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34 投石問路2 文 / 全部成為F
一如既往的治療,在所有的我和阮黎醫生的家常交談中,佔據了三分之二,哪怕是在平淡的日常,也能被阮黎醫生講出花來,沒三句就扯到心理治療的話術中。不過,我卻完全生不出任何抗拒的心理,究其原因,自然是相當複雜的,我只需要肯定,自己並不討厭這樣的日常和談話就是了。
晚餐之後,阮黎醫生回到書房繼續工作,我也回到自己的臥室,準備去上晚自習,不過,這個晚上,我第一次將之前製作好的裝備,一股腦塞進了書包中。雖然阮黎醫生十分反感我自製武器,喬裝打扮的行為,但是,在那天之後,她也沒有將這些東西沒收,僅僅是不容許我穿成那樣在她眼前晃悠罷了。既然如此,將這些裝備帶到外面也是可行的,過去沒有這麼做的必要,因為這個世界很正常,但是,既然末日代理人已經出現,還不清楚暗中有哪些外來者已經侵入,那就有必要隨時保持戰鬥力了。
而且,我也打算在這段時間巡視整個城市,看看是否可以觀測到怪異和神秘的變化,提前解決掉一部分。卡門離開之後,我再一次思考他話中的每一個要點,儘管在很多地方,他保持著一種秘密的態度,但是,從他僅此透露出來的部分,卻讓我覺得,卡門他們遏制這個世界的抑制力,並非單純是為了方便自己的行動。
打個比方來說,抑制力會對怪異和神秘產生作用,也可以視為抑制力的運動,在沒有怪異和神秘的顯現時,抑制力就如同包裹著這個世界的汪洋大海,當異常出現的時候,這片大海就會出現波瀾,通過解讀這種運動規律,去尋找深入中繼器核心的途徑。應該也是他們的目的之一。
一片死水的世界,是沒有破綻的,所以,必須讓它更激烈的運轉起來。我覺得,這才是必須打破這個世界平靜的真正目的。
中繼器經由特殊的臨時數據對沖空間「瓦爾普吉斯之夜」改造而來,它的力量遍及之處,是一片巨大的神秘性領域。其核心精神統合裝置。被深深隱藏起來在其中,無論是表面的拉斯維加斯廢墟還是內側的顛倒都市,亦或者是更深入的意識態世界,在沒有確切線索之前,都可以視為懷疑對象。在這個前提下,如果說有一個「渠道」直接通往精神統合裝置的所在處。那也不應該是某種具體的線索,否則這種隱藏方式就太淺顯了。若是指在這個「渠道」中,更容易找到線索,也就是線索的線索,那麼,使用破壞的方式讓真正的線索浮現出來,應該是最簡潔明瞭的手段了。當然,這麼做,不可避免會引來中繼器更強的反擊,只是,不冒險卻想要收穫,在神秘世界中還從未出現過這樣的事情。
我大致可以預想接下來,這個世界會發生的事情:入侵者在一定程度上破壞了對神秘性的抑制力後,利用可以運用的神秘在這裡翻雲覆雨。胡攪亂干,盡可能讓這個世界變得盡可能的混亂,與此同時,對抑制力的反擊嚴陣以待,並對這個世界的反擊進行觀測,進而確定某個體現出「特異點」和「核心」之類,最能代表中繼器力量的東西——它可能是有形的。亦或者是無形的——然後,對其進行捕捉和解析。這個世界步入末日的軌道,只不過是這種做法所附帶的副作用而已。
這樣的辦法,並不能保證一定可以成功。只是,正因為沒有一點線索,所以,任何設想都必須去嘗試。無論是nog還是卡門這些試圖渾水摸魚的人都是如此。
我們來到拉斯維加斯的目的是為了奪取或摧毀拉斯維加斯中繼器的核心,但是,無法確認目標所在的話,無論做多少事情,殺死多少敵人,都是沒用的。既然這個世界呈現出可以抑制神秘的特異性,那麼,被觀測到,被入侵,變得混亂,走向末日,就是不可避免的結局——除非將所有入侵者都殺死在這裡,我想,這大概就是這種防禦體系的核心思想所在。
問題在於,我不覺得,這種對神秘的抑制力所構成的防禦體系,可以在入侵者找到線索之前,將之全部消滅。先不提nog的隊伍和卡門那些人,和我同在的「江」就已經是在各種意義上,都超越中繼器自身的存在了。即便「江」受到各種限制,無法將自身的意志和力量在第一時間體現出來,但是,我和卡門都已經在這裡,而且,還有不知道在世界哪個角落的某個江,它能夠動用的籌碼很多。
另外,有一件事情我十分在意。根據我對「江」和「病毒」的猜想,兩者是一體兩面,基於觀測者對它的觀測而產生的不同相貌,那麼,如今我已經和近江分開,沒有找到這個世界的另一個江,甚至於,只能從噩夢中感受到「江」的存在,在這種情況下,「病毒」應該會格外活躍。末日幻境裡的情況,會因為「病毒」的活躍發生什麼變化呢?我不清楚,但是,卻能肯定,一定不會有什麼好事情。
末日真理教的最終兵器可能已經出動了吧。我這麼想著,從抽屜裡取出一張面具,和我在最初的末日幻境中所佩戴的那張一模一樣,上面畫著丑角的臉譜。我曾經決定過不再佩戴它,用自己最真實的一面,去迎接各種衝擊,然而,我此時卻在猶豫。在這個怪異和神秘的顯現已經出現徵兆,但效果還沒有具體化的現在,這個平凡的身體所具備的戰鬥力還是太弱了,結果已經在和卡門的交手中充分得到體現,現在的我大概比一般人要強許多,不過,對上卡門,卻沒有還手的餘地——可是,變成殺人鬼的話,就沒問題了,即便是使用同一個身體,殺人鬼高川的戰鬥意識所帶來的戰鬥力增幅,遠遠不是優等生高川所能比擬的。後來,之所以摘下面具,有自身的心態因素在內。但三級魔紋和「江」之力量的體現,讓殺人鬼高川意識和優等生高川意識之間的差距被抹平的原因也是其中之一。
三級魔紋所帶來的力量,和「江」每每在關鍵時刻爆發的力量,已經無所謂戰鬥意識和控制問題。可是,在這個世界裡,就算有入侵者在破壞抑制力對神秘的壓制,也不可能讓怪異和神秘的最高強度。達到末日幻境的水平。
普通人的身體素質,不那麼高端的神秘力量,根本就不可能消弭殺人鬼高川和優等生高川在戰鬥素質方面的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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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殺人鬼高川很強,但對此時的我來說,去有一些心態上的障礙。經過那麼多的事件。我的心理就算談不上成熟,但也和過去剛剛獲得神秘力量時的自己有了很大的區別。殺人鬼高川,是第一次認知到怪異和神秘時的特殊產物,我覺得那是自己不成熟的體現,但是,也同樣無法否認,那時的自己比風更加自由。比洪水猛獸還要凶狠,對廝殺擁有無以倫比的直覺和果斷。
在我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搜索自己房間時,就看到這張面具安安靜靜地躺在書桌抽屜中,擺放的位置不顯眼,卻明顯是精心整理過的,是重要的收藏。它好似在對我述說什麼,但是。我無視了。現在,它仍舊像是在對我述說什麼,我將之拿了起來,再三考慮後,嘗試著戴上。
從自身的感覺來說,並沒有「變身」之類強烈的不同感,似乎思維方式和意識狀態。仍舊和平時沒什麼不同,但是,當我轉向身後的更衣鏡,看到戴著丑角面具的自己時。那種熟悉的,無比強烈的衝擊感,立刻湧入心底。鏡子中的我,帶著別樣的氣息,藏在面具眼洞後的眸子剔透而冷酷。
「好久不見,高川。」明明是從我嘴巴裡說出的話,卻像是鏡子中的高川,在對我打招呼。
我沒有回答,明明是自言自語,可是,我卻覺得,一旦我應了聲,就會徹底轉變成鏡子中的自己了吧。片刻後,我摘下丑角面具,和裝備一起塞進書包中。
果然,還是必須使用這種力量。因為,這個世界,也同樣有著我所愛著的人們,八景、笑夜她們和……阮黎醫生。為了保護她們,即便再不願意,我也需要他的力量,殺人鬼高川的力量。
「走了,夥計。」我在出門前,對牆上油畫中的烏鴉說到。雖然夸克在這裡,只是一幅畫,但是,在我的心中,它仍舊是一個躍動在心靈深處的生命。
阮黎醫生在吃過晚飯後就呆在書房,很少有見到例外的情況。書房中十分安靜,我在門外喊了一聲,就在她一如既往的簡單回應中出了家門。
上學路上,刻意路過公園和天橋,街道的氛圍似乎有點不一樣,但又似乎和平時沒什麼區別,只是卡門所帶來的消息,讓我格外的敏感。一路上,我看到了蹲踞在牆上的黑貓,群起的飛鳥,沉默跑過的犬類,它們無論在做什麼,都讓我覺得,它們一直在盯著我,直到我從這種迷離的狀態中醒來。然後,因為一切正常的世界,而覺得那不過是一場神經質的幻覺——其實,我並不能肯定,那是否是幻覺,只是,沒有證據證明,那一切的確發生過。
黑貓在牆上一溜小跑,消失在轉角處,飛鳥嘩啦啦地落下,在屋頂上啄食,家養狗發出大大的喘息聲,扯著主人向前跑,一切都是如此的自然和諧。
我還看到廣告牌的字樣,燈具的閃光,人們交談中的詞彙,乃至於看似和過去沒什麼區別的陰影,只覺得其中同樣藏匿著某種不詳的氣息。平和的世界,好似在某一刻,突然籠罩在巨大的惡意中,但下一刻,又恢復到它本來的面貌。
而除了我之外,沒有人注意到這一點。換做是其他人,一定會覺得是自己的問題,但是,我卻覺得,這正是怪異和神秘力圖擺脫抑制力干涉,呈現於這個世界上的徵兆。它現在就像是一種恍惚中的錯覺,但是,必然會越來越深刻,越來越明顯,越來越持續。
證據就是:卡門,離開的時候,已經可以使用神秘力量了。
這種強烈的徵兆感伴隨了我一路,直到我進入學校仍舊沒有消失。班級裡的氣氛沒有受到影響。各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八景雖然趴在桌子上寫著什麼,卻明顯不是作業習題。自從和八景聊過關於耳語者的話題後,出於我的刻意迴避,我們之間的關係沒有任何進展,即便她就坐在我的身旁,一天中有三分之一的時間。是一起度過的。八景不干涉我的生活,而我也不干涉她的生活,這些天來,我們就像是兩條挨得很近的平行線。
只是,今天不一樣,我覺得。八景會因為耳語者,再度被牽扯到神秘事件中,就如同在末日幻境裡那般。理由其實很簡單,耳語者太活躍了,這是一個在平凡中尋找刺激的組織,一旦怪異和神秘的存在性擴散開來,耳語者深入其中就是必然的事情。而八景——或許會再次成為先知?唯獨這一點,在成為事實之前,我無法斷定。畢竟,先知在末日幻境的各種神秘中,也承擔著重要而獨特的意義。而這個世界,雖然看起來和末日幻境、病院現實都有所交集,但卻不能因此單純認為,這個世界會和末日幻境。亦或者病院現實一模一樣。
既然八景和她的耳語者無論如何都會被牽扯到異變中,那麼,我也就不必再繼續避開。
「八景。」我在課間時叫住她,「耳語者的情況如何?」
八景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變得生機勃勃起來,她用一種饒有深意的目光打量我:「你打算加入進來了?高川。」
我點點頭,直言不諱地說:「我有些事情要你幫忙。」
「沒問題,只要你能加入耳語者。什麼事情都好說。」八景毫不遲疑的回答道:「你的名氣和學生會中的職位,都是耳語者需要的。當然,如果你拒絕提供這些資源的話,就沒必要加入了。」
八景的話很直白。利益上的交換的確是必須的,我也從來都不奢望,八景和她的耳語者會無條件為我提供幫助,在這個世界,我和她的關係可沒那麼密切,即便是在末日幻境中,我和她真正的交情,也是在耳語者覆滅之後才開始的,伴隨著那壯闊的神秘大幕的拉開,逐漸變得密切起來,尤其是病院現實中的遭遇,讓我明白了,自己和她更深入的關係——倘若沒有這些,我和她恐怕會在畢業後各奔東西吧。正如此時此刻,我和她只不過是同班同學而已。
只是,如今我對她的情感,是她所不能理解的,如果有可能,我希望可以就
這麼遠遠地看著她,讓她不覺醒於噩夢之中。但是,這個世界,終究不會如我所願。我感到悲傷,八景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有些驚詫,又微微皺眉,用疑惑的目光審視著我。
「你想追我?」在我說話之前,八景搶先用強勢的態度問到。
她的心思可真是敏感,不過,雖然我們之間存在只有我才瞭解的關係,但是,我對她的愛絕非她所想的那樣。我想拯救誰,其實是十分主觀又倔強的想法,這種想法對於不知情的她來說,其實是不公平的,即便如此,我仍舊從來都沒改變自己的想法。在這個彷彿一切都重新開始的世界中,我眼中看到的一切,和她眼中看到的一切,並不完全相同,所以,她會生出這樣的想法也不足為奇。
她的問題的確不好回答,八景對於感情問題不同於一般的女生,我不得不斟酌用詞。不過,在我回答之前,她自己卻這麼說了:「仔細看看,高川你長得還真是挺不錯的,性格也和我的胃口,從能力方面來說,也是績優股,似乎我沒有拒絕的理由——可以喲,我可以做你的女朋友,將來也會成為你的妻子,雖然距離法定結婚年齡還要幾年的時間,不過,我對看男人和教育男人有自信。」一邊這麼說著,她用一種看待可口點心的灼灼目光盯著我,從頭到腳似乎連毛孔都不放過,這般充滿侵略感的眼神,是平時和他人相處時,從來都沒有出現過的。
果然,這可不是一般的女高中生,尤其是師生交口稱讚的好學生,好班長會說的話。
「我——」我還沒來得及說點什麼,又被她打斷了:「條件變了。」
「什麼?」我沒能反應過來。
「我覺得你好像有點後悔。」八景沒給我說話的時間,直截了當地說:「不過我已經決定了,如果你拒絕和我交往,拒絕和我約定結婚的話,就不允許你加入耳語者,你要做的事情,我也不會幫忙。你覺得如何?」
我簡直就是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八景的步步緊逼,可是過去那些經歷中,都從未有過的事情,可偏偏卻讓我覺得,她就是這樣的性格,放在末日幻境中,如果我們的相遇,也一如這個世界的話,也一定會演變成這樣的狀態。我突然覺得自己就像是在玩一款字冒險遊戲,在遊戲開始之初不同的行動選項,就決定了最先和自己發展出關係的女主角是哪一個。在末日幻境裡,我的行動讓自己最先碰到了富江,之後是笑夜和八景,而在這個世界,我的第一個選擇,卻是陰差陽錯地在八景身上。
我無法述說此時的心情,但那絕對不是惋惜和懊悔之類,更沒有慶幸和喜悅,若說最大的成份,大概就是震驚吧。雖然事後明明覺得,這樣的發展其實是理所當然的,但是,親身經歷時,還是不能掩蓋那種心中的震動。
「哼哼,看來我又判斷對了。」八景的目光中有一種洞穿人心的力量,「怎樣?高川,擺在你面前的可是一個好買賣,你只要入贅我家,就能得到一個精明能幹,身材較好的黑長直美人,任何艱難挫折都會就此煙消雲散,今晚就能擺脫處男的身份,永遠被fff團羨慕嫉妒恨。但是,如果你拒絕的話……」她陰沉沉笑了幾聲,雖然為了避免聲音擴散出去而壓得很低,但卻格外地讓人毛骨悚然。
「這,這樣的關係發展,是不是有些太快了?」我一度被她的氣魄壓倒了,曾經腥風血雨的經驗,也早就不是一個不識男女關係的白丁,但是,那樣的知識和經驗,面對現在的八景,絲毫起不了作用。她的乾脆利落和強勢進逼,在某種意義上,讓我覺得自己對她的認知是極為片面的,但卻又沒有違和感。這麼強勢的女性,我在過去也並非沒有遭遇過,我不由得想起富江,不過,雖然兩者在某些方面出現了相似的地方,但是,在氣質和行動方式上,還是有本質差別的。
只是,這些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東西,對現下的窘迫沒有絲毫幫助。
「快?有什麼快的?我最討厭拖拖拉拉的人了。」八景毫不在意,「談感情什麼的,完全沒有必要,那只是荷爾蒙在發酵而已,你不覺得那些談情論愛的,整個人都在發酸嗎?既然適合就拿下來,這才是正理。至於擔心感情不到位,將來後悔分手什麼的,真是狗屁不通,真正的錯誤,就在於一開始識人不明——」她在這裡頓了頓,用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目光盯著我,說:「我對自己看男人的眼光很有自信。高川你是一個重視責任更甚於感情的變態!」
「變,變態?」我覺得她簡直是越說越過,就好似將平日為了扮演好學生而淤積起來的匪夷所思的想法,一股腦都在這裡釋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