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氏族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有些時候,有些感情 文 / 二十七男
第一百二十六章有些時候,有些感情
經文教典中,利維雅是最貞潔的人間少女,她即將出嫁時,有一天,天使受神的旨命告訴她,她已從聖靈受孕。
天使報喜大教堂以此教史提名,米凱倫佐在教堂穹頂留下了著名的壁畫《天使報喜》。
和眾多櫻蘭羅帝國高階神職人員一樣,莎溫古堡教長溫切斯特此時本應該在埃爾羅伊宮內等待覲見聖格蘭姆耶。
他接到了加布裡爾三世陛下的命令,有一位新晉的優銀香花騎士需要他主持授予騎士勳章的儀式。
加布裡爾三世陛下的權威日隆,無人敢違抗這位君王的命令,櫻蘭羅帝國的主教又不是聖伯多祿教廷下轄教國的那些權傾一國的人物,儘管有些不情願,溫切斯特還是毫不停留地趕往天使報喜大教堂。
看著各種幸災樂禍或者冷漠,或者竊喜的表情,溫切斯特面無表情地整理了神袍聖帽,冒著寒風走出了溫暖的休息室。
他開始埋怨不知道是哪個幸運的傢伙,居然在新年的第一天就受封如此榮耀的騎士勳章,加布裡爾三世陛下以吝嗇於封賞爵位和騎士勳章聞名,近些年來除了軍功顯赫人士,極少有人能夠獲得爵位,更不用說優銀香花騎士勳章了。
即便知道能夠獲得優銀香花騎士勳章的人,必定會是得到皇帝陛下親密信任,前途一片光明的未來的權勢人物,溫切斯特也沒有多麼熱心去親近。
作為莎溫古堡的教長,溫切斯特和米格拉茲親王殿下的關係自然不錯,能夠擔任優銀香花騎士勳章的書記,溫切斯特結實了眾多大人物,絕不會缺少一個新晉騎士的友誼和親近。
溫切斯特更關心他能否被聖格蘭姆耶所看重,當聖格吉爾教廷建立之後,儘管目前種種細節都表示這個教廷將是為安東尼奧皇室服務,但總會讓各位教士神職人員的地位再提高一些,他們將隸屬於聖格吉爾教廷,而不會像現在只是隸屬於內閣下轄的一個宗教與信仰司管理。
溫切斯特歎了一口氣,在冷冷的空氣中凝結成霧,陽光下蒸騰繚繞散去,再消於無形,一如溫切斯特此時的心情。
聖格蘭姆耶在結束凌晨的賜福之後,就在克莉絲汀夫人的陪伴下來到埃爾羅伊宮裡休息,被聖格蘭姆耶召來的各位主教們都知道他們將會是最早參與聖格吉爾教廷建立的神職人員,也意味著他們會是教廷的元老,就算不是所有人都有可能成為紅衣大主教,但也有機會謀取一塊不小的教區。
一直和夏洛特莊園關係親密的聖索菲亞大教堂主教波特萊姆更是信心十足,他的名字早已被聖格蘭姆耶所知曉,他現在所忌憚的是溫切斯特會不會代表安東尼奧皇室參與教廷建立,如果是這樣的話,溫切斯特肯定會在某些地方和他產生矛盾,如今溫切斯特離去,波特萊姆自然竊喜不已,一會聖格蘭姆耶召見時,沒有溫切斯特的身影,再見時聖格蘭姆耶定然會微忿於他的怠慢。
說不定聖格蘭姆耶還會以為溫切斯特是自持和皇室關係密切,而不把他放在眼裡,那麼溫切斯特就算有皇室的支持,在教廷裡也必然被孤立,不會對波特萊姆更進一步產生威脅了。
波特萊姆可不只是想成為一名紅衣大主教。
溫切斯特能夠猜想到波特萊姆的這些心理,想想波特萊姆那張肥臉上的笑容,他就心情抑鬱,這樣的人一定不能被聖格蘭姆耶所青睞吧,歐德修凡克家族的苦修士,可沒有一個像波特萊姆這樣肥碩。
來到授予儀式舉行的教堂,溫切斯特脫下了厚重的毛裘,早有等候著的教士前來迎接,恭敬地為主教大人準備好了熱水擦臉洗手。
溫切斯特清洗完畢,抬頭看著教堂穹頂的壁畫,那是米凱倫佐的神作。
聖母利維雅正在捧著一本詩集,有天使帶著天國的福音,告訴她從聖靈受孕,壁畫人物塑性準確而生動,唯美的衣物紋理優美流暢,是前文藝復興時代古典美的形式法則,花卉紋和幾何紋的背景搭配得當,讓作品富有更聖潔風格的表現力,米凱倫佐習慣於用戲劇化的風格描繪壁畫,充滿著理想主義的夢幻色彩。
溫切斯特真摯地祈禱,能有一位天使向他報喜,以驅散他此時心中的不快。
天使報喜大教堂和所有哥特式風格的教堂一樣,內部以無數拔高的線條襯托出一種高高在上的宗教氛圍,彩窗玻璃的靈活運用,讓教堂裡的光影璀璨猶如幻境,姿態各異的天使雕像環繞著整個園庭,中央大堂左側是櫻蘭羅帝國歷代皇帝的陵墓,有幾位槍與花騎士團的騎士終年輪流值守此地,今天似乎又多了幾位。
右側的小禱告廳就是舉行授予儀式的地方,當溫切斯特走進去時,他有些訝異地發現了兩位他絕對不曾想到會出現在這裡的尊貴女士,梅薇絲公主與格利沙爾塔小姐。
馬爾波洛二世公爵代表加布裡爾三世陛下參加授予儀式,公爵將今天受封騎士在紋章與宗譜司的宗卷交給了溫切斯特。
溫切斯特覺得他的祈禱應驗了,天使縱然沒有親自來向他報喜,卻真正的讓他感受到了現在的喜悅。
在新年第一天受封的優銀香花騎士果然不是普通人物,溫切斯特看到了格利沙爾塔小姐,已經想到了這一點,當看到受封者的姓氏裡赫然有歐德修凡克時,溫切斯特的所有失望頓時散去,今日等候覲見聖格蘭姆耶,不一定能夠真正的得到好處,聖格蘭姆耶不可能在今天就決定日後組成教廷高層的主教們,但溫切斯特卻一定能夠結實這位有著歐德修凡克姓氏的優銀香花騎士。
當聖格蘭姆耶宣佈組建新的教廷後不久,這個有歐德修凡克姓氏的騎士就獲得了優銀香花騎士勳章,這說明什麼?
這絕不只是巧合,這位騎士一定會是得到了加布裡爾三世陛下和聖格蘭姆耶宗座認可,被雙方推出來主持聖格吉爾教廷建立的人選之一,就算不是最關鍵的人物,也必然能夠讓溫切斯特多一份助力。
只是片刻之間,溫切斯特就把握住了一些東西,這趟差事絕不是他想像的那麼讓人失望。
他帶著和善而慈祥的笑容,在雖然不多,但都絕對夠份量的觀禮者面前為名叫陸斯恩的騎士授予了優銀香花騎士勳章。
最後馬爾波洛二世公爵為新晉的優銀香花騎士佩戴了勳章,那是一朵盛開了風箏型盾上的優銀香花造型,簡潔地柔和了堅強與美麗的風格,寓意著佩戴這枚勳章的騎士像優銀香花一樣高貴富有氣質,又像盾牌一樣堅強,能夠捍衛安東尼奧皇室。
作為加布裡爾三世陛下的親叔叔,馬爾波洛二世公爵有著老人的威嚴和慈祥,以他的身份也無須因為聖格吉爾教廷的建立而經營謀劃什麼利益得失,只是作為優銀香花騎士團的團長,他卻必須出席這樣的授予儀式,在儀式結束後,和梅薇絲與羅秀簡單地交談了幾句之後,他甚至沒有多和新晉騎士說幾句鼓勵和讚揚的話就徑直離開了。
溫切斯特當然不會放棄這個機會,充分表達了他的親近意向和對如此年輕就獲得優銀香花騎士勳章的驚訝和讚歎。
在得知溫切斯特主教原本是在等候聖格蘭姆耶的覲見,格利沙爾塔小姐毫不介意地願意偕同主教一同去覲見聖格蘭姆耶,溫切斯特這時候才知道,聖格蘭姆耶早已經不在波特萊姆所等待的那個休息室隔壁的房間。
這是一件讓溫切斯特欣喜若狂的大禮,他勉強抑制住內心的狂喜,終於如願以償地在波特萊姆和所有人之前見到了聖格蘭姆耶。
他並沒有因此而覺得格利沙爾塔小姐並非傳聞中的那般傲慢無禮,是個樂於助人閃亮的大小姐,他可親眼見過格利沙爾塔小姐教訓人時的情景,他認定只是因為他是這位新晉騎士的授予儀式主持人,格利沙爾塔小姐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
雖然沒有和聖格蘭姆耶說上幾句話,溫切斯特就被禮貌地請出了房間,但他已經滿足了。
當羅秀告別克莉絲汀夫人和格蘭姆耶時,在埃爾羅伊宮外等候著羅秀的已經不是幻化成陸斯恩樣子的坦尼斯了。
「小姐,你應該可以留在埃爾羅伊宮,陪同宗座和夫人共進午餐……對於歐德修凡克家族的宗座大長老,未來的牧首,你應該保持適當的尊敬和親近,才是作為烈金雷諾特家族繼承人應該表示出來的自他。」陸斯恩駕著馬車離去,梅薇絲留在了埃爾羅伊宮,她要和米格拉茲親王慶祝一下,表示彼此都可以解脫了。
「我以為你已經改掉了這個教的毛病。」羅秀剛剛坐下,車廂裡依然保持著溫暖,她正在體味著她的侍從官慣有的細心時,陸斯恩的這番話卻讓她覺得,他細心周到的服侍,比起他那張張開就能讓羅秀再好的心情也消失的無影無蹤的嘴,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陸斯恩手中的長鞭在空中甩出漂亮的鞭花,辟啪作響,「作為格利沙爾塔小姐的侍從官,我必須如此。一個忠誠而合格的僕人,不是能說會道,擅於阿諛奉承,讓他的主人眉開眼笑,沉醉在漫無邊際的讚美之中就算是盡到了僕人的本份。」
羅秀在溫暖的車廂裡丟掉了手臂上挽著的紗巾,身體稍稍前挪,手臂擱在了車窗沿上,來回的顛簸讓她有些許疲憊,慵懶地靠著車廂壁,伸展出曲線玲瓏的少女身姿,雖然姿勢並不淑女,她也不怕陸斯恩會突然回頭看到。
「按照你的說法,一個忠誠而合格的僕人,是不是應該總讓他的主人皺著眉頭,恨不得將他丟進塔克區臭烘烘的伊蘇河河道裡,才是盡到了僕人的本份?」羅秀經常有這樣的衝動,她覺得自己並不是一個習慣用暴力解決問題的人,這都是陸斯恩讓她失去了平靜沉穩的心境所致。
陸斯恩聽出了羅秀語氣中的怨念,一枚克麗奧佩特拉寶珠的禮物,即使代表著召之即來的忠誠,也不能讓她散去這份陰鬱的心情。
「很抱歉,小姐你言語間的粗俗很讓我失望,一個受過最優雅貴族教育的淑女,應該習慣用含蓄的詞語表達她的不滿。」陸斯恩嘴角帶著笑,只是這種笑容可不能讓羅秀看到。
「陸斯恩,我開始懷念你不在我身邊的日子了,你應該和你的天使凱萊兒繼續去修煉神術。」羅秀憤憤不平地道。
「我會想念小姐。」陸斯恩收斂了笑意,在冷冽的風中帶著自然的溫暖調子,「所以我回來了。」
倫德市區裡整齊而堅實的青石板街道,在伯德紋馬厚重的馬蹄下發出了清脆的聲響,陸斯恩的聲音不大,羅秀隱約聽明白了陸斯恩的意思,卻不敢確認,如果他剛才說的不是羅秀所以為的那個意思,羅秀會臉紅。
她裹緊了放在靠椅上的絨毯,輕輕推開車窗,讓迎面而來的冷風吹散車廂裡,臉頰上突然湧來的熱度散去,猶豫著問道:「你剛才說什麼?我沒有聽清楚。」
「非常遺憾,小姐你錯過了我最忠誠的表白,那是一個男人對日漸富有女性魅力的女士所表示出來的由衷愛意。」陸斯恩搖搖頭,羅秀的聲音就在耳邊,他非常喜歡這種感覺,恍惚間聽不到那喧囂的人聲,看不到風格各異的沿街建築,只有她那獨特讓人難忘的嗓音。
「那是我的幸運。」隔著小窗,陸斯恩近在咫尺,可以清楚地看到風撩撥他耳邊的髮絲,露出光潔的耳垂,羅秀恨不得衝上去狠狠地咬他一口。
然後她慶幸於自己沒有如此衝動,也非常感謝塔利馬車工坊獨特地在小窗上加了鐵條,她即使衝動了也無法付諸於實踐。
她只能想想,如果重重地咬下去,陸斯恩是掙扎著求饒,痛哭流涕地哇哇大叫,然後滿地打滾,還是保持風度,強硬忍受?
這兩種情況,羅秀都覺得非常有趣,於是她看著陸斯恩的耳垂怔怔出神,然後不知不覺地靠近,一想到,只要重重地咬下去,就可以看到一個似乎時時刻刻帶著面具,固定了表情的男子露出不為人知的一面,這種誘惑,羅秀難以抵抗。
她似乎忘記了中間還隔著一道窗,也忘記了她現在做的事情,太過於逾越主僕間的距離。
這時候陸斯恩卻突然回頭,他看到羅秀有些失神卻依然十分動人的眸子和他只隔著不到一指的距離,她嘴唇間溫熱的氣息噴在了他的臉頰上,如蘭似磬。
陸斯恩再神通廣大,也猜想不到他的格利沙爾塔小姐此時正打著他耳朵的注意,習慣性地微微一笑。
羅秀卻驚醒過來,慌忙移開身體,眼眸裡滿是流轉的羞怯,一抹緋紅如晚霞的暈染開了來,讓車廂裡隨意的少女緊張的窩在沙發的角落裡,抱著膝蓋,埋著頭,不敢想像自己的念頭是不是被陸斯恩看穿了。
如果陸斯恩知道自己想做這樣的事情,他會怎麼想?一定會說這不是一個淑女應該做的事情,像一個輕佻女子的挑逗,是企圖誘惑一位紳士……
「小姐,有什麼事情嗎?你不用靠過來,我也可以聽的清楚。」陸斯恩的聲音傳來,他似乎是誤以為羅秀只是想和他說話才靠近,畢竟剛才羅秀說了,她聽不清楚陸斯恩說話。
不論陸斯恩是不是真的這麼想,這麼認為,羅秀終究好過了一些,不再那麼窘迫,聳了聳鼻子,盡量自然地道:「我只是聞到了你身上那種討厭的香水氣味,是撒爾維亞香草的味道。我不是送給你了一瓶迷迭香的香水嗎?為什麼不換。」
「明天再換可以嗎?因為小姐早上才送給我香水,沒有換衣服就沒有換香水。」陸斯恩解釋道。
「香水帶在身上嗎?」
「在。」陸斯恩隨身帶著,他還沒有時間將這些零碎的東西放回房間,就去為羅秀準備馬車了。
「停下馬車。」羅秀吩咐道。
陸斯恩以為羅秀是要返回夏洛特莊園,走的是往西郊的大道,看了看左右,已經靠近塔克區,兩旁是冬松林,並沒有羅秀習慣去的一些地方,不知道她突然要求停車是為了什麼。
陸斯恩跳下車座為羅秀打開車門,微躬著身體,準備升手扶她下車。
羅秀依然窩在沙發上,朝陸斯恩招手,「上來。」
陸斯恩猶豫了一下,彎著腰走進了車廂,這種塔利馬車工坊特製的豪華馬車雖然加寬加高了,但對於陸斯恩來說,依然顯得有些低矮。
「換一種香水吧,噴在耳朵和衣服上就可以了,我非常討厭那種撒爾維亞香水的氣味。」羅秀慎重其事地道,似乎這樣做,就可以強調她剛才靠近陸斯恩只是想確認他身體上的味道是不是那種讓她格外厭惡的氣味。
隨手帶上了門,車廂裡的氣息溫暖膩人,還有著少女身體散發出來的獨特體香,很容易就讓人沉醉,陸斯恩半蹲在羅秀身前,看著她。
羅秀覺得陸斯恩的眼神有些奇怪,讓她有些慌,有些害怕……不是害怕他對自己做什麼,而是害怕他移開目光,不再這麼看著自己。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讓她有些迷茫,她想從他的眼睛裡看出點什麼,仔細看去,卻是一如既往地幽深自然。
羅秀自然不知道,不只是女人容易觸景生情,容易傷秋悲冬,男人也會在一些特定的環境中難以把持住自己的情緒。
許多時候,一時衝動可以鑄就大錯。
許多時候,一種感覺可以成就愛情。
許多時候,一個眼神之後,依然什麼也沒有發生。
陸斯恩和羅秀之間,有很多很多的「許多時候」,有很多的衝動會讓陸斯恩鑄就錯誤,他一次次的挽回,一次次地抑制著這種衝動,很多時候,只要他讓她看到他的付出,看到他沉浸在眼眸裡的溫柔和寵溺,他和她會得到愛情。
或者還有冥冥之中的一層隔膜,有一種叫做命運的東西,有一種情緒叫理智,阻止了這些事情的發生。
格利沙爾塔小姐是烈金雷諾特家族最尊貴的繼承人,她的侍從官陸斯恩,只是一個扮演忠誠盡職僕人角色的侍者。
陸斯恩沒有無禮地和羅秀在車廂裡對坐,為她將斜斜掛下的毛毯蓋在她的膝頭,終於不再那樣看著她。
「好熱。」羅秀突然這麼感歎著,抹了抹頭上的汗水,車廂裡的小暖爐雖然可以讓這個小環境裡溫暖如春,但還不至於讓她在冬日裡被汗水打濕了額頭的髮絲。
她深深呼吸了幾口氣,綢制的小胸衣起伏了一下,她用細微的動作牽扯著毯子,蓋住了可能洩露的春光。
「我記得小姐你以前並不討厭撒爾維亞香水的氣味。」陸斯恩握著香水瓶子,很自然地忽略了剛才那一瞬間,在車廂裡凝聚的濃郁曖昧。
「這種香水的氣味,讓我想起了潘娜普洛伯爵。」羅秀咬了咬牙,她覺得陸斯恩雖然可惡,但畢竟是她的僕人,她還可以忍受,但那位潘娜普洛伯爵,卻留給了她太多的陰暗回憶,她完全沒有不討厭潘娜普洛伯爵的理由。
「你難道不知道嗎?潘娜普洛伯爵最喜歡的香味就是撒爾維亞香水的氣味,而且她喜歡濃郁的氣味,她拿著大瓶的撒爾維亞香水,噴在了那顆七葉梧桐樹下,她說她要用香水澆灌這棵七葉梧桐樹,讓這棵樹可以在第二年結下孕育著香水的梧桐果。」羅秀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她知道這是潘娜普洛伯爵在一本極其淺薄無聊的女性雜誌上看到的所謂「香水魔法」,總是對一切都冷眼相待,比羅秀還傲慢的潘娜普洛伯爵會迷戀相信這些只有腦子裡都是漿糊的小姐們才會去嘗試的無聊魔法。
紗麥菲爾還做過這種事情?那大概是陸斯恩離開夏洛特莊園時發生的事情,陸斯恩早已經可以肯定羅秀和紗麥菲爾之間不會和諧相處,但到了厭惡和對方一切相關的地步,又出乎了陸斯恩的意料。
陸斯恩當然不知道,一個女子對另一個女子不屑於她胸部太小所產生的仇恨,可以讓格利沙爾塔小姐這樣優秀的女性也沉淪其中。
「原來是這樣。」陸斯恩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羅秀對這種氣味厭惡的理由。
這時候羅秀卻瞇著眼睛看著陸斯恩了,當有不懷好意的小陰謀要針對陸斯恩時,她會瞇著眼睛笑,像一隻狡黠的小狐狸,那是陸斯恩所讚美的羅秀的獨特魅力表現,而當她沒有露出笑容,也瞇著眼睛看人時,那定然是在懷疑什麼,而且是一種帶著些許忿怒的懷疑。
「我記得你在離開夏洛特莊園之前,一直用的是迷迭香的香水,而在昨天回來之後,突然變成了撒爾維亞的香水。你已經習慣了一種香水,和絕大多數男人一樣不願意更換,你卻突然改變了……我是不是可以懷疑,這種改變和潘娜普洛伯爵有關呢?恰好她也喜歡這種氣味,這絕不會是巧合吧?是她讓你用這種氣味的香水嗎?」羅秀又吸了吸鼻子,再次確認了當她聞到這種氣味時,會無可避免地想到潘娜普洛伯爵。
「撒爾維亞香水是潘娜普洛伯爵贈送,可以當作是始祖誕辰日的禮物。」陸斯恩誠實地回答了羅秀,然後他看到羅秀咬著牙齒,細細碎碎地磨著,彷彿充滿了恨意。
羅秀非常不滿,「她怎麼可以這樣,她分明是個比梅薇絲還小的小女孩,卻做出這樣的事情,她難道不知道贈送給男人香水,是帶著非常曖昧的暗示嗎?」
說完這句話,羅秀覺得有些不妥當,果然陸斯恩的嘴角又浮現出了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情,讓羅秀十分難堪。
她忙解釋道:「我是因為討厭那種氣味,才送給你迷迭香的香水,而且你是我的僕人,我送你禮物充分體現了一位主人的慷慨,她憑什麼送你香水?」
「再次見面,我一定會好好教訓她,讓她明白一個淑女式的貴族小姐,應該怎樣矜持地選擇贈送給男士的禮物。」羅秀覺得自己和潘娜普洛伯爵比起來,就是真正的貴族淑女典範了。
羅秀從陸斯恩手裡拿過那瓶迷迭香香水,往陸斯恩的身體上噴灑著,讓整個車廂裡都充滿著這種香味,最後不得不打開車窗,吹散了過於濃郁的香氣。
這種香氣,讓羅秀想起了一個人。
「陸斯恩,你認識一個叫撒瑞的人嗎?他是米格拉茲親王的近侍,我調查過,他是來自尤金芬妮莊園,已經成為了凱瑟琳皇后的侍從官,負責埃爾羅伊宮裡的飲食。在黑薔薇沙龍,我刺了他一劍,後來卻發現那也是一種幻術,似乎是和潘娜普洛伯爵表演過的一樣。」羅秀當天離開黑薔薇沙龍後,開始派人搜尋陸斯恩,也展開了對撒瑞的調查。
埃爾羅伊宮裡多了一個很得加布裡爾三世,凱瑟琳皇后與米格拉茲親王信任的侍從,這種事情自然會引起很多人的興趣,烈金雷諾特家族暗中的勢力稍稍調查,呈現給羅秀的資料就已經非常齊備了。
「這個人,是個非常危險的人物,如果他下次出現在小姐身邊,請馬上召喚我……他不會傷害你,但也必須小心提防著。」陸斯恩慎重地道,這本就是他為羅秀製造克麗奧佩特拉寶珠的最大原因,不管撒瑞是想將羅秀封印,煉製成沙利瑞那樣不死不滅的武器,還是真如他所說,會成為羅秀最忠誠的僕人,讓羅秀恢復榮光,陸斯恩都不希望撒瑞接近羅秀。
羅秀點了點頭,撒瑞的危險,她也能夠感覺得到,更何況撒瑞和她的一些話,至今讓她有一種心神不寧的感覺,彷彿那是她所不願意聽到,不願意去接受的東西。
「他為什麼要殺你?他和我說過,他會殺死你……可是你還活得好好的,他有對你動手過嗎?還是你和他之間發生了戰鬥,你已經擊敗了他?在埃爾羅伊宮裡時,我和宮廷大臣薩洛恣思聊了幾句,薩洛恣思說今天撒瑞一直沒有出現,陛下和皇后也不知道撒瑞的去向,米格拉茲親王沒有在皇宮裡,不知去了何處,但也沒有偕同撒瑞出宮。」羅秀心中有些不滿,撒瑞那天威脅要殺死陸斯恩,明明米格拉茲親王也在場,安東尼奧皇室就任由他們的侍從,對烈金雷諾特的家族騎士為所欲為嗎?這件事情,羅秀不會就這樣輕易放過。
「我想可能是他非常仰慕小姐你吧,總覺得我的存在,會讓他很難接近小姐,更不用說得到小姐你的心……」陸斯恩意味深長地發出了一個帶著顫的尾音,「我和他確實動過手,所以昨天晚上才回來的比較晚,我原來是打算為小姐你點燃燦爛盛開的煙花。」
「陸斯恩,有什麼事情,你可以告訴我,我希望我能夠幫助你,而不是讓你獨自去面對危險。」羅秀望著車窗外林立晃過的路燈,塔克區顯得破敗的街景和這輛奢華到極點的馬車一定會是鮮明的對比,一如羅秀平日對陸斯恩的態度和此時當她感覺到陸斯恩會有真正的危險時,那種擔心。
「小姐,我是你的僕人,我不應該讓你有任何擔心,更不應該反過來讓你保護我。」陸斯恩讓自己的語氣盡量顯得平靜一些,他極少能夠聽到羅秀這種流露出關心的話,雖然他知道羅秀絕不會不在乎她,但有些話,說出來讓你聽到,和你需要自己去感覺,還是有一些區別。
「一個合格的僕人不應該讓主人擔心,但一個合格的主人,似乎也不應該讓她的僕人在背負著傷痕後,卻依然一無所知。」羅秀轉過頭來,凝視著陸斯恩的背影,眼眸中深藏著一點點晶瑩的色澤。
陸斯恩揚鞭的手在空中稍稍停頓,又輕輕地落下,沉默著,不再說話。
羅秀似乎知道一些什麼,她知道多少,從何得知?陸斯恩不想去詢問她,一如他現在也不想問羅秀,那盆盆栽是如何得來。
誰都有些因為各種理由不願不想不能被旁人知道的秘密不是嗎?
一路行來,路過尼伯龍根噴泉,站在通往四區的分岔,陸斯恩才問羅秀,「小姐,是回夏洛特莊園,還是需要再去拜訪一下艾格博特先生?如果不保持這種禮節,你不擔心年度考試時,艾格博特先生給你一個最低分?」
「艾格博特先生會這樣做嗎?那麼他一定沒有今天的成就。我上次答應羅莎琳德,要送她一個我親手做的蛋糕,我想就在今天動,你知道那些賣做蛋糕材料的店舖都在哪一帶嗎?我記得塔克區和辛西婭區是沒有的,卻約克區看看吧。」羅秀雖然詢問了陸斯恩的意見,卻又自顧自地下了命令。
「我真懷念梅薇絲公主的體貼和關懷。」陸斯恩無奈地感歎道。
「你說什麼?難道我又做了什麼很讓你失望的事情嗎?」羅秀秀美微蹙,不滿地瞪著陸斯恩。
「我們剛剛從靠近約克區的蘭度大街走過,如果你在離開埃爾羅伊宮時就和我說你的安排,我就不需要現在再返回了……梅薇絲公主一定不會讓我在冷風中駕車這麼長的時間。」
羅秀俏臉一紅,自己確實沒有梅薇絲那麼細心,但陸斯恩這傢伙,分明不怕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