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42 零星的光芒 文 / 全部成為F
我在沒有怪異和神秘出現的時候,就是一個尋常的優等生,真是對不起——怎麼可能對這樣的說法無動於衷?我可是十分清楚,說出這種話的時候,八景的態度可是十分認真的,她就是這麼覺得的,雖然事實上就是如此,也沒必要在這種時候刻意強調吧。我瞪了一眼八景,沒想到笑夜卻在一旁點頭,這樣一來,我想要巧辯也無法爭取到支持了。八景毫不退讓地和我對視著,我覺得她的眼神有些得意。
「所以說,只有小說才是波瀾壯闊,而正常的現實,都是很無趣的,至少對於普通人來說是這樣沒錯。」我只得偃旗息鼓,興致缺缺地說:「我覺得更多人都會喜歡那種平凡的日常,危險和刺激什麼的,也就是只有在作為幻想的時候,才充滿了魅力。」
「哦——」八景拉長的聲調,一副質疑的口吻,說:「是這樣嗎?可是我覺得你言不由衷呢,阿川。」
「是真的,是真的。」我懨懨轉身,向學校的方向走,既然已經碰到八景和笑夜,那麼,這個早上也就可以放心了,就算是怪異和神秘出現,只要兩人處在我的觀測中,就不會手忙腳亂,「我真的不希望看到你們再處於那樣的危險中,哪怕危險自始至終都是存在的。課本裡的一個學家不是說過嗎?很多人在鐵屋子裡昏迷了,其中一人醒來,於是,就必須做一個選擇,是要讓大家都醒來,接受緩慢死亡的現狀,還是讓大家就這麼昏迷下去,不痛苦地結束一生。對於清醒的人來說,這是極為殘酷的事實,不是嗎?」
「啊,學過,學過。」笑夜的聲音插進來。「當時讀到這篇章的時候,覺得作者真是有趣呀,竟然會想這些事情,我就從來都沒想過呢。其實。打破屋子,不就可以救出所有人了嗎?」
「喂,笑夜,你沒有認真看那吧?」八景說:「那個故事的前提,是鐵屋子沒有任何縫隙,也不可能被打開,這是絕對的前提喲,否則,故事本身就沒有意義了。」
「絕對無法打開的鐵屋子嗎?」笑夜想了想,笑著說:「抱歉。我一點都想像不出來呢,那麼絕對的東西。」
「所以說,只是假設而已。」八景也笑起來,「故事作者當時處於一個束手無措的狀態,對他而言。整個世界就像是一個絕對無法打破的鐵屋子。」
「是這樣嗎?阿川。」笑夜把話題轉向我。
「嗯,我覺得,自己可以理解那個作者。」我實話實說,「故事裡的作者選擇了將所有人都喚醒,然後再嘗試一下,是否可以打破那『絕對無法打破』的前提。他的選擇是自發的,而我的選擇。則是被迫的。因為雖然我選擇了去叫醒她們,但是,在這個過程中,我還是覺得,如果讓她們就這麼睡去,直到最後時刻的來臨。一定更合適吧——如果在那個最後時刻,我已經打破了鐵屋子,一定就是完美結局的走向。我一直都這麼想。」
「但是,一個人是無法打破鐵屋子的吧,正因為一個人不行。但又期望可以打破那個絕對的前提,所以,才不得不喚醒其他人努力一下。即便,這個選擇比一個人承擔全部,更加痛苦,也有人會怨恨吧,但是,我想同樣會有心生感激的人。畢竟,昏迷著無法思考就算了,無論結局如何,都是被動加在自己身上的,但是,清醒的話,就算是痛苦的事情,也只是自己的選擇,自己必須承載的東西,而清楚認識到這一點,我覺得才是一個真正的人所應該擁有的品質。」八景彷彿在安慰我一般說到。
雖然我沒有太多涉及末日幻境和病院現實的交替,也就不會讓八景和笑夜,真正意識到我們所在的整個大環境的面貌,也就不會被那充滿了絕望的事實所干擾。但是,末日幻境的一部分事情,作為我的妄想,已經有選擇地告訴了八景一部分。在昨晚確定了,我的「妄想」並非全然是妄想後,八景對待我,對待這些情報的態度,也有了明顯的變化。她是個很擅長帶入他人的角色去思考的類型,如果她帶入了我的角色,那麼,一定可以理解我此時此刻的情感吧。
我是否在期待有人可以理解自己呢?一定是這樣的,儘管,一旦試圖走進我的世界,就會不可避免被那些沉重壓抑又絕望可笑的東西傷害。我的內心就是如此矛盾,既期望她們可以明白,我所做的一切,又不希望,她們會被傷害到,更不希望,自己變成是為了迎合她們的期望,才付之行動的那種人。我一直都相信,自己願意承擔起這份責任,並非是出於某種功利性的,被迫的想法,而是一種主動的,正面的動力在起作用,就如同熱血小說中的主角那樣。
「是啊,一個真正的人所應該擁有的品質。」我重複著這句話,若是性格叛逆一點,肯定對這樣的論調不屑一顧吧,不過,正符合我的喜好。
「你們是在說……阿川的妄想嗎?」不太明白這陣對話究竟是因何而起的笑夜,有些遲疑地問到:「阿川不想讓我們接觸什麼危險的東西嗎?」
「你真是遲鈍呀,笑夜。」八景說:「到了現在還說什麼呢,昨天晚上,不就遇到了危險又怪異的事情嗎?」
「啊,可是,那件事,就算阿川不提醒,也會發生吧。這和鐵屋子有什麼關係呢?這是命運吧。」笑夜如此說到。
「這麼認為也可以。不過,重要的不是已經發生的一次事件,而是因為這次事件體現出來的,更為深刻的命運走向。」八景面容肅整地說:「如果現實繼續按照阿川的妄想的走勢,那麼接下來的時間,類似的事件會接二連三地發生,一步步將整個世界推向末日的深淵。是這樣吧?阿川。」
「大概就是這樣。」我點點頭。
「不過,按照阿川之前的說法來推斷,這個過程不會在一開始就鬧得眾所周知,而是溫水煮青蛙一樣,讓人死於自以為的意外中。所以,一個無可違背的末日進程就像是無法打破的鐵屋子。毫不知情,只以為自己過著平靜生活,無法對異常進行觀測,無法認知到其中危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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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就像是昏睡者,而認知到這一切,並試圖做點什麼的人,就是清醒者……」八景深思著,說到:「阿川,應該是自認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初的那個清醒者吧。」
「不是自認為,而是事實。」我看向她,認真地說:「在這個世界。我是特殊的。別忘記了,末日的來臨,就如同我的妄想一樣。」
「那麼,你能肯定,那個末日代理人。不是一開始就存在的,不是決定了末日降臨的使者嗎?」八景反問到:「如果一定要有一個開始,那麼,末日代理人無論是稱呼也好,還是行動也好,都更適合『特殊的第一者』這樣的角色。」
「嗯,一般情況下。會和八景你想的一樣。」我只是這麼說到:「但是,這一次不同,只有我才完全真正符合『第一人』的說法。」因為,「江」就在我的身體裡呀。卡門雖然特殊,但在一切的開端這個大前提下,他的存在也不過是一個階段性的結果而已。而無法成為最初的因。
「那麼,現在是什麼特殊情況?」面對我的語焉不詳,八景有目的地深究起來。
「嗯……說起來很麻煩呀,我的妄想,末日幻境。可是一個十分複雜的結構,充滿了轉折和意外,似乎可以看清了什麼,卻又沒辦法說那就是真相。」我如此形容到,「不過,我的心理醫生說過,那只是一個人思維發散的結果,就像是憑借靈感寫下的草稿一樣,也正是『一切都為我在妄想』的證明。如果,重頭將故事梳理一遍,說不定會成為大賣的好故事。」
「如果沒有發生昨晚的事情,我大概會十分贊同這位心理醫生的說法。」八景毫不客氣地說:「畢竟,那樣的事情,簡直是讓人難以置信。」
「可是,耳語者要深入調查這類神秘事件,總不能如無頭蒼蠅一樣亂找吧。」笑夜對自己此時所處的景況,絲毫沒有不適應的感覺,儘管,只有一個晚上的時間來做心理準備。對普通人來說,恐怕會覺得,昨晚的事情就像是做了一個夢吧。不過,笑夜看起來對自己已經是耳語者的人,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想法,就這麼自然而然地接受了,然後站在這個新的位置上,去思考今後的行動。她說:「阿川的妄想還是全都告訴我們比較好,就算是沒什麼條理也沒關係,既然已經證明了,那些奇怪的事件,多少和阿川的妄想有些相似的地方……或者說,有彼此聯繫的地方。那麼,就更要嘗試解讀一下了。」
「我不能保證,一切都會和那些妄想一模一樣。」我說。
「當然,不需要保證這些,但是,部分線索,仍舊可以是可以阿川的妄想故事中找到的吧。」笑夜說:「哪怕是只有一點,也是十分重要的,可以讓耳語者更快進入軌道。」
「嗯,笑夜說得對。不過,看你的樣子,是不打算靠嘴巴來說了,阿川。」八景說:「我記得你說過,有將自己的妄想寫成日記……交給我們如何?」
我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拒絕道:「不要。」因為,雖然在末日幻境中也做過類似的事情,也給富江她們看過,但是,放在這個平和的世界裡,面對的是關係才剛剛開始的八景和笑夜,卻猛然有一種「好羞恥」的感覺。
「不要害羞嘛,阿川。我們既然在交往,就應該做一些有情趣的交往,看看日記有什麼關係,反正只是些妄想而已。」八景朝我的耳朵吐著氣,將整個身體都壓了上來,還特意用胸部蹭著我的手臂。
「不要。」我還是堅持下來。
「那麼,交換日記如何?我寫的可都是自己身上發生過的事情喲。」八景再次誘惑到,另一邊的笑夜添亂地叫到,一下子就撲了上來:「我也要,我也要交換日記。」
「煩死了,不管關係怎樣,發展時間也太短了。我們是昨晚才成為這樣的關係吧?」我找著借口,幾乎是拖著兩人在向前走,「我們之間的感情有那麼深嗎?」
「當然。因為你一直都在妄想我呀。」八景說:「換句話來說,我就是你的夢中情人……大致也差不多吧。」
「我也是,我也是阿川的夢中情人?」笑夜的聲音又插進來,她一副害羞的表情。但還是用力地粘在我的身上。
「嗯嗯,兩個夢中情人,腳踏兩條船呀,阿川。」八景說:「如果不想被憤怒的女人劈了,就趕緊做一點有情調的交往,例如交換日記什麼的。女人是很感性的,說不定這樣就會原諒你了。」
只是『說不定』嗎?用這樣的詞語,根本就不能相信吧。不過,因為話題在我看來,實在太敏感了。所以這種話沒能說出口。
「知道了,知道了,我交換日記就是。」我最終還是在八景和笑夜的纏勁中低下頭來,不過,其中也不乏有這麼做的必要。笑夜有一點沒說錯。耳語者想在這麼大的城市中,找到異變的關鍵點,沒有末日幻境的那些冒險做參照,是很困難的。雖然這個世界和末日幻境並不完全相同,不過,既然引發異變的傢伙們沒變,那麼。他們會做的事情,大致也會是類似的。
「放學之後到我家來吧,那些日記是存放為電腦件的。」我說,那些日記不僅僅有「我」抵達這個世界之前的記錄,最近我也有將末日幻境中的一些事情寫下來。不過,病院現實的事情。因為衝擊力太大,完全顛覆世界觀的緣故,我放棄將之記錄下來。
「嗯!我也會準備好日記的。」笑夜露出天然的笑容。
我看向八景,只見她一本正經的表情,說:「明白了。我會從今天開始寫日記。」
你在逗我玩嗎?八景。
我雖然很想狠狠說她一通,但一想到這就是她的本色體現,又覺得說什麼也沒用。況且,八景也不是那種不會反駁的人,和她爭執的話,雖然我也有自己的道理,但到底誰勝誰負還很難說。教訓人的話,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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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對方聽不進去和無法被說服,反而被對方反過來打擊的話,那才是最鬱悶的事情。所以,我決定還是沉默好了。
「唔?」八景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饒有興味地看了我幾眼,轉開話題說:「耳語者還不能立刻開始行動,畢竟耳語者之前的目標,可不是這種變成現實的妄想體驗,無法接受這種事情的成員還是不少的。我需要做一些工作,對內部進行清理。況且,考慮到現實社會的反應,我們的行動也要保持一定程度上的秘密才行,成員太過複雜的話,不利於保密。阿川,你的妄想中該不會只有我們兩個是現實的人設吧,有什麼人可以推薦嗎?」
「嗯,這個嘛……」我想了想,說到:「一個叫做森野的女生,是笑夜的朋友吧?」
「啊,對,是我的朋友。」笑夜似乎沒預料到會在從我的嘴裡聽到這個名字,不由得愣了愣,但很快就反應過來:「阿川,非得她不行嗎?雖然森野也是很好的女孩,但是……這麼危險的事情……」她的臉上寫滿了猶豫和擔心。我倒覺得這是很正常的,這種擔憂不正說明了她和森野之間的感情深厚嗎?只有真正關心對方,才不會因為「這是很刺激的事情」這樣的理由,就將朋友牽扯到危險中。正如我一開始,也只是遠遠地觀望八景和笑夜,不願意過多接觸她們,以免出現當前的情況——儘管,現在的情況已經證明,這可不是我願意不願意就能實現的事情。
「真的不行嗎?笑夜。」八景看上去倒是沒顧慮這些,我覺得也可以理解,因為在八景的思考回路裡,「朋友的朋友就是自己的朋友」這樣的情況是不存在的。森野對現在的八景來說,不,即便是末日幻境裡的兩人關係,也不過是突然被牽連到一起的陌生人而已。
森野在末日幻境中的際遇不好,下場也十分淒慘,連帶著,連她的男朋友白井也因為注射迷幻劑「樂園」過量,自我崩潰了。而這一系列的事件,就是我深入接觸末日真理教的開端,而八景也正是因為末日真理教的下屬組織山羊公會的活動,而被牽扯進一系列「神秘」的危險中。如此算來,森野和白井,就像是紐帶一樣,將當時的我、笑夜和八景三人聯繫到了一起。時至如今,我也不能對森野和白井的存在,於我生命中的意義做一個嚴格的評判,但若以感性來說,應該是更傾向感激的吧。
所以,如果有可能,我希望在這個世界,可以挽回森野和白井的悲慘命運。我對森野不太熟悉,但卻和白井有過短暫卻深入的交流,他給我的印象很好,如果不是世事無常,我和他應該會成為談得來的朋友吧。如今,那場短暫又有些虛假的友誼,還深深烙印在我的腦海中。同樣的,我也無法忘卻,他為了森野,而選擇服用過量的「樂園」,在夜色下揮舞匕首的身影。對於當時的我來說,白井是一個讓我見識到「神秘」之殘酷的參照物。
我覺得自己和白井有許多相似的地方,所以,格外不想步入他的後塵,如今來到這個世界,也曾經利用學生會的權限,確認了白井的存在,所以,在異變擴大之前,我希望可以給他提個醒,這樣一來,也許可以讓他帶來不同的生命旅程——即便,這個旅程的終點,仍舊是死亡。
人終有一死,但是,如果白井知道末日幻境中自己的樣子,會不會覺得,要是當時自己多加留意,或者提前知道了這個世界存在了那樣的危險,會更好呢?就算,那並不會改變自己的死亡。
我無法知道,在這個世界,在一切都開始之前,我的存在,會對白井有怎樣的影響,也不能確定,森野和白井是不是可以走向和末日幻境裡不同的境遇,但是,我希望他們可以成功。因為,看著那兩人,就像是看著我們的影子。
所以——
「抱歉,笑夜,我覺得讓他們知道這些事情比較好。」我在笑夜請求的目光中,堅定地說到。
「他們?」笑夜察覺到了。
「是的,森野有了一個男朋友,叫做白井的高年級生。」我說:「你還不知道吧?」
「是,是這樣嗎?」笑夜顯然有些震驚,張開的嘴巴沒能合攏。不過,我的意思可不是離間她和森野之間的情感。
「學校不允許談戀愛,森野沒說也不奇怪,像八景那樣一見面就宣稱自己是誰的女朋友,才是另類。」我說:「森野和白井,都是我推薦的,加入進來比不加入進來更好的人選。」
「是嗎?我很好奇,你所說的好和不好,到底是以什麼為基準的。」八景話中有話,我能聽明白。
「是我的一面之辭,出於我個人的感性和想法。」我沒有在這事上打馬虎眼。笑夜定定地看著我,就在我覺得她還想反對的時候,她說話了:「是因為,在阿川的妄想裡,森野和白井學長沒有好結局,對嗎?他們在昨晚那種異常的情況中……」她沒能說出那殘酷的結果,但是,實際上,他們的結果比她以為的還要殘酷。淪為祭品和試驗品的悲慘,沒有病院現實記憶的笑夜和八景,都是無法體會到的。
我點點頭,沒有糾正她話中的瑕疵。這樣的程度就足夠了,笑夜在這個世界還是很幸福的,就算未來會變得有些殘酷,但是,至少在現在,我有足夠的能力,讓她的幸福延長那麼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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