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氏族 第三十八章 聖母 文 / 二十七男
第三十八章聖母
安德烈的眉宇間有著烈金雷諾特公爵震懾倫德貴族們的悍勇氣質。
對年紀輕輕,野心勃勃的安德烈來說,烈金雷諾特家族繼承人的身份讓他可以對倫德貴族漫不經心,軍功顯赫的家族歷史讓他並沒有將優銀香花交叉劍盾的上將肩章放在眼裡,他甚至不屑於追求掌握帝國第三艦隊。
他的目標是什麼,他想做什麼,安德烈在父親的教誨下,早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八百年,崛起在這片土地上八百年,這個家族在這片土地上的發展似乎到了極限,安德烈覺得有趣的事情,都已經被他的先輩做完了。
安德烈和他的父親都想做些別的什麼驚人的事跡,讓烈金雷諾特家族的淡金色馬蹄徽章再增添一層傳奇。
安德烈收攏馬鞭,拉住了韁繩,為歐德修凡克家族的宗座大長老駕馭馬車,這是一種難得的榮譽。
像烈金雷諾特這樣的大貴族,即使是面對安東尼奧皇室,也不必做出這樣謙恭的姿態,他們有在皇室面前自持身份的資格和底蘊。
閃耀神輝,這樣超脫塵俗的榮光,卻可以讓大貴族們折腰,因為在苦修士眼裡,以及當和苦修士們聯繫上時,人們都會不自覺地忽略大貴族的光環和榮譽。
在聖徒華美神袍的炫目崇高面前,世俗的浮華,地位,權勢,都只是隨時可以脫去的錦繡外衣。
安德烈看著等待在拱形巨門前神色各異的權貴們,露出不經意的冷漠,他斜著眼睛看了一眼始祖的雕像,也順便看了一眼奧斯頓。
櫻蘭羅帝國的人們總是喜歡拿瑪吉斯家族和烈金雷諾特家族相提並論,想到這裡,安德烈朝著奧斯頓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聖格蘭姆耶宗座大長老來到櫻蘭羅帝國,並沒有去覲見皇帝陛下,皇帝陛下也沒有來見這位聖徒神袍的繼承者,櫻蘭羅帝國皇帝派出了內閣大臣和歐德修凡克家族一位大長老見面,這算是一種非常微妙的宗教和政治博弈的平衡。
宗座大長老和皇帝陛下自矜身份,但其他人就不必如此了,至少安德烈就知道自己的父親烈金雷諾特公爵在前一天晚上和宗座大長老有過一次秘密會面,商談了大半個晚上。
安德烈沒有問父親,他只看到父親回來後很爽快地大口喝酒,就像他每次領軍出征時一樣。
在今天,安德烈非常榮幸地接到聖格蘭姆耶的邀請,希望他能陪伴自己的孫女克莉絲汀一同入學蘭度理學院。
這樣的榮譽安德烈還不至於推搪掉,他想起來見聖格蘭姆耶前父親期盼的眼神,安德烈卻只是冷笑了一聲。
他掀開了車簾,以受洗騎士的禮節恭請聖格蘭姆耶和克莉絲汀小姐下車。
秋的陽光耀眼,一絲絲一線線像攏在一起的金黃色麥穗,在始祖雕像手中巨大的聖鑰空洞中穿過,落在她的髮絲上。
她的發隨意地斜披在肩頭,一張線條柔和的臉龐,讓優銀香花都羞怯於盛開的完美容貌,鼻樑筆直,略微豐滿的前額是她素來睿智頭腦的體現,稍翹的下巴收斂著骨子裡的驕傲,一絲幾不可見的羞澀恰如其分地彰顯了少女的清純,高挑的身體以端莊嫻靜的站姿展現著起伏而有節奏的曲線。
很少能有一個少女像她這樣有著自然的豐滿,柔媚的額前淺髮帶著聖潔的純淨,她微微挺起胸膛,微笑著出現在了梅林廣場。
這一刻的時光,讓奧斯頓一生都無法忘記,那時候的陽光,那時候的樹影,那時候掠過耳畔呢喃的微風,那樣的笑容,彷彿一瞬間就用蜜糖將他的心沉甸甸地陷了進去。
他能夠明白麥克斯侯爵為什麼會在草地上滾來滾去一整天了,奧斯頓現在就有這樣的衝動。
他甚至無法看到聖格蘭姆耶那一襲耀眼堪比教皇神袍的華美白底聖紋神袍。
這並不代表別人會像他一樣持久地出於對克莉絲汀的驚艷中,至少艾格博特先生就不會,他忽略了西澤公爵帶著警告意味的眼神,逕直走向聖格蘭姆耶。
「聖格蘭姆耶宗座,我是艾格博特,非常榮幸在梅林廣場見到你。」艾格博特看到了跟在聖格蘭姆耶身後的幾位主教,其中也包括了額蒂菲斯大教堂的拉米雷斯紅衣主教。
他完全忽視了這些櫻蘭羅帝國最高階的神職人員,直勾勾地看著聖格蘭姆耶。
「我非常期待能夠和艾格博特先生在始祖雕像下談話。」格蘭姆耶微笑著,似乎並不介意這位不速之客的唐突。
「我想請問宗座,你對這本《罪惡天使》有什麼看法?」艾格博特將聖伯多祿國定為絕對禁止傳播,閱覽的**拿到了格蘭姆耶眼前,這樣的舉動讓他身後緊張的西澤公爵汗如雨下,這時候格蘭姆耶如果讓他身後的苦修士和護教騎士把艾格博特以異端瀆神的罪名送到宗教裁判所,只怕皇帝陛下親自出面,也難以了事。
「我沒有看過這本書,如果艾格博特先生不介意,我想借閱一下。」格蘭姆耶依然微笑著,他饒有興趣地看著艾格博特,這種軟綿綿讓人無處發力的態度,使得艾格博特準備好的一堆關於宗教黑暗的批駁理論無法說出口。
「當然可以,不過這可是教廷定義為瀆神的**,一位宗座大長老要閱讀,只怕不合適吧?」艾格博特將書遞給了格蘭姆耶,後者並沒有出手去接,只是示意紅衣主教拉米雷斯收了起來。
格蘭姆耶卻並沒有回答艾格博特的問題,牽著克莉絲汀的手臂,讓她站在艾格博特眼前,脫去一襲黑紗修女袍的克莉絲汀,即使穿著風格簡單的禮物,依然典雅聖潔,她嘴角牽著笑,輕輕搖頭,彷彿早就料到艾格博特打算針對她的祖父。
「《日經-提摩太前書》第一章有說,提摩太囑咐人,不可傳異教,也不可聽從那荒謬無憑的話語,和無據的傳說,這等事只生爭執,並不合神所立的章程。清潔的心,無愧的良心,無畏的信心,是神賜予的道,有人偏離這些,去講虛浮的話,想要做教授他人,卻不明白自己所將說的,所論定的。」克莉絲汀念誦著經文,散發著不容褻瀆的神聖,莊重肅穆道:「若不讀書,如何論它為瀆神?瀆神是罪,讀瀆神之書卻未必是罪。神告訴我們,律法不是為義人設立的,乃是為不法和不服的,不虔誠和犯罪的,不聖潔和戀世俗的,弒父母和殺人的。瀆神是瀆神者的罪,不是虔誠信徒的罪。提摩太是褻瀆神的,逼迫人的,悔慢人的。然而他還蒙了憐憫,因他是不信不明白的時候而作的。我讀瀆神**,因我明白它是瀆神的,是罪的,神會蒙我憐憫。讀瀆神**,卻不明白它是瀆神的,以為它是無罪的,神才會懲罰於人。」
艾格博特張了張嘴,啞口無言,他沒有緊扣住宗教歷史和體制的黑暗和**,卻一不小心被克莉絲汀牽扯到了教義和信仰問題上了。
艾格博特看了眼似笑非笑的格蘭姆耶,他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格蘭姆耶了,克莉絲汀就如此善辯通曉教義,更不用說格蘭姆耶了,艾格博特在宗教學上的研究再精深,他也沒有自信在教義和信仰的觀點上和格吉爾派的首領爭個高下。
「失禮了,先生。」克莉絲汀歉然道,她的臉上並沒有讓一個權威學者語塞的得意。
「我希望你能夠成為我的助理學士,我準備完成一部系統的經濟學論著,其中涉及宗教影響力的部分,我需要你的幫助,我覺得沒有人比你更合適了。」能夠站在多米尼克大陸學者的巔峰上,艾格博特絕不會因此對克莉絲汀有半點芥蒂,有的只是欣賞。
「非常榮幸。」克莉絲汀依然是一副寵辱不驚的樣子,而一直關注著的奧斯頓卻在為她興奮,渾然忘記了不久前他還打算為成為艾格博特的助力學士而費盡心機。
來自歐德修凡克家族的克莉絲汀,在第一天進入蘭度理學院,就因為讓辯才無礙的艾格博特先生語塞而讓她睿智的形象更增添了一層光環,艾格博特先生助理學士的身份也在一開始就讓她成為蘭度理學院重點培養的對象。
對於這一切,克莉絲汀似乎並不引以為榮,她總是展示著優雅的微笑,穿梭在多明尼卡神學院各大圖書館中,奧斯頓總覺得她的笑容背後有散不開的愁緒,她似乎在尋找著什麼解開她疑惑的答案,奧斯頓幾次注意到她所翻閱的書籍都涉及到神秘學,宗教紋章學以及象徵紋章學等等。
奧斯頓覺得這一切都和安德烈有關,這個讓奧斯頓感覺他把什麼都不放在眼裡的男人,卻對克莉絲汀十分關心,他對克莉絲汀的關懷可以說是無微不至,不僅僅只是一個貴族子弟對女子的慇勤,還有一種奧斯頓說不出來的東西,他覺得這是陰謀和野心的味道。
安德烈不屑於和奧斯頓去解釋什麼,和還在努力學習的奧斯頓相比,安德烈已經涉及進了家族的業務,並且和負責在倫德保護克莉絲汀的修斯坦尼頓交往密切,這位被聖格蘭姆耶寄托了重任的歐德修凡克家族年輕人展示出了不亞於安德烈的軍事天賦,他們一起參加艾格博特先生的軍事學講學課程,一起進入帝國第三艦隊的軍艦上體驗海軍生活,在蘭度理學院度過些許年月後,修斯坦尼頓進入烈金雷諾特家族成為了安德烈的貼身親隨,並且在不久後接過蘭德澤爾的位置,成為烈金雷諾特家族的管家。
這一年克莉絲汀從蘭度理學院以最優秀的成績畢業,照例參加了學院舉行的宴會。
宴會上安德烈和奧斯頓等眾多貴族子弟都沒有放棄可能是最後對這位多明尼卡神學院女神獻慇勤的機會,最後在宴會結束時,因為醇厚的酒液而讓臉頰潮紅的克莉絲汀給了安德烈送她回去的機會。
安德烈在眾多貴族子弟羨慕嫉妒,甚至忍不住想要和他決鬥的目光中攙扶著克莉絲汀上了馬車。
馬車駛進了范輪鐵恩古堡,修斯坦尼頓和烈金雷諾特公爵站在大馬耳他十字形狀的花園裡看著安德烈將似乎陷入了昏迷的克莉絲汀扶進了古堡。
「公爵殿下,神輝和力量的結合,將會開闢新的時代。」修斯坦尼頓輕輕地吐了一口氣,在夜色中收斂了那份不甘。
烈金雷諾特公爵沉默不語,安德烈或許能夠讓淡金色馬蹄徽章更加耀眼,或者會讓其黯淡沉淪。
「烈金雷諾特家族的野心是在海外開闢一個新的國度,安德烈希望遠航雲周大陸,在雲周大陸建立淡金色馬蹄旗幟的帝國。」格蘭姆耶將克莉絲汀的婚事娓娓道來,他的聲音低沉,並沒有因為設計自己的孫女而有所歉疚,「伯多祿教派已經在多米尼克大陸根深蒂固,格吉爾教派的發展有限。往東方傳道不只是伯多祿教派的希望,也是格吉爾教派的希望。烈金雷諾特家族在雲周大陸建立新的帝國,這個帝國將擁護格吉爾教派,歐德修凡克家族將在這片大陸上建立一個教廷。」
格蘭姆耶依然有著按捺不住的激動,如果能夠依照以往的計劃完成這樣的宏偉傳道,格蘭姆耶相信自己就能夠撰寫新的教義,獲得堪比始祖的榮耀,他將是這個帝國以後傳唱的神之子,教廷和無數信徒虔誠膜拜的唯一對象。
「按照埃博拉商人前往雲周大陸的航線,太過遙遠,補給作戰都成問題。但我們歐德修凡克家族握有一份海圖,將航程縮短了一半以上,讓安德烈的野心有實現的可能,這是我們能夠提供給烈金雷諾特家族的,同時歐德修凡克家族的苦修士們,會比烈金雷諾特家族海軍更適合讓信奉異教的國度皈依新的帝國統治下。」格蘭姆耶緩緩搖了搖頭,「這次帝國第三艦隊的遠征,就是安德烈對雲周大陸航線一次試探的遠航,但從修斯坦尼頓傳來的消息來看,雲周大陸超乎想像的強大,安德烈必須選擇其他大陸建立新的帝國了。烈金雷諾特家族在櫻蘭羅帝國的榮譽已經到了頂點,不慣是為家族考慮,還是為實現個人的歷史,安德烈都會選擇成為馬克斯威爾大帝,而不是他的祖先康納利維士大公。」
「櫻蘭羅的土地,需要烈金雷諾特的守護。奧布裡陛下在題詞的時候,一定沒有想過烈金雷諾特家族的繼承人中有這樣一個雄心勃勃的安德烈。」陸斯恩說道,「這是一件很讓人驚奇的事情……一個新的發現。」
「是這樣的,安德烈是我所見過的最能隱忍的年輕人。這麼多年來,他甚至沒有問過羅秀到底是誰的孩子。」格蘭姆耶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陸斯恩,既然這位天使守護克莉絲汀和羅秀十六年,絕對不會對安德烈比對這兩個女子更親近。
「他有自己的兒子,會繼承他的烈金雷諾特家族,或者說他在海外建立的帝國。所以羅秀是誰的孩子,他已經不在乎了。」陸斯恩的嘴角含著笑,微微瞇著眼睛,讓人看不清楚他的眼神。
「他有自己的兒子?」格蘭姆耶詫異地道。
陸斯恩的睫毛抖了抖,狹長的眼簾睜開,瞅了一眼格蘭姆耶。
事情似乎並不是這麼簡單地就明朗了,格蘭姆耶,修斯坦尼頓,安德烈,這些人都是一些讓惡魔欣賞的傢伙啊。
「這一切,又和克莉絲汀的聖鑰標記有什麼關係?就算她沒有這個標記,通過聯姻締結的同盟,依然可行。你似乎認為羅秀,或者不會是安德烈的女兒?」陸斯恩的手杖撐在地磚上緩緩轉動,那塊累積數百年歷史的堅硬花崗岩地磚,被輕而易舉地碾碎成了粉末。
格蘭姆耶眨了眨眼睛,乾枯的皺紋像蟄伏在水面上如朽木的鱷魚,他揣測著陸斯恩的意圖,卻無法從那張波瀾不驚的臉龐上看到任何東西。
「安德烈在製造和克莉絲汀酒後亂性的場景時,他知道克莉絲汀已經懷孕了,所以他並沒有真正碰過克莉絲汀……這是歐德修凡克和烈金雷諾特的協議之一,克莉絲汀不容褻瀆。」格蘭姆耶的聲音低了下來,「她將是成為聖母的女人,那時候我們是這樣認為的。」
陸斯恩冷笑起來,讓格蘭姆耶不由得尋思自己是否說錯了什麼。
不容褻瀆的克莉絲汀,陸斯恩想起那個慵懶地躺在沙發上,露出一小截白嫩腰肢的克莉絲汀,那個在寒冷的夜風中緩緩脫下紗裙,被他勾開白棉褻褲的克莉絲汀,那個在《國富民生》裡制定賦稅四原則,被多米尼克大陸一切國家制定稅法時都會引用的睿智學者克莉絲汀,那個一身紅色短裙,鮮艷如火,快活的跳著,跑著,用誇張的聲調唱著《蝴蝶夫人》中的歎詠調「晴朗的一天」的凱萊兒,那個踮起腳尖,手指插入他的髮絲間,揉弄的他一窩亂糟糟長,輕聲說「這是命令,好嗎?」的凱萊兒。
陰謀,野心,貪慾,被這一切吞噬的人心,卻覬覦著這樣的克莉絲汀,女神般的克莉絲汀,陸斯恩冷冷地盯著格蘭姆耶,他很少有這麼難以控制住自己的時候,他的手杖頂在格蘭姆耶的喉嚨上,「羅秀,是誰的孩子。」
如果羅秀也是格蘭姆耶和某個勢力締結聯盟的見證,陸斯恩會毫不猶豫地讓格蘭姆耶以最痛苦的方式永遠地活著。
他覺得融合阿撒茲勒的有限時間力量,用來將聖格吉爾島夷為平地太合適不過了,那一定是讓人期待而嚮往的事情。
冰冷的氣息包裹著格蘭姆耶,讓他艱難於呼吸,沒有猙獰的面孔,沒有憤怒的語氣,沒有恐懼的威脅,只是不屑於多用一個詞的問話,格蘭姆耶恍惚間覺得自己被惡魔掐住了咽喉,捏住了心,眼前的黑色禮服如同撲面而來的陰雲,帶著來自地獄的氣息,使人戰慄不已。
「我們認為克莉絲汀是聖母……因為,羅秀……」格蘭姆耶狼狽不堪,這就是熾愛天使的威壓嗎?他隱隱覺得不對,但來自本能的威脅感卻讓他理智地選擇了配合陸斯恩的問話,而不是抵抗什麼,「克莉絲汀是處子懷孕,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以為羅秀是安德烈的孩子,但實際上,羅秀就是聖母利維雅誕生始祖一樣,是聖靈的孕。安德烈就像聖父約瑟一樣,娶了聖母,但聖母誕生的始祖,是神的兒子。」
陸斯恩仰望著漏出點點光亮空洞的教堂屋頂,良久之後才垂下手杖,嘴角翹起揶揄的譏諷笑容,「你是聖格蘭姆耶,歐德修凡克家族的宗座大長老,不要忘記了《日經-格蘭多前書》第十一章:男人是神的形象和榮耀,女人是男人的榮耀。起初,男人不是由女人而出,女人乃是由男人而出,並且男人不是為女人造的,女人乃是為男人造的,萬有都是出乎神。如果克莉絲汀是聖母,誕生的聖子卻是女人,聖子是神以自己的形象造的聖靈,格蘭姆耶,你認為神是女人?」
這可是瀆神之罪,格蘭姆耶惶恐跪倒,聖徒頂冠跌落在地,他可以輕鬆地從艾格博特手中拿過瀆神的《罪惡天使》,但如果被一個熾愛天使判為瀆神,格蘭姆耶已經感覺到深淵地獄的惡魔正在呼喚他為同伴。
陸斯恩臨走看了一眼聖格吉爾教堂牆邊的那副墮天使火焚的壁畫,壓了壓禮帽,在格蘭姆耶不敢仰望的姿態前離去。
陸斯恩望著了無邊際的大海,波濤泛著白浪一片接著一片起伏著,壓在聖格吉爾島的海灘上,留下平整的海沙,大顆的卵石堆積成碼頭,前來虔誠敬仰聖地的信徒絡繹不絕,幾位白袍人領著苦修士為司盾列號驅逐邪惡,但他們顯然沒有什麼發現,只是釋放了幾個讓信徒們大呼小叫稱為神跡的神術,這樣的一番做作後,原來的司盾列號旅客們終於放心地重新登上了船。
原本就是來聖格吉爾島的幾位旅客留在了島上,歌萊蒂斯的任務本是刺殺陸斯恩,但她的這個任務既然已經失敗了,雖然沒有返回法蘭的計劃,現在卻無所謂計劃了。她除了想解決掉自己的哥哥諾曼十四世,嫂子兼後媽,姨母的弗洛拉王后與侄子外,更期待那些擁有天使靈力的聖鑰騎士團騎士與守日者美味的血肉。
「我的主人,我會經常想你的。」歌萊蒂斯在一種紳士們嫉妒眼熱的目光中摟抱著陸斯恩,輕輕舔舐著他的耳垂,「尤其是在夜深人靜,我覺得寂寞的時候。我很難想像,如果你能夠像驅趕馬兒一樣駕馭我,我會快活得瘋掉。」
「你應該多唸唸《雪萊浮詩集》,這樣會讓你粗俗的表白方式改進成容易讓人接受的那種。」陸斯恩同樣在她耳畔輕聲道。
「櫻蘭羅帝國不缺少含蓄矜持的貴婦人小姐。你不覺得我能夠給你不一樣的感覺嗎?國王總不會滿足於一個情人,他需要不同的快樂和滿足。」歌萊蒂斯輕輕咬著他的脖子,似乎為他的氣味而陶醉,「男人和女人不同,男人習慣進攻,當一場勝利後,他們會期待下一場勝利。而女人被征服之後,她就處於一個男人的統治之下。我的主人,我已經被你征服,正渴望著你來統治……」
直到司盾列號的汽笛聲響起,歌萊蒂斯才依依不捨地離開陸斯恩,讓一直感歎羨慕的偉茲先生和萊特先生驚訝不已,這要什麼樣的手段,才能夠讓一個女人在短短的旅途中愛得死去活來,難捨難分?抑或是這個男人有著某種讓女人無法捨棄的本領,例如……兩個伊登金融界的精英帶著隱晦的笑容,一副瞭然於胸的樣子。
羅秀,你為誰而生?
陸斯恩站在另一班開往倫德的歐恩號船頭,低聲問道。
歐恩號將走南櫻蘭羅海峽航線,在聖格吉爾島南五百海里的位置進入帝國第三艦隊巡防範圍,可以避開艾斯潘納王國附近島嶼零碎的海盜,這些海盜通常會對艾斯潘納王國的近海貿易下手,卻不會輕易招惹櫻蘭羅帝國的商船,在櫻蘭羅海峽裡艱難求生存的海盜們,絕不會傻到若來帝國第三艦隊的剿滅行動。
即使如此,也沒有誰願意在海上看到那些懸掛著骷髏旗的海盜船,歐恩號的大副通過望遠鏡遠遠地看到描繪著骷髏頭的船帆,就迅速轉舵,避開礁石群,以最快的速度進入了櫻蘭羅帝國海域。
大副鬆了一口氣,即使海盜船還在望遠鏡的可視範圍內,但他已經不擔心了,膽子再大的海盜也不會進入櫻蘭羅帝國的海域。
「先生們女士們,剛才我們差點碰到了海盜。」大副有些惡作劇地在寮望塔上大聲呼喊著,然後饒有興趣地看著甲板上欣賞海景的旅客們大呼小叫起來。
海盜,大概自從多米尼克大陸有了海上貿易開始,就有了這個殘酷而艱難,同時充滿激情和自由的職業。早在千年前,埃博拉商人遠航到多米尼克大陸開始,無數嚮往著東方財富的冒險者就憑著簡陋的羅盤,一架帆船駛進了未知的大海,這些冒險者有的確實從東方大陸找到了財富和寶藏,當然,這種「找到」,多半也是掠奪,這讓冒險者們和海盜並沒有很大的區別,那些沒有找到財富和寶藏的冒險者們直接打起了海上貿易商船的注意,成為了真正的海盜。
當通俗小說家塞維爾的《海盜船長》描寫了艾曼紐韋恩船長這第一位使用兩根骨頭交叉骷髏頭的旗幟的海盜船長浪漫的冒險海上生活後,無數的年輕人更是義無反顧地成為了海盜,他們幻想著成為小說中劫富濟貧的義盜,成為自由和勇氣的象徵——雖然如果他們一直這樣堅持,十之**會被海盜同伴們丟下海喂鯊魚,但據說三成以上的北海海盜是被塞維爾的小說蠱惑走上這條血腥之路的。
「各位,我們已經進入帝國海域,海盜們不會再追來,我們安全了。」大副取笑了一番那個害怕的發抖的中年男人,這才略帶幾分得意地笑著道:「在海上碰到海盜船是經常的事情,只要掐好航線,在安全的海域,就不會有什麼事情。即使真的和海盜船相遇了,歐恩號的水手們可不是倫德那些連馬都騎不好的騎士,我們都是能夠一個人幹掉兩三個海盜的男人,歐恩船長……你說是不是!」
大副大聲招呼著,站在頂層甲板上張望的船長也附和著,誇讚著自己在少年時代曾經在一艘商船上配合著船隊的護衛反擒一艘海盜船的英雄事跡。
「哦,天哪……不管怎麼樣,我連那些海盜的影子都不想看到,我最好不要聽到這個詞。」最害怕的那個中年人扶著欄杆站了起來,「他們太嚇人了,你們是不知道他們有多可怕。我有一個親戚,在蘭多豪號當二副,有一回他們在北海碰到一隻海盜船,那名海盜船船長叫什麼羅伯茨的,一個人砍掉了二十個水手的腦袋。我的親戚因為躲在一隻酒桶裡,滾到了海裡才逃脫。」
「羅伯茨船長,我知道這個人。」大副有些興奮地大聲嚷嚷著,「他是一名真正的騎士,他根據塞維爾的小說,那名最勇敢而正義的基德船長的品行制定了十條海盜規章,簡直和軍隊一樣嚴厲。」
他的聲音有些聒噪,陸斯恩在寮望塔的右側,抬頭望著他,「大副,如果你碰到這位羅伯茨船長,我相信你只要背一背他的規章,他一定會讓你加入他的海盜船,成為一名騎士一般勇敢而正義的海盜。」
「先生,你說的對,如果有機會,我會成為一名海盜。」這個剛才宣稱可以一個幹掉兩三個海盜的大副高聲道:「他們每個人都有選舉權,人人公平,在財產上不能欺騙,就像始祖和聖徒最初的追隨者那樣,他們禁止賭博,晚上八點就熄燈睡覺,不接受男孩和女人成為海盜,也不許帶女人上傳,和帝國第三艦隊招手海軍一樣!他們從不在船上爭鬥,會像騎士一樣在岸上決鬥!他們戰利品的分發也很公平,不像我們船長的年金……」
談到這裡,大副咳嗽了兩聲掩飾過去。
「那你知道白色骷髏旗和紅色骷髏旗的區別嗎?」陸斯恩望著浩瀚的海洋,遠處只能用望遠鏡窺見的海盜船,已經突破了迷霧,肉眼可見了。
大副的望遠鏡掛在了胸前,他顯然是個塞維爾海盜小說迷,繼續表示自己對海盜知識的博學,「這是最簡單的事情,每一個在海上討生活的人都必須瞭解。白色骷髏旗表明海盜身份,要求獵物投降,如果獵物降下旗幟表示屈服,就可以活命。紅色骷髏旗在桅頂飄揚的話,那代表著這艘海盜船的穿著十分殘暴,一旦捕獲獵物,他們不會留下任何活口……」
大副的聲音噶然而止,他順著陸斯恩的目光望去,戰戰兢兢地扶著望遠鏡看向那艘急速靠近歐恩號的海盜船。
紅色骷髏旗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