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辣 第十一章 生活的壓力 文 / 純潔的雪
「告訴你們，記住了！三哥他還有個哥哥你們知道是誰嗎？知道唐家屯小棒槌不？那也是三哥的哥哥！你們以後要是跟著三哥混，誰還能受欺負！」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高峰這樣的孩子們偷偷跟著家裡大人看了幾部《英雄本色》這類的電影，肯定是要羨慕豪哥的地位和小馬哥的忠義，其實不光是孩子們，就算若干年後那些個十七八、二十來歲的青少年，每每在看到牙籤、墨鏡、黑風衣的時候也無不為之熱血沸騰。
「三哥，我也願意跟你混！」郭為是第二個站出來表示自己立場的，因為甦醒而留校查看蹲了一級的他，現在眼睛裡沒有了從前的不服，只剩下和高峰一樣的沸騰。
「你們兩個人把今天發生的事情跟別人講下，願意和我一起玩兒，一起掙錢的，明天下午放學到夾道裡去等我，不願意跟我玩兒的，以後要是有人欺負他們，我就不管了！」甦醒話頭裡威脅的意思很明白，願意接受我庇護的我歡迎，不願意接受我庇護的就等著以後被欺負吧！
「三哥，咱們幹什麼每天能掙十塊錢啊？」這些孩子裡最有腦子的是郭為，他認為要是甦醒肯講明白怎麼能每天掙到十塊錢，肯定全校大部分「壞孩子」和那些受欺負的孩子以後都會圍攏到今天剛剛形成的這種小圈子。而且從這種小孩子的思維模式出發，他也很想先知道甦醒說的是不是真話。
「你是在懷疑我嗎？我說過明天讓你們知道，明天就會讓你們知道，多的別問，明白了嗎？！」
對於郭為這種有腦袋的人，甦醒上輩子就搞明白該怎麼駕馭他們了！所以只斜著眼瞪了他下以表示自己的權威，便首先獨自離開了人群往家的方向去。當然，剛才他說不要的那六十三塊錢也跟忘了還給人家似的全揣進了自己口袋。
六十三塊錢呢！拿著自己回歸一來淘到的第一桶金，甦醒連吃帶喝的走了足有半個小時才回家，像個暴發戶的他見到什麼都像魚翅似的，路邊有賣麻糖的他要買點兒給母親，見到有賣涼粉兒的他要自己解解饞，甚至連他們家的狗，他都給買了五毛錢的饅頭！
「大姐，你再考慮考慮，我這一輛自行車加一袋子大米可是不少了……」
甦醒拎著一大包饅頭和一塑料袋子從以前蘇信常喝酒的一個小飯館裡要來的剩菜剩飯晃悠到家門口，正趕上母親唐雅雯出門倒垃圾，遠遠的還有一個穿著江鋼工作服的年輕男人正在他面前一味的陪著笑臉兒。這個男的甦醒倒是也認識，正是曾經那個見過甦醒牽著狗就跟著他說要用自行車換狗的傢伙，被蘇信拒絕過幾次之後，這傢伙有一陣子沒來過了。這次或許是因為知道了甦醒他們家的變故又起了買狗的念頭。
「你別說了，這狗是我閨女的，她現在人在外地上學，我做不了主！」唐雅雯可不敢冒著甦醒滿地打滾的風險把狗給賣了，她不在家時，還指望這東西跟甦醒做伴兒呢。
「大姐，要不您在考慮考慮，我每天都從這兒過，什麼時候您想通了什麼時候招呼我？」那男人見甦醒來了，也知道今天沒什麼希望，索性留了句話後，一步三回頭的先離開了。
「媽，那個人又要買狗？」甦醒看著那個遠去的背影，心思忽然活絡起來。
「知道你不賣！」唐雅雯以為兒子又要跟她鬧，連忙首先堵住了他的嘴。
「賣，幹什麼不賣！」甦醒揪了揪見到他回來後一直在他身邊曾來曾去的大狗耳朵，那兩個手指頭模仿捻錢的動作讓大狗忍不住搖著腦袋哀號起來。
「你少胡鬧啊！這狗是你姐一點點兒喂大的，賣不賣的輪不著你！」唐雅雯還以為這小子是稀罕人家的自行車呢，連忙很不負責任的承諾道「你別急，等你學會騎自行車了，我的那輛給你騎，反正在家裡放著也沒什麼用了！」
「說不定呢！」
過了最初迷茫的這個月之後，甦醒記得賦閒在家的唐雅雯首先是跟著她大姐也就是甦醒的大姨唐雅蘭做起了配電櫃生意，想想母親騎自行車推銷配電櫃的樣子，甦醒很正色的解釋道「媽，你想過沒，現在咱一隻狗都能換輛自行車，要是多養幾隻呢？」
「把你煮了都不夠它們吃的！」唐雅雯理所當然的白了甦醒一眼，然後像剛才甦醒擰狗耳朵似的擰著他道「趕緊回家幫我把牆根兒的煤球搬到西屋去，天要下雨了！」
「咱家沒骨頭，趙小樂家總有吧？」
甦醒的姥爺唐樹生曾經在江鋼南大門門口擺煙攤，去世之後子女們雖然平分了他的儲蓄和一些銀元、字畫古董，但房產之類的東西卻都沒動過。現在唐雅雯境況如此，蘇唐雅蘭把兄弟姐妹們召集在一起之後，大家也就同意把家裡在江鋼南門的那三間門面房分給了唐雅雯用於謀生。而趙小樂，則是繼續租用了現在屬於唐雅雯的江鋼南門那三間門面房的「南門飯店」老闆趙鐵柱的小兒子，
因為知道甦醒他們家養著狗，所以以前別管是以前的蘇信還是現在蘇凝、甦醒從趙鐵柱的飯店門口過，他都會喊住他們從飯館裡每天倒掉的剩菜剩飯裡撿些乾淨的包子、饅頭或是骨頭之類的東西，所以現在甦醒開始打趙鐵柱那些剩菜剩飯的注意了。
「那小狗崽子你從哪兒找，你當誰家都一抱一窩的『黑背』啊？」把什麼事情都想的困難一點，這是唐雅雯新學到的一點兒智慧。
「找大姨夫家的狼青配種，狼青個頭大、抗病，咱家狗毛色好看，而且狼青一窩能下十幾個小崽呢！別多算，十幾個裡頭能有四五個是『黑背』就行！再多了，我也養不過來啊！」埋頭推三輪的甦醒也懶得給唐雅雯解釋德牧和昆明犬到底有什麼缺點，況且，狼青和昆明犬的雜交品種的確是真的很像德牧。
「等你大姨夫家狗下小崽了再說吧！」自行車的誘惑還是讓唐雅雯有些心動，只不過她還需要再考慮考慮。因為現在畢竟還有好多人在為一日三餐發愁，像那個傻小子那樣肯花大價錢買狗的人，恐怕也只是極個別。
唐雅雯考慮的所有問題，甦醒當然也考慮到了，所以他肯定不會牽著狗上街逢人多的地方就叫賣，而是直接把眼光瞄在了那些剛剛成為萬元戶的手工小作坊主或者是小工廠主們。
江川是個北方城市，所以江川市的工廠管理者們的思維模式就都打上了北方人的烙印，他們認為工廠裡配上幾個上了年紀的便宜看門老頭是應該的，晚上廠區裡再爬上幾條睡覺都支愣著耳朵的大狗，那是一定加必須滴。
目標市場和目標客戶找到了，現在甦醒要做的，就是如何把目標客戶前面的目標兩個字給挖掘出來，當然，這裡頭還有個前提，就是甦醒必須把自己的「產品」準備好。
不過甦醒好像忽略了自己記憶裡應該存在的一件事情！一件和他養狗所需要的場地息息相關的事兒！
89年的時候江川市的房改還是沒影的事情，所以甦醒他們一家現在居住的小院兒屬於江鋼租給職工的福利房。雖然這套房子趙小川面子上給生活部捎了句話同意唐雅雯繼續帶著兩個孩子租下去，但生活部裡卻另有其人打起了這套房子的主意！硬性的收回不行他們便換了一種方式，也就是現在這個年頭江鋼廠內部比較流行的換房，把唐雅雯手裡的四合小院換成破敗不堪的筒子樓！這樣，不但調任江川市副市長的趙小川面子上過得去，唐雅雯他們娘兒仨也是有苦說不出！
怎麼辦？吃過一回虧的唐雅雯是不會再帶著甦醒胡亂給人家磕頭了，也沒有再麻煩曾經老臉都豁出去的程振江，只能一邊等剛剛江鋼廠工會那或許有或許沒有的消息，一邊繼續偷偷在晚上甦醒睡著了之後抹淚。
漂亮女人都是錢堆出來的，不漂亮的女人大多是因為生活的壓力而過早憔悴所致！每當假寐的甦醒拿眼前這個滄桑而憔悴的母親和前世駐顏有方的母親比較時，對待命運的無力感有幾次都差點額將他窒息……
唐雅雯最終選擇搬家的時候，出於安全考慮沒有去住江鋼那混亂的筒子樓，而是為了甦醒上學近的關係搬到了淑村裡頭甦醒的小姨唐雅芬家。
唐雅芬家是一棟二層小樓外加一套院子的結構，唐雅芬以及他丈夫趙建設還有孩子們住在樓上，趙建設的父母住在樓下，然後共用樓下的自來水管和廚房。
走投無路的唐雅雯領著甦醒剛搬到妹妹家住樓上時也沒發覺事情有多麼不妥，可隨著時間的推移，趙建設母親嘴裡的絮叨和牢騷，就像老娘們兒的褲腰一樣鼓囊起來。諸如這個月水費又多了，廚房裡的燒餅又少了兩個，醬油和醋用完之後沒有把蓋子蓋上之類的閒言碎語讓唐雅芬和她本來就緊張的婆媳關係幾乎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並最終在這個冬天第一場雪落下的夜裡演變成了一場明刀明搶的家庭糾紛。
唐雅雯和自己的妹妹唐雅芬一樣，都是屬於那種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人，本就是為了孩子忍氣吞聲的她可以不在乎別人怎麼說自己，但如果往兒子身上潑髒水，這種地方再呆下去也沒什麼意思！索性，和妹妹一起跟那個老刁婆大吵一架之後，跟著來接她的唐雅蘭離開了淑村。
但這一次又被生活給上了一課的唐雅雯沒在姐姐家呆多長時間，一個寡婦帶著個孩子本來就招人嫌棄，雖然唐雅雯的大姐夫是個實實在在的好人。
對於唐雅雯這次的決定，甦醒是持贊成態度的！
他還記得，上輩子唐雅雯最終的確是選擇了自己的姐姐，不過已經有過一回經歷的甦醒現在卻極力反對去找自己的大姨夫！他忘不了上輩子自己的幾個表哥表姐趁著家裡沒人灌他喝酒取樂、把他當小廝一樣呼來喝去的情形；忘不了他們一個個為了不讓甦醒看見自己根本不喜歡吃的油炸糕而頂著寒風在街邊站著解饞；更忘不了母親因為怕大姨夫家的孩子看見而悄悄把買給自己唐餅貼身藏回來時皮膚被灼成紅色的情形。
最後沒辦法，唐雅蘭只得同意妹妹帶著外甥回到了唐家屯的祖屋，而且雖說她的配電櫃生意才剛剛有了些起色，卻很大方的悄悄塞給甦醒他母親不肯收的一千元錢。
痛定思痛，前段時間一直只顧著迷惘的唐雅雯終於撕下了自己殘存的最後一絲尊嚴，按照甦醒回憶裡的樣子毅然而然的下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