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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第十一章 機槍總教練(中) 文 / 丁老大

    第十一章機槍總教練(中)

    在騎兵連的七個月裡,韓文德不但仗打得痛快,精神也沒有了束縛。他學會了用馬刀在馬上向敵人劈殺的技術。騎在馬上與敵人拚殺真痛快,居高臨下,那種把鬼子頭看下來的感覺真好,心裡想,日本鬼子並不很難對付,他們一個騎兵連就殺了不少,如果各個部隊都這麼殺鬼子,一定能把鬼子打回老家。

    在一次與敵人大部隊的激戰中,韓文德手上中了毒氣彈片。

    韓文德最恨鬼子用毒氣。要打仗你就好好打,憑本事拼,卻要用什麼毒氣,就像兩個人打架,打著打著掉過屁股給人家放一個屁,簡直不禮貌,算什麼玩意兒。

    不過,日本人的毒氣彈可不是屁。韓文德見過的毒氣彈一共兩種,一種起凝血作用,毒氣進入動脈血管以後把血變得黏稠不流動,人就沒命了。另一種是腐爛劑,沾到那兒,那兒的肌肉就開始腐爛,很難長好。韓文德中的毒氣彈片是腐爛劑,傷口在手上,他一開始沒太在意,後來傷口越來越大,已經看見了白生生的骨頭,這才被馬連長強迫著上高安醫院治療。這是韓文德在部隊上第二次進醫院。

    醫生說,情況不好,你治療的遲了,要截手。韓文德聽說要截手,想起那次在德安,醫生要截腿,他沒有截,還不是照樣好了,就一口咬定不截。還說,誰願意截誰截,反正我不截。醫生說,如果不截手,將來要向上爛,最後得把胳膊截了。

    韓文德不聽,說,沒有手我怎麼打槍。

    他不願截誰也沒有辦法。按說照此下去,韓文德最後非截胳膊不可,如果截了胳膊,韓文德就不能當兵了,回去種田一隻手也不方便。

    誰知韓文德運氣好。一天,馬連長碰到一位走江湖的游醫,自稱能治各種跌打損傷,馬連長就把那個江湖游醫領到部隊,讓他看韓文德的傷。那游醫說,小毛病,貼了我的藥,三天內長出新肉,七天傷口癒合,半個月就徹底好了。

    馬連長就買了幾包藥,讓韓文德試試。

    韓文德見那藥面是粉紅色的,看不出什麼神奇的地方,想,反正就這樣了,死馬當活馬治吧。

    他貼了那江湖游醫的藥,雖然沒有游醫自吹自擂的那麼神奇,但是確實有效,五天以後爛肉的地方開始長上新肉牙,半個月傷口基本癒合了。韓文德覺得那游醫的藥好,想再買點,以後碰到受了傷可以用,但是尋遍高安,也沒見那個馬連長領到隊伍上的游醫。

    這時候部隊又補充新兵,營部傳令兵轉來新兵訓練團盧團長的手令,盧團長知道韓文德上過軍事學校,調韓文德和九班長到上高地區訓練新兵。

    他倆立即向上高出發,到達目的地,找盧團長報到。盧團長讓韓文德到新兵一連七班任上士班長。

    韓文德只當過副班長,沒當過正班長,心裡有點膽怯,與團長商量著說,團長,你給我個副班長就行啦。

    團長很奇怪,問,為什麼給個副班長?

    韓文德說,我怕我年齡小,管不好。

    團長說,不行,你小小年紀就怕負責任。這還行?你受過軍事學校的正式教育,熟悉各種機槍,還要你主教輕機槍呢,你敢不敢擔責任?

    韓文德的英雄氣又上來了,說,敢。

    團長說,好,這就對了,你去吧。

    韓文德來到連上見了連長,連長是湖南人,訓練的新兵有湖南的,四川的,還有福建、貴陽的新兵。語言各有不同。在連上,韓文德是七班長,在操場上,他是全營三十六挺輕機槍的總教練。韓文德年輕,口令又洪亮,動作標準,經常受團上的表揚。

    這時候的韓文德很有一種成就感,他沒想到他當了兩年兵,不但做了上士班長,還是三十六挺機槍總教練。兵裡面好多比他年齡大得多,有的已經四十多歲,都得聽他的話。但是,參加訓練的機槍手都是從全團挑出來的,都是些身體結實,個子大,有力氣的兵,他們看韓文德個子不大,身體也單薄,有時就給韓文德出點善意的小難題,韓文德都一笑了之。

    在一次實彈射擊中,有一個調皮的新兵提出,韓教練,你給我們講機槍的點射和連發,是點射打得准還是連發打得准?

    韓文德說,肯定點射打得准,連發是用來對付集團衝鋒的敵人。

    那新兵又說,你給我們打點射和連發表演一下,看那個打得准。

    韓文德心裡明白,這個新兵是考他,他就把眼睛轉向連長,徵求連長的意見,問連長,連長,我打兩個點發和兩個連發,行不行?

    連長也是平常看韓文德講機槍理論,沒見韓文德打過槍,也想看看韓文德打機槍的本領到底行不行,就點點頭同意了。

    韓文德臥倒,把槍把子抵在肩窩,略一瞄準,嗒嗒嗒,一個點發,再嗒嗒嗒,又一個點發,然後讓人過去驗靶,過一會兒,驗靶的人過來了,說,六發子彈都打在靶上。

    那些學打機槍的兵就露出敬佩的神色。

    韓文德毫不在意,然後又臥倒,連打了兩個連發,又有人去驗靶,過會兒驚喜的跑過來說,子彈都打中了,靶子上有二十多個槍眼。

    韓文德說,肯定有沒打中的。連發就是打一群人,不可能每一發子彈都能打住,但是,機槍掃出去是個扇子形,就能把鬼子往上衝的路封住。讓鬼子攻不上來。進攻的時候機槍是端著射擊,打的是手勁,我過去在七十四軍的時候,我們張靈甫團長就愛端著機槍衝鋒。

    有一個新兵問,韓教練,聽說你也愛端著機槍衝鋒,一定是學的張靈甫。韓文德不好意思地說,我學的不像,沒有張旅長威風,端機槍衝鋒也不大打得准。

    新兵由於大部分都是派壯丁來的,有的還是有錢人雇的,所以常有逃跑現象發生。團上已經槍斃了好幾個逃跑的新兵。

    這天晚上,他們連裡一個姓黃的新兵逃跑,被抓回來,五花大綁,在韓文德這個排關押,被吊在一個房間的屋樑上,兩隻腳離地,手被槍打傷,已經腫成青紫色。晚上送來的時候,韓文就聽說團裡決定明天一大早在團操場上槍斃。

    這個姓黃的新兵年齡在四十左右,雖然吊得難受,還不敢出聲哭叫,怕挨打。

    韓文德去看了兩次,心裡難過,就想把這個逃兵解救了。可是怎樣救呢?他坐臥不安。

    韓文德是十二點至兩點帶班。到交接班的時間,機會來了,他讓哨兵去叫崗,然後急忙進屋把逃兵解下,先把大衣吊在繩上偽裝逃兵,急急忙忙把逃兵拉到莊後,用繩綁在竹子上。又悄悄跑回來換了哨,到鋪上點上燈,取出鉛筆,給騎兵連馬連長寫了一封信,將七角錢裝到信內,跑到竹林把逃兵解開,對姓黃的逃兵說,你絕不敢往後方走,不聽話你就沒命啦。你要逃往前方,我給你寫了封信,你去找騎兵連,快走。

    逃兵向他跪下磕頭,他說,這時候你還磕啥頭,小心耽誤了時間讓人抓回去,那時我就沒辦法救你了。

    那逃兵連爬帶滾地離開了韓文德,月光下已經望不見身影,韓文德才到八班,對八班長說,輪你帶班了,哨我都叫替你換了,你起來晚點不要緊。到時候把九班長叫起來就行了。

    八班長睡著沒動,朦朦朧朧說,好,你去睡吧。

    韓文德當新兵的時候在西安放過一個逃兵程久和,以後在三營又救過逃兵王志傑,這次是第三次了。

    韓文德再坐了會,又到裡邊看了一回,見沒有事了,這才回七班和衣而臥。醒來看看鍾快四點了,心裡很緊張,怕八班長察看逃兵就麻煩了,瞪著眼豎著耳朵聽聲,一直到四點十分也沒有動靜,他的心才不猛烈的跳了。

    五點多,韓文德剛模模糊糊睡著,就聽見起床號,心裡有事,連忙爬起來催班裡的兵起床,讓他們快點整好鋪,洗臉。

    隨即集合號就響了,大家緊張的帶著槍集合在營門口。

    天亮了,營長站到講台上,看了看各值星官,報告了集合人數後,營長問,逃兵帶來了嗎?

    回答是,沒有。

    連長就叫帶逃兵。排長問,天明誰的班?八班長說,九班長。排長就叫九班長帶逃兵。

    九班長回到房子喊哨兵,快把逃兵解下來,押到操場上準備槍斃。

    哨兵打開門,和九班長推門去解逃兵,沒料想只取下件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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