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科幻小說 > 限制級末日症候

正文 1116 皆陣列在前 文 / 全部成為F

    參與反擊的原住民有三百人,佔據倖存者總數的三分之一,離線機五十一台,佔據總機體數量的一半。敵人的數量雖然更少,但卻佔據質量上的優勢,如果沒有足夠強大的武器,僅僅是素體生命就難以對付。我聽說有人在最後關頭,帶走了聚集地的技術積累,但如今新的據點百廢待興,大量的設備都需要重新製造,就算技術理論沒有失落,想要重現樹管帶的輝煌,也需要好幾代人的努力。如今原居民人手稀缺,本該是埋頭發展的處境,但在構建了一個可以讓同胞們生存下來的初步基地環境後,全體原住民就將所有的精力轉移到戰爭準備上。看著晝夜不息穿梭在離線機基站上的人們,我也不得不承認他們真是蠻拼的。

    通過倒班輪換的作業機制,只要可以幹活的原住民,哪怕年紀再小也已經派遣上陣。他們如同螞蟻一樣運輸材料,拆卸、組裝和改造設備,鑽研圖紙和理論,他們已經失去了技術最過硬和理論最深厚的那些精英,但能夠倖存下來的,都是頭腦普遍機警的人士,在巨大的壓力下,一鼓作氣在最短的時間內,將自己過去無法理解的東西生搬硬套,不惜利用手頭可以找到的資源進行實際操作,竟然在短短的時間內,完成了對建設機器部分回路系統的改造利用臨時製造出來,塊頭巨大又造型簡陋的發信端,竟然可以讓兩台捕獲過來的建設機器按照他們的思路進行建設任務,雖然並不完美,但是,建設機器所具備的各種工具,都已經可以自由使用。

    也正因為建設機器的存在。無論是據點建設還是戰爭準備,都已經進入加速的軌道。當我第二次從床上睜開眼睛的時候,窗外的離線機基站已經大變樣,懸停在深淵上的離線機從五十一台縮減為三十台,其中減少的二十一台被拆開,配合其它部件。拼接改造成一個巨大的圓筒結構。看似雪茄,又像是沒有基座的炮筒,它的體積自然比離線機要大得多,雖然不能和聚集地的那個眼球要塞相比,但放在此時的新據點中,卻的確是數一數二的龐然大物。並非是全封閉的裝甲,更像是鏤空的外殼,可以窺視到機械的內臟,粗壯的淡藍色能量光芒如同迴旋的鏈條般。其中湧動穿梭,似乎隨時都處於激發狀態,有一種難以按捺的感覺。

    我抱著真江,她還有點沒有睡醒的樣子。我從房間窗口向下眺望,原住民戰士們正排隊前往一排圓形平台,他們手無寸鐵,也沒有穿上防護服,但是。當他們站上平台般時,立刻又四根機械臂在他們體表嵌上全封閉鎧甲。然後從雙腿開始,一路向上焊死縫隙,這身鎧甲自然是構造體材質,僅僅從外表的色澤、紋理和結構形體就能感受到,它比過去的防護服更加堅固,也更充滿戰爭色彩。最後。形狀古怪的頭盔落下,將原住民戰士的腦袋嚴嚴實實罩住,又是一圈焊接的光芒,繞著頸脖接口的縫隙滑過。這個頭盔的嘴鼻處向兩側牽出軟管,而眼睛部位則只有一顆圓形窺鏡。在調試中不斷上下左右移動。

    在身體被鎧甲封閉起來後,機械臂就開始在鎧甲的預留模塊上搭載各種武器和工具,標準武器是一把刀狀臨界兵器的仿製品,腰側的槍械,背後的矛槍以及雙臂的彈出式利刃。裝備完畢之後,原住民戰士們邁著沉重的步伐走下平台,活動關節,對武器進行個人化的細微調整,適應各種利於移動的加速裝置動力靴、背負式噴射器和牽引線。他們在宛如深淵絕壁的建築群中攀上躍下,敏捷都就如同回到山林中的猴子。

    這顯然是新的裝備,我在聚集地時可以沒有見過這類款式。大部分原住民戰士的機動鎧甲都採用紅黑相間的顏色,少部分應該是地位更高的戰士,在鎧甲樣式上就有明顯的區別,配色上也更加個性化,甚至噴塗了類似於紋章的圖案。

    原住民們已經做好了反擊的準備,我雖然不清楚他們的計劃,但並不妨礙我加入他們,臨界兵器的力量總是被人需要的。我和真江整裝完畢的時候,那位曾經為我提供「消毒」服務,並在素體生命入侵聚集地的時候,和「平」一起請求我出手的那位原住民少女找上門來,她是來通知我集合的。我也是在偶然的情況下,才在原住民的新據點再次遇到她,當初的事情似乎沒有在聚集地內留有存檔,亦或者,那份存檔已經伴隨聚集地一起灰飛煙滅,這裡已經再沒有人清楚她和「平」一同來找過我的事情。新據點的誕生,對許多原住民而言,都是新生活的開始,對這位原住民少女來說也是一樣,她沒有忘記當時的事情,但也僅僅是沒有忘記而已。她對「平」的死亡看得比我還開,因為她和「平」不存在同胞以上的關係。

    那個時候,她和「平」一起來找我,僅僅半路偶遇,所以才結伴同行。聚集地中也不是每一個人都和其他人都認識,在那次偶遇之前,兩者之間的關係無限趨近於陌生人。而且,在她的心中,似乎對「平」的死亡早有心理準備在當時的環境下,誰都有可能會死掉。這就是她的原話。

    她沒有因為「平」的事情而苛責我,讓我微微有些鬆了一口氣,雖然有種種理由可以解釋當時的情況,去排解心中的遺憾和愧疚,但仍舊無法讓自己對「平」的死亡真的不帶任何心理負擔。真江殺了「平」,等於我殺了「平」,這樣的等號或許並不完全符合實際,但在我的心中,這個等號再模糊也是存在的。我先後和「加」,和這位原住民少女碰面之後,她們的態度讓我得到了徹底的解放,這是不爭的事實。

    「你會留下來?」走在原住民少女的身後,我問了她今後的打算,才知道她是留在新據點。為新生活努力的那部分原住民。在聚集地的時候,她也並不承擔正面戰鬥的職責,而僅僅是一個後勤人員而已。不過,我對她可以留下來,不去參與即將到來的嚴酷戰鬥,還是心感寬慰。雖然我們彼此並不瞭解。但是,就見面和交流的次數而言,她和「加」都是我在聚集地中的「熟人」。我在情感上偏向於兩者,並不希望兩者陷入危險之中,對我來說,這種情感是理所當然的,毫不猶豫的,也不需要深思的。

    不過,「加」和她的離線機。是參與這次戰鬥的主力,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也正因為「加」已經注定上戰場,所以,在瞭解這位原住民少女將會留在新據點時,多少也會將對「加」的情感加諸在她的身上。這一次戰鬥結束後,我們大概是不會再見面了,而且,新據點需要面對的敵人。大概就只剩下安全網絡吧,但是。安全網絡想要籠罩整個維多利亞重工物化區,也需要很長時間。這些時間足以讓新據點成長起來,去面對安全網絡的侵襲,在這段成長的時間中,新據點的生活應該是安全而平靜的。原住民遷移到這個位置,也並非是隨意的選擇。大家雖然已經偏離了已經勘探出來的廢都地圖,但如何確定新據點的安全性和隱秘性,以獲得東山再起的時間,已經在這裡生存許久的原住民們自然有自己的辦法。

    這些事情不是我這個外人可以知道的,我也只需要確定。自己的「熟人」可以安全生活下去,也就足夠了。我無法為他們做得更多,甚至於,我從他們這裡拿走了許多,可謂是自私自利之人,所以,哪怕是只有這一份心情,可以在因勢利導下,真正去合作一次,我也會覺得可以彌補了一些什麼。

    正因為帶著這樣的心情,所以,無論這一戰,原住民們到底可以發揮到何種程度,其實都無所謂。他們如何進攻,如何撤退,打算戰鬥到哪種程度,行動計劃是否有隱瞞我的部分,甚至於,是不是將我當作棄子使用,也都是不重要的事情。因為,哪怕是只有我一個人,我也會直面末日真理教和素體生命。

    我一直都沒有去打探原住民們的計劃,因為,在我的計劃中,只要知道末日真理教的基地在什麼地方,就已經足夠了,如果還有多餘的情報,那就是額外的驚喜。如果原住民成立新據點之後,決定全體潛伏下來發展,我也不會多說二話。

    但現在來看,他們的反擊決心,要比我預估的強烈得多,就像是要將所有人的恐懼和憤怒,都在這一場戰鬥中,以自己的性命為代價宣洩出來,給留下來的人們一個乾淨的希望。我已經嗅到了死亡的味道,這些原住民們戰士一開始,就是帶著決死的心情去執行這次反擊計劃的。和他們比起來,留在新據點,開始新生活的人們,雖然也是心情沉重,但是,生命的活力卻更加濃郁。

    「我覺得他們都無法活著回來了。」在路上,原住民少女看著集結的戰士們如此說道,她的聲音卻異常平靜,「其實我認為,他們不需要去戰鬥也可以的。雖然我們擁有戰鬥的決心,但真的需要這麼一場戰鬥嗎?」

    「……我無法回答。」她似乎想要我說點什麼,但我真的無法給予評斷,「他們要不要去戰鬥,其實是你們所有人的決定,不是嗎?不是他們自己的,也不是你自己的。也許你有不同的看法,但是,看法並不代表決定,你在問我的時候,就帶著猶豫的口吻。你想讓我認同,這是一場沒必要的戰鬥嗎?那很抱歉,從我的角度來說,我希望他們去戰鬥。」

    「真是狡猾的說法,外來人。」原住民少女平靜地盯著我,有很多次,這樣的目光和口吻,都讓我覺得,她其實也是一個改造人吧?就原生體來說,她的情緒表現實在太過平穩。

    我們沒有更多的交談,自始至終,我都沒有問她的名字。原住民少女,這就是我最後,也唯一對她的稱呼,而在她那邊,我也就是一個「外地人」吧。我的名字,對她而言。也並非是必要的。她有幾次看向真江,似乎對她的興趣更大,但是,最終也沒有提起關於她的事情。在沉默中,她將我帶到一台停靠在六號站台邊的離線機旁。

    在樹管帶,這些離線機的停靠區都安置在大型管道中。而在新據點中,受限於地理環境的改造程度,全部都是暴露在外的臨時站台。我即將搭乘的,正是「加」的離線機,對我來說,有這麼一個「熟人」在,自然是最好的結果。「加」和初次見到她時一樣,身體和離線機結合在一起,從艙門探出一部分。和原住民少女交談了幾句。在原住民少女離開之後,才轉頭對我說:「上來。」

    我登機之後,看到機艙中已經有八名原住民戰士呆著,因為全身都覆蓋在機動鎧甲下,所以根本無法從面相進行區別,他們的鎧甲上也沒有區別彼此的標識,就像是同一個流水線裡走下來的量產品。不過,想當然。會覺得他們在通訊系統中有自己的編號。只是,我雖然也算是一個強大的戰鬥力。且也站在同一邊,但卻一直游離在原住民的計劃之外,算是「自由人」,看起來原住民們也不打算將我這個戰鬥力納入他們的體系之中,所以,不清楚這些戰士的編號和司職。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和他們只是「同行」,而並非「並肩戰鬥」,在某種程度上,他們甚至對我有所戒備,這種味道也相當明顯。即便有終端翻譯機的存在。他們也不打算和我攀談,做那些可以增進「友情」的事情。我剛進入機艙中,就被「加」提醒,我的位置竟然是在副駕駛位的身後,左列靠壁位置的第一排。

    「如果要自己行動,就通知我一聲,我會為你打開艙門……你跳下去不會摔死吧?」加的電子音可真是沒什麼人情味。

    「我會找到好機會的。」我說。

    「注意點,別等我們的人都離開了,還賴在我體內。」加這麼回答到,「體內」什麼的,可真有點用詞不夠謹慎雖然她已經被改造,徹底失去性徵,但對我來說,她的人形外表,性別特徵還是挺明顯的。當然,這種事情也就是私下裡開個小差。

    我為真江綁好了安全帶,老老實實坐在位置上。從這個位置,可以看到駕駛艙屏幕中的倒計時,數字形態當然不是阿拉伯數字,甚至於,如果不利用翻譯機,不通過意會,根本就看不出來,那不斷變換的符號竟然是數字,嚴格來說,這些符號並不僅僅起到「數字」的職能,這些原住民的語言是從統治局通用語演化而來的,而且,因為種種歷史因素,無論在語法、詞彙還是字體上,都和原本的通用語有了很大區別簡單來說,這些改變大都是聚集地發展階段中,一次思想風潮所帶來的,當時的原住民打算將自己和統治局徹底區隔開來。

    伴隨著倒計時的跳動,又有一名原住民戰士進入機艙,他是這個離線機的副駕駛,而且,也是擁有個性化

    鎧甲,總領其餘八名戰士的人。雖然做在副駕駛位,但也只是分工區別,從行動指令等級來說,他和「加」是平級的。或許我可以稱其為「隊長」。當然,這位「隊長」和其他隊員一樣,將我視為空氣一樣不聞不問,一進來就坐進位置中,將自己牢牢固定在位置上。在大多數情況下,「加」這種改造人機長的存在,讓副駕駛並不具備真正意義上的離線機操縱權。

    「加」已經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整個身體嵌入駕駛位中,將胸膛拉開,內部各種管線好似觸手一樣,接駁到儀表盤上。她說著聽不懂的高速語言,逐一停掉機艙內的明燈,只留下一種暗紅色的螢光瀰漫,緊接著,所有儀表盤的顯示都開始刷新,機艙外部裝甲的閉合傳來明顯的震動。沒一會,漸漸提升的壓力讓每個人都明白,離線機已經。

    這個時候,駕駛室正面的艙壁變得透明,就好似整一塊玻璃般,讓我可以清晰看到前方和兩側的部分景象和我們一樣,不斷有離線機從站台脫離,朝那由二十一台離線機拆解構成的「圓筒」聚集,抵達固定位置後,「圓筒」側壁彈出管線,和每一台離線機進行連接。「加」在這個過程中,不斷用高速語言進行調整。

    直到她安靜下來,機艙內傳來聲音:「全體機長注意,環繞回路接駁確認,供能系統正常,中位掌機隊形,倒計時十秒。」

    十秒之後,更巨大的震動傳來,連成一體的離線機艦隊以一個均勻的加速狀態攀升。新據點的輪廓,就在這緩緩的離去中,逐漸被灰霧吞沒。沒有人為這種離去感歎,全艦隊都沉浸在一種緊繃的沉默中,就像是在醞釀著某種更加強烈的情緒。直到再也無法用肉眼看到新據點,離線機群才開始第二次加速,這一次,在完全脫離這道深淵前,「圓筒」陡然射出一道耀眼的光束,前方空間就像是被打碎了一樣,然後被這道光束維持在這種缺口的狀態。

    「全體注意,開始第一次超線程跳躍。」伴隨著淡漠的通知聲,離線機群駛入那片空間缺口中。從前方的可視窗口望去,空間之後的景象迷離古怪,雖然不會因為「看到」而產生任何不適感,卻有一種被徹底隔離起來的感覺。因為這個地方,並不存在時間和空間的概念,可以「看到」,並不意味著意識還在運轉。事後可以回想起這一幕,卻無法判斷,當時的自己到底處於怎樣的一種狀態。

    當我可以通過思維確認自己的存在性時,離線機群已經脫離了所謂的「超線程跳躍狀態」,眼前也不再是深淵和那迷離古怪的景象,而是正兒八經的廢都區。灰霧在四周瀰漫,死寂在朦朧的無垠中蔓延,彷彿整個世界,就只剩下艦隊的存在。我們所在的位置,已經無法就新據點的相對位置進行判斷,因為,新據點已經完全不處於地圖範圍中。離線機群顯然徹底「拋棄」了新據點的坐標,按我的想法,有可能在艦隊中,已經不存在「回家」的路線了。

    之後,我的終端機開始更新地圖坐標,一個明顯標識出來的坐標,出現在地圖右上角。

    這裡,就是艦隊終將抵達的地方,末日真理教的基地原住民真的通過自己的方法,確認了他們的位置。

    「全體機長注意,迷彩系統已經開啟,進入靜默巡航狀態。」在一片沉默中,廣播徐徐地播報著艦隊的情況。離線機群的速度下降到一個程度,就變得平穩下來,在機艙內的我,無法判斷此時的艦隊到底是以怎樣的一種現象在航行,但是,指揮官的用意十分清楚,他們打算來一場突襲上一次末日真理教和素體生命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這次該輪到他們的回合了。

    艦隊徐徐前行,沒有因為這是一場決死的戰爭,就表現得風風火火。所有人,就如同夜晚中的狼群,在陰影的籠罩下,安靜地靠近獵物。在地圖上,艦隊的坐標和末日真理教基地的坐標不斷接近著,儘管,從外部的風景中,完全看不出任何不同。這片廢都區,和其他區域沒有任何不同,死寂,沒有生命出沒的痕跡,彷彿一個廣漠的無人帶。末日真理教的巫師也好,素體生命也好,似乎已經完全拋棄了對基地周邊安全的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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