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卷 第四十章 尋訪江南(四) 文 / 丁老大

    第四十章尋訪江南（四）

    上了車，大哥大嫂和大妹都扶著車門，依依不捨的送韓文德，車開走後，韓文德聽車後傳來大嫂和大妹的哭聲。他心裡也一酸，流下了眼淚。

    車到了武寧，花兒又要留他多住幾天，韓文德說，早走晚走都是一走，還是讓我早走吧。

    花兒說，你輕易不來，我哥還要與你說點事呢。

    韓文德情卻不過，又在花兒處住了兩天。

    這期間，世金大哥做縣委書記的大兒子來看過他兩次，都是沒說多長時間就被叫走了。韓文德聽他的口氣，就是想讓他把他寫的回憶錄弄過來，修改以後登在縣上的文史資料上，為將來的縣志提供資料。

    韓文德答應了。

    縣政協文史委的同志也來了，他們是受縣委書記的委託而來的，問韓文德一些在武寧打仗的情況。因為時間短，韓文德也沒有展開說，只是提綱攜領的大概說了一下，韓文德說到張單傑和萬子彬帶隊伍離開，另立山頭，以後的事情就不知道了。文史委的同志把張單傑和萬子彬以後的情況告訴了韓文德。

    張單傑和萬子彬把隊伍拉出去，因為沒有糧餉和彈藥補充，也沒有仗打，人大部分散了，剩下不想回去的就組織在一塊，幹些搶糧和劫道的事維持生存。內戰很快開始了，國共兩黨在抗戰以後再次兵戎相見，後來國民黨節節敗退，解放軍百萬雄師過大江，直搗總統府的時候，張單傑的小兒子回到了江西。

    張單傑這個小兒子在在游擊隊的時候被送到軍校上學，後來一直在南方的軍隊中任高級參謀，解放軍打到江南的時候奉國民黨的命回江西，把他父親的這支游擊隊接管過來，又利用父親青幫老大的關係擴大隊伍，招兵買馬，打算與解放軍長期在江西的大山中打游擊。解放軍為了鞏固新生的政權，派出隊伍進山清剿，經過幾次大的戰鬥，終於把這支游擊隊消滅，張單傑的小兒子也讓解放軍俘虜，五一年被人民政府槍斃。

    張單傑當時年齡大了，在小兒子接管隊伍以後就離開了隊伍回家。三反五反中，他對這個問題怎麼也解釋不清，後來吞金自逝。

    韓文德歎息了一番，也就罷了。

    臨走的時候縣委書記來給他送行，抱歉的對他說，工作頭緒太多，沒與姑父好好坐坐，多說說話。

    韓文德說，你是幹正事，我現在是閒人，可能都耽誤你的事了。

    書記說，沒有，沒有，姑父回去把身體保養好，能多到這兒來幾回，與我父親母親姑姑說說話。

    韓文德說，我身體好著哩，以後還會來。

    書記說，歡迎再來。

    車票早已買好了，是楊永去買的，只能到九江，到九江以後再買輪船票或者火車票。火車票到廬山，輪船到武漢。

    楊永和他姑姑花兒把韓文德送到車站，給他買了一大包各種食品。天上還落著雪花，韓文德心裡卻熱乎乎的。

    花兒叮嚀他說，車到九江後如果雪下的大，你就不要坐汽車，不安全。

    他們一直把韓文德送上車，看著車開，然後揮手告別。

    山路上，韓文德看著江西的山水、竹林，真有點捨不得離開，他對這塊土地的感情太深了。

    到九江市，韓文德買了一張到廬山的汽車票，到晚上見雪下的大了，想起花兒的叮嚀，便退了票，另買了去武漢的船票。

    這時已經是九江洪水過後，當地災民在政府的資助下多數已經蓋好新房，搬進新屋。都忙忙碌碌的，臉上卻不見悲傷，喜氣洋洋的。

    韓文德想，還是『共產』黨好，如果在解放前，不知多少人要流離失所。

    晚上上了輪船，在船上聽人們談論政府及時調撥救災物資、解放軍和洪水搏鬥、救人，搶修堤壩的不怕死精神，回憶起他在國民黨部隊的歲月，心想，如果他在國民黨隊伍帶兵，也會救人的，但是，上級讓不讓救就難說了。

    船到武昌，韓文德想去看黃鶴樓，在正規部隊時，隊伍從黃鶴樓邊過，他很想去看看，可惜軍紀不允許，可是看看天色，還沒有晴的跡象，怕誤了坐車的時間，就沒去，覺得以後還有時間，再次來時再去。

    到了火車站，由於年才過，坐車的人多得很，熙熙攘攘，擁擁擠擠，南來北往。

    韓文德在人群中擠，找不到去陝西的賣票窗口，有兩位青年操著福建口音對他說，你老人家去哪裡？

    韓文德也用福建話說，西安。

    兩個青年見這老頭會說福建話，很詫異，覺得很有意思，就用純福建話對談，沒想到韓文德也聽得懂，也用福建話交談，雖然有點不大順暢，意思卻有了。

    其中一個青年問他，你是陝西人咋會福建話？

    韓文德說，我在隊伍上和福建人一起與日本人打過游擊。

    一位青年問他，你當的是八路軍？

    韓文德說，國民黨的游擊隊。

    另一位青年好奇地問，國民黨打鬼子厲害嗎？

    韓文德說，不厲害不行，你不厲害鬼子就厲害。

    一個青年說，我們兩個都在西安做生意，也到西安。我去給你買票，你出去歇歇，這麼大年齡，小心擠壞了。

    韓文德說，我把錢給你。

    那青年說，別給錢，買到票後再給我。

    韓文德說，那就謝謝你了。

    另一個就陪他擠出人群，然後對他說，老大爺，你坐下休息，一會票就買來了。

    買來票後，他們又相幫著上車。兩個青年問了他一路的打鬼子故事，第二天早上十點就到達西安車站，然後坐汽車抵家，沒料想老伴惠芳已經病重住院了，在灞橋的陸軍醫院。他又馬不停蹄的趕到灞橋。聽兒子說是胃裡面長了個瘤子，已經動了手術，正在恢復階段。

    惠芳正在病床上躺著，見了他，說，你回來了，就要起身。

    韓文德連忙把她按住，說，你不要動，好好養病。

    惠芳說，住了快二十天了，我想回去。

    韓文德說，你好好養病，別操心，醫生讓回去才能回去。

    過了幾天，病勢就加重了，醫院醫生把韓文德的大兒子叫去，通知說，那是一個惡性腫瘤，已經開始擴散，人最多活不過二十天。

    大兒子知道父親雖然年齡大，但是很堅強，就把母親的病情告訴了韓文德。他們在醫院裡開了個小型會議，決定還是出院回去。

    回家不到半個月，惠芳就停止了呼吸。

    韓文德從五十多歲的時候就不斷看到死亡，先是父母親，然後是大哥二哥，大嫂二嫂，妻子惠芳，然後又是世金大哥和大嫂，世金大哥和大嫂死的時間相差四年，韓文德都坐飛機趕去，在大哥大嫂靈前上香磕頭，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