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00 高呼其名2 文 / 全部成為F
按照自己的理解,去看待至今為止,自己所做過的那些事情,哪怕是矛盾的、可笑的,殘忍的,甚至是看似毫無意義的,實際上,都是有確實意義的,「江」的確得到了幫助。水印廣告測試水印廣告測試而且,正因為「江」在我的行為中壯大了,所以,身為特殊實驗體的「高川」的病情惡化才會如此劇烈,這其中所包含的因素很複雜,但是,其中一個因素,也定然有「病毒」的反擊在內。
在「病毒」的劇本中,「江」出現了,讓「病毒」感到不利,而作為「江」的丈夫,我是最直接的行動者,於是,「病毒」反擊,我死了,新的「高川」誕生,「劇本」繼續進行,而看似利用了「劇本」的桃樂絲,認為自己控制了「劇本」的「病院」,以及身為中樞的系色,其行為仍舊是「劇本」的軌道中。
之後,「江」把我復活,而我的行動,再一次成功擊中了「病毒」的某個軟肋,於是,「病毒」再次出手,借助桃樂絲加塞的伏筆,進一步調整「劇本」,再次成功把我陷入如今這個不利的境地。桃樂絲此時正面直擊「江」的行為,以這個的角度和邏輯去理解,其實就是「病毒」對「江」的反擊。
這是一個宏大的,以我的角度,根本無法看到全貌的戰爭。是「意志」的戰爭,也是「生命」的戰爭,是包括我在內的,每一個末日症候患者,乃至於每一個接觸到「病毒」的人的戰爭。但是,歸根究底,是「江」和「病毒」的戰爭。
在這個舞台上,人來人往,五光十色。有悲劇也有喜劇,喧囂的背後,主角卻不是人,而是猙獰的「病毒」。
我思索著。整理著。從自己的角度,依循自己的邏輯推斷。整合自己的所見所聞,最終,只剩下那個幻聽一樣的歌聲,它一直在我的心中。以我可以理解的方式,述說著「真相」:
「一群木偶般的凡夫俗子
走馬燈似地追逐著神明的影幻。
何等的混亂!
他們你追我趕,
卻總是回到原來的起點
繞著同樣的圓圈。
劇情在表現
人類靈魂的瘋狂、罪惡和心靈恐懼的震顫。
一個血紅的飛蟲
在舞台的一側出現,
扭動著醜陋的身軀
爬進人們轉圈的路線,
把一個個生靈活活吞下
填作果腹的美餐。
看著它那沾滿人血的毒牙
天使淚如湧泉。
燈光,燈光一下下地忽閃
一盞盞熄滅
讓位給黑暗。
一陣狂風吹過
棺罩似的幕布陡然落懸。
天使面色慘然
站起身,揭開面紗。萬千感歎:
這是一出「人類」的悲劇,
征服者飛蟲,
是劇中的主演。」
隨著我看到的,體驗到的「情節」越來越多。對這個歌聲內容的理解,也就越來越覺得明瞭。
桃樂絲的行動,也許真的可以對付「江」,但是,如果「江」並非完全是「病毒」的話,又有什麼意義呢?但是,「江」並不完全是「病毒」的結論,也不過是我基於自身經歷的推斷,沒有同樣經歷的桃樂絲,完全無法理解,也不打算相信,她堅持著自己的觀點,因為,那同樣是基於她自身的經歷所得出的結論。我們的行動,我們的自信,這些行動和自信的出發點和本質,沒有區別,有區別的,只是視角的局限,而這卻是無可奈何的。
我可以理解桃樂絲,但是,既然我相信著自己的判斷,那麼,就不可能讓桃樂絲獲得成功。對系色和桃樂絲來說,對於一直走在過去道路上的「高川」來說。我的行為,就是背叛,是被「江」腐化的異常,即便如此,我也不會束手就擒,就算是掙扎著,只要沒有死掉,就會想著,帶上自己的眼睛和推斷,去追尋自己所能看到的,最好的結局。
所以,如果桃樂絲此時的行為,是「病毒」的「劇本」,那麼,我就必須阻止她,無論,她是否可以理解。
為了「江」,也為了我們。
因為,「江」並不比「病毒」更弱。
如果如今這個局面是「病毒」刻意製造的,那麼,桃樂絲的不利就會比她以為的還要明顯。之前的分析,大部分是以「病毒很強大」為前提展開的,因為焦點放在「病毒」身上,所以,就顯得「江」處於劣勢之中。但是,反過來想想,如果「江」真的很弱,那麼,它也不會直到現在還存在著。換句話來說,必然有著某種優勢,讓「江」在這一系列的對抗中,讓「病毒」無所作為,才漸漸導致如今的局面。「江」就在我的身體裡,我可以比其他人都要更明確地感受到它那種穩定性的壯大。桃樂絲想要在「病毒」的設局中,如「病毒」所願地完成「她所期待的試探」,就幾率而言,其實是很低的,正因為幾率很低,所以很危險。
對於「病毒」來說,桃樂絲失敗了到底會變得如何,恐怕並不是特別重要,但是,對我來說,「江」是極為重要的,但是,桃樂絲的重要性也不在它之下。因為,她是我的親人!正如我不會放任她殺死「江」一樣,我也不可能放任她在「江」的反擊下遭到毀滅性的創傷。
如今,桃樂絲看
似處於最有利的位置,只剩下揮動刀狀臨界兵器這個步奏,大概就可以完成對「江」的試探,然而,站在我的角度,卻覺得,她已經處於生死關頭了!
我不知道接下來會有怎樣的變化,也許是在她揮刀的一瞬間,也許是在她揮刀之後,「江」的異變就會扭轉局勢——對於這一點,我深信不疑——也許,桃樂絲自己也做好了準備。我也不清楚,她到底做了什麼準備,這些準備到底有多大效用,但同樣也有一點。是我深信不疑的。那就是:「江」是和「病毒」一個等級的,桃樂絲連「病毒」的威脅都沒能掙脫。反而不自覺地落入網中,那麼,對付「江」的信心,又何嘗不是一種錯覺呢?
桃樂絲很強大。在注射了血清研究所產生的副產品之後,異化成可以涉及末日幻境宏觀層面的「駭客桃樂絲」,從這一點來說,就算是特殊實驗體「高川」也沒有達到這種特異性。但是,從本質上來說,無論她如何特殊,仍舊是一個末日症候群患者。是「病毒」的感染受體,無論在病院現實還是在末日幻境中,她仍舊沒有「跳出劇本」的徵兆,也許。在她看來,自己已經蓄謀已久,時機已經成熟,但在我看來,這不過是她的錯覺而已。
依循錯覺而做的事情,也許可以在一時得到滿足自己期待的結果,但一定不可能抵達最終正確的結果。
我感受著體內「江」的動靜,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特殊的地方,這種一如既往的「穩定」,或許正是從側面驗證了我的想法。
桃樂絲危險了!
我一點都不怪她對我做的一切,乃至於將我視為叛徒,佈置了種種陷阱。
現在,我想的事情只有一個:我要救下她!
我的處境有些矛盾,我所愛的人彼此成為了敵人,我討厭這樣的「劇本」,但是,當它發生的時候,我也只能竭盡全力去阻止我所能想像的最壞的結果!而且——
「她們是敵人」和「我要同時保護她們」,其實一點都不矛盾,不是嗎?
我竭盡全力扭動身體,我彷彿可以聽到骨骼和內臟不堪負荷的呻吟,我用意志對抗著所有的痛苦和虛弱。如果……如果!這個世界,是一個精神第一性,物質第二性的世界,那麼,這個普通的身軀再怎樣糟糕都沒關係,精神意志,可以成為驅動行為的最初也最終的燃料。
「再燃燒得猛烈一些!」我用力地想著,想像著自己的腦漿迸裂,身體粉碎,如果這樣可以壓搾出超越這個殘軀的力量。
我靠在牆壁上的身體,似乎動了一下,上半身的力量,就像是虛幻般,有了那麼一點點,然後,我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可是,我能伸出手了。
我伸出手去,在她高舉起刀狀臨界兵器的時候,抓住了桃樂絲的腳踝。她只是停頓了那麼一瞬間,可是,就是這麼一瞬間,也是我所期望的。
「江!」我高呼其名。
彷彿要將生命的最有一點能量都搾取出來般,用力拉了一下桃樂絲的腳踝。
「快逃……」這是對桃樂絲說的。
然後,巨大的陰影漫過了我的視野,從天空沉甸甸地墜下。我掙扎著,在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的視野中,桃樂絲的熊布偶已經跳上半空,身體陡然解體。這是桃樂絲在控制嗎?我不清楚,但是,桃樂絲的身體失去平衡的時候,她並非朝血色的人形揮刀,而是朝天空揮動了刀狀臨界兵器。
空氣產生漣漪,波動讓空間扭曲,強烈的震動一下子就從可以感受到的範圍,跳進了無法感受的範圍,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切都在崩解的景象。上空紊亂成一團,而從天而降的布偶熊頓時解體,可這並非結束。一如桃樂絲的力量特徵,那粘稠而黑色的物質,宛如布偶熊的體液般灑落,看似布偶熊受到了重創,但我十分清楚,那才是布偶熊的「正體」。
然而,這些粘稠而黑色的物質,還沒有落到地上,就已經變成了濃稠的深紅色。
桃樂絲的力量,被「江」感染了。
是的,我一點都不驚訝,因為,在我的理解中,「江」就是擁有「病毒」特性的存在。桃樂絲是末日症候群患者,無法擺脫「病毒」的感染,如果她沒有對「病毒」的足夠準備,那麼,面對「江」的感染,她同樣不堪一擊。
桃樂絲露出驚訝的表情,她的動作定格了,就像是身體還在這裡,可是靈魂已經到了另一個地方,被我抓住的,不過只是一個空殼。我猜想。她說不定是「離線」了,她真正要應付的戰場,根本就不在這裡,而在於另一個層面。這一次戰鬥的關鍵。不是在末日幻境中以「戰鬥場景」的方式體現出來的。而是從更宏觀的角度,才能觀測到的戰爭。
我可以想像。但卻無法觀測到,因為,我此時的視角,完全被局限在一個表面化的末日幻境中。
濃稠的深紅色液體。好似雨水沿著玻璃向下滑一般,時快時慢地向我和桃樂絲淌來,似乎被巨大的摩擦力拖著,但是向下的勢頭,卻讓人感受不到中止的可能。最終,第一滴落在我們的腳邊,緊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更快了,落在我的身上,我只有被液體打濕的感覺,但是。不到一個眨眼的時間,深紅色的液滴落在桃樂絲的肩膀上,一下子,就將那一塊的肌膚深深浸染了下去。
那並非是衣料或肌膚表面被深紅色覆蓋那麼簡單,濃稠液體的蠕動和擴散,讓人深深感到其侵略性,就像是要一鼓作氣鑽進桃樂絲的肌肉、骨骼、神經乃至於她的靈魂之中。那一塊被染成紅色的部位,只讓人覺得,恐怕連「細胞核」都被侵蝕了。
淅淅瀝瀝的深紅色液體低落,就如同雨天過後,沿著房簷滴滴答答的雨水。桃樂絲的頭髮,脖子,半邊的身體,都變成了紅色,失去了紋理和關節上的細
節,好似變成了一團紅泥捏成的粗陋形體,就如同一直站在她對面的,那個沒有絲毫動作的紅色人形。而這個時候,原本只有輪廓的紅色人形,則在相對的部位,呈現出細節。就好似桃樂絲每失去一部分身體細節,應該是代表「江」的紅色人形,就會得到一部分身體細節。
我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力氣,但是,一看到現在的桃樂絲,身體上和精神上的痛苦雖然依舊強烈,卻彷彿算不得什麼了。我攀住她的腳,支起還稍微有點知覺的上半身,用力拽她抓著刀狀臨界兵器的手。我根本就沒有想過,自己是否可以拽出來,但就事實來說,正因為我的拖拽,桃樂絲被浸染成紅色,失去了細節,變得如軟泥一樣脆弱的右半身,立刻被扯裂了,就像是一個泥人被我撕斷一般。
桃樂絲沒有任何反應,她此時的五官,只剩下依稀的輪廓,無法讓人判斷到底有沒有表情。我將刀狀臨界兵器扯下來,刀柄上,還粘著右手的形狀,但也只剩下一個大概的形狀而已,皮膚的紋理,指甲和關節的細節,都完全消失了,稍一震動,就如軟泥一樣塌落下去。我所看到的桃樂絲,這個被撕裂的桃樂絲,其身體內部,一點內臟都沒有,就是一團紅色的軟泥。
即便如此,我仍舊覺得,桃樂絲還沒有完全失敗,因為,她的左半身,還有三分之一的部分,還在苦苦堅持,沒有立刻被侵蝕轉化。就算這個時候奪回了刀狀臨界兵器,我又能做什麼?我沒有答案,但是,也沒有仔細思考過,只是依循著感覺,抓住那團掉落在地上的,原本是桃樂絲右手的紅色泥塊,然後用刀狀臨界兵器支撐起身體,從地上站了起來。
然後,我感受到了有手腕,傳來一陣焦灼的痛楚。即便不去看,這熟悉的感覺,也讓我明白,是「魔紋」出現了。這個時候,我才明白自己之前的「感覺」到底是從何而來。在過去的末日幻境裡,要成為魔紋使者,有好幾種途徑,從末日代理人卡門那裡獲得,殺死惡魔後獲得,經過統治局驗證獲得,以及——從另一個魔紋使者身上奪取!
原本所需要的步驟是殺死魔紋使者,但是,桃樂絲此時的狀態,當然也並非正常狀態,所以,才讓我產生了,可以奪取桃樂絲的魔紋的感覺吧——桃樂絲在這裡,是以「三級魔紋使者」的形態出現的,毫無疑問,當我從她身上奪取了魔紋後,這就絕對不僅僅是巧合。
魔紋就好似要在靈魂上打下烙印,傳來的不僅僅是痛苦,還有極為熟悉的神秘力量,好似岩漿一樣,從手腕處的血管流進來,伴隨著血液循環,在短短的呼吸間就貫穿了全身。神經好似有電流竄動,深深扎入大腦中,然後,視野中的一切,頓時變得不一樣起來。
即便不借助刀狀臨界兵器的支撐,我也能「站」起來了,即便,下半身仍舊沒有什麼感覺。
視野中的事物失去了表殼,僅以「線」的方式交織成輪廓,它是透明的,無限延伸的,徹底變成線構人形的桃樂絲,好似木偶一般,被許多線吊在半空之中。整個人形輪廓看似靜止的,但是,構成她的線卻在劇烈變化。我感到鼻端一熱,有什麼液體流了出來,大腦也好似即將燒燬般,難以進行思考。
真是熟悉的感覺。我想著,過載了嗎?但是,這是必要的。
不這麼做的話,根本就連「目標」都找不到。過載之後,才能看到,構成桃樂絲的「線」是如此混亂,那種劇烈而增殖的運動,複雜到根本就無法理清,也無法理解。但是,需要「斬斷」的東西,卻也因此可以看清了。
那就是「全部」!
把一團亂麻的地方,全都一刀兩斷!
這是直覺告訴我的,我並不知道理由,也不需要思考是否正確。因為,這是一名神秘專家的直覺,而信任自己的直覺,正是一名神秘專家該有的素質。
「進行統治局安全網絡認證。」
——連接失敗,無法獲取安全名單。
——臨時安全等級檢測,lov.3。
——臨界兵器型號確認,放射性灰粒子共鳴裝置三型。
——登錄使用者。
「高川。」
——安全碼驗證,驗證完畢。
「放射性灰粒子共鳴裝置啟動!」
——臨界兵器相應使用權限解放。
——極限功率70%。
——啟動完成。
熟悉的震動感,從刀狀臨界裝置的手臂處傳來。我的眼前,無法被直接觀測到的戰鬥,正從連鎖判定超負荷運作所形成的線構世界中,依稀露出端倪。如果我的使命,我的情感,我的期望,只有借由這樣的方式才能傳達的話也無所謂。
我毫不猶豫,將刀狀臨界兵器揮下。
一瞬間,前方的「線」劇烈了地震動起來。然後,我失去了視野。
眼前的黑暗和光亮,交替閃現,下一刻,視野恢復正常,而我的大腦就好似被重重捶了一拳,這個時候,我才察覺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反作用力推飛了。我還沒有摔在地上,就看到桃樂絲的身體開始瓦解,已經變成紅色泥塊狀的身體,再度變成一灘濃稠的液體,只剩下小小的肉質部分,「啪」地一下,分解成粉末,繼而迅速消失在空氣中。
我重重摔在地上,沒有半點緩衝,也沒有力氣再調整平衡,就這麼,硬邦邦地摔在地上。我只覺得連手指頭都動彈不得了,全身的肌肉和神經好似全都斷裂了一般,腦袋也無法轉動,只能茫茫然停在某一刻。我看著頭頂上方,那一片遙遠的穹頂,顯得幽深而黑暗,燈光就如同星光一樣,只是,每一粒光都在快速地移動著,交織著複雜的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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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我感覺不到自己是不是在呼吸,但是,沒有窒息感,只是覺得一切都結束般,全身心都鬆脫下來。
似乎過了很久,我的腦海才重新開始轉動,隨之而來的,是更加強烈的痛楚,只是,雖然身體很痛苦,但是,心靈上卻很平靜。我沒有想太多,直覺告訴我,我做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雖然無法觀測到,但是,桃樂絲和「江」的戰鬥,沒有出現最糟糕的結果。桃樂絲失敗了,理所當然地失敗了,但是,沒關係,她還活著,這已經是足夠慶幸的結果。
我很疲累,接下來會變得怎樣,我不想思考,只想著,就這麼看著宛如星空般的穹頂,感受這片被灰霧瀰漫的,死寂般的世界。
這麼想著,我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