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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蜀道難 第十一節 命相 文 / 莊不周

    第十一節命相

    關中亂起,曹操召集眾謀士議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麼回事,沒費多少口舌就有了結果,大家意見都很一致,朝庭應該立刻出兵關中鎮壓叛逆,但在什麼人領兵出征這個問題上,眾謀士不約而同的緘口不言,如同鋸了嘴的葫蘆一樣坐在那裡發呆,像是研究起了地上的螞蟻,直到曹操發了火,拍了案,一個個的這才面帶難色的開始推薦帶兵的將領,這時候的意見可就不一致了,什麼樣的都有,有建議曹沖的,有建議曹丕的,也有建議由曹彰去的,當然最多的還是建議丞相大人親自帶兵前去。

    曹操只是面沉如水的聽著,把所有人的建議都否決了,自己卻沒有作出任何決定,他讓七嘴八舌的眾人回去再想一想,盡快拿出一個比較可行的主意出來,同時命令曹丕傳令河東郡、弘農郡、京兆尹、左馮翊、右扶風準備民夫,籌措糧草,隨時準備應調,這才揮揮手,起身走了,眾謀士也隨即散去。

    曹沖心中有數,關中暫時沒有自己的事,倒也不是很關心,假笑著和謀士們打了招呼,帶著龐統走了。曹丕看著輕鬆自在的曹沖,心裡卻是七上八下,他覺得曹沖這是胸有成竹,爭這個機會志在必得,這讓他很窩火,難道自己布了這麼大一個局,就是為了給曹沖創造一個機會?

    曹丕笑著和眾人道了別上了馬車,一進馬車就沉下了臉。今天曹操的態度很奇怪,他自己明明身體已經復原了,卻說自己身體還沒好,一時帶不得兵。說到曹彰時,他直接就給否定了,說他是虎豹騎都督。又沒有帶兵打過幾萬人的大仗,不能出征。那麼就剩下兩個人了,要麼是他要麼是倉舒,倉舒看起來更合適,他剛剛在荊州打了幾次幾萬人的會戰,戰績輝煌,可曹操卻還是搖頭,說荊州剛剛安定。倉舒一時還離不開。正當他開心的以為曹操要讓他出征時,曹操又說他雖然跟從征戰多年,但從未獨立帶過兵,只怕一時經驗不足,當頭潑了他一頭冷水。

    說了一圈下來,竟是無人出征,這不僅讓曹丕失望,更讓他不解。

    「公子。」司馬懿從後面趕了上來。

    「仲達啊。快上來。」曹丕一見司馬懿,立刻笑著招呼道。司馬懿笑著上了車,恭恭敬敬的坐在曹丕對面:「公子,看你這樣子,莫非是急了?」

    「我能不急嗎?」曹丕攤開手無奈的笑道:「丞相讓我籌措糧草。看樣子又要讓我做蕭何,我們費了那麼大力氣,豈不是全部白費了。」

    司馬懿笑了:「公子何必著急,丞相不是還沒有安排人出征嗎。公子並非沒有機會。」

    「此話怎講?」曹丕有些無精打采地。

    「公子,丞相身體分明已經康復,但卻說自己不能出征,顯然是個遁詞,他為何如此說?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丞相出征是順理成章的事,不出征反而成了怪事,只有一種理由可以解釋。他要把這個立功的機會讓給你們某一人,而且他認為關中的戰事,是你們可以應付的。」司馬懿侃侃而談,白淨的臉上掛著高深莫測的笑容。

    「那你認為丞相意在何人?」曹丕直起了身子,有了些精神。

    「公子弟兄三人各有千秋。」司馬懿笑道:「正如丞相所說,公子跟隨丞相征戰多年,對大戰地各個方面都比較瞭解,但缺乏的是實際帶兵經驗。這跟在後面做事與親自帶兵。顯然是有差別的,且關中兵號稱十萬。朝庭出兵即使沒有十萬,至少也要有五六萬人,丞相大人擔心公子一下無法掌握這麼多人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那子文和倉舒呢?」

    「子文公子勇猛善戰,又在荊州帶兵打過仗,但他只是帶人跟隨倉舒公子作戰,而且只不過是兩千人,一下子帶五六萬大軍,顯然也有些不妥,再說他是虎豹騎督,丞相既然不出去,作為宿衛騎兵的虎豹騎自然也不會出征,子文公子也是不合適的。」司馬懿有條不紊的說道:「他的機會最小,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曹丕臉上地笑容淡了:「那說來說去,豈不是只有倉舒了?」

    司馬懿搖搖頭:「也不盡然,倉舒公子是帶兵打過幾次大仗,戰績也不錯,但丞相大人似乎也不太願意他太露鋒芒,讓他留在荊州,一來是有意壓抑他,二來也是讓他在荊州好好經營,有以荊州為根本的意思。」

    「你是說丞相想把荊州就這樣交給倉舒了?」曹丕一下子皺起了眉頭。

    「我也不懂丞相為什麼會這麼做,但從各種跡象看,確實有這種可能,倉舒公子在荊州的新政,丞相大人似乎都沒有表示什麼意見,也不說好,也不說不好,竟是由著倉舒公子大展拳腳的意思。」司馬懿也有些不解:「照理說,有袁氏兄弟、劉氏兄弟先例在前,以丞相的智慧,應該不會如此才對,也許是我才疏學淺,估計不到丞相地用心罷了。」

    「有什麼估計不到的。」曹丕哼了一聲,不滿的說道:「長兄子脩去世之後,我才是嫡長子,可自從倉舒漸漸長大,丞相的心思就變了,如果不是去年倉舒大病一場之後做了些糊塗事惹得丞相不喜,只怕今天這種事都不用爭,直接就指派倉舒去了。」

    司馬懿一愣,立刻笑道:「如此正是好事啊,倉舒公子出錯,丞相心中猶豫,正是公子地好機會,此時不取,更待何時。」

    「我也想啊,所以才冒這麼大個險,做了這個手腳,可現在你看,弄不好又是白費心機。」曹丕又氣憤又無奈的擊了一下手掌,唉聲歎氣。

    「公子,你以為丞相真的不知道馬家兄弟並沒有謀反嗎?」司馬懿笑道:「韋孟明在他面前提出過疑慮。丞相卻讓我去查問,這個意思已經很明白了啊。」

    曹丕吃了一驚,忽的一下坐直了身子,聲音都有點發顫:「仲達,你是說丞相知道這是我們做的手腳?」

    「公子莫慌,丞相當然看得破,不過他既然不說,那就是默許了。公子又何必擔心。」司馬懿心中暗自搖頭,臉上的笑容卻更加發自內腑的真誠:「這說明公子所做地,正是丞相想做地,公子的想法正與丞相的想法不謀而合啊。」

    曹丕一聽,想了想也笑了,是啊,既然他裝糊塗不說,那就是默許了。自己這時候又有什麼好怕的呢。

    「那仲達以為我們當如何才能讓丞相派我們去關中?」

    司馬懿收了臉上的笑容,撫著嘴邊的短鬚,沉吟半刻道:「公子,要想取得關中的兵權,僅憑我等數人。資歷實在不足以鎮撫諸將,還須一丞相信得過地名將領頭,公子作為監軍,方有可能成行。這位名將不僅要有多年地作戰經驗。能讓丞相放心,還要能理會到丞相地實際用意,不至於壓抑公子的功勞,給公子足夠地機會,這個人選……」

    曹丕聞言點了點頭,想了想道:「那,子孝叔叔如何?他跟著丞相多年,戰功彪炳。恰好最近又該從荊州卸任,賦閒在家。」

    「曹鎮南正是最合適的人選。」司馬懿立刻點頭稱是:「曹鎮南江陵雖敗,卻依然是丞相最信得過的大將,如今他去了鎮南將軍之位,丞相一定不會讓他這樣一位能征慣戰的大將閒置在家,如果公子出面請丞相任他為西征首將,既順了丞相地心意,又給曹鎮南解決了江陵戰敗的窘境。一舉兩得。更何況曹鎮南的長子曹子平(曹泰)在襄陽,對我們從荊州調糧頗有幫助。」

    曹丕看著謙恭的司馬懿。輕輕的挑起嘴角笑了,這個司馬懿好啊,又聰明又聽話,點子來得還快,是個人才。「仲達,那就依你所說,到子孝叔叔那兒去一趟,把這員老將請出山。」

    陳群看著朱建平,又驚又喜,有些不敢置信地問了一句:「你確信?」

    「當然。」朱建平有些氣短的應了一聲,又覺得自己語氣不夠堅定,立刻瞪起眼睛說道:「你懷疑我的相術?」

    陳群見他誤會了,連忙笑道:「豈敢豈敢,你是鄴城第一神相,我怎麼敢懷疑你的相術,我只是確認一下而已,我跟荀家小姐真是命相不合?」

    「當然不合,不過不是你地原因,是荀家小姐的原因,她命中注定要嫁一個比她小三歲的男子才行,不然的話……」他有些心虛的頓了頓,豎起耳朵聽了聽,接著說道:「要不然,嫁一個死一個,家破人亡,身死族滅……」

    陳群的汗下來了,他看著朱建平翻飛的嘴唇,心悸不已:「受教受教。」

    陳群走了,帶著三分僥倖和七分幸運的走了。

    朱建平這才停下了說個不停地嘴,摘下帽子抹了把冷汗,回過頭對拍著手掌走出來的張松低頭強笑道:「大人,你看我做得還行嗎?」

    「好,朱大師果然是鐵嘴,我愁了幾天的事,到了你這兒嘴一張就給解決了。」張松走上來拍著手笑道:「你今天立了一大功,那件東西就是你的了。」

    「能為大人效勞,正是我的榮幸,怎麼還敢收大人的禮物?」朱建平眼睛放光了,瞟著房裡的那只匣子直嚥口水。

    「我是白讓人幫忙的人嗎?」張松有些不滿地說道,「好了,這次欠你一個人情,下次有什麼事要幫忙地,儘管來找我。」

    「不敢,不敢。」朱建平號稱鐵嘴,可他看到長相醜陋,眼神陰狠的張松還是有些怕,連忙斂容答道。

    張松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滿意地看了看朱建平點了點頭,帶著兩個虎士走了。朱建平臉上堆著笑看著張松出門,心裡卻罵翻了天,你個醜鬼,用刀逼著我胡說騙人,這傳出去不是壞我名聲砸我招牌嗎,我以後還怎麼在鄴城立足?找你有個屁用。你過兩天就滾回荊州去了,難道我也跟著你到荊州去混?對啊,荊州也不錯啊,聽說襄陽現在熱鬧得很,有錢人都在往那邊趕,我何不去湊個熱鬧?再有這個醜鬼護著,我說不定能發一筆大財。

    朱建平邊尋思邊打開匣子,拿出一塊晶瑩的鏡片對著案上的竹簡看了看。看著竹簡上模糊的字體立刻變得大了很多,不禁咧開嘴笑了:「還真是個寶貝,這倉舒公子出手還真是大方,替他做事有錢途。」

    曹沖聽張松一說拿著刀逼著鄴城第一神相朱建平騙人,差點把嘴裡的茶都給噴出來,蔣干大笑著抬手給了張松一巴掌:「你這個促狹鬼,這麼粗暴?」

    龐統捻著鬍鬚笑了:「這些術士大部分都是騙人錢財為生的,哪裡有什麼真本事。用點野蠻手段也不為過,能把事情辦成即可。照永年這樣說來,這事就算成了。」

    張松笑著點頭道:「自然,陳群嚇得臉都白了,卻又高興得像是撿了寶似地。煞是怪異。」

    蔣乾笑著說道:「我倒是有些不明白,這麼做豈不是明著告訴子桓公子是誰幹的嗎?陳長文雖然不會說,可子桓公子豈有不知之理,為什麼不做得隱蔽點。反正公子迎娶荀家小姐又不急在一時。」

    龐統和曹沖對視了一眼,故作神秘的搖了搖頭,長歎不語,蔣干有些急了,見他們不說,只好纏著張松:「永年,你給我說說,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張松含笑。用手中的毛筆指了指蔣干:「你啊,到了鄴城這些天就知道到處瞎逛,一點正事不幹,就知道天天閒逛,鄴城的酒樓你都喝遍了吧?這時候知道糊塗了,我還以為你醉死在溫柔鄉里了呢。」

    蔣干有些尷尬了,他這些天確實沒幹什麼正事,張松這麼說就等於是間接的在替曹沖指責他了。張松見他面色有些難堪。這才收住了話頭解釋道:「公子在荊州剛站在腳。根本不可能到關中去打仗,看丞相的意思。這個機會十有**還是子桓公子的,而且公子在這件事上做地手腳遲早要被他們知道,既然如此,不如趁著現在子桓公子有求之際,把這件事給解決了,以免留下隱患。露出破綻,就是要給他們來講條件的機會。」

    蔣干一聽就恍然大悟:「那我們很快就要回襄陽了?」

    「也沒那麼快,這還要看荀家的動作快不快了。」張松搖搖頭道。

    龐統接著說道:「當然這也要看子桓公子他們的反應夠不夠快。」他想了想,有些開心的笑了起來:「那個司馬仲達有點意思,應該能很快猜得到,這人如果上戰場歷練幾年,倒有可能是個不錯的對手。」

    曹沖停下了手中的茶杯,驚訝的看了一眼龐統,這傢伙說話怎麼有點像那個劍神西門吹血,有些高手寂寞地味道?

    曹丕聽陳群說他和荀文倩的命相不合,立刻沉下了臉,他覺得陳群的神情顯然有些不對,他看起來怎麼好像開心得很,好像逃過一場大難似的?

    「公子,朱建平說,荀家小姐的命相古怪,不能找比她年長地,只能找個比她年幼三歲的男子,否則誰娶她誰倒霉,家破人亡,身死族滅。」陳群說到這裡,不禁還是感到有些害怕,這朱建平是鄴城第一相士,他要這麼說,只怕**不離十,自己當初就不想娶她,看來還是對的。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曹丕也有些不敢再說了,朱建平給他算過命,說他能活到八十歲,他當然願意相信朱建平的話,希望他鐵口神斷才好。只是這麼一來,這荀家就徹底指望不上了。

    「公子,非是陳群不願意,實在是這命相太過古怪了。」陳群心中暗喜,臉上卻擺出一副實在很遺憾地樣子:「看來只好另尋他法了。」

    「既然如此,你就先去吧,我再想想辦法。」曹丕無奈的歎了口氣,陳群如逢大赦,連忙退出去匆匆的走了。曹丕鬱悶的彈著手指,百無聊賴的說道:「她怎麼就這麼個怪命呢,真是咄咄怪事。」

    「公子,這命並不怪。」郭女王端著酒從後面輕手輕腳的走了出來,跪在曹丕面前,一面放著酒杯,一邊笑道:「只怕啊,有人看中了荀家小姐,故意要壞了這門親事,朱建平貪財怕死,要麼是收了人家錢財,要麼是被人威脅了,這才故意說出這麼個命相來。公子不覺得,這年幼三歲的男子,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嗎?」

    「誰?」曹丕伸手在郭女王柔軟的手上摸了一把,順手接過她手中地酒杯遞到嘴邊喝了一大口,酒還沒來得及嚥下去,他立刻明白了郭女王的意思,喉結一動,嚥下酒指著曹沖住處的方向說道:「你是說倉舒?」

    「除了他還有誰?」郭女王咯咯一笑,轉到曹丕身後,伸出纖纖玉手在曹丕肩上捏著,「這荀家小姐的生辰和名字都是倉舒公子帶回來的,他自然是知道這門親事的,我還聽說,他雖然娶了蔡家的姑娘,卻一直沒有同房,倒是對那個俘虜孫尚香情有獨鍾,依我看啊,他十有**和公子一樣,喜歡年長些的女子,荀文倩年輕貌美,又機智過人,和他這個天才少年正是相合,說不定啊,兩人早就情投情合了。」

    郭女王一邊說一邊掩著嘴吃吃地笑了起來。曹丕想想也輕聲地笑了,這點倉舒倒是真的跟他很像,當初他一眼看中比他年長四五歲地甄宓,後來又看中比他年長三歲的郭女王,其中顧然有她們都長得很美的緣故,不過更讓他心動的卻是那份成熟女子透出的獨特韻味,他就是覺得年長的女子看得順眼些,沒想到倉舒這點上倒是跟他很像,到底是親兄弟啊,哈哈哈……

    不過他笑了兩聲就覺得無趣了,在郭女王身上遊走的手也停住了:「女王,這可不是件好事啊,倉舒如果有了荀家的支持,只怕……」

    「公子,別人的支持終究只是支持,自已手中的實力才是最直接的。以倉舒公子的聰明,他完全可以把這件事做得天衣無縫,為何會露出這麼明顯的破綻?一來是想盡快娶荀家美人,二來也是想與公子做個交易,免得兄弟反目。公子不是想爭取去關中的機會嗎?子文公子機會不大,丞相無非是在你們二人之中選擇,倉舒公子娶了荀家美人,總不能再與公子爭這個機會了吧?」

    「你是說,他會因為荀文倩放棄去關中立功的機會?」曹丕有些不信的問道。

    「他根本沒有實力去,除非他要放棄荊州。」郭女王笑道:「公子不妨派人去接收他的荊州,看看他是否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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