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七百七十七章 情牽一線 文 / 霞飛雙頰
似乎正在半望遠方的風景,可是星眸又微帶黯然,似為心底的相思歎息。
小手似白蘭花兒輕垂,無力,玉簫橫放,香膝半抱。
石青璇的小螓首輕輕枕在自己的膝上,頭微側,靜坐無波的鏡湖之畔,小亭內,一又赤足,柔幼似玉無瑕,十趾若蕾,不開更喜。足下,湖內,游魚一對,緩緩聚首,似乎在陪伴著這個孤獨無助的人間天女。
靜坐,無言,帶著一種孤寂和落寞,清苦和孑影。
雖然於這個洛陽西苑裡面,也有眾女相欄,甚至他就近在身邊,每每看向她,都是熾熱燙人的眼神,暗燃她的心魂,可是她卻不敢對視他的眼睛,她生怕自己一旦對視,就會讓他俘獲,甘心做他的乖乖小俘虜。雖然與他天天相見,可是那一份心底相思卻難近的感覺,讓她依然感到孤獨。
她不知如何是好?
沒有人教她,沒有人能告訴她怎麼辦?沒有人與她相同……
徐子陵自遠處而來,他又來與她相伴,那怕每天僅僅是很少的時間與她兩個人獨處,可是,他每天都希望看見她,伴著她。
他也知道,她雖然不出聲,卻也是在心底默許他的舉動,她也在思念著自己。
她總是在等著自己……一直都在。
她是那般的孤獨,那般的無助,那般的讓人愛憐。
遠遠看去,每一次都是那般,可是每一次都會不同。每次看見都會更加愛憐她一分,更想擁她入懷,讓她從此不再孤獨,不再無助。
石青璇靜坐,似乎不覺他的到來。
她背影如倩,曼妙如巧,自有一種天然去雕飾的清新,也有一種淡雅自若的從容,使人感到她越發秀逸出塵。她那溫玉小手,輕輕而垂。
於香趾之側,玉簫橫放,與蘭花小手相映,更讓人黯然歎息這世間造物主的神奇,能有此種鍾天地神秀聚萬物靈氣的美人香軀。不知在想些什麼,星眸靜靜,似乎只在那表面無波的心湖裡,才有一絲絲靈識在微微地顫動,為著心底那一份相思。
想起以前,他總是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己高興起來……
他講笑話,吟詠詩詞,任憑自己的喜歡,而不論自己會不會是因為一時的小調皮。也沒有一絲大男子那種自高自大的氣惱。為了自己的歡喜,他會親手做美味的食物來讓自己試鮮,甚至會在冰天雪地跑到野外為自己抓魚,做叫花雞……
若是自己不曾有那樣的一個父親,那該是多好。
他只是稍稍接近自己,就讓那人打得鮮血滴灑。
並非一次,在小河邊,兩人大打出手,若不是自己及時趕到,他也許就會讓那個蠻橫的人打成重傷;還有大石寺外,若不是……自己如果與他相近,那麼只會帶給他諸多的不幸。那個蠻橫又強大的人,雖然她很不喜歡,可是也得承認,是她的父親。
為什麼自己會是邪王石之軒的女兒?如果換轉是別人的女兒,不是邪王的女兒,相信自己不用擔心那個蠻橫無理的人找上門,將他打成重傷。
他現在已經是一軍之主,勢大業大,他不能跟邪王為敵,不能平添邪王這樣的一個強敵。
她不願意因為自己,他就會與邪王反目,勢同水火。
所以,她不敢讓自己與他走得太近,儘管她不捨得與他遠離,也不願意離開他的視線之外。可是,她卻只能在相近的咫尺,與他相隔遙遠地相思,心神暗融,而不能與他相親相愛,就像眾女一般。她可以與他相伴身邊,卻不能讓他更進一步,她害怕,只要自己稍稍讓他進一步,就會禁忍不住心底那份愛意,與他緊緊地相擁,再也不放……
「千里相見終有日,相思難近無盡時;咫尺天涯遙相望,牛郎織女恨天碧。落花流水問卿在,越女浣紗清溪西;梨花帶淚憶苦甜,煮酒青梅催芽枝。為君一曲兩相印,心有靈犀早成癡;結髮長生情如絲,執子之手相對泣。」徐子陵輕輕而來,輕輕道。
淡淡,卻情傷滴血,盡訴心聲。
這是為她新作的詩,也是他想跟她訴說的心底之語。
她知道他來了,身軀微微一顫,但仍是背對著他,半望鏡湖,靜靜無言。
於暗淡的黃昏中,她的半身似若熔進晚風中去,微帶窈窕暗影。但是更讓她那如雲秀髮輕軟柔貼,更使她有若刀削的香肩,顯現優美曼妙的線條,更讓她整個人顯得弱質無助,憐憐可楚。
她始終沒轉過身來,也沒有回答,只是若有若無,幽幽淺歎。
那輕輕的黯魂之歎,讓他幾乎肝腸寸斷。
雖輕,卻能感到她內心的苦楚和不安,還有求助和相思,她在自己的情感中掙扎,苦苦掙扎。
徐子陵輕輕地走上去,雖然極想擁她入懷,給她無盡的慰藉。但是,卻始終無法對她做出一點過激的舉動來,心中唯恐她的心魔不去,心結不解,更惹她痛苦。
徐子陵在她的後背站了一會,後來又在她的身後坐了下來,雖然靠得很近,但是卻沒有觸到她的身邊。
她默許了他坐在自己身邊的舉動,儘管她與他保持著距離。
可是卻不會拒絕他的到來,還有陪伴,她需要他的相伴,還有支撐。他是她整個天空的支柱,是她所有的依靠,沒有他,她會一個人孤孤單單于山林終日,不復與任何人再見。她雖然害怕與他過於接近,卻也是喜歡與他共對。哪怕只是坐在近旁,那麼就是在這咫尺天涯來相思,也總比一個人苦苦地孤獨落淚要好……
兩人相伴而坐,久久不語。
不知什麼時候,她與他就已經習慣了這樣默契的相伴,不言不語,只有心神之間輕微的交流,和慰藉。
相互之間,似乎不必用太多的語言,就能讓對方輕輕明悟自己的心意,又能舒緩自己心中的相思之情。
於兩個人的對坐之時,似乎總有一種讓人舒適讓人祥和的寧靜;於兩人的世界裡悄悄而生,然後周圍的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他與她相伴而坐。什麼塵世之事,統統離他們遠去無痕。
在這一刻,只有他,與她。
在這一刻,只剩下,彼此。
與他相伴,石青璇一動也不想動,舒服得心滿意足,只覺能這樣伴坐在他的身旁,已經覺得是一種極大的幸福。她沒有想過要他把自己擁入懷中,細細愛憐,也許,那是更遙遠的事。在這一刻,她只想,在自己孤獨無助的身邊,有他一直相伴。
在自己孤單只影的邊上,讓自己可以感應到他的存在,這樣,就已經是她所有的安慰。
兩人相伴無語,靜靜而坐。
落日緩緩西沉,時間飛逝。
暗淡昏黃的夕陽,那餘暉終於消失在西苑之外遠方地平之上,有霞光勝火,染遍西天際,半映向湖面的水波之上,如紅花暗綻,半瑟半紅。
兩人相隔一分而坐,影子淡淡,卻合二為一,有如他與她的心神。
西苑一片寧靜,沒有蟬唱蟲鳴,就連湖中的游魚,還有花間的蝴蝶,都知趣而離,留待他與她兩個人之間靜靜相伴,心神於寧靜中相匯相聚,相通相印。
一種莫名的安靜祥和盈滿小亭內外的空間,既充實又空靈。
而在這一份安寧之中,又隱含某一種難以描述的無聲愉悅。
「剛才那首詩叫什麼?」她忽然問,聲音如清溪潺潺。今天徐子陵來遲了,她一直等待著他,等到黃昏日落,但是卻沒有任何的惱怒或者不快,倒有一種出奇的喜意,有如明月自層雲中半顯嬌顏,又似是小鹿於林中探首而窺。
他又為她作了一首詩,這使她心中極喜。
等待他,早就成為了她心中的一種習慣,和幸福。
能夠知道他來,在某一處靜靜地等著他的到來,靜靜地感應他的一速而至,就是她生活最為欣喜的快樂。
「你起個名字吧,這是送你的詩。」徐子陵轉臉,衝著她微微一笑。他很少看見她有如此露出歡喜笑顏的時候,大半,她都是於平靜中黯然神傷,輕歎身世。
「呆子。」她總是喜歡叫他做呆子。帶一點喜孜孜,也帶一點嗔怪,她微微想了起,又道:「不如叫做《情牽一線》,你這一首詩太悲愴了些,不如叫個不那麼絕望傷情的名字,才不會那麼讓人心疼……」
「無論如何,你不要走,我一定會想到辦法的。」徐子陵點點頭,又道:「我會讓邪王變回那個風度翩翩的多才男子,讓他向你娘親悔過,讓他……我可以的,你相信我,我現在不行,可是總有一天我一定可以讓他這樣,你不要走,一定跟大家住在一起,好嗎?」
「呆子,誰說人家要走?」石青璇一聽即輕嗔他一眼,讓他歡喜得幾乎沒有打幾個觔斗。
「只要你不走,我天天都會來陪你的。」徐子陵連忙保證道。
「那麼多姐姐妹妹,你不去陪,你整天陪著人家幹什麼?我只是喜歡一個人坐在這裡,並不是不喜歡跟大家相處,相反,我挺喜歡和大家一起說話,一起生活。」石青璇嫣然而笑,天顏如空山靈雨,能將人神魂一洗而清。她又把小螓首輕靠在自己的香膝之上,看著徐子陵,長睫半眨,微笑道:「我很喜歡這樣,天天跟大家在一起……」
「我得再坐近一點。」徐子陵真的坐近一點點,讓石青璇奇怪了。
「唔?」石青璇奇問道:「為什麼?徐公子在想什麼?」
「我在想,坐近些,沾些石大家的靈氣,也許靈感馬上就來了,說不定一會兒還能再想一首詩。」徐子陵呵呵笑道。
「這個借口很不錯,徐公子靠得那麼近,不是想偷偷地做些無禮的事吧?」石青璇一下子就識穿了某人的詭計,但是卻寬容地原諒了他,看在他之前送自己一首詩的份上,輕嗔他一眼,石青璇微笑道:「這一次就算了,可是下次徐公子在靠近後沒有想出讓青璇喜歡的詩句,會讓青璇懷疑別有用心呢!」
「如果下次還能讓我靠近的話,我保證一定能作出詩來。」徐子陵一聽大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