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22 密室殺人 文 / 全部成為F
瓦爾普吉斯之夜,看不到盡頭的鍾林區正被黑色巨人持續破壞,原本工整的城區之景,在入目所見之處,已經徹底淪為廢墟,雖然不清楚在更遠的地方,是否也是相同的景象,但是,人類能夠產生具體認知的,也僅有自己可以看到的範圍而已。對所有在這個瓦爾普吉斯之夜中或遊蕩或潛伏或交戰的人們來說,自己便真正置身於一片末日般的世界裡。魔眼消失之後,黑色巨人的破壞行動並沒有停止,彷彿要將廢墟磚瓦都砸個片甲不留,但是,它們身上散發出來的機械感卻越來越強,就像是徹底失去了思考的大腦和針對性的目的,僅僅在程序化地執行它們原本被賦予的使命而已。
對於所有藏身在這片廢墟中的人們來說,來自黑色巨人的威脅已經可以解除,因為這些黑色巨人的破壞力,似乎徹底限制在建築上。雖然黑色巨人們試圖踏平一切高於地面的物體,但是,廢墟之所以還能存在,自然是有其理由。在意識態的世界裡,破壞和建設,存在和毀滅,從來都不是絕對的。這些被砸毀的建築也是如此,它們的狀態,被維持在「廢墟」上,無論黑色巨人如何破壞,當人們的目光離開時,這些被徹底破壞的地方,便會恢復到半殘廢的狀態。
原本在每一棟建築頂上都突兀存在的鐘樓,此時已經並不是隨處可見了,鍾林區的印象,從外表看來已經名不副實。但是,在那深色夜幕般的天空下,卻瀰漫著一種聽不見的鐘聲。用耳朵,是無法確認聲音存在與否的,刻意去尋找這些聲音。也只能聽到建築垮塌的聲響,然而,當不再去關注這些鐘樓和鐘聲的時候,那聲音就會突然浮現在心中。
光,光,光……
這不經意就能聽到的鐘聲連綿不絕,卻出乎意料的並不讓人感到煩躁,反而因為聲音的起伏。讓人產生一種和當前不斷被毀滅的,雜亂無章的景象截然不同的有序感。
我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動作,僅僅是注視著,聆聽著這一切。自從魔法少女十字軍的一個序列分隊全滅後,並沒有新的魔法少女繼續補入進來,整個瓦爾普吉斯之夜中到底還潛伏著多少人尚且不知,但在我曾經經過。以及此時所在的地方,彷彿就只剩下了我和江。魔法少女們所隸屬的組織。負責監測和管理這個瓦爾普吉斯之夜的組織,似乎已經察覺到了江的動作,而主動將自己的反擊步調放緩了。這種平靜當然不可能永遠持續下去,但是,更猛烈的風暴到底何時才會到來,卻沒有一個準確的時間。
雖然江並沒有對我解釋過,它到底做了些什麼,但是,通過它對魔眼所做的一切。卻完全可以推斷出來——在意識狀態下埋入一顆種子,等待著回收者觸發它,激活它,然後沿著這條線索繼續向深處探尋,直至找到自己的目標,某個對瓦爾普吉斯之夜核心有所認知的人士。
相對於江真正擁有的力量來說,這麼做無疑是繁瑣而效率低下的。給人一種刻意的感覺,但是,如果將這種刻意視為一種必須,則可以和更多的情況聯繫起來。我情願相信,江是出於某種不得不為之的因素而這麼做,而不願意相信,它僅僅是為了「讓遊戲變得更有意思」。在我的理解中,江雖然是源於現實真江人格而誕生的病毒人格,但是,這個人格可沒有強烈到,可以將和自己攸關的事情,當作一個遊戲來玩弄的地步。
那麼,該如何解釋江的行為呢?那種明明可以做得更多,卻偏偏周轉反覆,充滿了自我壓抑的感覺,一定不是什麼可以隨意打破的狀態。我反覆思考著,但所有的方向,似乎都指向「江和病毒是一體兩面」的答案。
也許,當「江」做了更多,就代表著「病毒」做了更多,當「江」變得直接而暴力,也意味著「病毒」同樣變得直接而暴力,而當「江」徹底發揮自己的力量時,「病毒」也很可能會真正展現出碾壓一切的特性。
「江」,於人格上並不是「病毒」,但是,在存在性上,卻就是「病毒」。和我親密接觸的,並不僅僅是愛人,也同樣是致命的兇手。我回想著自己曾經活著的那個末日幻境,「江」的出現和消失,以及來自最終兵器的撲殺,似乎都有了一個清晰的解釋。如此一來,幾乎可以肯定,江為我做的一切,它至今為止的活躍,都在暗示著,「病毒」同樣在蓄積著力量,積極地行動,而最終兵器襲來的時間,也已經不是太遠了。
我所看到的,我所經歷的,從來都沒有脫離一個巨大的循環。我的敵人,一直就在我的身邊,從未遠去。我看著坐在身旁不遠處,盯著高大的黑色巨人癡癡呆呆的真江,當她再一次於我身旁消失的時候,就是「病毒」正式來襲的時候吧?我很清楚,自己失敗的下場。對於一個末日症候群患者,尤其是和「病毒」如此接近的末日症候群患者來說,在末日幻境中死亡,和在「現實」中死亡根本沒有區別。
過去的經歷就是最好的證明,我於末日幻境中死亡了,也無法在「現實」中活下去,「病毒」對身體的侵蝕,既會從「現實」的身體層面影響到末日幻境的意識層面,也會從末日幻境的意識層面,影響到「現實」的身體層面。我在「現實」中的死亡,早已經被末日幻境中的死亡所注定。
我思考著,可能擺脫這個絕望輪迴的方法。然而,我實際上並不清楚,「江」和「病毒」互換的時機、原理、過程,以及發生這種情況之後,各自的狀態。「病毒」從來都沒有將正體展現於我的面前。「江」總會莫名其妙地消失,隨後出現的最終兵器,究竟是「病毒」,亦或著,僅僅是「病毒」的力量呈現?雖然。在理論上,「江」擁有取代「病毒」的可能,但是,「江」和「病毒」的交鋒,又是在什麼地方,以怎樣的狀態產生呢?我希望自己的力量,能夠成為江的力量,但是。如果連觀測和接觸都無法辦到,就根本談不上什麼一臂之力。
也許,是應該去見見系色和桃樂絲的時候了。我在心中對自己說到。我無法觀測的情況,大概是受到高川的特殊性以及注視角度所影響,「江」存在於高川體內,「病毒」的活躍,自然也會從高川的體內開始。從高川的位置觀測「江」和「病毒」,其實一種自我觀測的狀態。但是,自我觀測,往往卻是極為困難的。但是,系色和桃樂絲的話,應該會有辦法做到吧,因為,她們的特殊性和注視角度,和高川是不一樣的。
從義體高川的情報中,我大致可以瞭解系色和桃樂絲兩人的狀況。但是,要見到她們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我的存在,本就是一種特殊性,而這種特殊性,決定了我的活動區域,受到極大的限制。當我想要處理的問題,超出自己的活動範圍時。一切都只能寄望於另一個我,那事實上才是此時真正的「高川」的義體高川。
我並沒有主動取代他的想法,在人格意識層面上,一旦發生衝突,就會變得十分麻煩,暴力往往是無法解決所有事情的,也無法帶來最好的結果。但是,我希望自己所釋放的信息,能夠被隔離在另一邊的他接收到,更希望,我們的步調可以變得一致。我很清楚,「高川」的敵人,可不是精神分裂般的,各行其是的「高川」可以戰勝的。然而,目前的問題在於,每一個「高川」雖然都有著共同的意志核心,但是行動和思考的方式卻各不相同。
同樣身為「高川」的我,一直都相信,無論產生多少分歧,最終都只有一個「高川」,只有一個意志,但是,只希望這個時間,來得更快些,而完成這個結果的過程,可以緩和一些。
那麼,你會怎麼做呢?義體高川。
一直在注視黑色巨人的真江突然站起來,她朝一個方向看去,卻似乎並不在看那邊的任何東西,那是一種穿越了時空般的視線,讓那茫然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深邃起來。她在看什麼?是在看這個末日幻境的正常世界?亦或著,在注視著「現實」?我如此想著,朝她走去。我希望自己可以做更多的事情,然而,我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在她的身旁。
義體高川猛然從一無所覺的沉眠中醒來,沒有漸漸甦醒的過程,而是直接從無知無覺的黑暗深處,突然就變得直覺敏銳,彷彿一直都沒有睡著般。他覺得自己似乎聽到了什麼,但仔細去尋找,卻又什麼都沒有發現。他想做的夢,似乎從一開始就沒有出現過。
晨曦從窗簾處滲入,在靠窗的角落,灑下一片金沙般的光澤,為這肅穆森嚴的宅邸,增添了一種鮮活的感覺。他翻身坐起,試圖從週遭的寂靜中找到什麼信息,但是,除了睡衣和被子摩擦的聲音,什麼都沒有。
他十分清楚,自己在什麼地方,自己的狀態如何,昨天和今天的銜接,沒有因為睡眠產生任何隔閡,那是不需要刻意去想,就能自然而然明白的情況。但也正因為如此,並未能讓他產生「新的一天到來了」的感覺。他的時間感,宛如就是一條平滑的,沒有過渡的直線。
敲門聲響起來,笑夜翻了個身子,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外面的人喊道:「快起來,高川,出事了!」聽聲音是格雷格婭。義體高川看了一眼時鐘,清晨六點三十分,外面的天氣相當好,並不是倫敦常見的霧天。格雷格婭的再三催促,讓笑夜徹底清醒過來,兩人都明白,在這個時間點,真的發生了一些讓人感到急迫的情況。
義體高川下床打開門,就看到格雷格婭全副武裝地站在門外,還一邊轉頭看向身後恭身而立的女僕。
「發生了什麼事情?」沒等格雷格婭開口。他先一步進入正題。
「有人死了。」格雷格婭深呼吸了一下,嚴肅地說到。
在這個對網絡球而言具有某種特殊意義,必然做好了盡可能的防務工作的宅邸中,還是有命案發生了,而且。看起來死的可不是普通人,由此將會引發怎樣的亂流,宅邸裡的每一個住客都心知肚明。雖然格雷格婭只是個神秘組織的新人,卻也在這種異常上,具備相當的敏感性。
「你起得可真早。」義體高川並沒有急匆匆詢問具體情況,而是微笑著輕輕打趣了一下格雷格婭,「昨晚做了一個好夢嗎?」
格雷格婭好似嚇了一跳般,用怪異的眼神盯著他。半晌才說:「你不是睡糊塗了吧?高川,有人死掉了,就在這個宅邸裡,這可不是什麼能讓人輕鬆下來的情況。」
義體高川點點頭,卻一點都沒有格雷格婭預想中的緊迫感,只聽到他說:「這是網路球的地盤,格雷格婭。無論發生什麼情況。都必須交給網絡球處理,我們只是客人。只需要配合主人的行動就足夠了。」
「高川先生說得很對。」又有人走進來,搶在格雷格婭之前說到:「如果大家都沒有要緊事的話,可否到大廳集合呢?」
耳語者三人看向來者,那是一個不認識的中年男性,似乎身有殘疾,坐在一張自動輪椅上。推著他進來的是走火,不過,似乎這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擁有更大的發言權。
「這位先生是?」義體高川看了一眼坐在輪椅上的男人。然後將目光移到走火身上。
「輪椅人,網絡球的意識行走專家,也是這個宅邸的意識態防禦體系的構建者。」走火的表情十分沉穩,雖然在情理上最不應該發生異常的宅邸裡,出現了一些麻煩,似乎還是相當棘手的麻煩,但是。從他的態度上感受不到太多的緊張感。
「很高興認識您,輪椅人。」義體高川朝輪椅人點點頭,對站在房間裡的眾人說:「我需要一點時間——」
「我們在外面等您,高川先生。」輪椅人禮貌地點點頭,被走火推出了房間。
「見鬼,真是無法理解你們的態度。」格雷格婭抓了抓頭髮,「這難道不是很嚴肅很緊急的事情嗎?」
「正因為是很嚴肅很緊急的事情,才不需要自亂陣腳。」義體高川揉了揉格雷格婭的頭髮,和笑夜一起走向衛生間,一邊說到:「鎮定一些,格雷格婭,這個宅邸,是情理上最不應該出意外,但是在理論上,卻是最容易出現意外的地方。現在的情況,並不是多麼出乎意料,不是嗎?」
「好吧,你才是頭兒,你怎麼說就怎麼辦。」格雷格婭沒有反駁,賭氣般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不一會,等在外邊的走火和輪椅人等到了耳語者三人走出房間,女僕則留在房間中繼續自己的工作。格雷格婭緊閉著嘴巴,她知道的情報,只有「有人死了」這個大致的概念,但是,對於具體的情況,卻並不瞭解多少。一行人邊走,邊聽著走火進行案情描述。基本上,若是放在正常社會中,這次的命案可以歸入密室殺人的行列,不過,摻雜了「神秘」元素後,所謂的密室殺人就沒有了那種詭譎的意義。有太多的神秘,可以在一個徹底密閉的密室內殺死一個人。只是,死者的身份並不簡單,是同樣暫住在這座宅邸裡的某個神秘組織的意識行走者。
「意識殺人?」義體高川問到。
「不清楚,但是,我沒有在意識宅邸中找到兇手痕跡。」輪椅人說解釋到,他以這座宅邸為基礎坐標和模型,製造了一個意識宅邸作為宅邸的意識態力量防禦體系。一旦有人在宅邸中施展意識力量,進行意識行走,就會強制進入意識宅邸中,雖然意識能力非凡的人,可以自由出入這座意識宅邸並在其中行走,抵抗其中的反擊力量,但是,除非是擁有徹底壓倒輪椅人的意識力量,否則是無法徹底抹去自己在這個意識宅邸中的出入和行走痕跡的。
問題就在這裡,即便在神秘世界中,要殺死一名意識行走者而不透露任何風聲,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那名死亡的意識行走者,擁有在**死亡後,在意識態世界中繼續維持一定活動時間的能力,是行動力極為強大的意識行走者。但是,意識宅邸中,同樣沒有找到這名意識行走者的痕跡,而這名意識行走者卻也是不可能徹底抹消自己行走痕跡的類型。這意味著,這名死亡的意識行走者,由始至終都沒有使用自己的意識力量。在受到攻擊的情況下,無論是不進行反抗,還是來不及進行反抗,都是極為特殊的情況,因為這名意識行走者,並不是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