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氏族 第一百五十六章 英雄希羅 文 / 二十七男
第一百五十六章英雄希羅
高個子僕婦和紫紅色長裙女人開始給雅蘭斯夫人穿上束身胸衣。
要穿上這套衣服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兩個給雅蘭斯夫人穿衣的女人的表情十分莊嚴肅穆,彷彿是在完成一件神聖的儀式,就像她們在準備清潔裝點送上祭壇的祭品。
作為一個獨居的女學者,雅蘭斯夫人幾乎沒有可能獨自一人嘗試這種需要兩個助手才能穿上去的標準晚宴女裝,她終於能夠理解貴族女子們為什麼會在午餐後就開始準備參加晚宴的妝扮了,她們花費在穿著上的時間,足夠雅蘭斯夫人撰寫一篇可以發表在多明尼卡神學院內部學者期刊上的短文了。
高個子僕婦在最後用怨毒嫉妒的眼神看了一眼雅蘭斯夫人之後,被紫紅色長裙女人帶著離去,顯然在這個魯瓦西的世界裡,女人們之間也有尊卑等級之分,這個俏麗一點的長裙女人說的話,這名僕婦不敢違抗。
奢華堂皇的房間裡,只剩下雅蘭斯夫人一名,聽著外邊至少有兩個獄警和出門的女人們調笑,雅蘭斯夫人知道自己絕對沒有可能從門口逃脫。
一種孤寂惶恐的感覺湧上心頭,雅蘭斯夫人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尋求著唯一的慰藉,可是她卻感覺鏡子裡的女人那身華貴長裙下似乎什麼也沒有穿,彷彿掀開裙子就能夠被人肆意玩弄。
雅蘭斯夫人無暇顧及這一點,她覺得既然沒有辦法逃出去,一定不能放過巴比耶。
如果不是巴比耶,雅蘭斯夫人嫁給了安瑟爾,就算沒有她所期待的浪漫甜蜜的愛情,但是兩個的婚姻即使平淡,也是一種能夠體味到幸福的生活。
安瑟爾能夠為了她和巴比耶決鬥,臨死前還不忘記托付他的父親保護她,雅蘭斯夫人對他縱然沒有愛意,但也願意在死前幫他報仇,拖著巴比耶一同死去。
巴比耶在二十多年前能夠擊敗安瑟爾,自然有不錯的劍術,但如今他不再是體力最旺盛的青年時代,長年累月的縱慾生活拖垮了他的身體,雅蘭斯夫人冷靜地分析一下,覺得巴比耶不會比勒納爵士更加強壯。
她在想,如果當時自己踢的不是勒納爵士,而是陸斯恩這樣的男人,對方一定不會被踢進桶棺裡,由此可見和勒納爵士有同樣趣味的巴比耶也不會有讓雅蘭斯夫人太難對付的身手。
雅蘭斯夫人在力量上可能還不如巴比耶,但她也可以借助器具。
在這個房間的一些櫃子裡隱藏著許多能夠帶來輕微痛楚的刑具和一些巴比耶與勒納非常喜歡的小東西,例如鞭子,手銬,項圈之類的東西。
雅蘭斯夫人將這些東西藏在她寬大的裙擺下,她希望到時候巴比耶是一個人走進這個房間。
一個普通的女人可以拼著自己死去對付一個男人,她有很大幾率殺死這個男人,但她幾乎不可能同時對付兩個男人。
正在雅蘭斯夫人計劃的時候,房間裡走進來一個男人。
雅蘭斯夫人來不及看這個男人一眼,迅速跑進了浴室,她似乎害怕得連浴室門都忘記關上。
門口張望的獄警們看著雅蘭斯夫人驚慌失措的樣子,露出猥褻的笑容。
聽說勒納爵士被雅蘭斯夫人殺了,巴比耶不屑一顧,這個蠢材一定是自己卻演示戈蒂斯堡鐵處子的功用,把自己關進了桶棺裡,才被雅蘭斯夫人殺死。
巴比耶覺得他只要征服雅蘭斯夫人,才能夠讓他心理上的障礙去除,做一個正常的男人。
雅蘭斯夫人背靠著鏡子,警惕地望著巴比耶。
巴比耶穿著那種在法蘭剛剛興起的服飾,他顯然是個非常追求品味和能夠跟隨潮流的人,這樣的人永遠不會在社交場合上被人忽視。
他穿著男式緊身胸衣,這種胸衣看起來像倒三角的甲冑,他把自己的腰勒得很細,雖然胸衣的抽帶繃得很緊,但並不妨礙他彎腰行禮,向雅蘭斯夫人展示他的慇勤和禮貌。
他用針織面料這種常常被誇新銳大膽設計師們採用的材料製作的有搭帶褲腳的褲子,這些搭帶能夠讓他穿上褲子時把褲子拉得筆直,他穿著有肥大下擺的上衣,可以使他的腰顯得更細。
這樣一個在法蘭宮廷可能意味著優雅和紳士風度完美的男子出現在雅蘭斯夫人眼前,並沒有博得她一絲好感,她覺得巴比耶的束胸衣裡應該塞兩團肥豬肉。
她為自己的這種想法而噁心,很自然地露出蒼白的臉色,緊貼著鏡子,怯弱的模樣彷彿恨不得鑲嵌入牆壁之中。
「雅蘭斯夫人,你好……這樣稱呼你,讓我十分激動。你和我私人的會面,我已經等待許多年了。」巴比耶十分熱情,「請相信我,我在第一時間得知雅蘭斯家族要完蛋時,就開始打點警務部的關係,我可耗費了不少金幣,連一些不能輕易動用的人面關係也用上了,希望你能夠體會到我的誠意。」
「真像是做夢一樣。」巴比耶喃喃自語,感覺幸福繚繞著他。
「如果這是夢,那是我這一生最可怕的噩夢。」雅蘭斯夫人抓著她的裙子,那裡有一盒化妝粉。
「不……不……這不是噩夢,這是一個甜蜜的夢,相信我,雅蘭斯夫人,你一定要做一個美夢……你明白我的意思,是噩夢還是美夢,在於你的選擇。」巴比耶漸漸靠近雅蘭斯夫人,他幾乎可以聞到她沐浴後身體的香味。
雅蘭斯夫人警惕地看著他,並不答話,迅速地從原來的角落跑開,似乎不小心地撞上了浴室門,「卡嚓」一聲,浴室門關上,這裡聲響再大,那些獄警也聽不見了。
「坦世丁的《天堂曲》重描述的地域入口有一句銘文,進此處者,拋棄一切希望……和任何一座聖伯多祿教廷治下的教堂,城堡一樣,戈蒂斯堡地下和地面各佔一般,開放給公眾和下議院議員們參觀的只是普通的監獄,事實上在地下還有一座監獄,那裡潮濕,黑暗,沉悶,寂靜,或者說它更像一座墓穴,被關押在那裡的犯人,從來就沒有機會再用他的手指觸摸陽光。」巴比耶用的是和勒納爵士同樣的手段,果然當看到雅蘭斯夫人知道戈蒂斯堡還潛藏著更恐怖的監獄時,她的身體已經忍不住地戰慄了,她使勁把手塞進裙擺,似乎是要按住她發軟的大腿。
「坦世丁說地獄囚禁著撒旦級的大惡魔,戈蒂斯堡囚禁著死囚,走入戈蒂斯堡真正的監獄,你就像被埋葬了一樣,你沒有了希望,你和溫和的陽光,清新的空氣,優雅的生活永別了……如果你想離開這裡,除非是走上絞刑架和火刑架,那時候你會歡呼雀躍。」
「更多的時候警務部和法庭會完全忘記你,你會在監獄裡逐漸腐爛,你可以看到自己白嫩的肌膚蒼白的乾枯,**,爬滿白色的蛆蟲,你會覺得你完全與世隔絕,就像《黎多瑙聖母院》裡描述的這樣,艾絲美拉達小姐就待在黎多瑙聖母院地下的監獄等待被黑暗吞沒埋葬,你也會同樣地再也無法走入你的湘夏麗捨,再也無法走入多明尼卡神學院給你可愛的學生們講解古代神話和宗教關係,你的朋友們在得知你現在的狀況後一定無法想像你喝著牆壁上滲透的地下水和在濕漉漉的稻草裡爬行的老鼠生活,珠寶,法蘭菜,名聲,瓷器,紅茶,上層人士的一切的一切都和你沒有關係。」巴比耶用微微顫抖的聲音帶著點癲狂和畏懼的味道向雅蘭斯夫人描述著,眼神裡卻閃爍著越來越興奮的光芒。
雅蘭斯夫人抓住噴頭,突然不再露出怯弱惶恐的表情,冷笑起來,「你知道戲劇裡的最後慘死的惡人都有什麼共同的特徵嗎?」
巴比耶怔了怔,有些莫名其妙。
「他們在死前廢話都很多!」雅蘭斯夫人猛地扭開那冷水蓬頭,對準了巴比耶的臉面噴去。
強力冰涼的冷水讓巴比耶發出一聲驚叫,渾身濕透,冰冷的水線從他的頭頂淋下,流入他的身體裡,似乎一瞬間奪走了他所有的溫度,讓他瑟瑟發抖。
他的眼睛被噴的完全睜不開,只能用雙手擋住眼睛,想衝過來抓住雅蘭斯夫人。
雅蘭斯夫人迅速躲開,從群子下抽出鞭子,往巴比耶的腿上甩出,鞭子頂部繫著的小球飛轉,拉著鞭子纏住了巴比耶的小腿,巴比耶來不及反應,重重地跌倒。
雅蘭斯夫人給巴比耶選擇了一個還沒有完結的噩夢,冷水之後,又是一陣熱水,然而這些熱水並沒有溫暖巴比耶,突寒突熱的變化讓他的皮膚急劇地脹痛起來。
雅蘭斯夫人剛才就被那兩個僕婦這樣折磨了一陣,女人忍受痛苦的能力可是男人的數倍,巴比耶感覺彷彿全身被密密麻麻的針扎進來,一聲聲地哀嚎著。
她並沒有打算就這樣放過巴比耶,她拿出那盒化妝粉撒在他的眼睛上,讓他沒有辦法睜開眼睛,趁著他此時無力反抗,雅蘭斯夫人拿起鞭子困住了巴比耶的雙腿,用青銅材質的蓬頭在他的腦袋上狠狠一敲,巴比耶頓時停止了掙扎,昏死了過去。
「呼……」雅蘭斯夫人鬆了一口氣,將巴比耶的雙手銬上手銬。
「殺不殺他?」雅蘭斯夫人這時候卻有些猶豫了,因為她覺得可以拿巴比耶作為人質,或者可以拖延時間,或者可以直接押著巴比耶逃跑。
她很快就放棄了這種希望,她不是英雄希羅,她也不是能夠逃脫監獄的小說主角,她完全沒有能力拿巴比耶當盾牌逃出戈蒂斯堡,巴比耶雖然不是太重,但也超出了她的體能負擔。
「那你去死吧……安瑟爾,我為你報仇,我不欠你什麼了。」雅蘭斯夫人苦笑一聲。
她將那個經常可以見到出現在埃博拉女寵脖子上的項圈繫在了巴比耶的脖子上,這種項圈套在脖子上,越掙扎纏的越緊,也可以通過拉扯項圈一端的繩索使項圈縮小,雅蘭斯夫人拖著巴比耶走出浴室,把繩索繫在了門鎖的鐵栓上。
做完這一切,雅蘭斯夫人坐在了梳妝台前。
她細心地撫順了撥亂的髮絲,把耳鬢間的碎髮夾在耳後,輕輕地畫濃了柔順的眉線,挑起眼睫毛,塗抹上有粉亮銀屑的口紅,仔仔細細地擦乾淨了身體上的水漬,靜靜地看著鏡子中美麗的處子。
「許多女人在被父親牽著走入教堂舉行婚禮時,很美。」雅蘭斯夫人對自己說,「我在臨死前,最美。」
她美得像只在暮冬時分第一場雪後悄然綻放的冬蓮,在迎接到第一縷陽光時散發出讓一切都自慚形穢的美麗,然後迅速枯萎。
「我殺了巴比耶。」站在門前不遠處,雅蘭斯夫人束手在小腹前,笑意融融地大聲說道。
她彷彿在宣佈一樁喜訊,要和大家分享。
門外的獄警們短暫地愣了片刻,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我殺了巴比耶!」雅蘭斯夫人的聲音更大了,雖然還是笑著,卻有些淒厲的尖銳尾音迴盪在拱頂之間。
「大人!」喊話的是巴比耶的隨行騎士。
昏死過去的巴比耶沒有辦法回答他。
門外的人終於知道出事了,他們開始使勁踢門。
雅蘭斯夫人默默地看著這一切,事不關己地旁觀著一次次的撞擊使得纏在巴比耶脖子上的項圈越來越緊。
強烈的疼痛和窒息感讓巴比耶醒過來,他的雙手雙腿都無法掙扎,只有喉嚨裡發出「喉喉」的聲音。
他的眼睛幾乎從眼眶裡鼓出來,還能看出點哀求和恐懼的神色,然而雅蘭斯夫人只是面對他這樣的表情,對他露出一個比煙花絢爛的笑容。
「砰!」
一次大力的撞擊後,身穿重甲的騎士將門撞飛,他來不及穩住身形,驚訝地發現,項圈勒斷了巴比耶的脖子,一個頭顱飛起撞開玻璃掉下了諾曼白塔,無頭的屍體噴出一潑鮮血飛濺,染紅了華美的帷幔。
「騎士,砍掉我的腦袋吧。讓我像巴比耶一起死去……」雅蘭斯夫人閉上了眼睛,她在想,大概沒有人會再有興趣欺辱斷頭的屍體吧。
巴比耶的騎士怒不可遏,他可不管戈蒂斯堡還指望著用這個女人賺多少金幣,巴比耶死在這裡,無法保護主人的騎士遭受到了最大的侮辱。
最重要的是,他無法忍受這個女人剛才露出的笑容中那抹冷漠和嘲諷,這個女人是瘋子嗎?這位騎士還沒有見過能夠如此漠視生死的女人,那麼就滿足她,讓她去死吧!
在騎士精神中有不能對女人和小孩出劍的守則,然而這一守則顯然不適應現在,這位騎士也忘記了該死的騎士精神,他拔出了劍。
一道炫目如電的寒光劃破了空間。
即使是閉著眼睛的雅蘭斯夫人,也能夠感覺到這一劍可以輕而易舉地割掉她美麗的頭顱。
「啪……嚓……」
牆上的彩窗破碎,飛濺的玻璃擊打在騎士的鎧甲上,那突如其來的強大衝擊力幾乎把這位騎士撞飛出去。
雅蘭斯夫人摸了摸脖子,沒有鮮血,還好好的。
「希羅!」雅蘭斯夫人喊出了她構造的完美夢中情人的名字,除了希羅,還有誰能夠救她?
如流光飛躍的白影衝破彩窗落在了黑白相間的大理石地板上,這是一匹體形巨大神俊的伯德紋馬,馬頭遮著獨角頭鎧,身上繫著黑色絲綢披風,一隻展翅的火焰色鳳凰仿如活物,馬背上戴著單眼罩的男人對雅蘭斯夫人露出輕佻的笑容。
「不是希羅,是海盜。」男人的手指頂了頂他那有十字骨架交叉骷髏頭標誌的黑絨高頂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