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百二十七章 在路上 文 / 純潔的雪
陳鵬在圈子裡以玩家著稱,所以他的酒吧開張之後自然吸引了包括藍山在內的很多自己人來捧場。而因為有藍山他們做餌,咫尺天涯很鮮明的就向人們傳達出了自己的主題:這裡適合想來釣金龜婿的打工妹,也合適想「尚公主」的小白領,甚至,還有許多揣著老子們給的一扎扎現金來結交朋友的凱子。
反過來看,藍山他們不但不知道是自己出現在咫尺天涯才吸引了許多懷揣變身夢的灰姑娘,甚至反而還會因為在這裡能找到灰姑娘而感到新鮮。他們根本想不通,這些灰姑娘、黑馬王子們,其實像他們一樣也是被對方吸引來的……
咫尺天涯。
就像曾淡如因為不熟悉拼音而許久才拼出這三個字,他們這車人按照死板的導航儀的指引來到酒吧,路邊兒也已經熱鬧的連個停車位都沒留下。
而等他們停下車走進酒吧,更是因為正趕上大廳原本就不寬綽的空間裡有一位黑人朋友在進行焰火表演,直接被堵在了門口。
藍山同樣也在這裡。正給周圍幾個年齡稍大的男人發煙的他這次沒著急給甦醒『介紹』,而是看見他之後先衝他招了招手。
其實遠處的幾個人物甦醒還真也都認識,但他擠這邊兒擠,藍山他們也是不停的挪動腳步。大家忙碌了半天,仍舊是咫尺天涯的距離。
曾淡如在甦醒身後實在看不過眼,忽然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甦醒,你跟著我走。」
「我沒你那麼瘦!」甦醒不甘的瞅了曾淡如一眼,但很快,他就乖乖的閉上了嘴巴。
美女,尤其像曾淡如這樣的美女,在酒吧這種地方永遠是最受優待的。
曾淡如不用像甦醒那樣左拍右拍,她只是行走過程中輕聲的用英文說了幾句抱歉,人群中很快就自動出現了一條足夠甦醒他們依次通過的縫隙……
站在藍山跟前兒的幾人都是剛從大院裡搬出去的小年輕,不像郝繼平他們似的有那麼大架子,甦醒走到近前依次跟眾人打了招呼,同時也跟藍山抱怨道「奎生哥,川子哥……,我就知道人多,丫還非要說來。」
被甦醒叫做川子的沈川,因為蘇凝的關係,他平時跟甦醒就沒大沒小。此刻因為有曾淡如在場,他看見甦醒湊過來更是一把將他夾在胳肢窩裡道「喲,我們都沒抱怨,你個小童子軍還抱怨上了!怎麼著,刨了人家一頓氣性還這麼大?雖說你這小媳婦絕色,但你也的有點兒定力吧?可別傾國傾城……」
「怎麼你們今天晚上都這麼喜歡跟我貼著呢!」甦醒甩了甩身子沒掙脫出來,可憐兮兮的樣子還真把曾淡如逗出了微笑。
看見曾淡如笑了,被甦醒稱為奎生哥的謝奎生立刻出來裝好人道「川子,你趕緊鬆開。再不鬆手弟妹心疼了啊!」
「我這不鬧著玩兒嘛!」沈川不知道曾淡如其實聽不懂謝奎生什麼意思,他不但真就馬上鬆開了甦醒餓,而且還怕曾淡如不明白似的解釋了一句「我們經常這麼鬧著玩兒……」
一邊兒,謝奎生的虛榮心得到滿足後,也是趕緊又大方的著沖甦醒揮了揮手道「星星,你們上樓吧,這兒太擠……」
可是,謝奎生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晚了。
隨著黑人兄弟一通誰也聽不懂的謝謝聲落幕。酒吧小小的表演台上立刻走上去三個穿著網襪的t-back女郎。大家不一定看清楚了這三位美女的臉龐,但她們一個個倒葫蘆似的把屁股往鋼管上一掛,立刻引來了大廳裡癡男怨女們一陣山呼海嘯般的尖笑……
甦醒惡作劇似的故意瞅了瞅曾淡如,見她果然一副嫌惡的表情,這才舒心的將不捨得動地方的張萬青等人一起叫上了樓梯。
剛才一直沒說話的藍山走在最前頭,忽然想起回頭問甦醒道「你覺得這兒怎麼樣?咱也弄一個?」
「陳掌櫃是個全才,他幹的活兒,你幹不來!」
「你跟他認識?」藍山頭一次聽甦醒說服誰,一臉怪異的停下了腳步。
「我媽跟他很熟」甦醒老實的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腦子裡很自然的浮現出一個t恤短褲的老男孩兒形象。
雖然唐雅雯認識這個叫陳鵬的孩子很早,但上輩子陳鵬真正和她產生交集,卻是在唐雅雯當上暴發戶之後。
那時候玩兒足球的陳鵬偶爾在一次慈善晚宴上,遇上了當時同樣因為一身暴發戶的氣質而適應不了那種氛圍的唐雅雯。這一老一小在角落裡互相奚落了一個晚上,第二年會計出身的唐雅雯就用陳鵬教她的那種經過粉飾財務槓桿,將國內的零售行業攪合了個天翻地覆。後來直到長虹和黃大老闆相繼也從陳鵬那裡取了經,家電零售這一塊兒才因為重新奪回主動權而逐漸從唐雅雯的零售業版圖裡分裂出去。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陳鵬算的上是唐雅雯的老師。這個一個概念就能改變許多人一生的玩家的生活態度,甚至到現在都還影響著甦醒。
他這個人很有趣。
因為沒趕上上山下鄉,他曾經是國內第一批金融專業科班兒出身的大學生。可是大學畢業之後不久,他卻又因為「愛情」的緣故毅然決然的放棄自己在央行的鐵飯碗,跟著他所謂的愛人南下去了當時尚處在混沌時期的深圳。
在那裡,陳鵬既沒有住房也沒有固定的工作。為了給他所追求的愛情構築經濟基礎,他甚至曾經很長一段時間靠在工地上幫人家做劈磚塊兒之類的泥瓦活兒維持生計。而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能夠保障他們每個月按時付房租的工作,他的愛情卻又因為不堪生活的壓力愛上了香港來的一位成衣廠小老闆。
等一場大病的陳鵬再從醫院出來,他不但又丟掉了工作,而且還欠了一屁股不知道什麼年月才能還上的高利貸。若不是這時候有個朋友介紹了他去給台灣的一個老闆當了馬仔,他甚至很有可能會橫屍街頭。
為了還債,也是為了忘卻。那段日子,陳鵬真的像港台那些「胰子劇」裡演的似的,幾乎將自己所有的精力全部都放在了如何幫台灣老闆賺錢的工作上。從投資接觸到項目考察審批,從紙面上的各類手續到實地的廠房建設和募股、招工,很短時間內,陳鵬就將自己之前所有接觸和沒接觸過的活計,全部嫻熟的玩兒成了實體。
按道理說,他這個時候在圈子裡算得上是成功了。可是,當輸著點滴的陳鵬將自己引以為傲的成就交付給台灣時,台灣老闆卻並沒有像他希望的那樣表現的有多麼激動。相反,他甚至從台灣老闆的眼裡發覺了一絲猶豫。
就在他為這絲猶豫不解的時候,台灣老闆很快就找上了門來。而跟台灣老闆一起來的,還有看上去像馬仔,但卻笨到從包裡掏兩萬塊出來都要半天的「老鼠仔」。
陳鵬正不明白老闆什麼時候找了這麼個東西時,台灣老闆卻客客氣氣的把兩萬塊錢和一句「你能幹的讓我害怕」一起推到了他的床頭。
膽怯的台灣老闆因為怕陳鵬有朝一日真的會反過來把他吃掉,用一個笨手笨腳而且什麼都需要去教的馬仔替代了陳鵬。雖然這個後來被譽為台灣板卡大王的台灣佬在成功之後的日子裡一再後悔放棄了陳鵬,但當時,陳鵬的希望卻是結結實實的又丟了。
痛定思痛,這一次教訓之後,陳鵬想到了自己創業!
拿著台灣佬的兩萬塊補償金,陳鵬離開學校六年之後,第一次做起了跟自己大學專業相關的工作。就在深市大門外的小南苑地下「股票交易市場」,他做起了場外交易的買賣。
當然,這份工作他也沒做多久。不是因為他做的不好,而是因為這份工作他同樣做的太好,所以他很快就被香港一家大型投資機構的老闆看中並帶到了香港這個足夠他發揮的舞台上。
法蘭克福、巴黎、倫敦、紐約、東京、香港、新加坡。
陳鵬一直稱其為「生命中最快樂」的這段日子裡,他就像當初剛才深圳劈磚頭塊兒時那樣,每天定七個鬧鐘,抽五包煙,只一年不到時間,就為當初賞識他的那位老闆賺回了近3億馬克的利潤。直到92年的時候他在馬克市場上遇上了索羅斯這個令全世界金融家們戰慄的老頭子,他的固執,才讓他因為一場慘烈的貨幣戰役終止了這種透支生命的瘋狂舉動。
這次香港的老闆倒是沒主動放棄陳鵬,但陳鵬自己,卻真的累了。
離開燕京十年,陳鵬再回到燕京的時候,除了走時背的那個單間雷鋒挎包,依舊什麼都沒有。
只是喜歡趁著夜色遊走在後海的那些孤魂野鬼,這兩年偶爾凌晨十分路過已經結束了喧囂的咫尺天涯時,隱約會聽見敞開的大門裡有一個嗓音嘶啞的男人正吟唱著張楚的那首《西出陽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