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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五章 第二次當傳令兵(上) 文 / 丁老大

    第五章第二次當傳令兵(上)()

    父親走後的第五天,日子是一九三七年農曆的冬月十四日晚上十點左右,韓文德所在的這個補充旅從西安車站上車,叮叮咚咚的向東開去。

    運兵車是悶罐子車,三面不透風,只把車門處留一道縫,每個車門處都是排長守著,只許小便。由於人多車皮少,每個車裡都擠得滿登登的,連個插腳的地方都沒有,到車門口小便儘管小心翼翼,不是踩了這個的腿就是踩了哪個的腳,引來埋怨和謾罵。

    從西安出發的時候,不管當官的和兵士都帶有五天的乾糧,餓了就吃乾糧,渴了喝水壺裡灌的冷水,由於人多,天氣又冷,車內有鐵皮的地方人呼出的氣都結成了冰。韓文德和王志傑緊挨著,韓文德的身後就是一塊鐵皮,人與人之間擠得很緊,他的背部只能緊靠著鐵皮。時間長了就覺得背上冰冷冷的,鐵皮上凝結的水珠不斷地往下流,那時候的火車開得很慢,直到第三天的下午才到達河南的孝感車站,傳來命令讓下車活動一下,韓文德當時卻站不起來,腰腿酸疼麻木倒在其次,主要是背部的衣裳被冰凍在車廂上了,撕不下來,坐著又使不上勁。幾個人合夥拉著他的腿腳才撕了下來,背上背著一個白亮亮的冰鍋蓋。與韓文德一樣情景的兵每個車廂都有十多個。團長候桂亭讓士兵們劈開車站上的廢枕木,燃起一攤攤火,讓背冰蓋的士兵把外衣脫下來在火上烤,補充旅隨後在孝感安營紮寨,住了三天後繼續坐火車,經皂市、應城、襄陽、樊城,在臘月三十日到達蕩陽的河容鎮,駐軍正式整訓。

    到達河容鎮的共有有陝西、河南、四川、湖北四個補充旅,一萬多人,全部補充進七十四軍,軍長是俞濟時。韓文德被編進王耀武的五十一師,一五三旅,旅長李天霞,三零五團,團長張靈甫,這幾個人以後都是國民黨部隊的名將,俞濟時後來做了蔣介石的侍衛長,王耀武是第九戰區二十四集團軍總司令,李天霞是100軍軍長,張靈甫後任七十四師師長。這裡要特別提一下張靈甫。

    張靈甫是陝西長安縣人,一九二五年五月入黃埔軍校4期,不久即在戴季陶、王柏齡引薦下加入國民黨。在校期間,積極參與了驅許(崇智)鬥爭,深收蔣介石的賞識,分至國民革命軍第一師(師長胡宗南)任職。一九三二年,已是團長的張靈甫在國民黨軍隊對鄂豫皖紅軍根據地第三次圍剿中,率部於六安、蘇家埠突破紅軍防線,迫使紅軍撤退,打了大勝仗,獲得蔣介石和胡宗南讚賞;在隨後的麻(城)黃(陂)戰鬥中,充當先鋒的張靈甫率領全團兇猛的進攻紅七師和紅二十師陣地,一天就完成突破並迫使紅軍撤退,一路追擊,撈了不少好處。紅軍傷亡慘重,一名師政委犧牲,一名軍長重傷,團、營、連幹部均有被俘。胡宗南連誇張靈甫是「黃埔英才,革命猛將」。

    不久,張靈甫又以一團之眾,突破紅軍主力對衛立煌軍部的包圍,救衛立煌於必死之地,風頭更勁。同年冬,在漫川關之戰中,為關閉紅軍逃生之路,率部與三十四團(團長許世友)、二一九團(團長韓金城)血戰,雖未達到完全目的,也獲得了相當戰果。在入川追剿紅四方面軍中,張靈甫部在廣元被紅軍主力包圍,不僅未被殲滅,後期竟然組織起有力反攻,為紅軍很少遇見的「硬骨頭」。後因上馬時腿受傷到西安休養,腿傷好後隊伍駐紮廣元,在廣元娶了一個年輕漂亮的新媳婦,不長時間,因為懷疑新媳婦與人有姦情而把新媳婦殺了,被判刑坐牢,中斷了軍旅生涯。

    抗戰中,王耀武需要這麼一員戰將,就請示軍長俞濟時,從監獄裡硬把張靈甫要了出來,先在王耀武手下任上校候差員,很快就出任305團團長。在羅店戰役中,張靈甫先隱蔽機動,建立堅固陣地;再以偷襲方式吸引日軍於己方預設陣地前,以猛烈炮火予以殺傷,取得了顯著戰果,受到上級表揚。後又在望亭(一百三十七號大橋)之戰中以一團之眾抗擊日軍久留米師團三天並予敵以重大殺傷,圓滿完成任務。在南京保衛戰中,張靈甫受傷。戰後升為一五三旅副旅長兼305團團長。

    韓文德被分在三營八連二排七班,給發了一支漢陽造的大步槍,開始正式訓練,由軍人的基本動作開始。七十四軍請的是德國教練,學的是德國戰法,每天都是緊張的體操、步伐、禮節、槍法、立跪臥各種射擊打靶,野外團營連排班散兵技術,對空、防空、防毒等基礎訓練。五十一師是蔣介石的王牌師,代號叫「前茅」,全師上下對訓練抓得很緊。

    河容鎮是湖北境界,三國時代關羽跟前那個叫周倉的將軍死後就埋在這個地方,韓文德在街上見的湖北人男女頭上都裹著布,女的大多背上背個背簍。「天上九頭鳥,地上湖北佬。」韓文德在河容鎮聽人說過這句話,那意思是湖北人特別狡猾。但是韓文德在河容鎮的街市上轉,看見的只是買賣公平,體會不到湖北佬狡猾到啥程度。

    河容鎮方圓十多里,三面環水,是個葫蘆形狀,別名又叫葫蘆灣,進出口很小,這是隊伍上為防止新兵逃跑而選擇的一個特殊地方。不會水的人是很難逃出去的。

    八連的操場上正在進行翻倒梯訓練,每個兵都要從一丈五尺的高台上往下面的沙坑裡翻跟頭,姿勢拿不好不是把腳崴了就是摔得腰腿疼。大多數人不敢翻,連長李志逢罵道,他媽的都是怕死鬼,到戰場上去非當逃兵不可,每個人都得翻,翻好一個過一個,翻不好繼續翻。

    這時候營長王之干也來了,站在一邊看。恰巧韓文德就站在他身邊。他見韓文德年齡小,就笑著對韓文德說,小鬼,你給大家帶個頭,敢不敢?

    韓文德年齡輕,血氣未定,最怕人激,他本來看著翻跟頭也有些害怕,營長把他一激,他的膽氣上來了,說,我敢。只要不怕死,沒啥不敢的。

    王營長很欣賞他這句話,說聲,好,你試試看。

    韓文德說,我如果翻不好你不要笑話我。

    營長說,沒人笑話你。

    韓文德把手裡的槍交給班長,到台上朝下看看,然後後退十多步,一咬牙,邁開步伐,從慢到快,到台跟前雙手點地,一個燕子倒穿簾,在空中翻了個跟頭,下去了。到坑內雙腳點地,稍微趔趄了一下也站住了,營長帶頭鼓掌,全連人都給他鼓掌。

    營長鼓完掌,哈哈一笑,說,奶奶的,真中。

    營長是河南人,河南的口味很濃。

    連長李志逢大聲喊,一個小鬼都能跳得這麼好,你們這些年齡大的白米干飯白吃了,他媽的都給老子跳。

    於是,各排各班整隊一個一個跳,有的跳得好,有的摔得媽呀媽呀地叫喚。腿跛了的,胳膊腿摔痛了的。還有不敢跳的被連長李志逢從檯子上推下去。

    早操完後,營長王之干對八連長李志逢說,把這個小鬼調到營部當傳令兵。

    連長把韓文德叫過來,說,營長要調你到營部當傳令兵。

    韓文德看看營長,用袖子擦了一把頭上的汗水,說,我不去,我怕當官的打我罵我,我要參加機槍組學打機槍。

    營長笑了,說,我不打你罵你,你每天把你的活幹完了還能參加機槍組的學習。

    韓文德點點頭說,那中,忽然發覺他學的是營長的話,怕營長見怪,看一眼營長,營長好像沒聽見,臉上沒有反應。

    韓文德到了營裡,工作就是給各連送文件,每晚送口令,給營長打飯鋪床和一些營部的雜活。有時也跟營長到河容鎮上、或者附近村裡去逛。發現這裡水塘多,每個水塘裡都有魚,住戶分散,每家裡都有竹園,生活不錯。

    閒著的時候,韓文德聽營長給他講團長張靈甫的事,營長說,如果不出事,張團長可能早升了旅長師長了,就是因為他殺了自己的媳婦,才被判了刑,要不是抗戰緊張,他還出不來,是王耀武師長把他要到咱們一五三旅三o五團當團長的,在上海淞滬保衛戰中,他勇猛果斷,指揮有方。嘉定作戰的時候,日本人武器又好,寇蜂擁衝鋒,殺紅眼的張靈甫甩掉上身軍服,抱著機槍跳出戰壕,身先士卒帶領一百多名敢死隊員迎頭痛擊,殺得日寇丟盔卸甲,抱頭鼠竄。

    韓文德對張靈甫懷抱機槍、率隊衝鋒印象極深,以後韓文德當了連排長之後也經常抱著機槍衝鋒就是學的張靈甫。

    他們到達河容鎮是大年三十,部隊的給養還不錯,一邊訓練一邊過年。

    初八那天,韓文德到二連去送信,與鄰村一個叫於克儉的多說了會兒話,回到營部,聽偏房裡有人哭叫,問站崗的機槍連班長,班長說,抓了一個逃兵。韓文德推開虛掩著的門,見一個兵雙腳離地吊在二樑上,眼淚汪汪,身上有鞭打的痕跡,卻是王志傑。當時驚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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