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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東南傾 第三十六節 殞陣 文 / 莊不周

    第三十六節殞陣

    關羽一手撫著裝鬍鬚的錦囊,一手握著一卷襄陽書坊剛出的新書《荀氏春秋》,倚在燈下看得津津有味。這是雙方和談之後,曹沖讓人帶過來的,專門送給這位愛看春秋的關二爺。

    「父親,這襄陽出的書,感覺可好?」關平撩起帳簾走了進來,見關羽看得入神,一邊笑著,一邊拿起旁邊的油壺向燈中加了點油,又撥了撥燈主,這才坐在關羽身邊,笑嘻嘻的探過頭看了一眼。

    「好什麼好?」關羽哼了一聲,將手裡的書輕輕的放在案上:「這麼貴的紙,一頁只印了十列,才百十個字,邊上還留這麼多白,看是好看了,卻極是浪費,一本春秋經不過萬八千字,卻要分成上中下三卷,不就是為了多賺點錢嗎。蔡家到底還是商人氣太重,眼裡只有錢,卻無經濟之道。」

    關平咧嘴笑了,他倚在案上,一邊招呼手下人將關羽的吃食拿進來,一邊笑道:「父親不知道嗎?這些樣式可都是倉舒親自定的,我聽小雙說,字印得大,是為了防止那些小孩子眼睛看得累了會近視,也方便眼花的老者,現在的讀書人哪個不知道襄陽蔡氏書坊出的書是有名的『紙白如綿,字大如錢』啊,這可都是上等貨,小雙特地讓人送來的。」

    「你跟他很熟嗎,叫得這麼親熱?」關羽不滿的瞪起了眼睛,將書收到一旁,拿起竹箸在案上頓齊,白了關平一眼。

    「嘻嘻,父親,大雙小雙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小時候沒少在我身上撒過尿,跟我的妹子銀屏沒有二樣,倉舒娶了她們,也就是我的半個妹夫,我稱他的字有什麼不妥的?」關平一邊說,一邊將關羽愛吃的菜向關羽面前挪了挪:「連倉舒都知道父親與主公恩若兄弟,這也不稀奇了。」

    「放肆!」關羽笑著罵了一聲:「我和主公雖然親近,畢竟還是君臣,你心裡知道也就罷了,可不能在外面胡說,免得授人話柄。」

    「我理會得。」關平點點頭,又瞟了一眼旁邊被關羽邊角都抹得很整齊的書:「父親,這本春秋好像跟你平時看的左氏傳不一樣啊?」

    「這是荀氏傳。」關羽一邊夾起一塊肉脯送進嘴裡嚼著,一邊說道:「與左氏傳不同的。不過,我看他讓蔡家印這本書可有點用意不妥,看起來是尊王,實際上是想取而代之。」

    「何以見得?」關平好奇的拿起書翻了翻問道。

    「荀子稱人有四等,第一等人是上智,生而知之,法先王,當為聖人、天子,這曹倉舒自幼號稱神童,可不就是生而知之,自然也想內聖外王。」關羽一邊說,一邊冷笑道:「荀令君也變了,荀家的人,果然是善變的。「

    關平訝然,他愣了半晌才說道:「父親,原來還有這麼個意思?」

    「當然,凡事都有其用意,你不能光看到表面的東西,否則就會被他騙了。」關羽歎惜了一聲,放下手中的竹箸,端起水杯卻沒有喝:「我本來以為,劉封是假子,性格又勇悍,將來必生是非,讓他去長沙為質可以一舉兩得。沒想到他一到長沙,卻成了曹倉舒手裡的刀,曹倉舒給他一千人,讓他去跟孫仲謀打仗,活生生的讓孫仲謀以為主公與曹倉舒是真的抱在一起。我兩家均弱,本當同力抗曹,現在卻被他挑得爭鬥不已,最後得利的只有他一個人啊。」

    關平沉思不語。

    關羽見他出神,知道關平雖然孝順惇厚,卻不善這些心機,他搖搖頭,隨口問道:「今天可收到陸遜部的消息?這個豎子,天天躲在山裡不出來,雖然是為了他那點人馬,可像個蒼蠅似的打又打不著,趕又趕不走,著實讓人生厭。」

    「沒有,斥侯們沒找著陸遜部。不過他們發現了一處陸遜紮營的地方,趙都督帶著人去看了,估計半夜才能回來。」

    「他可帶了足夠的人手,別被陸遜打了埋伏。」關羽關切的問道:「這個豎子雖然不敢正面與我交戰,陰招卻玩得不少,趙都督未必是他的對手。」

    「父親放心,已經作了安排了。」

    關羽點點頭,沒有再說。父子二人有一句沒有一句的閒聊著,慢慢將案上的酒食吃完。關平起身去收了,關羽站起來走到帳外,看著初升的皓月負手而歎。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關羽不快的瞇起了眼睛,手撫上了鬍鬚。

    都督趙累喘著氣出現在關羽面前,單腿跪倒:「將軍,陸遜部向北去了。」

    「向北?」關羽吃了一驚,轉身回了大帳,趙累跟了進來,在地圖上一指,畫了一條折向東北的路線:「從留下的印跡看,他是從這裡翻過山梁,折向東不遠,便可以上大道。」

    「他向北幹什麼?不敢打,逃跑了?」關羽看著趙累指出的路線,有些不解的問道。

    「屬下懷疑……」趙累小心的看了一眼關羽。

    「你說。」關羽揮揮手。

    「屬下懷疑,他折向東北,是想循著大道趕到龍山,再折向西北,不過百里,就是我們的匡浦關。」趙累猶豫的說出自己的想法。

    「你是說,他去打匡浦關?」關羽想了想,搖著頭笑了:「他打匡浦關幹什麼,匡浦關在南海和桂陽之間,他就是佔下了,也是兩面受敵,根本占不住的。」

    趙累搖了搖頭:「將軍,匡浦關是我軍提防桂陽的前哨,目前兩家和好,所以匡浦關只有一千守軍,都是些沒經過大戰的郡兵,陸遜所部三千多人狡詐,郝子太未必是他的對手。匡浦關一丟,萬一桂陽有異動,我軍就沒辦法提前得到消息。陸遜因為家仇的事情,上次拒絕出兵長沙,已經被孫仲謀猜忌了。這次帶兵前來解圍,孫仲謀讓潘璋帶五千人為副,未嘗沒有想藉機肖弱他的實力的打算,可是被他三搞兩搞的,結果潘璋部損失近半,他卻毫髮無損。萬一他以匡浦關為禮,向曹鎮南投誠怎麼辦?」

    「會這樣?」關羽也收了笑容,有些緊張起來。

    「父親,不可不防。」關平提醒道:「我軍一失匡浦關,桂陽方面如果有想法的話,可以悄無聲息的直入三百里,打我軍一個措手不及。」

    「如此一說,倒不得不防。」關羽轉了兩個圈,撫著鬍鬚想了想,又對趙累說道:「你可曾派斥侯跟下去看看?」

    趙累點頭道:「派了,估計下半夜才能回來。」

    「那好,讓將士們吃飽喝足,早早的休息,如果陸遜真是去打匡浦關了,我們就隨後追上,你連夜派人通知郝子太,讓他小心提防,千萬別出城,以免中了陸遜的詭計。」關羽一擺手,斷然下令。

    趙累嚥了口唾沫,想說什麼又沒敢說,轉過頭看了一眼關平,關平為難的咂了咂嘴,囁嚅說道:「父親,要……不要通知一下主公?」

    「通知他幹什麼?」關羽不快的說道:「這點小事,一來一去三五天時間我就可以解決,難道對付陸遜這麼一個小兒,我四千大軍還不夠,還要去麻煩主公?陸遜小兒這些天來在我手下贏過一陣嗎?」

    關平咧了咧嘴,還是堅持道:「父親大軍移防,還是通知一下的好,以免主公到時候要找父親卻找不到。」

    「你明天派人去說一聲,就說我殺陸遜去了。」關羽忽然有些興奮起來:「這個豎子真是不知死活,老老實實藏在山裡保命也就算了,居然還敢去打匡浦關,哼哼,不生擒了他,如何對得起他給的這個機會。」

    關平和趙累對看了一眼,立刻低下了頭,快步出了帳。關平拉著趙累說道:「趙都督,你說陸遜去了匡浦關,有多大可能?」

    趙累搖搖頭:「不是可能,而是肯定。我雖然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但是陸遜在山裡打了這麼久了,又沒受什麼重大損失,他總不會逃回豫章去吧,要向北,只有去匡浦關了。拿下匡浦關,他也算是奪回一城,總可以有點功勞讓孫仲謀無話可說。」

    關平想了想,也點點頭,陸遜在番禺城外也沒用。番禺城裡有六千人,就憑他們一萬五千人根本打不下來,反而是陸遜這三千多人更容易消滅一點,他遠遠的逃到匡浦關去,倒也是個安全的法子。

    「那就準備著吧,你辛苦一點,一有消息就通知我。」關平說道:「明天一早出發的時候,我再派人去通知主公。」

    趙累應了一聲,匆匆的去了。關平看著清冷的月色,聽著隱隱約約的蟲鳴,回頭看了一眼帳中又捧起書的關羽,莫名的歎了口氣。

    天亮的時候,趕回來的斥侯證實了趙累的判斷,陸遜帶著人果然奔向了匡浦關。關羽隨即命令起程,全軍殺向匡浦關。

    匡浦關,守將郝普面對著呂蒙派來的使臣,面色慘白,神氣驚惶。

    「大都督精兵兩萬,從桂陽直抵關下,聞將軍忠義,不願加兵,故而遣我入城,請與將軍一見。」使者侃侃而談:「將軍如欲全忠義之名,勉力一戰,則我即刻出城,給將軍留下兩個時辰的準備時間。」

    郝普心中震驚不已,他不知道呂蒙是如何帶著兩萬大軍直抵湞陽的,那可是桂陽的地界,不是江東的地盤。使者雖然沒有說,但他可以猜得到,曹沖很可能和孫權也講和了,這才有可能借道給呂蒙。周瑜雖然曾經是江東的大都督,但是他的孫權有仇,他不可能私下裡借道給呂蒙。

    他在匡浦關的任務很簡單,就是關注桂陽郡的周瑜的動向,周瑜的手下有張任部四千人,劉備擔心周瑜會在他打番禺城的時候突然南下,所以才派他駐守匡浦關監視周瑜。他派人遠到郴縣,密切注意著張任部的動向。結果張任部很安份,呂蒙卻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兩萬人,攻匡浦關也許只要一次衝鋒。

    「將軍如果想給左將軍傳個消息,那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匡浦關向南的地界,已經被我們控制了,只准進不准出。」使者彷彿看出了郝普的心思,得意的微笑道。

    郝普的臉色越發的白了。

    「看來將軍確實有古人之風。」使者笑了,直起身來撣了撣衣衫,舉步欲走:「可惜這匡浦關內數千士卒與百姓,都要做了將軍的陪葬,而將軍年邁的老母,也將戴白受誅。」

    「你別說了,郝普願降。」郝普顫抖著解開腰間的印信,雙手奉上:「但請都督憐惜百姓無辜,莫作無謂殺戳。」

    使者看著郝普,一絲笑紋從他的嘴角蕩漾開來:「這是自然。」

    郝普降了,呂蒙卻沒有更換城裡的旗幟,依然掛著郝普的戰旗,甚至除了把郝普帶在他的身邊之外,他基本沒有動城裡的人員,謹慎的保持著城中的原樣。兩萬人馬也沒有進城,而是繞城而過,在匡浦關南十里的松嶺埋伏。

    呂蒙剛在松嶺準備好,陸遜就帶著人馬急奔而至,一看到呂蒙,他總算鬆了一口氣,苦笑著對呂蒙說道:「幸好你來得快,要不然這次打鷹不著,反要被鷹啄了眼。關雲長來得太快了,他落後我一天出發,卻督軍急進,兩日一夜就趕上了我,現在就在我身後二十里。」

    呂蒙也吃了一驚,看著身後的郝普,他暗自吃驚。關羽來得也太快了,照這個速度,如果陸遜真是要去攻城,只怕連城牆還沒摸著,就要被關羽堵在城下了。兵貴神速,這個關羽確實夠神速的。

    「來得正好,我也準備停當,你別停了,到前面河谷中列陣吧。」呂蒙輕描淡寫的說道,手卻緊緊的握住了手中的馬鞭,捏得指骨都有些發白。

    「都督,這裡的地勢險惡,關羽恐怕未必輕易就進來吧。」陸遜看著東邊陡峭的山勢,再看看嶺西奔騰的溱水,皺起了眉頭。就是個傻子,也能看出這裡是個打埋伏的好地方,關羽會上當?

    呂蒙笑了,從懷裡掏出一副書信:「所以我替你準備好了一封信,你派人送給關羽吧,他一定會自投羅網的。」陸遜狐疑的接過信看了看,也笑了:「都督好手段。」說完,交給一個親衛:「去,送給關將軍。」

    關羽騎在赤兔馬上,看著遠去綿延的山勢跱躇不前,緊緊的勒著手中的馬韁。赤兔馬不安的搖著頭,碗口大的馬蹄在地上蹬踏著,嘴裡噴出白色的沫子,顯得有些煩燥。

    「父親……」關平緊緊的跟了上來,看著關羽有些不太對勁的臉色,關心的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前面是什麼地方?」關羽深吸了一口氣,手指著前面那條起伏的山脈問道。

    「聽嚮導說,前面叫松嶺,是這裡最高的一座山。」關平打量了一下前面,有些緊張的說道:「父親,這裡一邊是山嶺,一邊是溱水,是個打埋伏的好地方。」

    關羽恍若未聞:「這松嶺,可有其他的名字嗎?」

    關平有些不解,他見關羽的神情有些異常,連忙派人將嚮導找了來。嚮導一聽關羽的話,也有些意外的說道:「將軍,松嶺上有野豬出沒,所以又名野豬嶺。」

    關羽的臉頰抽了一下,細長的鳳目一閃,一抹寒光一閃而沒。他撫著鬍鬚半天沒有說話,沉思良久。關平和趕過來的趙累見了,都不敢說話,只是緊張的看著關羽。

    「你知道嗎?這次到南海之前,我做過一個夢。」關羽緊緊的盯著前面的山勢,喃喃自語:「我夢到有隻豬啃我的腳,當時驚了一身冷汗,半夜未能入眠,今日看到此嶺,竟然同我夢中所見豬頗為相似,不禁心中驚懼,有種不安之感。」

    關平吃了一驚,回頭再看看趙累,趙累眼中也全是驚惶之色。關平連忙說道:「父親,此山險惡,既然有夢提醒,父親還是速退吧,待探明情況再進兵不遲。這裡反正離匡浦關也不遠了,陸遜聞知我大軍在後,未必有膽量去攻城的。」

    關羽心裡也很猶豫,他正在考慮,卻看到前面奔來一人,手裡高舉著一封信,一直奔到他的馬前,單膝跪倒:「將軍,陸校尉派人送了一封信來。」

    關羽「哦」了一聲,抬手接過信,打開一看,眉毛立刻豎了起來。他將信扔到關平的手中,冷笑著說道:「陸遜小兒,逃無可逃,居然敢大言誑我,看我不殺進去,取了他的項上人頭。」

    關平快速的在信上掃了一遍,大驚失色,連忙拉住關羽的馬韁說道:「父親,此乃陸遜激將之計,切不可上當啊。」

    趙累接過信看了一眼,無聲苦笑。原來信中陸遜以一種很得意的口吻說,久聞關將軍神勇,當年白馬一戰,百萬軍中斬殺河北名將顏良,威鎮天下。他從小就聽說了關將軍的威名,不過他慢慢長大以後,卻覺得很奇怪,將軍好像沒打過什麼勝仗,一直跟著左將軍如喪家之犬東奔西逃,西陵城下,更是以一對一,被一個不知名的老卒黃忠打得落花流水,聽說連萬人敵的寶刀都輸給黃忠,卻耍賴沒給,沒有一點名將的風姿。他現在也帶兵了,很希望能和幼時心目中的英雄一戰,奈何在番禺城下,關羽以多欺少,讓他不能痛快一戰。如今他本想來奪匡浦關,沒想到關羽跟來了,天賜良機,讓他有機會與關羽公平一戰,他在前面準備了兩萬雄兵,布下了天羅地網,專等關羽前來。如果關羽敢來一戰,則他在嶺中恭侯,如果不敢一戰,就請關羽把那口早就輸給黃忠的萬人敵寶刀相贈,然後調頭回番禺去,他要去取匡浦關了。

    陸遜這封信很毒,看起來很恭敬,稱關羽為絕世名將,從小就很景仰,但又說關羽沒打過勝仗,只知道逃命,還在西陵城下把寶刀輸了,這句話最讓關羽受不了,西陵城下那一戰,已經成了他的心頭刺,誰也提不得,偏偏陸遜再三提及,讓他如何能忍?

    「豎子大言欺我,他如何能有兩萬兵?」關羽冷笑一聲:「就算他佔了地勢又如何,我這四千健兒,何嘗會怕他那三千隻知道鑽山溝的廢物?我正要捉他祭刀,他倒送上門來了。給我殺上前去,任他有天羅地網,也給他捅出天大的窟窿。」

    關平苦苦相勸,拉著赤兔馬的韁繩不放,關羽惱了,一馬鞭抽在關平的手臂上,怒聲大吼:「給我殺上去,不親手斬殺了陸遜小兒,割了他那張利口,我絕不回兵。」

    關平見關羽真的發了飆,知道再勸無益,想想陸遜只有三千多人,就算佔些地利,也未必能對付自家這四千人,只得上前說道:「陸遜只知說大話,何必父親親自動手,我願為先鋒,上前接戰,請父親押陣。」

    「去吧。」關羽這才氣平了些,馬鞭一指前方喝道。關平二話不說,帶著一千人衝進了山谷。穿過長約一里的河谷,繞過兩個彎子,關平看到了在河邊列陣的陸遜。一看陣形,他提起的心總算放了一半,看看陸遜的陣勢就知道,陸遜在吹大牛,還是他那三千多人,哪來的兩萬人。本來嗎,孫權手下總共才幾萬人啊。

    陸遜放聲大笑,笑聲在河谷之間迴盪:「老關將軍不敢來,派了個小關將軍來了。呵呵,這也不錯,總比沒有功勞好。」

    關平大怒,命令列陣,雙方沒有多少廢話,很快就打在了一起。陸遜有三千多人,對付關平的一千多人實在是輕鬆自在,他穩穩的站在山坡上,指揮著部下上前將關平圍在了中間。關平指揮部下結成圓陣極力防守,打了好一陣,也沒發現山坡上有什麼異常,手下的傷亡卻超過半歲了,再不求救就支持不住了,這才發出信號,通知後面的關羽跟上。

    關羽接到關平的消息,立刻命令大軍湧進了河谷。一見到關羽的大旗,陸遜的陣勢鬆動了,沒多長時間就被趙累衝破了陣勢和關平合兵一處。陸遜指揮著手下且戰且退,慢慢的向匡浦關方向退去,擺出一副想要撤出戰場逃命的架勢。關羽已經被陸遜纏得煩了,早就想一舉殲滅他,如何肯放過這麼好的機會,緊追不捨,很快四千大軍就全擁進了河谷。

    一陣戰鼓沖天而起,呂蒙指揮著兩萬精兵從東面的山坡上一洩而下,首先飛過來的是一片箭雨,長箭帶著嘯聲,像一片烏鴉,帶著不祥的叫聲,一頭扎進了正奮勇向前的關羽軍。

    長箭入體,血光迸現,正向前衝殺的關羽軍立刻遭到了迎頭痛擊,沒反應過來的士卒中箭倒下一片,嚴整的隊形立刻亂成一團。

    關羽大驚,他這些天雖然行軍速度極快,可是卻沒有放鬆偵察,並沒有江東援軍從東面而來的任何消息,這鋪山蓋地、漫山遍野的衝出來的江東軍是從哪兒來的?

    「父親,快撤!」關平聲音都急啞了,嘶聲大叫。他舉著盾牌,猛的撲到了關羽面前,手中的盾牌高高舉起,遮住了身材高大的關羽面龐,卻露出了自己的身體,「撲撲」幾聲,他的胸腹之間中了幾箭,疼痛鑽心。

    「這些江東軍從哪兒來的?」關羽驚叫道。他本來以為陸遜是怕了他,故意嚇唬他而已,哪知道這裡真有大軍埋伏,而且從山坡上的戰旗可以看出,這些人是孫權真正的精銳,統屬大都督呂蒙的,這些人不是在廬陵防著曹沖嗎,什麼時候跑到這裡來了。他話剛喊出口,立刻明白了其中的關竅,這些人一定是從桂陽郡出來的,只有這樣,才能騙過他的斥侯,才能不引起他的注意。

    既然有兩萬人在此,匡浦關只怕已經失守,而這一切,不過是呂蒙和陸遜給自己設的圈套而已。更重要的是,周瑜能讓呂蒙從桂陽通過,只怕不會是因為他曾經是江東的都督,而是已經得到了曹沖的允許,要借江東的手來除掉劉備。

    關羽震驚不已,瞬間想明白了前因後果,他對關平大喝道:「快,殺出去,派人給主公送信,孫權已經和曹沖講和。」

    「講和?」關平一愣,疼得呲牙咧嘴:「他們怎麼會講和?」

    關羽恨鐵不成鋼的看了關平一眼,推了他一把:「他們怎麼不可能講和,要不然這兩萬江東軍從哪兒來的?說不定曹沖那個豎子就在桂陽郡,別哆嗦,快去。」

    關平已經去不了,這說話的片刻之間,關平連中數箭,他再也舉不動盾牌,身體軟軟的倒了下來,口角溢出鮮血,無神的看著暴怒的關羽。關羽聽不到關平的回應,低頭一看,不禁大驚失色,跳下馬一手接過關平手中的盾牌,一手環抱著關平,大聲叫道:「平兒,平兒,你可要撐住。」

    關平嘴蠕動了一下,卻沒有說出話來,嘴裡湧出幾個血泡,他想抬起手摸摸關羽的大手,卻無能為力。他的瞳孔在瞬間擴大,頭一歪,沒有了氣息。

    「啊……」關羽仰天狂嘯,抬手將關平放在馬前上,一手舉盾,一手抽出腰間的萬人敵,縱聲大吼:「親衛營,隨我衝鋒……」

    「將軍不可。」滿面是血的趙累一把抱住了關羽的腰。關羽大怒,奮力將他甩開,帶著集結起來的親衛營就要向著從山上衝下來的呂蒙衝殺過去。趙累吃不住他的力道,被他甩得連退幾步,摔倒在地。他顧不得疼痛,爬起來又衝過來死死的抱住關羽的腿:「將軍不可,呂蒙在此埋伏,打的就是全殲我軍的主意,如果沒有人衝出去給主公報信,呂蒙隨後將襲擊主公,我軍絕無生路啊。」

    眼珠子都紅了的關羽一聽立刻驚醒了,他看了一眼已經衝到山坡下的江東軍,大聲喝道:「起來,你帶著後軍衝出去,我來斷後。」

    「將軍先行,我來斷後。」趙累說完不等關羽再說,跳起來提著刀就衝了出去,他帶著後軍高舉盾牌,組成防守陣形,緩緩向前移去,擋在衝殺過來的江東軍面前,像一塊頑強擋住了如潮水般湧來的江東軍,雖然被衝擊得搖搖晃晃,卻決死不退。關羽無奈,只得帶著本部人馬急速撤退,向剛剛到達河谷,還沒來得及擺好陣形的江東軍阻擊人馬衝殺過去。

    呂蒙在山坡上看到了關羽的戰旗在向來路急速移動,知道關羽是想在阻擊的人馬立足未穩之時衝出重圍,他皺了皺眉頭,命令陸遜上前與趙累接戰,自己帶著人從山坡上向南飛奔,繞過趙累去追擊關羽。

    山坡上的路不如河谷裡的路平坦,呂蒙所部在山坡上跑得很辛苦,關羽帶著他的精銳親衛營大步前進,百十步的距離就組成了以他為鋒的衝鋒陣形,像一隻離弦的利箭,帶著無邊的殺氣,一頭撞進了慌亂的江東軍。

    「殺……」關羽大吼一聲,左手長矛挑飛一個江東士卒,右手萬人敵一劃而過,將迎面刺來的兩柄長矛砍斷,接著長刀從那兩個江東士卒的胸前劃過,皮開肉綻,鮮血泉湧,兩個江東士卒還沒有倒下,憤怒的赤兔馬已經像一陣紅色的旋風衝進了陣中,強大的衝擊力瞬間將幾個士卒撞得倒飛而起。

    負責阻擊的孫皎大驚,他長刀前指,大聲喝道:「長矛手上前,弓箭手在後,齊射,集射關羽。」

    長矛手來不及整齊隊列,挺著長矛以散兵陣列衝上前去,不分先後的向領先的關羽一人一馬捅去,後面的弓箭手拉開強弓,也不瞄準,高大的赤兔馬和關羽太醒目,不用瞄準也能射著。

    長矛如林,長箭如雨。

    關羽聽到了孫皎的叫聲,他用手中的長矛挑起一個江東士卒擋在身前,催馬直進,赤兔馬瘋狂的向前奮進,幾息之間,已經又向前衝了十幾步,正在指揮佈陣的孫皎幾乎能感覺到關羽眼中的怒火帶來的灼熱和萬人敵的森林殺意。

    「大人速退。」旁邊的親衛大驚失色,護著孫皎就要退回到山坡上,以避開關羽的沖天殺氣。孫皎大怒,這時候哪能退啊,後面的陣勢還沒完成,呂蒙還在拚命往這麼趕,如果讓開,關羽很快就能衝出陣去,以他赤兔馬的腳程,一天時間就能跑回番禺,雖然能全殲這四千人馬,關羽跑了,這仗就是輸了一半了。

    「退後者斬!」孫皎拔刀大吼,一刀將旁邊一個叫嚷著要退的親衛斬殺,嚇得其他的親衛一愣。孫皎將血淋淋的長刀猛的插在地上,奪過身邊一個親衛的強弓,順手抽出他箭壺裡的長箭,「嗖嗖嗖」連發三箭。

    三支長箭排成一線,直奔赤兔馬而去。關羽被舉在身前擋箭的江東士卒擋住了視線,等他看到飛來的長箭時,已經來不及撥打,三支長箭全部射入赤兔馬的前胸,正在狂奔的赤兔馬遭此重創,禁受不住,又向前衝了幾步,龐大的身軀依然向前撞倒了十幾個士卒,這才轟然栽倒。

    關羽在赤兔馬中箭的那一剎那間下意識的從馬背上飛起,在赤兔馬倒地的同時,他藉著赤兔馬衝出來的空當,大步飛奔了十來步,衝到孫皎面前,一聲暴喝,舉刀就剁。

    孫皎發完三箭,看到赤兔馬中箭,本想再射關羽,沒想到關羽那麼高大的身軀居然如此靈活,從馬上一躍而下,幾乎是腳不沾地的就飛奔了過來,他身高腿長,全力奔跑起來速度驚人,轉眼之間就到了自己的跟前,不由得大驚失色,他不敢硬接,也不敢向後退,乾脆將手裡的長弓向關羽砸了過來,團起身子向前便滾。

    關羽用手中的長矛撥開砸過來的弓,右手萬人敵便砍了過去,卻沒想到孫皎不退反進,還是用這種匪夷所思的動作,長刀從孫皎的背上橫掠而過,將他的背甲絲絛斬斷,卻沒能傷著他。等他收住腳步要回頭追殺孫皎時,一大群江東軍已經圍了過來,刀矛並舉,將他圍在中間,他只得放棄孫皎,全力廝殺,繼續向南衝擊。這些江東軍還沒來得及列陣,如何是他的對手,當者披靡,很快就被他殺出一條血路,帶著十來親衛落荒而逃。

    孫皎僥倖逃過一動,翻身跳起,手中長刀左右開花,連殺數人,等他斬盡了身邊的敵人才有空回過頭來,卻發現關羽已經衝了出去,不由得大怒,轉身就追。

    呂蒙帶著人追了過來,一看孫皎陣中一片狼籍,再看看孫皎背上被關羽一刀劈開的背甲,呲牙一笑:「校尉果然神勇,居然能當得關雲長一個回合,這次如果能抓住他,你是首功一件。」

    孫皎扭頭看了看自己身後像兩個大翅膀一樣張開的背甲,一邊脫一邊罵道:「你休要笑我,老子知道讓他跑掉了是老子的錯,老子這就追上去,跟他拚個你死我活,就算被他砍死,也比讓你執行了軍法強。」說著,扭頭就要走。

    呂蒙一把拉住他:「孫校尉,何必動氣,我是說真的,關雲長是誰?那是萬人敵啊,你射死他的馬,讓他落荒而逃,這傳出去,誰能小看你?」

    孫皎看了看呂蒙的臉色,覺得他不像是說假話,心裡這才痛快了些:「可是他還是跑了,可如何是好?」

    「沒事,他沒了馬,縱跑也跑不遠。」呂蒙笑著看了看已經被圍住的關羽殘軍:「這裡你就不要管了,你帶著親衛騎追上去,把我的親衛騎也一起帶上,他只有十來個人,一百多親衛騎應該能對付他了。」

    孫皎有些不相信的看著呂蒙,心道你有這麼好心,這麼大一件功勞讓給我?呂蒙似乎明白他在想什麼,他拍拍孫皎的肩說道:「校尉莫要多想,我要收拾這裡的戰場,只有把這個重任交給你了,難不成交給他嗎?」呂蒙說著,示意了一下正在遠處指揮的陸遜。

    孫皎笑了:「那就多謝大都督了,有情後補。」

    呂蒙一笑,又拉住轉身就要走的孫皎說道:「不知孫校尉準備如何追擊關羽?」

    孫皎不以為然的笑道:「有什麼呢,一百多騎兵,衝上去一頓亂刀砍死他。」

    呂蒙搖了搖頭:「那我就不放心了,關羽是什麼人?你一百多騎未必能收拾得了他,到時候再把我這一百騎兵送給他,我豈不是虧大了?」

    孫皎皺起了眉頭:「那你說應該怎麼辦?」

    「你的馬快,記得多帶弓箭,不要和他近戰,遠遠的跟著,別讓他休息,不時的衝上去射幾箭,他這麼大年紀了,再跑上一天一夜,估計就倒在那裡任你砍了。」呂蒙咧嘴一笑:「不要講什麼面子,能把萬人敵關羽給抓了,別管怎麼抓的,你都是值得的。」

    孫皎愣了一下,恍然大悟。隨即帶著呂蒙的一百親衛騎和他自己的五十騎,一共一百五十人,帶足了弓箭和乾糧,一路跟著關羽追了下去。呂蒙和陸遜指揮人馬,圍殺關羽留下的殘部。四千多人,先被一頓箭雨撩倒一小半,接著又被兩萬人圍在一起砍,沒多長時間就全軍覆滅,都督趙累也死在亂軍之中。

    關羽帶著十來個親衛衝出包圍,一口氣狂奔了十來里地,實在吃不消了,剛坐下喝了口水,後面孫皎帶著騎兵又追來了,關羽一聽說有百十騎,知道跑也跑不掉,本想憑仗著個人勇力奪馬的,哪知道孫皎見他站在路上等他,衝過來遠遠的射了一陣箭,放倒他幾個親衛,然後就跑了,氣得關羽乾瞪眼。他轉身再逃,孫皎又遠遠的綴了上來,不時的衝上來射兩箭,但保持著足夠安全的距離,不讓關羽有奪馬的機會。

    關羽看出了孫皎的用意,他帶著剩下的幾個親衛轉道向西,進了山,不走大道了。孫皎一下子傻了眼,向西渡過溱水不遠就是中宿城,如果被關羽到了中宿,他就別想抓他了。孫皎一咬牙,讓幾個士卒看著馬,自己帶上一百多人跟著進了山。

    進山沒多久,他們就遇上了橫馬而立的關羽。關羽不等孫皎回過神,帶著剩下的幾個親衛就殺了過來。他一聲長嘯,手中的萬人敵迎面斬殺三人,對上了臉色發白的孫皎。孫皎雖然緊張,卻也知道已經沒有退路,如果這一百多人還不能擊殺關羽,他這校尉也做到頭了。他咬牙苦戰,連接關羽三刀,被關羽強橫的膂力振得手臂酸麻,握不住手中長刀。關羽冷笑一聲,大步向孫皎逼來,準備將孫皎斬殺。

    孫皎的親衛一見,顧不得心裡對關羽的害怕,一起衝了上來,堵在孫皎面前。但他們被關羽的凶悍震住,只是護在孫皎面前,緊張的看著一步步逼近的關羽,卻不敢主動攻上前去。關羽的幾個親衛在剛才短暫的廝殺中已經全部陣亡,眼下只剩下關羽一人,卻還是殺氣逼人,壓得孫皎數十人步步後退。

    「豎子,還不上來受死!」關羽仰起了頭,伸出左手食指對著孫皎勾了勾,傲氣畢現。

    「豈有此理。」孫皎雖然看著剛才關羽幾個照面之間就斬殺了他幾十個親衛,可是年輕人的傲氣還是讓他不能這麼接受關羽的挑釁,他奪過一柄長矛,厲聲大喝,撞開擋在前面的親衛,像瘋了一般向關羽衝去。

    「殺!」關羽的長刀準確的落在孫皎的矛頭上,刀身一彈,在孫皎腰間一劃而過,帶著一溜血光,直奔孫皎背後的士卒。孫皎腰間一痛,收不住腳步,向前衝了幾步,拄著矛回頭一看,只見關羽人如虎、刀如龍,如虎入羊群,手起刀落,絕不空回,舉手抬足之間,必有一人喪於刀下。面對著十幾枝長矛、幾十口長刀,他視若無物,長刀連磕帶斬,片刻之間就將幾十個親衛斬殺於面前,剩下的十來個人心神俱裂,再也不敢面對如殺神一般的關羽,發一聲喊,拖著長矛掉頭就跑。跑出十幾步遠,這才停住腳步,回過頭看著關羽,長矛雖然還在手,矛尖卻在顫抖,弓也在手,卻怎麼也搭不上箭。這些從沙場上精選出來的士卒,在那一剎那間失去了戰鬥的勇氣。

    「哈哈哈……」關羽仰天大笑,在血泊之中收住了腳步,喘了口氣,回過頭來看著已經受傷坐倒在地、目瞪口呆的孫皎:「豎子,你還想活嗎?」

    孫皎渾身顫慄,他被關羽那種割草式的殺人手法給嚇住了,他也殺過人,而且殺過不少人,可是沒想到還有這種殺人的方法,在關羽的面前,那些人彷彿不是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一些等待收割的莊稼,他只需要跨上前去,揮起刀,就能輕鬆的收割。那些在戰場上也算是驍勇的士卒,在他的面前根本一點還手之力也沒有,沒有人能傷得了他。帶過來的百十個人,這不到數十息的時間,只剩下受傷的他和十來個似乎已經喪失了鬥志的親衛。

    「豎子,除了用些陰謀詭計,你們還有什麼本事?」關羽一步步的逼了過來,手裡的萬人敵指著孫皎的鼻尖,粘稠的血沿著刀鋒,慢慢的滴下來,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孫皎蒼白的臉上。

    難道我會死在他的刀下嗎?孫皎感到了一邊無助的恐懼。不,絕不能!

    他懼極反笑,他丟了手中的長矛,雙手撐在地上,看了看就在眼前的刀尖:「這就是關將軍的萬人敵?」

    「不錯,你應該感到慶幸,能死在這口刀下。」關羽哼了一聲。

    「奇怪,不是說這口刀已經輸給黃忠黃漢升了嗎?」孫皎笑道:「難道你又打了一口,還是真的捨不得,耍賴了?」

    關羽臉色一變,氣息猛的粗重起來,胸膛劇烈的起伏著,瞇著的鳳眼忽的睜了開來,凜冽的寒意讓孫皎幾乎為之一滯。他深吸了一口氣,又笑了一聲,只是聲音有些啞,好像憋在嗓子裡出不來。

    「萬人敵,哈哈哈……不過是個笑話。」孫皎仰天大笑,藉著笑聲,他忽然發現自己不緊張了,雖然身體還有些僵直,手還有些發麻,心理上卻不緊張了。

    萬人敵,什麼萬人敵,不是照樣被人打得落花流水,不久之前還被自己追得像個喪家之犬,有什麼可怕的。孫皎強迫自己的眼神從滴血的刀尖上離開,仰面看向關羽的紅色面龐,最先映入眼簾的,卻是關羽急促起伏的胸膛,以及他嘴邊拂動的長鬚。

    他老了!孫皎忽然有一種感覺。

    他的目光從關羽的兩腿之間看過去,他驚異的發現,那些一直在發抖的親衛也直起了身子,手中的武器也不發抖了,有矛的握緊了矛,有弓的搭上了箭。

    他越發放聲大笑,無視眼前已經接近暴走邊緣的關羽。「在黃漢升手下落荒而逃,如今又全軍覆沒,只剩下一個人丟盔棄甲、狼狽不堪的逃走,你也敢稱萬人敵?你殺了我吧,回到番禺城下選一匹好匹,下次好逃得快一點。」

    「豎子找死。」關羽狂怒的上前飛起一腳,向孫皎那張利嘴踢去。坐在地上的孫皎忽然張開雙臂,一把抱住他的腿,兩隻腿倏的伸了過去,猛的踹在關羽那一條腿上。關羽猝不及防,沒想到等死的孫皎居然還有反抗的意志,立足不穩,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驚起一地的灰塵。

    孫皎一擊得手,翻身跳起,一腳挑起身邊的長矛凌空握住、抖手就刺。關羽揮刀格開,縱身躍起,左手疾伸握住矛柄,右手揮刀便剁。孫皎撒手棄矛急退,關羽大步跟進,長嘯一聲,一刀劈在孫皎的肩甲上,深可見骨,孫皎吃痛,受不住關羽長刀上傳過來的壓力,撲通一聲雙腿跪倒,他伸出雙手緊緊的按住關羽的刀背,狂吼一聲:「放箭!」

    關羽猛的抬頭,幾支長箭悄然而至,射在他的胸前,他一驚,緊跟著幾柄長矛刺到。

    「殺!」關羽暴怒,奮力抽出長刀橫掃,幾個剛剛刺中他的士卒還沒來得及歡喜,頭顱已經沖天飛起。關羽倒退幾步,瞪大眼睛看著胸前的長矛和長箭,一臉的不信。

    鮮血順著矛柄和長箭汩汩流出,潤濕了顫抖的箭羽。關羽晃了幾晃,仰面栽倒,那口萬人敵被他奮力甩出,噹的一聲,插在孫皎面前的地上,來回搖晃著,刀身上的鮮血慢慢凝成幾滴,沿著刀鋒緩緩流下,浸入黃土,落出雪亮的刀鋒,反射著滿天的紅霞,在孫皎和剩下的幾個士卒驚恐的臉上一閃一閃,如殷紅的血。

    「喀嚓」一聲,萬人敵忽然從中折斷,墜落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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