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蜀道難 第十四節 換血 文 / 莊不周
第十四節換血
曹操為了曹沖的親事親自到了許縣求親,荀彧大感意外,連忙迎出中門,把曹操迎了進去。一聽說曹操來了,荀惲曹秋夫妻倆也連忙跟了出來相陪,幾個小一點的子侄輩也在外面候著,希望能有機會和曹操說上兩句話,留下一個好印象,將來也好出仕,只有荀文倩這時羞得無法見人,躲在母親唐氏房裡,和母親相擁而泣。
「別哭了,別哭了,這個傻孩子,大喜的日子哭什麼嘛。」唐氏愛憐的撫著荀文倩的臉,看著女兒喜悅的眼神:「這個倉舒還真有本事,不動聲色的就把陳家的親事給回了。」
「哼,他讓朱建平胡說八道,說我是個敗家命,我還沒找他算帳呢。」荀文倩破涕為笑,嬌羞的說道。
「不管怎麼說,他為了你把打關中的機會都讓出去了,可不容易呢。」唐氏歎了口氣道:「可惜他是個庶子,這以後啊,還得有麻煩。」
「能有什麼麻煩,就憑曹子桓,如何是他的對手。」荀文倩挑起嘴角不屑的笑道:「母親放心,不會有事的。」
「當然不會有事,他娶了我的女兒,就是有事也沒有了。」唐氏笑著刮了一下荀文倩挺翹的鼻子:「是不是已經想好怎麼幫他了?」
「母親……」荀文倩滿面通紅的扎進母親懷裡,嬌笑著,笑了兩聲卻又沉寂了下來:「母親,襄陽事多,只怕倉舒要盡快回襄陽,女兒如果跟著去了,以後可就不能常見母親了。」
唐氏笑道:「傻孩子,女兒終究是要出嫁的,娘總不能因為捨不得你。就把你留在身邊當老姑娘吧。去吧去吧,襄陽又不遠,倉舒也會常回來的,不用擔心。」
唐氏母女在後面說著體已話的時候,前面曹操正和荀彧談笑風生,他看到女兒曹秋和女婿荀惲陪在身邊,荀惲時不時的要看一下曹秋的臉色,便故意板了臉說道:「秋兒。聽說你對長倩很是凶蠻,是不是有這回事啊?」
「這能怪我麼?」曹秋笑著湊到曹操身邊,故意白了一眼荀惲:「他自詡有才,卻不幹點正事,一天到晚和一班閒人瞎玩,也不知道幫阿公和父親辦點實事,我這樣對他已經算是客氣了的。倉舒十四歲就能帶兵打仗,子文也做了虎豹騎督。子桓眼看著也要出征關中,他們哪個不比他年輕,卻擔起這些重任,哪像他只知道游手好閒,這被外人說起來。還說我荀家後繼無人呢。」
曹操聽了,哈哈大笑,轉過臉對著荀彧說道:「文若,看看。看看,我說早點讓長倩出仕,你就是不信,這下好,我閨女可把這筆帳記到我地頭上了,這聽起來是說長倩,其實是我這個做丞相的岳父不關心女婿呢,文若。你可害苦我了。」
荀彧撫著鬍鬚微笑不語,看往荀惲和曹秋的眼神裡卻透著一絲讚賞。曹操想了想道:「這樣吧,長倩文武雙全,年近而立,就到宮裡做個虎賁中郎將吧,靠著天子近一些,日後仕途也順當些,免得我閨女這麼久也不回去看看我。一見面就含沙射影的說些難聽的話。」
「豈敢豈敢。」曹秋笑著。向荀惲示意了一下,荀惲看了一下父親。連忙拜倒在地:「多謝岳父大人恩典。」
曹操扶起他來,端詳了一眼笑道:「莫要謝我,為國舉才,外不避仇,內不避親,這本是丞相的職內之事,要不是你父親攔著,何須等到今日啊。虎賁中郎將負責天子安全,你要好好為天子做事,不可有一點閃失,辜負了秋兒的一份心意,我這閨女從小到大,可是很少求我的。」
「諾!」荀惲激動地應了一聲,退了下去。曹秋見一言之間,夫君就成了秩比兩千石的虎賁中郎將,成了天子近臣,也是喜出望外,她本想著借曹荀兩家再次結親的機會,讓父親安排荀惲開始進入仕途,卻沒有敢奢望一下子就做這麼大的官。虎賁中郎將是天子的近官,掌管天子宿衛,是個舉足輕重的職位,父親能把這個職位給他,說明父親是把他當成了可以信得過的人了。這讓她夫妻如何不喜。
「丞相,這似乎有些不太妥當啊。」荀彧搖著頭說道:「一進入仕途就如此高位,可不是好事。」
「唉……」曹操搖搖頭說道:「以袁公路的頑劣,也出仕不久就任了虎賁中郎將,長倩難道比他還不如嗎,我看很合適。」
荀惲見他堅持,也不再多說,他想了想道:「馬家謀逆,馬壽成已經關入獄中,這衛尉一職也空了出來,以丞相之見,當以何人頂替。」
曹操沉吟了片刻:「我倒是有一人選,只是不知合適與否,還想與文若商量一下?」
荀彧笑道:「丞相請講。」
「周公瑾是江東都督,倜儻不群,又是舒城周家地人,如今被倉舒所擒,本是件大好事,只是如何安排卻是個難題,我想來想去,如果他願降,就將他暫且安排在許縣吧。衛尉是九卿之一,也算當得起他的身份。」曹操深思熟慮的說道。
荀彧想了想,笑道:「丞相高明,如此一來,只怕江東不戰自潰,孫仲謀又要頭疼了。」
「荊州水軍實力太弱,能緩些時間總是好的。」曹操點頭道:「倉舒要回襄陽去,你看這兩個小兒的親事,能不能……」
荀彧點頭道:「一切就按丞相安排。」
「既然文若沒有異議,我們就將幾個事快點走完,也好讓他早日安心起程,再者有文倩坐鎮襄陽,倉舒也能放心地去取益州了。」
「要取益州了?」荀彧有些意外的抬起頭。
「是啊,劉玄德得了江南四郡,此時還無暇騰出手來,倉舒在荊州大勝,正是取益州的好時候。我到許縣來,除了兩個孩子的親事之外,就是要與文若商量此事。」曹操皺起了眉頭:「時不我待啊。」
周瑜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九卿,他見到了天子。天子饒有趣味地看著這個聲名遐邇的周郎,十分開心。他從荀彧處已經知道了周瑜如果願降,就會頂替馬騰成了衛尉,而荀惲已經是虎賁中郎將了,換句話說。他身邊掌握武力地人就不完全是曹操的人,從此有了一絲安全感,他心裡那份一直隱藏著的不安終於消除了一些,不用再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了。
「周愛卿,你能迷途知返,彌足珍貴,以後當忠心王事,為朝庭盡力。」劉協和顏悅色的安撫道:「故太尉周公在西京多有襄助。朕時常想念,如今又見愛卿,朕甚是欣慰。」
周瑜無可奈何的低頭受命,他現在如果不向天子低頭,等著他地就只有挨刀一條路。而且死得還很窩囊,是以叛逆的名義被戮,弄不好還要牽連家族,就是曹沖不搞鬼。舒城周家也不能將他入祖墳,至於自己地妻兒,也沒有什麼好下場。
「罪臣周瑜,謝陛下不殺之恩,願為陛下效犬馬之勞。」
劉協開心的笑了,他輕抬手臂虛扶了一下:「愛卿平身吧。」說完示意了一下旁邊的侍郎金禕,金禕明白,立刻上前一步。朗聲說道:「天子詔,封周瑜為衛尉,賜宅院一所。」
周瑜大吃了一驚,他沒有想到自己一個罪臣,一個俘虜,一下子就被封為九卿之列的衛尉,雖說現在政在私門,但三公九卿依然是個顯赫的地位。像蒯越那樣的人不過才是個九卿之一地光祿勳。而自己居然也是個九卿了,他一時沒有轉過彎來。竟然忘了施禮謝恩,就那麼愣在那裡。
「嗯咳……周大人,該謝恩啦。」荀彧在一旁低聲提醒道。
周瑜如夢初醒,連忙拜倒在地,三跪九叩,大禮參拜。
劉協很滿意這個效果,他看著如鳥兒一般起伏地周瑜,真正感受到了一個帝王地威嚴,英雄豪傑又如何,還不是都為了功名利祿,只要自已捨得給官,給錢,他們都得拜服在自己地腳下。
周瑜大禮參拜完了天子,又說了一些閒話,這才迷迷糊糊的退了下來,直到現在他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突然由一個俘虜成了大漢國的九卿。他跟著侍郎金禕走出了簡陋的宮殿,到了衛尉辦公地尉廨,接見了自己的手下,這才慢慢清醒過來。
「周大人,我帶你去看陛下賞你的宅子。」金禕笑道。
「有勞。」周瑜看著眉清目秀的金禕:「敢問尊姓大名?」
「我乃京兆金禕,字德偉,家父前武陵太守金元機。」金禕斂了笑容答道。
「你是金太守地兒子?」周瑜一下子停住了腳步。
「正是。」金禕面露悲淒之色。
周瑜沒有多說什麼,默然的繼續向前走,金旋死在張飛手下他是知道的,此刻面對著金禕,他倒有些不知如何說才好。金禕簡單的說了一下他從武陵逃出來的經歷,然後說道:「多虧曹將軍送我到許縣,又舉薦我為侍郎,在天子身邊做事。」
「你對曹……將軍很熟悉?」周瑜有些不悅的皺起了眉頭。
「大人,這就是天子賞賜的宅院。」金禕在一座院子前面停下了腳步,回頭對周瑜笑道:「我們不妨進去一談。」
周瑜看著金禕笑得有些神秘的臉,停了片刻,這才點頭道:「請!」
八月上,曹沖帶著新婚地荀文倩,踏上了回襄陽的歸程。
孫尚香坐在車裡,看著前面曹沖那輛舒服的大馬車沉默不語,半天沒有說一句話,讓孫顰好生奇怪,不時的用詫異而又有些緊張的眼神看了眼她。
「小姐,你是怎麼了?」孫顰實在熬不住了,湊到她的身邊關切的問道。
「沒怎麼,就是有些煩。」孫尚香沒好氣的回道:「這兩天怎麼有空來陪我,那個黑小子呢?」
「他早就不在鄴城了。」孫顰撅著嘴嗔道:「小姐沒注意嗎?五十個特選虎士全都不見了。」
「對啊。」孫尚香也想起來了,好像這幾個人已經消失了好些天了,曹沖地婚事當天還看到他們地。後來就沒見過了,不過那些天大家都在忙曹沖的喜事,也沒人陪她練武,她悶在房裡好幾天,然後就跟著上路回襄陽,一時倒也沒有注意到,現在被孫顰一提醒,她才想到這個異常地情況。
「張先生和蔣先生也不見了。」孫顰又說道:「只有龐長史還在。好像又有什麼事情要做了。」
「你沒問問那個黑小子?」孫尚香好奇的說道。
「沒有,他從來不說要去做什麼。」孫顰說完才回過味來,紅著臉低聲說道:「小姐也真是,他幹嘛要告訴我啊,我們又不是什麼的。」
「別裝了。」孫尚香沒好氣的說道:「你給我小心一點,別給我丟人。」
孫顰臉色一暗。
「別哭喪著臉了。」孫尚香不知怎麼的,心情很不好:「過些天我去找他,把你許給那個黑小子。以後吃苦頭可別怪我,是你自己上桿子貼上去的。」她忿忿不平的說道:「你們這些人真是丟我的人,都被那些傢伙給迷住了,到時候我一個人回江東,不帶你們回去了。省得回去丟人。」
「小姐要回江東嗎?」孫顰吃了一驚:「你還要去嫁給劉荊州?」
「你就知道嫁人。」孫尚香搶白她一句,「成親有什麼好,兩個人天天膩在一起,連武也不練了。懶得像頭豬。」
孫顰一愣,抬頭見孫尚香恨恨不平地看著前面曹沖的那輛大車咬牙切齒,這才明白孫尚香為什麼突然發了飆,她吃吃的笑了:「小姐,這可不是我說你,曹公子倒是想把你順便也收了房的,是你自己不願意,要不然現在就不是兩個人膩在一起了。而是三個人膩在一起。」她托著腮說道:「唉呀,說起來也真是不錯,荀夫人智謀出眾,主內,小姐你武藝高強,主外,這個曹公子還真是舒服啊,可以整天去釣魚。」
孫尚香本來已經舉起了拳頭。聽孫顰這麼一說。手停了一下,接著更加用力的拍在孫顰的肩上:「誰給他主外啊。我要是有了兵,第一個打的就是他。」
孫顰尖叫一聲,吱溜一聲從車後溜了下去,飛身上了旁邊的馬,跑到前邊去了。
事實上孫尚香有些冤枉了荀文倩,因為荀文倩並沒有和曹沖膩在一起,而是和蔡璣膩在一起。蔡璣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無論從家世還是本事,她都不是荀文倩地對手。不過她比她的姐姐大玉兒聰明多了,既然不可力敵,那就智取吧。當初是她勸曹沖奪了荀文倩來,荀文倩聽曹沖說了以後十分感激她,再加上蔡璣嘴甜,又識得分寸,很快就和荀文倩成了好姊妹。
看著孫顰策馬從旁邊一閃而過,蔡璣笑著:「姊姊,後面的老虎又發威了呢。」
「沒關係,等一段時間也就好了。」荀文倩瞟了一眼孫顰的背影,低了頭繼續看著蔡璣手中的五千言說道:「她再囂張,也不過是女兒家地嬌蠻,還能比周公瑾硬氣嗎?周公瑾都低頭做了衛尉,她又能蹦躂到幾時,遲早還不是夫君的人?」
「我看未必呢。」蔡璣笑道:「她天天叫著要打敗夫君回江東去,怎麼會低頭,孫仲謀已經明言將她送給了夫君,夫君也有意收她入房,她卻斷然拒絕了,一點商量的餘地也沒有,天天跟著鄧師傅拚命練武,我倒不擔心她能否打贏夫君,只是怕她不知輕重,傷了夫君,這刀劍無眼的,萬一……可不好。」
「小玉兒,你放心,除非夫君自己失手,否則她是傷不著夫君地,她天天練武,夫君不也是天天練武?鄧師傅教她還能比教夫君用心嗎,夫君的天資,又豈是她能比的。」她笑著拿起蔡璣手中的書一邊看著,一邊笑道:「我看夫君啊,也就是想在她身上沾點便宜罷了。」
「嘻嘻嘻……」蔡璣也掩著嘴笑了起來:「正如姊姊所說,夫君是有點……呢。」
荀文倩笑著瞟了蔡璣一眼:「小玉兒,你知道夫君為什麼這麼容忍她嗎?」
蔡璣搖了搖頭,她一直以為曹沖喜歡孫尚香,所以才那麼容忍孫尚香的放肆,但這話當然不能在荀文倩面前說出來,她歪著頭想了想道:「我實在是猜不出來,想是夫君不想殺無辜之人吧。現在她又成了夫君的妾,自然更不會殺她了。」
荀文倩看著眼珠直轉的蔡璣暗自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書說道:「我倒是聽夫君說過,他說她尚在娘胎中就喪父,前年又喪母,孫伯符早喪,孫仲謀一腦門子地帝王夢,把她根本不當作妹妹,毫不憐惜的將她送給一打敗仗就丟妻棄子的劉老漢,她的命太苦了,既然天作機緣把她劫了來,有這條件就讓她掄足了囂張一回,只要不誤正事,又有何妨。」
蔡璣聽了,不免有些失落,她從荀文倩轉述的話裡聽出了曹沖對孫尚香的寵愛,並不僅僅是想在她身上沾點手足之慾,既然如此,同樣發育得成熟的荀文倩的到來並不能減弱孫尚香地受寵,對她來說,實在算不上一個好消息。
「小玉兒,你也不必擔心。」荀文倩拉過蔡璣地手捏在手裡:「夫君對你也是心懷感激的,他跟我說,如果不是你地支持,他不可能養得起一千鐵甲軍,在襄陽也不可能這麼順利,他的功勞有一半是你的,你可是他的心頭肉呢。」
蔡璣連忙笑道:「姊姊,你別多心,我並沒有什麼想法,既然嫁給了他,為他做什麼都是我應盡的本份。更何況我蔡家在他的照拂下,受益更多呢,說起來,還是夫君對我蔡家有大恩。」
「小玉兒,別忘了你現在是曹家的媳婦,還你蔡家你蔡家的,被夫君聽見了,可得好好收拾你了。」荀文倩俏笑著,伸出手在蔡璣的臉蛋上輕輕掐了一下,蔡璣自知失言,只得嬌笑著躲閃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