個親衛飛馬奔出,很快迎上了那個騎士。騎士奔到馬岱面前滾鞍下馬,單腿跪倒在馬岱面前:「將軍,冀城有緊急軍情。」

    「冀城怎麼了?小弟怎麼了?」馬岱的心猛的跳動起來。

    那個騎士大聲說道:「小將軍說服了涼州刺史韋大人,冀城降了。」

    「降了?」馬岱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跳下馬一把提起那個騎士,大聲吼道:「你說什麼?冀城真的降了?」

    「是的,冀城真的降了,小將軍命我來通知天將軍,速速入城,以免遲則生變。」

    「蒼天!」馬岱鬆開手,張開雙臂,仰天長嘯:「天不絕我啊——」

    「快,通知將軍大人,立刻殺向冀城。」馬岱對有些犯傻的親衛大聲吼道:「快去——」

    「喏!」被突如其來的好消息突然驚呆的親衛被馬岱狠狠的抽了一馬鞭,這才回過神來,連忙大聲應道,一個親衛飛身上馬,急馳而去。

    「快,集合親衛營,隨我搶佔冀城。」馬岱還是有些不放心,跳上戰馬,興奮難抑的轉了幾個圈,回頭對親衛大聲喝道。馬種只帶了百十個人,萬一韋康反悔,他可擋不住,冀城離這裡四十里,放馬狂奔也要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哈哈哈,馬岱心裡的歡喜幾乎抑制不住的溢出來了。他仰面朝天,長長的吁了一口氣。一片雪花從半空中飄落,落在他的臉上,立刻化為一滴水珠,讓他滾燙的臉龐為之一涼,暢快之極。

    「下雪了。」馬岱大聲叫道:「下雪了,我們去冀城過冬!過個好年!」

    「去冀城過冬!過個好年!」聽到了冀城投降消息的羌人們也興奮起來,一個個爭先恐後的翻身上馬,在軍官們的帶領下向冀城進發。

    「冀城降了?」夏侯淵大聲叫道,瞪著眼前大汗淋漓的斥侯,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平時的冷靜蕩然無存。

    「是,冀城確實降了。」斥候有些膽怯的向後讓了一步,嚇得有些結巴了:「小人剛從冀城下趕回來的,馬超的戰旗,已經插上了城頭。」

    「豈有此理。」夏侯淵狂怒,一拳砸在書案上,書案喀嚓一聲斷為兩截,案上的東西四散飛出,撒了一地。

    「父親!」夏侯稱輕叫一聲,上前攔住了眼睛都紅了夏侯淵。

    「將軍!」鄧艾、朱靈等人也面面相覷,看著快氣瘋了的夏侯淵無能為力,沮喪之極,都以為馬超要退走了,冀城解圍了,沒想到聽到的卻是這個消息。

    「立刻通知車騎將軍。」夏侯淵喘著粗氣,頹然的倒在坐席上,揮了揮手:「你們都出去,讓我靜一靜!」

    「冀城降了?」曹沖籠著手站在小山坡上,看著雪後初晴的美景,掃了一眼剛剛送到的軍報,愕然問道。

    「正是。」郭淮低了頭,輕聲回道,隨即將冀城丟失的情況說了一遍。

    「哎——」曹沖歎了口氣,無奈的搖了搖,將軍報扔到旁邊的小雙手裡。伸手扶了一下郭淮說道:「功歸一潰,可惜啊可惜。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在將軍帳下任何職?」

    郭淮對曹沖的冷靜感到很意外,一時竟忘了回話,旁邊的親衛文欽推了他一下,不快的說道:「我家將軍問你姓甚名誰,官居何職呢。」

    郭淮一驚,連忙回道:「屬下郭淮,字伯濟,太原陽曲人,現為將軍帳下司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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