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卷 第四十章 尋訪江南(二) 文 / 丁老大
第四十章尋訪江南(二)
韓文德跟著他走進家門,那青年對正在廚房做飯的一個青年婦女說,嫂子,有人找你,那青年婦女從廚房出來,韓文德一看就是黃世銀的女兒,這女人的長相和她姑姑桂英很相像。細眉大眼,臉色白皙,顯得很機靈。
她看看韓文德,不認識,就問,老伯,你找誰?
韓文德問她,你父親是不是叫黃世銀?
她回答,是。
韓文德又問,你的伯伯是是不是叫黃世金?
她又說,是。
韓文德說,你聽沒聽說你有個姑姑叫黃桂英,解放前到陝西去了?
青年婦女說,伯伯從陝西回來說過,我姑姑解放前已經死了。
韓文德說,你知道我是誰?我就是你死去的姑姑丈夫,你應該叫我姑父。我是專門來看你伯父和你伯母的。因為你們由朱家灘遷居到這裡,我找不到你們,今天總算把你找到了。
那婦女抓住韓文德的手說,姑父莫怪,我沒見過你。快到屋裡坐下說吧。
到了屋裡,青年婦女給韓文德倒上水,韓文德問他,你父親母親還好嗎?
婦女說,我父親已經過世了,我母親和哥哥四弟都住山裡,離這兒有二十里路。我有三個孩子,都在上學,喲,我丈夫回來了。
正在這時候,她的丈夫進來了,青年婦女先向韓文德介紹了她的丈夫,又對她丈夫介紹韓文德,說,這是咱陝西的韓姑父,幾千里路來看咱伯父母和咱父母兩家人來了。
她丈夫聽了,拉著韓文德的手,高興的說,姑父,你老人家真了不起,這麼遠的路程來看我們。你真是少有的有情有意的人。
韓文德說,姑父慚愧,姑父無能,姑父對不起你們,來的太晚了,見不到你父親了。說著流下了眼淚,伸袖子去擦,
就在這時候,他們的三個學生回來了,嘰嘰喳喳的吵著要吃飯,青年婦女叫兒女過來叫姑爺。三個孩子都很乖,都叫了聲姑爺,就出去了。
青年婦女出去繼續做飯的時候,她丈夫陪著韓文德說話。
吃完飯。韓文德讓她丈夫給帶路,進山看她的母親,韓文德到街上買了些禮品,就和她丈夫順河道步行了二十里路,天將黑前才到了一個零落的村莊。進了一家的門。
進門以後,那位男子叫聲媽媽,說,有一位老人來看你來了。隨即從屋子裡走出一位七十多歲的白髮老太太,走到韓文德面前。
韓文德喊了聲二嫂,老人沒答應,用昏花的眼睛把韓文德上下打量了一番,問韓文德,你老人家是哪裡人?
韓文德說,陝西人。
老人又問,你貴姓?
韓文德回答,我姓韓。你老人家還記得桂英嗎?就是娃他姑桂英,我是桂英的那個小韓。
老太太一聽是桂英的小韓,又仔細把韓文德看了看,驚訝的說,天哪!你是怎樣來的?我以為你早就死了。快進屋說話。
把韓文德讓進屋裡,坐下,一邊給韓文德倒茶取煙一邊說,他姑父,你也老了,咱都老了,你今年有七十多歲了?身體看樣子還硬朗。韓文德說,我今年七十二歲了,身體倒還好,活到世上的罪還沒受夠呢,一時半會還死不了。
二嫂說,身體好就好,你二哥身體不好,早早離我去了。
韓文德問二嫂,我和桂英結婚的時候你還沒過門,過門以後好像也沒見過面,我們經常在外面打仗,輕易不回來,你咋能認得我是小韓?
二嫂說,我當姑娘的時候跟桂英住隔壁,你領著他姑走時我和你哥也定了親,因為兩隔壁的,聽過你說話,還偷看過你兩回,你的說話聲我都能聽出來。雖然現在人老了,聲音還沒老。
那個女婿在韓文德和他丈母娘說話的功夫,出去把他妻哥妻弟和媳婦娃都叫過來了,叫姑父的叫姑父爺的,一屋子的喜慶氣氛。
韓文德問二嫂,我二哥得的啥病死了?
二嫂說,咱家有四個兒子兩個女,日子過得苦,你哥倒沒有啥大病,就是有病了沒錢看,不管大病小病都硬挺,後來硬是苦死了。四十多年的苦歲月太難了。我們剛遷移到這裡來啥都沒有,蓋房子吃飯兒女婚姻大事都要花錢,全憑人在土地裡刨,現在把總算把兒女都磨大了,心才輕鬆了。
韓文德問,我世金大哥還活著嗎?過得好不好?
二嫂說,你世金大哥還活著,大嫂也活著,他們遷住在南面的羅坪,哪兒的條件比這這兒好,水澆地,他們從陝西回來後也過了幾年的苦日子,大兒子這些年來步步高陞,現在是縣委書記。媳婦在農行工作。一個女兒是水電局的科長,一個教學。他們每人都是兩個娃,書都念的好。但不知你是怎樣過來的?
這時候兒子們把火生得很大,一家人坐在大房的火旁,要聽姑父數說這幾十年來怎樣度過來的。
韓文德像講故事一樣,講他從國家要壯丁,十四歲替哥從軍,十五歲參加徐州、蘭封會戰、救南京,武漢會戰,馬回嶺血戰,打高安,上高大戰。講在游擊隊打游擊,講他與桂英的巧結姻緣,講他與桂英在游擊隊跋山涉水打鬼子,晚上睡地坑,說他回陝西後又一次出賣壯丁,率隊起義,以後當歷史反革命,三次坐監獄,斷斷續續受制幾十多年,七九年摘掉歷史反革命帽子,開始賣牛肉,一賣二十年,這才致富的事。最後,韓文德流著眼淚說,我來的遲了。沒見到二哥,使我終抱憾終生。
那些孩子們也聽得流了眼淚。一直講了半晚上這才休息。
第二天,韓文德和二嫂一起到二哥墳上給二哥燒了紙,含著眼淚跟二嫂乘車返回武寧,見到世金大哥的大兒子和大兒媳婦。
世金大哥的大兒子是縣委書記,個子不太高,身子有點發福,但是依然顯得很幹練,他雖然待韓文德很熱情,但是依然很謹慎的問韓文德一些往事。世金大哥的媳婦從河南到陝西的時候只帶了兩個女兒,把這個大兒子留在河南,臨走的時候只見過一次,他先在一個鄉鎮上當臨時工管廣播,不到兩年就轉了正,因為普通話說得好,又能寫文章,最後終於干到縣委書記這個位置。
他聽說韓文德在這兒打了八年鬼子,很感興趣,對韓文德說,讓我們縣政協的文史委把你採訪一下,把你經過的那一段歷史挖掘出來,補充縣史的不足。
韓文德說,我文化程度不行,已經寫了幾萬字的回憶錄,錯別字多,病句也多,還沒來得及整理,再說人也老了,精力不夠,只怕整理不出來了。
書記說,我看你老身體還好,一定能整理出來。
書記把他們領到縣招待所,陪他們吃了個飯,然後把韓文德和他二媽引到花兒哪兒去,書記對一個四十多歲的女子說,花兒,你看看,能認得這位老人嗎?
花兒看看,說,沒見過,不認得。
韓文德說,你在陝西的時候經常和一個叫蛾的女孩子玩耍,娥是誰家的娃?那女人想一會說,娥是我姑的女兒。
韓文德說,娥把我叫爸哩,你想我是誰。
女人正坐著,忽然站起來了,走到韓文德跟前,把韓文德上下左右看看,抱著韓文德的胳膊就笑出了眼淚,說,你是我陝西姑父。
幾個人都笑了。然後就談在陝西的往事,一直到花兒愛人回來,問明來由,然後說,江西到陝西幾千里行程,姑父還能到江西來看我們。真是難得。
韓文德說,姑父愧疚,對不起你們,我來晚了。
第二天,世金大哥的大孫子、書記的大兒子楊永開著車,把韓文德送到羅坪。楊永有二十多歲,很聰明,也很調皮。一路上問韓文德在這一帶打鬼子的事,車到門前,楊勇說,姑爺,你先站在外面,我進去請我爺奶出來認你,你不要吭聲,看我爺奶認得認不得。
韓文德說,好哇,你爺奶如果認不得,那姑爺一定是假的了。
楊永笑著說,你如果是假的,我爺奶一見就檢驗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