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法則 榮耀 第四十八章 雨夜馬蹄聲聲慢 文 / 二十七男
第四十八章雨夜馬蹄聲聲慢
老約翰站在城門前,他做城防兵已經十三年了,像這樣冰冷的雨夜,在他的記憶裡很平常。
但年輕的城防兵還沒有適應,他們認為老天是一個被搞到高潮的女人,濕漉漉地露出滿足疲憊的姿態。
雨夜讓天空格外的幽暗,手臂伸直,就看不到指尖。
如果是白天,城防兵們還可以欣賞下進出城門的貴族騎士們胯下名貴的純血馬,有時候一些等候進城的豪華馬車,還會停在他們身旁,盛裝打扮的貴夫人小姐,偶爾也會掀開車簾張望一下。
如果運氣好,甚至可以看到她們晚禮服胸襟前豐滿的乳溝。
但像這樣陰沉的午夜,可是什麼也看不到,冷風往城門裡鑽,讓士兵們把頭都縮進了衣領裡,過了半夜,他們開始打盹,放下沉重的盾牌,拄著長矛昏昏入睡。
老約翰看著這些年輕的城防兵們搖頭歎氣,如果碰到戰爭,這樣的士兵如何駐守城門?
誰還知道老約翰當年可是跟隨烈金雷諾特老公爵的海軍士兵,在狂暴的大海上隨著海浪起伏,揚起骷髏旗的海盜們,看到在顛簸巨浪中依然峙立的馬蹄圖案旗幟,那種恐懼的嚎叫連巨大的海浪聲都遮掩不住。
海盜們稱呼烈金雷諾特的海軍為「海神」,碰上「海神」會遭受「海神的懲罰」,這是海盜們日夜向始祖祈禱的內容,「始祖保佑,當我們搶劫完埃博拉商人的大船後,千萬不要降臨海神的懲罰!」
想起這些往事,老約翰依然忍不住露出自豪的表情,雖然他沒有什麼背景,也不懂得逢迎,城防兵這個沒有前途油水也不多的職位就是他的歸宿,但當同伴們見識到他那身依然整潔乾淨,紋有馬蹄徽章的海軍制服後,都會露出由衷的崇拜眼神。
這已經很讓老約翰滿意了,退役之後他領到了不少的退役金和老公爵私下補貼的金幣,他用這筆錢娶了一個好人家的女兒,過著讓人羨慕的幸福日子。
如果不是十五年前女兒生了一場大病,耗盡了家裡的積蓄,老約翰也不用再出來做事補貼家用了。
冷風鑽進領口,老約翰忍不住咳嗽了幾聲,掌心多了些血絲,看來老毛病又犯了,回去讓婆娘熬個熱湯,希望能好點……家裡已經沒有多餘的銅幣可以讓他去治病了。
這個月發了薪水後,應該加一件秋衣,再給女兒買一雙好點的鞋子,婆娘看中的那條頭巾,也要偷偷給她買下,她總是捨不得,只會隔著漂亮的櫥窗看了又看。
「真是瘋子,誰半夜騎馬進城?」馬蹄聲穿透雨夜,清晰地傳入老約翰的耳朵裡,看著昏黃的馬燈,位置比尋常馬匹高一點,老約翰頓時打起精神。
有著十多年城防兵經驗,見識了無數西裡爾區貴族的名貴純血馬,老約翰知道只有一種馬——伯德紋馬的馬燈會掛的這麼高,因為這種無法人工育種,只能從喜拉雅雪頂捕捉馴服的馬要比尋常純種馬都要高出一個到兩個馬背。
「十分抱歉,我不得不進城一趟……我是烈金雷諾特家格利沙爾塔小姐的侍從官陸斯恩夏爾歐德修凡克烈金雷諾特,明天我會遞交文書向城防官說明深夜入城的原因,現在請你移開馬柵。」伯德紋馬頂住尖刺馬柵停下,陸斯恩躍下馬,向老約翰說明。
老約翰感到驕傲,這才是烈金雷諾特家族的風範啊,即使只是僕人,即使被雨水打濕了全身,他依然保持著完美的紳士風度。
沒有多餘的廢話,老約翰去推馬柵,他心理十分清楚,馬柵只有八尺,而伯德紋馬通常可以躍過九尺高的障礙,如果這位侍從官策馬躍過,根本沒有任何問題,也沒有人敢去追捕一位騎著伯德紋馬的騎士,不是大貴族,根本不可能馴養這種已經和大師級藝術品同樣珍貴的名馬。
看到老約翰有些費力,陸斯恩幫手輕輕一推,說完謝謝,翻身上馬離去。
老約翰有些激動,這才是名門的風範啊,那些眼睛只會看著天空,臉上掛著傲慢,嘴角總是冷漠地翹起的所謂貴族,永遠也無法和烈金雷諾特相比。
雨霧,雨珠,雨線,雨夜的雨越下越大,此時已經是肆虐的暴雨,城外濕地上略顯凌亂的馬蹄聲,在城內已經變的清脆整齊,雨水順著地磚間的縫隙流入排水渠,道路兩旁的花壇在路燈的昏黃光亮下,閃爍著雨珠的清涼光澤,一點點地如遙遠天空聚集的星辰。
陸斯恩來到一處花壇,翻開花瓣已經憔悴的一叢雛菊,露出一個拳頭大小的洞穴,裡邊一雙栗色的小眼球滴溜溜地轉動著。
沒有哪種動物能像小倉鼠一樣,無處不在,整個倫德,墮落的花街,神聖的額蒂菲斯大教堂,又或者是學者聖地的多明尼卡神學院,還有高高在上的皇宮以及上議院圓樓,都有它們的身影。
小倉鼠吱吱叫著,向陸斯恩報告它知道的一切,然後從洞穴裡爬出來,站直了身子,看到鼻孔和它一樣大的伯德紋馬站在陸斯恩身後對著它噴氣,嚇得小傢伙慌忙爬了回去。
紗麥菲爾餐廳,在約克區泰勒大街18號。
約克,在櫻蘭羅語裡,原本是放養野豬的人,誰知道呢,有著粗俗名字的約克區已經成為倫德繁華的代表。
但即使在最繁華的約克區,依然有著偏僻的小街道,普通的小市民們世代居住在這些陳舊的老房子裡,當商業街擴展時,需要徵收新的土地時這些小市民能得到一筆不菲的徵用金以及等面積償還的住所。
他們期盼著商業街的繁華,也期盼著新的商家落戶在他們附近,促進地區的繁榮能使得他們的老房子附帶升值。
佛萊士爵士是一個落魄的男爵,在前一陣子他因為一筆債務到期,不得不把泰勒大街18號的老房子賣出去,佛萊士爵士善意地告訴鄰居們,買主要在這裡開一家特色西餐廳。
特色西餐廳?小市民們頓時想起雪頂巨熊掌,白松露,藍龍蝦,魚子醬之類的奢侈食品。
如果是這樣一家餐廳,那麼前來享用美食的高官顯貴可以讓這個地區的地價飆升。
在眾人的期盼下,一個像陶瓷人偶娃娃的少女,請了裝修工人簡單地裝修了一下,在二手市場買了三套餐具,三套桌椅,這家特色餐廳就開張了。
天哪,門口扭扭曲曲的招牌「紗麥菲爾餐廳」甚至是這個少女自己寫的。
人們想要嘲諷一下,以發洩這麼多天期盼落空的失望,但走進去之後,卻發現陰暗的餐廳根本沒有點蠟燭,到處透露出死寂的氣息,很容易就讓人想起停屍房。眼神空洞,臉色蒼白如紙,指甲如墨的少女,安靜地坐在吧檯後,柔順閃亮的髮絲時不時地擺動,劃過她的臉頰,鮮艷的嘴唇邊流著紅色的液體,她的身前擺放著鮮血淋漓的心臟,跳動著,還散發著熱氣。
不知道有多少人當時就被嚇的尿了褲子,警務廳的老爺趕過來檢查後,全副武裝拿著利劍和盾牌的老爺們,卻把報案說有人心餐廳的傢伙狠狠地罵了一頓。
那是西紅柿醬汁熱甜糕,紗麥菲爾餐廳的招牌菜,也是唯一提供的食物。
有好奇而膽大的人去點了一份嘗過之後,還說不錯,不過即便有了這樣的口碑,生意並沒有好轉,這個少女好像也不怎麼在乎生意的好壞。
她叫紗麥菲爾,人們猜測著,真是個奇怪而可憐的女孩子,一定是腦子有些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