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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氏族 第六章 天國階梯 文 / 二十七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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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驢提提踏踏的蹄聲漸漸遠去,聖米延修道院下的山谷陣地回音繚繞。

    幾隻兀鷲盤旋著在天空中升成小黑點,彷彿如墮天使黑色翅膀上墜下的羽翼。

    站在山腳下仰望,一路崎嶇的山道盤旋,猙獰的怪獸憑空俯瞰著谷道,幾顆倔強的山松彎曲出各種詭異的模樣,緊緊地紮住石縫生長。

    聖米延修道院風格古樸的石木結構建築峙立在凜冽的山峰上,在巍峨雪峰的背景下,由搖晃著的鐵欄橋連接的修道院,彷彿凌駕於空中,座下白雲飄蕩,天空中雪花細碎散落,充滿著神聖不可褻瀆的味道。

    在聖伯多祿教廷統一多米尼克大陸的宗教世界之前,艾斯潘娜王國只是古拉西帝國的一個行省,這片並不十分廣闊的土地缺少肥厚豐碩的田野,卻不缺乏虔誠的教徒,曾經和歐德修梵克同為神聖家族的亞特伍德就扎根在這裡。

    人們都說當亞特伍德銷聲匿跡之後,艾斯潘娜王國真正持修教義的修士都不會在國都馬薩的任何一座教堂裡擔任主教,伯多祿教廷派駐的紅衣大主教牢牢地控制著牧羊者的派系,在亞特伍德深深影響到的這片土地上,紅衣大主教們從來就不信任艾斯潘娜本土的教士,他們在馬薩的教堂裡遣派的教士都必須有純正的教廷長老派出身。

    這意味著這些教士在徵收免罪稅和插手政務方面的才華遠遠超過了他們在領悟和傳播教義上的能力。

    幸虧艾斯潘娜王國還有聖米延修道院,這個聖徒格吉爾座下弟子米延創立的修道院,以孤傲的姿態俯瞰著伯多祿教廷地統治,不言不語,卻散發著一種不可侵犯的超然。

    聖米延修道院在艾斯潘娜王國信徒心目中的地位,並不亞於歐德修梵克這個神聖家族,而且因為格吉爾的原因,人們往往會認為聖米延修道院是和歐德修梵克同樣繼承清教徒的純正教派聖地。

    伯多祿教廷在宣佈格吉爾教廷為異端時,並沒有涉及到對聖徒格吉爾和他教義的批判性顛覆,聖米延修道院並沒有因此而招禍端,反而因為它在名義上接受伯多祿教廷地管轄而得到伯多祿教廷的推崇,艾斯潘娜紅衣大主教多摩喬伊斯甚至邀請過尤索修士前來馬薩講經,他想告訴艾斯潘娜地信徒,真正秉持聖徒格吉爾教義的修士,就應該像聖米延修道院的修士這樣接受伯多祿教廷的訓領。

    「多摩喬伊斯大主教地特使。終究沒有能夠登上聖米延修道院。這座名為阿基博格地山峰過於高聳陡峭。讓特使望而生畏。更不用說他那兩匹珍貴地純血馬沒有辦法在崎嶇地山路上前行了。」陸斯恩站在阿基博格山峰腳下仰望。微笑著道:「事實上能夠登頂阿基博格走進聖米延修道院地無一不是虔誠地信徒……當然也有想要褻瀆神聖地異端。這兩種人都有著堅毅地內心。裴娜洛普小姐。你有信心追上尤索修士地腳步嗎?」

    「啊?」裴娜洛普回過神來。她剛才還在考慮。這位來自菲茲捷列家族地貴客和瓦格納家族哥達少爺之間地矛盾。已經超出了她能夠處理地範疇。是否應該上報商行高層再做考慮?

    陸斯恩笑了笑。抬腳往山上走去。

    裴娜洛普茫然不知所措地跟在他身後。她在想這位陸斯恩先生是否是因為不知道哥達地身份。不知道瓦格納家族在艾斯潘娜王國地地位?他地神情和語氣彷彿完全不知道巴爾克和哥達之間發生過什麼。這種態度讓裴娜洛普有些生氣。

    按照協定。這次合作應該低調地進行。至少不應該引起瓦格納家族地注意。但看現在地情況似乎不可能了。哥達必然會調查陸斯恩和巴爾克兩人地身份。雖然裴娜洛普在迪亞酒店是以假名開地房間。但在昨天晚上已經有很多人認出了她。這就不難把奈哲耳商行牽扯進去。

    「在聖徒格吉爾來到艾斯潘娜時。他遇到了米延。當時地米延是一個牧羊者……並非代替神放牧世人地牧羊者。他放牧地是真正地羔羊。格吉爾在畢立畢奧山巖上展示神跡。引米延入教。米延在接受格吉爾地教誨後。回到阿基博格陡峭地山巖上。在那塊名為畢立畢奧地巨大山巖上鑿出了一個山洞。他在山洞裡住了四十年。」陸斯恩走在最前。看著崎嶇山路上地風景。「當時艾斯潘娜境內地塔拉索納教派委任他為拜耳賽奧地主教。然而塔拉索納教派萎靡奢侈地作風讓他十分不適應。他把自己主持地教堂資產全部捐贈給窮人。也因此被塔拉索納教派解除了職務。米延又回到了這裡。從此不再走下阿基博格山峰。在畢立畢奧修建了一座小教堂……」

    「這座小教堂很快就因為聖米延的名聲成為了艾斯潘娜教徒心目中的聖地,尤其是那些得到過他幫助的窮人,許多都搬來接受他的洗禮,成為聖米延修道院的第一代修士。近千年之後,聖米延修道院還是和主持艾斯潘娜的伯多祿教派格格不入,卻已經聚集了整個國度最受人尊敬的修士。」裴娜洛普點了點頭,把思緒從煩悶中抽離出來,自己的任務終究只是在這短暫的幾天陪伴兩位尊貴的客人,至於他們在迪亞鬧出和瓦格納家族的矛盾,並非自己能夠控制,即使商行高層要責怪自己,那也無可奈何。

    對於聖米延修道院,裴娜洛普和所有的艾斯潘娜人一樣熟悉,任何一個伯多祿教廷下轄的教區,都有那麼一兩座教堂和修道院凝聚了虔誠信徒們的信仰,在艾斯潘娜王國,聖米延修道院就擁有這樣的地位,雖然它位於艾斯潘娜王國的最高峰阿基博格山上,卻不妨礙它能夠得到信徒們的親近,每年朝聖時節,總有些老人和身體虛弱的信徒完成了健康人難以實現地奇跡般地登頂,這種事情似乎只會發生在畢立畢奧山巖下,更增加了聖米延修道院覆蓋著的神聖光芒。

    陸斯恩拿著手杖,撥開山道上細碎的石頭,回過頭來問裴娜洛普,「裴娜洛普小姐,你畢竟是女士,如果實在難以堅持,你就不必和我們一起上山了,登山雖然是許多人熱衷的運動,卻並不一定適合每一個人。」

    「陸斯恩先生,你太小看我了,我曾經在十三歲的時候就登上了阿基博格山。這是我第十次來到這裡,每年的聖米延誕辰日我都會來這裡,尤索修士地三弟子是我的受洗教父。」裴娜洛普蹲下身體,緊了緊鞋帶,躍躍欲試地說道。

    裴娜洛普安排了陸斯恩和巴爾克今天地行程,自然做好了登山的準備,褪下正裝禮服的她,身著一身紅色短裝,黑色的皮革馬褲緊貼著大腿和『臀』線,隨著她彎腰的

    讓翹挺地『臀』部呈現出誇張的曲線,白皙地腿部肌膚包天鵝絨襪褲內,只在腰間露出一抹炫目的顏色。

    裴娜洛普並不是那種養尊處優的貴夫人小姐,她說登上阿基博格山峰似乎也不是吹噓,那緊湊的身材曲線都充滿著一種柔和的力量感。

    陸斯恩點了點頭,為裴娜洛普讓開了道路,讓她先行。

    山道上微風習習,吹拂著裴娜洛普地髮絲,女性的清香四散瀰漫。

    陸斯恩悠閒地觀賞著沿路地風景,目光透過裴娜洛普的側臉,看著那巍峨地雪峰,突然歎了一口氣,「苦修士們真正支撐著他們的是什麼?我想如果他們只是尋求心地安寧,似乎和教義也不符合。他們這樣的人,大概是惡魔最難以誘惑的人類吧。」

    「苦修士是惡魔最大的敵人,天使也會墮落,但我可沒有聽說過成為異端的苦修士。」裴娜洛普回頭說道。

    「可是如果是一個惡魔成為了苦修士呢?」陸斯恩饒有興趣地問道。

    「惡魔怎麼會成為苦修士?」裴娜洛普笑了起來,「你不知道惡魔誘惑人類的七宗罪嗎?這可都是苦修士的大忌,如果惡魔成為了苦修士,那麼他就不再是惡魔了吧。」

    「我的意思是,有些惡魔以苦修士的身份行走人間,說不定他們就是用這種最容易讓信徒親近的姿態誘惑世人。也許聖米延修道院就是某個惡魔千年來積攢的基地,就像一些異端教派一樣,他們最初也是用捐贈窮人等方式吸引發展教徒。」陸斯恩似乎完全不介意這樣的話語會褻瀆聖米延修道院的神聖地位。

    裴娜洛普對陸斯恩的這種態度十分不滿,她停下腳步,嚴肅地告誡陸斯恩:「陸斯恩閣下,如果你用這種態度懷疑聖米延修道院的神聖,我相信你會在買入聖米延修道院大門的時候,受到神的懲罰。」

    陸斯恩笑了笑,「謝謝你的提醒。」

    雖然陸斯恩的態度多少有些不以為然,裴娜洛普卻也不能和陸斯恩計較,畢竟對方來自櫻蘭羅帝國,據裴娜洛普所知,那個強大國度的許多人本來就缺少對神聖的敬畏,那裡甚至有一群能夠公然宣稱無神論的傢伙存在,例如位列宗教裁判所守日者名單上的艾格波特先生。

    裴娜洛普可不能強迫陸斯恩像艾斯潘娜王國的所有人一樣對待神的教義充滿感激和敬畏。

    陸斯恩一行三人在畢立畢奧巨岩之下停駐了腳步,這塊似乎從亙古以來就存在於此處的巨岩已經在風雨中承受聖米延修道院千年,依然屹立不倒。

    畢立畢奧巨岩甚至可以說是阿基博格山峰上的又一巔峰,誰也不知道高達萬尺的阿基博格峰頂上怎麼可能有這樣一塊巨岩,除了神的力量,還有誰能夠造就如此玄妙的景觀?

    裴娜洛普坐在一塊小岩石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山路崎嶇難行,她那雙價值不菲的馬靴已經佈滿了劃痕,細密的汗珠從額頭上流淌而下,順著脖子落入了乳溝之間留下了一條清亮的濕痕。

    巴爾克畢竟是一位強壯的騎士,雖然背負著一些水和食品,反而比裴娜洛普要輕鬆許多,他依然筆直地站立著,觀看著山半腰的風景。

    「難怪巴爾克騎士可以把哥達打成那副模樣……」裴娜洛普搖了搖頭,她當然清楚哥達和巴爾克之間起衝突的時候,哥達絕不可能是單人,來自巴薩的哥達,有著和麥爾肯公爵同樣地習慣,出入都是前呼後擁。

    「他很強壯,而且他是菲茲捷列家族最優秀的騎士。」陸斯恩輕輕呼著氣,在裴娜洛普身旁坐了下來,放下手杖,為裴娜洛普準備了一小壺清水。

    「謝謝。」裴娜洛普雖然十分口渴,依然很注意形象地小口泯著。

    「只有千年的積累才能夠有這樣的規模吧,真讓人難以想像,這個修道院是如何建立的。」陸斯恩搭著手望著似乎在不遠處的聖米延修道院。

    畢立畢奧巨岩是整塊地岩石,岩石表面堅硬如鐵,整個岩石四面都是絕壁,只有一條僅可以單人前行的石道環繞著岩石登上頂部。

    站在陸斯恩現在地位置已經可以看到山頂隱隱約約的苦修士身影,尤索修士雖然只比陸斯恩一行早一步離開,現在卻完全消失在畢立畢奧巨岩的山道上了。

    「我們繼續吧。」休息了一會,陸斯恩站了起來,拿上了裴娜洛普隨身攜帶的小包,這種小包平時雖然沒有感覺,但在這樣的攀登中卻是讓人難以忍受地累贅。

    「看來我需要更多的鍛煉了,我記得我第一次爬上畢立畢奧巨岩時,都不需要休息。」裴娜洛普感激地看著陸斯恩,她地肩膀是真的難以再承受這個裝著她一些私人用品的小包了。

    「也許並不是你需要更多的鍛煉了。只是聖米延修道院需要一條更開闊的道路來迎接它虔誠的信徒。「陸斯恩搖了搖頭,「可是非常矛盾地是,那些只是嘴上說著虔誠的所謂信徒會對這條山道望而生畏,從而暴露他們信仰地缺失。如果把聖米延修道院的道理修建地如同通往馬薩德利大教堂同樣的寬闊,那麼走進聖米延修道院裡地信徒,大概都是需要向多摩喬伊斯大主教捐交免罪稅的那種已經在地獄預定位置的惡棍,偽善者了。」

    「我想真正的虔誠,並不需要身體的檢驗,可是如果連身體的檢驗都無法通過,很難讓人相信他心的虔誠。」裴娜洛普笑了起來,「非常慶幸的是,我的教父說我是虔誠的信徒,而我的身體也能通過檢驗。」

    「很讓人意外,你的教父居然是聖米延修道院裡的苦修士,要知道有多少馬薩的貴族希望這裡的苦修士為他們一出生就環繞著榮耀光環的孩子洗禮,都被拒絕了。」陸斯恩有些驚訝地問道。

    裴娜洛普微微揚起看的眉角,頗為自豪地說道:「這是聖米延修道院的傳統,他們對窮人的尊重甚於貴族。聖米延曾經說過,孩子都是平等的,貴族的孩子和窮人的孩子,我們都應該同樣對待,可是貴族的孩子遠比窮人的孩子擁有的要多,如果我們這些修士再不偏頗窮人的孩子多一點,誰能告訴我他們怎麼會是平等的?」

    「你是窮人家的孩子?」陸斯恩更加意外了,他一直相信,窮苦人家誕生的孩子很難有裴娜洛普這種自信而優雅的氣質,或者說她們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夠擁有裴娜洛普的這種氣質。

    「窮人家的孩子……」裴娜洛普搖了搖頭,輕笑道:「算不上吧,但我至少不是出身貴族。我的父親是馬薩國學院的一名學者,他曾經在迪亞停留

    一段時間,那時候他每天都會攀登阿基博格山峰,位戴著眼睛,穿著學者長衫的人,總是會引起人注意的,他偶爾也會到聖米延修道院借閱一些經書,認識了我現在的教父索素修士。」

    「那尤索修士應該對你有些印象,在山下我看到他多看了你幾眼。」陸斯恩說道。

    「我第一次見到尤索修士時是在十三歲,那時候我陪伴著父親來拜訪教父,尤索修士正在誦經,我莽撞地打翻了他的經文講壇。」裴娜洛普聳了聳肩,吐了吐漂亮誘人的舌頭,「當時我真的嚇壞了,尤索修士卻也是像今天這樣,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後撿起他的經文,慢慢地走開,既沒有責怪我,也沒有安慰我。」

    「他真是一個怪人。」陸斯恩給尤索修士下了這樣一個結論。

    「陸斯恩先生,如果你在聖米延修道院裡再發表這樣的言論,我可以保證你會留下聖米延修道院裡過夜,相信我,那絕對不是你能夠忍受的經歷。」裴娜洛普停下腳步,認真地提出了建議。

    「為什麼?」陸斯恩難以理解地問道。

    「除了那位已經有幾十年沒有露過面地修道院院長,尤索修士是聖米延修道院最德高望重的修士,他也按照繼承修道院院長的慣例在艾斯潘娜王國各地遊歷了多年,並且掌握著修道院罪祈祭壇的鑰匙。」裴娜洛普抬著頭仰望隱藏在雲霧之間的山道,彷彿那裡還有尤索修士並不強健卻讓人敬仰的背影,「你說尤索修士是一個怪人,在苦修士們地耳中,這不只是一種褻瀆,還是對聖米延修道院的侮辱。同時還有一些常年居住在修道院地信徒,他們會衝過來憤怒地把你推下山巖,你難以理解尤索修士擁有的威望,但我想你知道再說這樣的話,對你一定沒有好處。」

    「謝謝你的提醒,我希望這只是提醒,而不是到時候讓我後悔的忠告。」陸斯恩重重地吐了一口氣,「罪祈祭壇又是什麼?」

    裴娜洛普擦掉額頭上地汗水,擺了擺手,「誰也知道那是什麼,但一直傳說那是只有聖米延修道院院長才有資格知道的聖米延修道院最大秘密,即使是尤索修士,也只是掌握著鑰匙,但他要真正接觸罪祈祭壇,一定必須等到他名正言順地成為院長,並且得到了前任院長地許可。」

    「我想可能裡邊關押著一隻惡魔,類似於地獄六君王那種罪大惡極的惡魔,這塊畢立畢奧巨岩就是鎮壓惡魔的法器,而這座聖米延修道院,正是聖徒格吉爾命令米延修建,用來掌控法器關鍵部位的存在,這一切的秘密都涉及到那把鑰匙。」陸斯恩似乎很有想像力地解說,然後看著裴娜洛普的眼睛:「你最喜歡地那名幻想小說家,難道放過了這個題材?」

    裴娜洛普十分無奈,她沒有接話,更不想回憶昨天晚上和陸斯恩在海邊的話題,那會讓她又陷入昨天晚上那個夢境帶來地尷尬中。

    畢立畢奧巨岩上的山風格外冷冽,吹拂地人微微有些晃動,讓人不得不緊緊地抓住岩石壁,難怪許多老弱病殘的信徒能夠攀登上這裡,走入聖米延修道院就被稱呼為神跡,這可是健康人都難以把步伐邁出穩定地險。

    一些青色的雜草從岩石的裂縫中擠出身體,在風中搖搖晃晃,攪動著瀰漫的雲霧,裴娜洛普屏住呼吸,在這裡她可是大氣不敢出一聲,只有一人寬的山道一側,就是萬尺深淵,從這裡掉下去,絕對會給人永墜地獄的痛苦感覺。

    大概在掉落底部時,連渣滓都不會剩下,裴娜洛普可不想落個如此淒慘的下場,看到身側的陸斯恩還有暇去探頭看看絕壁上攀爬著的一些怪異植物,裴娜洛普擔驚受怕之餘卻不敢稍作提醒,因為她擔心這位魯莽而大膽的陸斯恩先生,會不小心掉下山巖的同時也把她給拉下去。

    在渾身都感覺到酸痛的時候,一行三人終於來到了畢立畢奧巨岩頂上的修道院,裴娜洛普站直了身體,扶著聖米延修道院門口的青松大口大口地喘氣。

    不只是疲憊,更多的是緊張之後突然的放鬆帶來的勞累感覺。

    聖米延修道院的古樸建築近在眼前,和遠觀時飄渺悠遠的印象不同,眼前的修道院十分的普通,彷彿只是某些隨處可見的小修道院,毫無艾斯潘娜信徒心目中聖地的神聖氣質。

    聖米延修道院不大,畢立畢奧巨岩雖然龐大,也不可能給修道院無限擴張的地盤,要在這相對侷促的岩石上修建修道院,顯然所耗費的不是財力和物力,還需要一些超越俗世的力量才能夠完成。

    不同於聖米延在千年前的獨居,如今的聖米延修道院聚集了艾斯潘娜最苦心精修的修士,在多次擴張之後,聖米延修道院那孤傲的主樓已經加高到了八層,彷彿是在岩石上突兀地生長出來,顫顫巍巍地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倒塌,敢於住進這裡的人,需要的可不只是一點點地膽量。

    這樣的險境,在有些狂傲的山風和冰冷的雪花環繞下,更是有著絕地的感覺,來到這裡片刻,裴娜洛普已經沒有一點輕鬆的感覺,她只想趕緊躲進修道院那雖然普通卻決不至於漏風地房屋裡。

    修道院裡的幾個修士站在門口,清掃著雪花,他們地表情安詳而寧靜,看到裴娜洛普,除了有一個人微笑示意以外,其他人都只是隨意地看了一眼,又面無表情地繼續著他們的工作。

    「這是我教父的弟子,他認識我。」裴娜洛普悄聲向陸斯恩解釋。

    即使是苦修士,也還是有親疏觀念,陸斯恩點了點頭,跟在裴娜洛普的身後。

    「盎格修士,我尊敬的教父在嗎?」裴娜洛普向盎格修士行禮。

    「裴娜洛普小姐,老師正在跟隨尤索修士研讀昨日未完成地經文。」盎格修士有著相對和藹的容貌,他地兩撇鬍子上沾染了些許雪花,顯得有些像馬薩街頭普通的掃雪人。

    「我可以在讀經室裡等待嗎?」裴娜洛普問道。

    「當然可以,你和你的朋友都可以。聖米延修道院歡迎任何一位虔誠的,動搖的,迷茫的信徒。」盎格修士看了一眼陸斯恩和巴爾克騎士,這兩個男人悠閒地態度無論如何也不會是虔誠的信徒,盎格修士還是有這樣地分辨力的。

    「今日主持誦經地是尼莫修士。他的地方口音可能會讓你聽得有些費勁。」盎格修士看著裴娜洛普地背影,好心地提醒。

    尼莫修士是一個有著黑色長髮的老者,他乾癟的嘴唇吐字並不清晰,他在裴娜洛普一行人走進誦經室時,甚至沒有抬頭看一眼,他全神

    目光都落在手中的經文上。

    誦經室裡聚集著聖米延修道院裡絕大多數苦修士,還有幾位似乎是普通的信徒,他們的眼睛中散發著一種滿足而虔誠的光芒,稍稍和苦修士有些不同。

    裴娜洛普在注意到最後一位身形微胖的老者時,卻張大了嘴。

    「怎麼了?」陸斯恩看到裴娜洛普驚訝的目光,也看了看那位老者。

    這是一個慈祥的老者,擁有著十分漂亮的老人皺紋,深邃而不乾枯,彷彿那裡堆積的都是睿智,而不是時間淘汰下來的苦難和蹉跎。

    「瓦格納家族的伯納德侯爵,他曾經是國都馬薩最有權力的人之一,在麥爾肯公爵把握艾斯潘娜王國的權力核心之前,他是卡洛斯一世指定輔佐當今國王的三位重臣之一,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他辭去了所有職務,離開了馬薩,沒有多少人知道他的去向……同時他也是哥達的爺爺。」裴娜洛普有些明白地點了點頭,「難怪尤索修士會親自為哥達治療,看來主要原因是因為伯納德侯爵就在聖米延修道院。」

    「尤索修士似乎並沒有在乎權貴的身份,他在山腳下甚至沒有為哥達出手的意思。

    他怎麼就會因為伯納德侯爵而下山治療哥達呢?」陸斯恩記得尤索修士可是說傷害身體和被傷害身體都是罪這種話的。

    裴娜洛普莞爾一笑,「苦修士也是人啊,伯納德侯爵在聖米延修道院的日子不短了,只要他虔誠苦修,尤索修士對待他和對待普通人就沒有區別,一樣會對伯納德侯爵產生朋友的感情,伯納德侯爵懇求他去救救自己的孫子,尤索修士不會拒絕的。」

    「我想聖米延修道院一定還聚集著許多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他們不一定會在這個誦經室裡。」裴娜洛普肯定地說,然後小心地看了看前方誦經的尼莫修士,這個醉心經文的修士似乎一直沒有注意到這裡多了幾個完全沒有聽他誦經的客人。

    即使如此,幾個在這裡展現虔誠姿態的信徒還是注意到了裴娜洛普在和陸斯恩說話,他們皺著眉頭看了過來。

    裴娜洛普連忙停住話頭,又覺得這裡似乎並不是個愉快等待的地方,拉了拉陸斯恩的,我們可以去後廊看看阿基博格山峰的風景。」

    陸斯恩點了點頭,回頭卻發現巴爾克已經在誦經聲中酣然入睡。

    裴娜洛普忍不住噗嗤一笑,卻沒有喚醒巴爾克,帶著陸斯恩離開了誦經室。

    和櫻蘭羅帝國以及其他許多地方的教堂,修道院不同的是,聖米延修道院裡並沒有任何警戒和多餘的雜僕,即使偶爾碰到幾個修士,也沒有人詢問陸斯恩和裴娜洛普在這裡幹什麼,兩個人順利地穿過幾層經樓,來到了聖米延修道院著名地廊道。

    「據說站在這裡,可以感覺到天國的氣息。聖米延就是在這裡接受聖徒的洗禮,並且在天國的光輝中,邁入天國的序列。後人保留了這個完全伸展出來,沒有任何承重結構的廊道,有人說站在這個廊道裡,如果你是最堅貞虔誠地信徒,洗脫了原罪的人可以在這裡看到天國大門璀璨地光芒,甚至是天使的羽翼。」裴娜洛普扶著欄杆,伸出手,彷彿想觸摸天國的大門。

    「這裡就是聖米延修道院赫赫有名的天國階梯?我聽說過一些介紹,許多瘋狂的信徒甚至在這裡縱身跳下萬尺懸崖,他們認為這就可以走入天國……最後地結果是山谷裡多了許多屍體和肉屑而已。」陸斯恩頗有些大煞風景地譏諷,任何一種信仰都會培養出瘋狂的精神來,這似乎是宗教難以避免地缺陷。

    「他們不可能走入天國。」裴娜洛普頗為不屑地說道:「真正的信徒應該靜心等待著天國的選擇,而不應該去尋覓。他們早已經迷失了,失去了信仰,失去了對經文教義領悟的資格。他們只知道追尋個人的幸福,這樣的人怎麼可能走入天國?所以聖米延被天國迎接,而那些跳下去地人自然都走進了地獄,惡魔最喜歡這種人。」

    「你怎麼知道惡魔喜歡這種人?」陸斯恩笑著搖頭,「不要以為惡魔對於這種缺乏理智的行為很欣賞,惡魔會誘惑那些理智地人,用各種**去操縱他們,才能夠滿足他們玩弄人心的樂趣。對於瘋子,任何一個惡魔都不會太在意。」

    「你很瞭解惡魔?」裴娜洛普記得陸斯恩並不是第一次用這種言論宣稱惡魔地行為。

    「你不是也很瞭解惡魔嗎?從你最喜歡的那位幻想小說家那裡。」陸斯恩同樣伸手感受著廊道外地雪花,「難道我們要在這裡繼續昨天晚上的話題?說實在的,這裡可是比佩德羅《海角》更容易構造恐怖故事的場景。」

    「不……不……」裴娜洛普的臉色突然變成異樣的緋紅,陸斯恩提起了佩德羅的《海角》可是她卻想起了蒙扎特的**劇,昨天晚上夢中的情景歷歷在目,身旁的男子氣息在清冷的空氣中顯得格外濃烈,連她的感覺都格外敏銳,能夠清晰地感受他的呼吸,心跳和強有力的臂彎……

    裴娜洛普匆忙後退,陸斯恩有些奇怪於她的反應,卻突然發現裴娜洛普憑空消失了!

    裴娜洛普當然不是使用了某種隱秘的藏匿術,她腳下的木板裂開,整個身體掉下了萬尺深谷

    一聲淒厲的慘叫嘎然而止,讓正準備營救的陸斯恩收回了手杖,他走近那塊裂開的木板,卻發現裴娜洛普正抖抖索索地站在廊道下一塊突兀的石頭上。

    「裴娜洛普小姐,如果你在這裡掉下去,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向奈哲耳商行解釋……踏著天國的階梯走入天國?相信我用這種理由一定會被認為是謀殺,即使這個故事發生在聖米延修道院。」陸斯恩試了試腳下的木板,半蹲下身體,準備拉裴娜洛普上來。

    裴娜洛普臉色蒼白,馬上抓住了陸斯恩的手,這才鬆了一口氣,用帶著哭泣的嗚咽聲說道:「陸斯恩,你還有這樣的心情……你的調侃一點紳士風度也沒有?我剛才差點死了……」

    「如果你掉下去,我也會跳下來陪你……這不是玩笑,真的。」陸斯恩輕輕用力,裴娜洛普卻往下扯了扯他的身體。

    「你站穩了,別像我一樣……」裴娜洛普還是有些擔心,她可以看到這些木板都有些腐爛。

    「咦?陸斯恩……我好像發現了點不一樣的東西。」裴娜洛普把手從陸斯恩的手指裡拔出來,微微驚奇地撫摸著一塊岩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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