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八百四十章 天僧駕臨 文 / 霞飛雙頰
大戰又起,在風雨之中。
華夏軍戰船繼續靠岸,向龍泉城強攻。如果不攻下龍泉,不能互為犄角,守望相助,那麼華夏軍勢必困死在鏡泊湖。原來入海的河道因為長白山腳的大山洪和泥石流,已經難以保證戰船巨船的通航,如果華夏拋下鋼鐵戰船和樓船,那麼水軍天下無敵的神話將徹底破滅。
而且讓一旦東突厥狼騎軍再得到戰船,那簡直如虎添翼。以當今世間群雄的力量,縱使疊加起來,也不可擋。
滔滔濁流,水漫大地。不要說援軍遠道自海上而來,就是華夏水軍想尋找正確的湖沿靠岸也得費好大的周折。一場大洪水,讓兩軍陷入了最艱苦的戰鬥。
華夏軍不復有水軍戰船的助佑,金狼軍也沒有能夠騎馬衝鋒的可能。雙方站在腿膝深的濁流之中,捉雙對殺,屍體不時倒下,血泊在濁流中散開。
天空中瀝瀝小雨,似乎為這場無盡的殺戮傷感落淚。
徐子陵戰得一身是血,他手中一邊是陌刀,另一邊是斬馬刀,兩刀都砍得刀口翻捲崩裂。雖然貴為一軍之主,但是他永遠戰鬥在第一線,戰鬥在所有人的前面。
華夏軍只要看見他的身影,就永不言敗。
血戰經日,當數萬金狼軍戰得筋疲力盡之時,契丹大首阿保甲和鐵弗及時出現。他們的到來,讓華夏軍百上加斤,龍泉趙德言也趁機殺出,三方圍攻。華夏軍、江淮軍和宋家子弟兵又一次拋下萬數不止的屍體,退回戰船之上,退入湖中。
雖然華夏軍凶悍的戰力,讓金狼軍和契丹聯軍在各種新式武器之前倒下了雙倍的敵人。但是這一切,都無濟於事。
敵人越打越多,而華夏軍聯軍減員近半,而且一大部分的受傷士兵,無法在短期再有戰力。他們甚至會是一種負擔,沉重的負擔。華夏軍聯軍的真正戰力,只有五萬,但是已經折損兩萬。傷兵纍纍,反視金狼軍和契丹大軍,因為阿保甲和鐵弗數萬人的到來,非但沒有減少,反倒增加了人數。
江淮軍的大總管,杜伏威,親自駕舟來接最後一批撤回戰船的華夏軍之主,徐子陵。
徐子陵的身邊,還有同樣一身是血的跋鋒寒、陰顯鶴、龍捲風突利、周老歎和周老方、銀龍拐宋魯、除卻他們這些高手之外,其餘的士兵,已經在敵人瘋狂的反撲攻擊中犧牲了。
血戰暫止,陰雨黃昏,瀝瀝迷濛。
在這種最為疲憊不堪的時候,忽然不知在何方,有人宣了一聲佛號。有如萬千僧眾齊聲梵唱,又有如金剛怒喝,更如九天之上的真言禪頌直貫人地天靈之頂,震入所有人的心底,讓人有一種心靈所有殺戮都為之一洗的感覺。
徐子陵血戰經日,本來殺氣沖天,暴戾無比地斬殺幾名追敵後,正準備踏步登船。一聽這聲佛號,竟然渾身一震,鮮血噴口而出。
刀劍狂人跋鋒寒與蝴蝶公子陰顯鶴,也身形搖晃,幾欲摔倒。
在三人浴血奮戰之後,一聲佛號,卻有如巨石投入心湖,激起干層浪。三人真氣震盪無比,雖然其他人聽得舒服悅耳,心靈如洗,但是他們三個卻聽得有如雷霆霹靂,神魂俱碎。
「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僧願以業身,化解兩軍戾氣。」一把平和溫潤的聲音如絲般,遠遠地傳過來,讓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道:「請華夏軍的徐公子,金狼軍的頡利大汗,今晚子時,過來一敘。」此人的聲音如空山之雨,又如靈溪過石,靜柔無痕。
聽者無不心神俱暢,如心靈與身體一同受到某種清淨的洗滌一般內外通暢。
那語音間,有一種無法猜估的從容和莊嚴,彷彿他一說出來,便會是世間注定的真理。或者,他任何說話與理念,都會化成世間不滅的真理那般的存在。
雖然說得謙虛,但卻有一種就連最心底間也無從質疑的莊嚴。
「這個老傢伙,終於來了。」徐子陵一邊輕輕抹去嘴邊的鮮血,盡量輕淡地道。
「媽的,早不來遲不來,等我們的氣力消耗得差不多才來。」刀劍狂人跋鋒寒怒哼道:「也不知道他算了多久,等我們心神剛剛在大戰之中脫出,就宣佛號震傷我們的內腑,媽的,真是一個大奸狗,老禿你們還笑得出!」杜伏威一點竹篙,將小舟如飛劃出,一邊大聲道:「還不快運氣調息,抓緊時間休息一下!現在離子時沒有多久了,看看剩下這兩三個時辰,你們能回復多少……」
「回復多少也不濟事,休息一天也不夠。」徐子陵收起斬馬刀,變出一大罈酒,還沒有送到嘴邊,杜伏威就撲了過來,劈手奪去,大怒道:「內傷未癒你還喝酒,你還要命不?你以為天僧真是泥捏的菩薩嗎?無論如何你都不能放棄,你知道嗎?」
「我現在想喝酒,老杜,讓我喝一口。」徐子陵疲憊不堪地坐在小舟之上,四肢伸張道。
「你回來,老子陪你喝個夠,可是現在一滴也沒門。」杜伏威看也不看他,將那罈酒轟一聲扔進鏡泊湖裡去了。
「浪費,真是浪費。」刀劍狂人跋鋒寒搖頭歎息,道:「都死到臨頭了,連酒也不讓喝一滴,慘!」
「那上去吃個飯啊!」陰顯鶴挨著跋鋒寒坐下,大笑道:「我好幾天沒有洗澡了,正好洗洗,吃飽飯再小睡一會兒。我也好幾天沒有睡過了,只剩下兩三個時辰了,我得抓緊時間睡一會兒。」
「不。我不睡。」跋鋒寒馬上搖頭道:「只剩下幾個時辰,我怎麼能睡呢?我堅決不睡!徐小子你呢?」
「我有很多未婚妻,一個寫一封信,也得花好幾時辰,估計能洗洗這一身血,就不錯了。」徐子陵呵呵笑道:「我在想啊,如果我能回來,就把剛才老杜扔進湖裡那罈酒撈上來。」
「為什麼?」突利好不容易喘息過來,奇問道:「你又不是沒有酒!」
「我撈上來之後。每人分一杯,就是不分給老杜,然後大家一起品嚐,啊……那個滋味,那個美啊!饞死他!」徐子陵呵呵笑道。杜伏威一聽,馬上哼道:「你如果能夠回來,老子跳下去給你撈上來,還給你親手倒上,看著你喝,怎麼樣?就你現在這個熊樣,你還對陣天僧?你連個三歲小孩子也打不過!」
「好了。」宋魯也瘦憊地一頓銀龍拐,道:「還是先休息一下,子陵,大家都在看著你呢!」
「知道了。」徐子陵點點頭,又低聲問道:「對方都來了什麼人?看到了沒有?」
「你連眼力都不行了?天僧的梵唱真的那麼厲害嗎?」杜伏威小聲道:我看最少五個人,天僧還不算在裡面。徐小子,你這是什麼臉色?你不是真的完蛋了吧?」
「真的完蛋了。」徐子陵點點頭,道:「你問問狂人和顯鶴,有什麼感覺。」
「我想吐血,可是吐不出來!」跋鋒寒微微一咳,道:「天僧的梵唱可以震盪我們的和氏壁能量,他一開口我們的真氣就霹靂轟頂似的。媽的,這禿驢鑽研了幾百年,竟然知道如何針對這和氏壁能量進行打擊了。估計開打,我們的和氏臂能量不但沒有作用,還會成為苦累。」
「我想還不至於,但是差不多。」陰顯鶴輕輕歎息道:「子陵的長生力場還能撐起多久?」
「最多半個時辰,如果身體不受到嚴重的打擊。」徐子陵忽然搖搖頭,道:「我的眼睛受創充血了,看東西都是一片血紅,如果用赤紅之眼紫幢藍睛這些的話,那麼真氣消耗很大。如果對戰普通人,那沒有問題,可是對付天僧老禿,估計難以討好。」
「佛家武功浩然正氣,威德降伏,本來就是一切雜學術類的剋星。」宋魯捋鬚點頭,道:「如果可能,還是用「長生訣」的純真之氣對他比較好。這樣,最少能暫時維繫不敗。」
「狂人和顯鶴是不可能抗得住五位絕頂高手的!」徐子陵搖頭道:「這一回,他們來得好快,而且照此看來,大雷神他們,肯定路上出了什麼問題,恐怕是趕不及了……老杜,你不要去了,魯叔,你也不要去,我們三個相信保命還是勉強可以的。」
「我當然不去!」杜伏威哼道:「你這小混混一溜人,我也帶大軍溜之大吉,誰還會和頡利那個傻瓜在這裡拚命?我才不!假如這老天爺不是站在那個假禿驢的一邊,我們現在早就可以耍猴玩了,還用得著這麼狼狽嗎?失敗一次算個屁,老子反正是混混出身,逃跑最擅長!」
「我倒是想去,只是幫不上什麼忙。」宋魯擺擺手,道:「假如大兄趕不到,你們速速離開吧!」
「天刀不來,真是讓人遺憾啊!」遠方,有個高大偉岸的身影自遠方而來,昂首闊步,踏波而來。他的到來,雖然還是滾滾濁流,屍體陳橫,但忽然彷彿變得離人們非常的遙遠,似乎這天地之間,只是一個兩軍對陣相互殺戮的棋盤,倒在地上水中的,只是棋子,而不是剛才還活生生的人命似的。
世間,能夠在天地為棋局者,只有一個。
奕劍大師,傅采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