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章 錯位(一) 文 / 超級傀儡
第七章錯位(一)()
因為沒事又好奇,齊日昇就擠過去看。原來是兩個市容人員和一個農民摸樣的中年人在理論著什麼。仔細聽了我幾句,才知道是市容人員在罰款。起因好像是這個農民大街上吐了一口痰,被兩個城管發現,先讓那個農民用紙把痰擦了,然後掏出罰款單要罰款,開口就是五十。
中年農民領著個耷拉只手的小女孩,七八歲的樣子,站在父親身邊,緊緊拉著父親的褲腰,怯怯的樣子。
這個中年農民是帶著女兒來醫院看門診的,中午醫院下班,和女兒到街上吃飯,就碰到了市容。
2000年的時候,工作了幾十年的普通公務員工資也就是五六百塊錢,五十塊錢對一個農民來說就是一筆大數字。所以磨纏著不繳,那兩個工作人員威脅說如果不繳罰款,就把他帶到市容辦公室去。中年農民堅決不去,可能覺得市容辦公室不是個怎麼好的地方,進去要吃虧。雙方僵持了有好一會了。
「你說怎麼辦,隨地吐痰還有理了?」一個穿黃襯衣的年輕人很嚴肅的問。這個年輕人個子一米八多,比例卻不太協調,顯出骨頭的身上沒多少肉。
「我……我看這街道上本來就不乾淨,看哪些擦了嘴的爛衛生紙,看那邊地上也有痰,你們咋不管,就看見我了。」那中年農民辯解。
順著中年農民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確實有衛生紙和痰,而且遠比中年農民所說的嚴重的多。2000年的市容管理還不規範,掃大街的人員雖然有,基本是在一大早,人員也少,白天人多的時候不是太負責,限於素質的關係,人們的衛生習慣還沒有養成,所以,亂扔雜物隨地吐痰的惡習在大街道上比比皆是,每天從市容部門出來的工作人員對衛生倒是不大理會,主要的責任就是罰款,罰的還是老實人,那些精明的、厲害點的他們不敢招惹。
再一個就是,市容當時的著裝也不規範,除過一少部分工作人員穿著不倫不類的衣服外,大多數是便衣,這就給冒充者創造了條件,有一些社會人員就冒充市容人員,手裡夾個在文化用品商店裡兩毛錢買來的收款收據,一支五毛錢的廉價圓珠筆,就在大街道鬧市區明目張膽的罰款,生意相當的好。人們很少有看證件的意識,況且自己錯了,還要看人的證件,不理直氣壯不是。以後臭名昭著的城管,就從這時候打下了極其糟糕的基礎。
「交罰款吧,沒說的,我們沒看見別人吐痰,就看見你了,怎麼樣,你看見誰吐痰了,抓住一個,我們照樣罰款。」另一個手裡拿發票的小個子說,說是小個子,是跟大個子相比而說的,其實個子也不算小,差不多夠一米七。
「我又不是你們管街道的,為啥要給逮人,你們自己逮去。」
「我們就逮到你了,算你倒霉,快交錢,沒說的。」
「我沒錢,一個肉夾饃才一塊錢,一口痰就五十,你們這個帳是咋算的?」中年農民也會偷換概念。
「我們還有工作,你在這兒胡攪蠻纏,耽誤工作你負責啊。」
「不交錢就去我們市容辦公室,把理由對我們領導說,說不定我們領導是菩薩心腸,把你的罰款免了。」
聽見中年農民說沒錢,齊日昇就想起昨天蘇茜茜在遭遇碰瓷時候說的沒錢,看見中年農民身上破舊的被汗水漬得髒兮兮的灰衫子,齊日昇就想起家鄉那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父老鄉親,覺得這兩個市容人員就和那些碰瓷的混混差不多,訛農民的錢。同情心氾濫,打抱不平,就站過去說:「你們說你們是市容人員,有沒有證件,能不能把你們的證件掏出來看看。」
齊日昇是想先確認他們的身份,如果像那些混混一樣是碰瓷的,那就不用說什麼,直接給110打電話,讓警察來帶人就是了。如果真是市管,那就要先質疑他們的手裡的票據,收費應該是正式有權威性的票據,拿個收款收據罰款,誰知道罰的款進了誰的腰包。再就是與他們理論理論,把城市管成了什麼樣子,到處是髒亂差,聽說都快評全國最差城市了,還有臉到處罰款,罰款你一視同仁啊,就找這些老實巴交的農民,也不嫌造孽。
齊日昇的話吸引了那兩個市容人員的注意,那個小個子的眼珠子瞪著他說:「你是幹啥的,要看我們的證件?」
那個大個子的一揮手說:「一邊玩去,我們是執行公務,我們是執行公務,信不信我們以妨害公務罪逮捕你。」
齊日昇才不可能被他們的幾句話嚇住,他不屑的咧嘴一笑說:「你們還是執法人員,我懷疑你們的身份,你們如果拿不出來證件,我就要報警了,讓警察來處理這事。」
小個子問:「你憑什麼懷疑我們的身份,我們還懷疑你的身份。」
齊日昇說:「你們懷疑我的身份沒用,我問你,你們市容上……先暫時算你們是市容上的吧,是也是濫竽充數,你們市容上有逮捕人的權力嗎?沒有吧,逮捕人是警察的事,你們就敢說以妨害公務罪逮捕人,牛逼也太大了點吧。」
小個子說:「我們當然是通過警察逮捕了。」
齊日昇說:「警察的門是專給你們市容上開的?你們說逮誰就逮誰,我倒要要看看,你們今天怎麼逮我。」
小個子的嘴軟了,「你是過路人,我們罰款與你有沒有啥關係,你還是走你的路,少管這個閒事。」
大個子嘴裡還不服氣,威脅說:「有能耐就與我們扛著,有你的好處。」
齊日昇也不生氣,笑嘻嘻的伸手說:「把證件掏出來讓看看,啥事都沒有,如果不掏證件,後果自負啊,我們可以把你們當騙子來處理。」
這兩個人也不知道是社會人員還是真正的市管,他們就是不掏證件,那個小個子見此情景,一拉大個子說:「走吧,跟他說不清,還耽擱我們的事。」
兩人往外走的時候,大個子還沒好氣的說:「讓開,讓開,看什麼,沒見過嗎。」
他們走,齊日昇也沒攔他們,看著他們走遠,這才對中年農民說:「大叔,你走吧,今後要注意著點,長點眼色,撞到他們手裡,只有你吃虧。」
中年農民說:「謝謝大兄弟,要不是你,今天就被他們訛上了,我是來醫院給娃看病,出來吃個飯,就遇上了這事。」
齊日昇問:「孩子什麼病,一上午也沒有看完?」
中年農民說:「沒有大病,就是胳膊摔骨折,在鄰村找捏骨匠給接了一下,接錯位了,來醫院檢查。就這麼個事,又是檢查這,又是檢查那的,花了不少錢,還沒檢查完,下午才取化驗單和片子。」
齊日昇說:「走,這邊熱,咱們到涼快處說話。」
他們一走,圍觀的人就散了。
齊日昇領著中年農民和她女兒來到一處樓房遮擋的蔭涼地帶,檢查了小姑娘的胳膊,知道確實是錯位了,覺得有點麻煩。齊日昇的爺爺年輕的時候曾經坐監獄,被打斷了腿,不許治療,後來長好以後就是錯位,走路成了瘸子,很不得勁,爺爺的性格比較硬,他也不用麻藥,把腿塞在門檻底下,一用力,生生把錯位的腿重新折斷,然後重新對接,當時疼得把嘴唇都咬出了血。
這個小姑娘的骨頭長錯位,就必須用爺爺的辦法,把骨頭折斷再接,像這種情況,在醫院裡就要施行開放手術,把錯位處的皮肉用刀子拉開,然後用機械的方法把骨頭弄斷對接,打上鋼卡子,然後石膏固定,過段時間等傷好的差不多了,再動一次手術,把鋼卡子取出來,然後鍛煉恢復。用的時間很長,病人也很痛苦。
齊日昇是骨科世家,對治小姑娘的這種錯位很有把握,小姑娘的胳膊比較細小,他用手就可以把小姑娘的胳膊捏斷,然後對接上,農村有些捏骨匠就是這樣幹的,他們邊與人說話,轉移病人的注意力,邊用手猛的一捏,病人疼的會大叫一聲,然後就簡單了。
可是,齊日昇現在只是個實習生,連處方權都沒有,怎麼給人治病,他也沒說怎樣,只是對中年農民說,「你先給娃看病,看骨科的醫生怎麼說,有困難就打我的電話,我把電話留給你。」
中年農民感激的說:「你幫我解決了罰款,就是幫了我的大忙,那能再麻煩你。」
齊日昇問:「你帶了多少錢?」
中年農民說:「一千塊,檢查費就用了幾百,不知道還夠不夠?」
齊日昇沉吟一下說:「現在不說了,等你下午看完病給我打電話,到時候咱們再說,你們吃飯了沒有?」
「還沒有,就遇上市容了。」中年農民說。
「是這樣,你和娃先吃飯,我也有事,記著給我打電話。」齊日昇把電話號碼留給中年人,就向醫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