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科幻小說 > 限制級末日症候

正文 792 高川解析 文 / 全部成為F

    我和真江沿著參差起伏的樓頂移動,借助鍾塔的陰影掩飾自己的身影,雖然理論上,隱藏於這個地方的參與者們沒幾個可以阻擋我們,但是,也沒有必要大張旗鼓地露出行蹤。在我的連鎖判定範圍內,沒有任何活動的物體,不過,這個瓦爾普吉斯之夜的地域範圍是如此之大,若是從正常世界進行觀測,所看到的物質態的瓦爾普吉斯之夜外殼大約只有一棟建築大小吧,或許就是那個知名的大本鐘。

    不過,在更早之前的義體高川記憶中,並沒有傳出倫敦發生大規模異常的情報。倫敦大本鍾仍舊是世界知名旅遊景點,每天都在接待遊客,但是,瓦爾普吉斯之夜如果真的在大本鐘,很可能就僅僅有一個不易被人察知的入口。就如同拉斯維加斯的瓦爾普吉斯之夜那般,若非龍傲天利用「神秘」激活了入口,以至於瓦爾普吉斯之夜席捲了整座酒店,恐怕仍舊會是過去那樣,維持著「都市傳說」,甚至於是沒幾個人清楚的「都市傳說」的形態。

    在龍傲天出手之前,拉斯維加斯的瓦爾普吉斯之夜已經存在,而作為入口的酒店,也同樣照常營業,過去那麼多年中,於酒店裡發生的那些怪異事故,輕易就被掩蓋於時光的塵埃中。在某種意義上,如果不是龍傲天的行動,拉斯維加斯的神秘災害並不會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就擴大到這種程度。從種種跡象來看,五十一區在拉斯維加斯的瓦爾普吉斯之夜中有著安全性佈置,既在防備納粹的詭計,也在將之作為樣品進行研究。當時五十一區的中繼器研究已經進入最後階段,卻還沒有完成,如果有可能。他們大概也想將那種假性的和平維持更長的時間,直到他們做好充足的準備。

    然而,龍傲天的插手,讓五十一區在準備尚未完成時,就被迫加速啟動計劃,而拉斯維加斯城也最終沒有時間進行應變。就被蓄勢待發的納粹一舉突破,而五十一區終究也只剩下他們自己,成為了神秘戰爭的最前線——無論怎麼看,落入這般境地,都不可能是美利堅政府以及五十一區本身自願接受的,沒有人喜歡自陷劣勢去參與一場可怕的戰爭。

    可以說,龍傲天破壞了美利堅五十一區準備了半個世紀的計劃,讓他們不得不淪於被動,乃至於國土都已經淪陷。而他們之所以到了這個份上。還能仍舊網絡球招攬龍傲天,甚至於之進行合作,恐怕也是大勢所逼,而網絡球也必然為此付出了一定的代價。當然,關於龍傲天的身份和由來相關的情報,大概也算是不幸中,五十一區打算找回的平衡,至於網絡球和五十一區達成了什麼交易。又獲得了關於丘比和龍傲天的何種情報,就暫時不得而知了。我所能肯定的是。丘比和網絡球的關係,一定比其他人所預想的還要深入,因此,網絡球或許知道丘比的秘密,也一定能夠挖掘出龍傲天的秘密。

    這些問題本該是由義體高川自己考慮的,而且。這些情況對於行走於正常世界中的他來說,才有正面的意義。對於我和真江來說,敵人的來歷如何,正常世界的走向如何,其實都是無關緊要的。然而。義體高川的思維方式受到腦硬體的局限,誠然,腦硬體就如同一台超高性能的計算機,能夠讓他始終出於機械般冷靜的狀態,邏輯思維能力得到強化,在收集詳盡數據上超乎尋常。但是,不使用自己的大腦思考,而過多依賴於機械化處理數據,可能會陷入大數據的迷宮中。

    另外不產生情感的話,也會在對人情世故的處理和分析上有些偏差。義體高川要面對的敵人,並不全部都是惡魔和素體生命這類非人生命,大部分時間裡,和他打交道的仍舊是納粹、巫師、神秘組織等等存在,雖然這些存在擁有神秘力量,人性上也和主流觀點有所偏差,但大體上仍舊屬於人類,仍舊有自己的人情世故,而數據是不會反饋這些情報的。

    義體高川在戰鬥力上,和我的差距並不大,我們彼此之間的「神秘」,只是形態上有所差別,卻源於同一個根源,而各自有所優點。善於利用自己的優點,避免自己的缺陷,本就是戰鬥中的關鍵部分。這一點,義體高川似乎並沒有清晰的認知,他誕生的時間太短了,雖然擁有許多高川留下的記憶資訊,卻沒有時間和經歷去消化。

    他此時的狀態和中央公國經典神秘學中的一個用語十分相似:煩惱障、知見障。

    在神秘學中,煩惱障指的是迷於界內事理的見惑與思惑,簡單來說,是看到了物事,產生了想法,由此引發的對這些事物和想法的疑惑。正因為找不到一個確切的答案,也無法給自己一個肯定的答案,而為此煩惱。常見的症狀,是限於生死哲學、人情苦短、何從來去而不得解脫。

    義體高川最明顯的煩惱障症狀,便是他對自己的誕生本身,以及在誕生之後,對於自己的存在性和意義性本身想得太多。他想剖析出關於自己生死意義的每一個方面,卻受限於腦硬體的壓制和自身誕生時間太短的緣故,始終只能看到一團亂麻,至於當他告訴自己一個答案後不久,就會被更多的答案推翻,或者由這個答案無止盡地延伸出去,找到了更多的可能答案。腦硬體在這個方面的推力由為明顯,這個冰冷機械的東西,只會給予數據,總結出大量的可能性答案,但總就不會有一個無比確定的結論。他所得到的答案,無論是被迫得到的,還是主動尋求的,都無法讓他排斥其他的一切可能性,而專注於這個答案。他想找到「最正確」,卻不知道,以一個人類而言,沒有「最正確」,只有「最適合」。

    同樣的。知見障也會進一步加劇煩惱障。腦硬體帶給他大量的數據和可能性報告,而過去高川所留下的記憶資訊,進一步干擾了他自身的記憶資訊。太多的數據和可能性,掩蓋了最適合他的答案,也無法讓他專注於一個答案。也許,他明白自己的答案都不是「錯誤」的。卻會因為感覺到那不是「完全正確」的,而試圖將其補完,卻在這個補完過程中,限於自身認知和人生經歷,無法承受這越來越沉重的答案,而迷失在人生的道路上。

    義體高川肩負了太多的期待、計劃和責任,他走的,是他人期望他走的道路,將之認作是自己不得不走的道路。其實。我很想告訴他,最重要的,不是其他人告訴你,哪條是你應該走的道路,既不需要去刻意認可,也不需要去刻意否定,因為,當自己存在於這個世間。每踏出的一步,不管那是被動的。還是主動的,都是已經踏在了自己的人生道路上。無論拐彎還是前行,自己已經踏足的地方,都不會消失,而是成為未來的起點。承認這個結果,就不需要回頭。也不需要東張西望,期待有一條完全正確的道路,因為,前方,除非自己踩過。其實是沒有道路的。

    專注地走下去就好了,只要專注地走自己的路,甘於承載這條路所帶來的苦樂,日然會明白自己生存於此間的意義。它不需要刻意去迎合他人的選擇,也不需要刻意避免和其他人的選擇相同。「選擇」本身雖然重要,但和「行走」本身比起來,其實是一文不值的。

    低頭、沉默、堅定地踏出自己的每一步,即便不去思考這一步的意義和所帶來的後果,本來就是一種生命的意義。而在踏出這一步後,接受並承載隨著這一步撲向自己的意義和後果,才是高川核心意志的體現。

    只要堅守這個意志,即便是用不同的發誓去踏過前方的荊棘,即便帶著截然不同的態度,都不會有什麼差別。

    生命本身,對於每個人都不公平,也沒有道理,在人生的道路上,即便只有自己大雨撲面,道路泥濘,只能一個人孤寂前行,也沒必要去抱怨和沮喪,更不需要思考為什麼大雨撲面,為什麼道路泥濘,為什麼只有自己一個人孤寂前行。只需要前進就好了,只需要前進就對了,不甘心就大聲咆哮,寧願承載的話,沉默無語也沒關係,如果碰到南牆,要不就撞倒它,要不就撞死在上面。對於高川來說,從來都沒有更多的選擇。

    這就是「高川」,沒有「高川」,會為自己的死亡和死亡的原因感到懊悔。因為,活著的「高川」,是無比驕傲的。

    是的,義體高川和我的真正差距,就在於這份專注和驕傲的份量。如果他再有更多的時間,一定會真正理解吧,但是只有兩個月左右的人生經歷,無論有多少知識和情報,都只能是「認知」,而無法真正地體認並理解。

    我為義體高川而歎息,我從來沒想過,自己出現之後,就應該徹底消滅他,也不覺得,自己的出現,是一種理所當然的正常情況。我只是接受了這個情況,並繼續大步前進而已。我只是在走自己的路,僅此而已。無論義體高川到底怎麼想,怎麼做,那也是他的選擇和道路。而只要我在前行,除非死亡,沒有什麼可以阻止我抵達盡頭的彼岸,這是絕對的,我從來都不懷疑,無路前方是刀山火海,是懸崖峭壁,也永遠不會回頭。

    鐘樓向著遙遠的地平線蔓延,我帶著真江,施展速掠超能,於陰影中掠過。我可以召喚夸克,它可以讓我獲得陰影跳躍的力量,然而,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不希望使用那種力量。臨時數據對沖空間都是危險的,自身的規則充滿了神秘和未知,何況是瓦爾普吉斯之夜這類有意識的臨時數據對沖空間。貿然進行陰影跳躍,有可能引發異變,即便在「江」的眷顧下,不會在這種異變中死掉,但是,此時的潛行都會化為無用功。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讓自己獲得一個較好的開局。「病毒」以外的戰鬥,都不可能讓我失敗,但是,「病毒」意志的存在卻不可忽視。在「病毒」的意志顯露蹤跡之前,我必須足夠小心。避免陷入眾矢之的。

    大本鍾越來越近了,在我的視野範圍內,在連鎖判定構成的「圓」中,已經有幾次出現動靜,並非全部都是人形生物,將近一半輪廓模糊。一些被我觀測到的存在。似乎也意識到了我和真江的存在,他們同樣選擇了避開,而不是主動找上門來。顯然,這些東西,無論是人還是怪異,都並非瓦爾普吉斯之夜的防禦體系。只要沒有正面撞上,沒有發起戰鬥,沒有人知道,自己所觀測到的。究竟是何許來頭。

    默契中的靜默潛行,一定會迎來一個盡頭,只是,每個人都盡量按耐著自己的心情,盡量拖延著這個盡頭的到來。在確認自己的目標,抵達終點之前開戰,越早就越會讓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寂靜的鍾林區,無聲傳遞著這樣的信息。這裡的氣氛,漸漸泛起肅殺的味道。雖然。每個人都明白,這種氣氛會讓他人警覺起來,從而加劇自己行動的難度,但是,在這個意識態的世界裡,人們的意志和由意志驅使的行動。卻不可能不透露半點信息。

    ####

    義體高川猛然驚醒,他掀開被子坐起來,激烈的動作喚醒了躺在身旁的笑夜。笑夜迷迷糊糊翻過身來,瞇著眼睛看向他,問道:「怎麼了?阿川。」義體高川按著大汗淋漓的額頭。發出呻吟般的聲音:「不,沒什麼……我也不太清楚。」

    笑夜這時也清醒了一些,支起身體,疑惑又較真地問到:「做噩夢了嗎?還是敵人?」說到敵人,她的表情嚴肅起來,不過,義體高川沒有進一步的舉動,讓她多少可以猜測情況的輕重。

    「不是敵人。」義體高川說:「也不是噩夢。我根本就沒有做夢。只是……」

    「只是?」笑夜歪著頭重複著。

    「一種奇怪的感覺。」義體高川無法形容自己驚醒時所產生的感覺,但可以確認那並非心悸、恐懼、危機意識,只是因為這種感覺沒來由地強烈,讓他的精神猛然高漲,而且,也不怎麼舒服,不是**的不適,而是心理精神上的壓迫感。他猜想著這股奇異感覺的由來,但最終的念頭,仍舊落在少年高川和「江」的身上,至少,在他看來,除了這兩者,沒有其他什麼會給自己帶來這股壓迫感。

    「不明白,你就像是做了噩夢。」笑夜搖搖頭,不過也意識到義體高川並沒有什麼問題,也不是敵人來襲,即便有危機,也不是在此時此刻,所以也放下心來。「我去給你倒杯水。」她這麼說著,打算從床上爬起來,卻被義體高川按住肩膀,他說:「我自己來就行了,沒什麼睡意,打算抽根煙,你繼續睡吧。」

    笑夜直勾勾盯著他好一會,才緩緩點頭,將自己重新埋進被單裡。義體高川來到客廳,黑暗中,也沒有去開燈,陰暗的視界並不妨礙視網膜屏幕確認週遭的環境數據。他拉開冰箱,從裡面取出冰涼的啤酒,按在額頭上敷了敷。冰涼的感覺沿著頭皮,一直蔓延到左眼皮,這顆眼球的感覺仍舊正常,彷彿潛伏在其中的意志正在沉睡。他的身上藏匿著太多的秘密和危險,無法向他人述說,也無法逃避,過去他未曾因此感到疲憊,因為腦硬體讓他的情緒始終穩定,但此時此刻,奪回了原生大腦的控制權後,總覺得感性和情緒太過強烈而無法適應。

    義體高川明白,其實,自己的情緒和感性,都是處於正常狀態,僅僅是過去受到的抑制力太強而已。他為香煙點了火,屈腰坐在沙發上,回想之前將自己驚醒的感覺,那似乎是某種信息,只是如同隔了好幾層障礙,只有「傳來」的感覺,而具體的情況則無法感覺得分明。

    大概是少年高川和「江」在境界線中做了什麼吧。義體高川這麼想著,雖然他看不到兩者,也無法感知境界線中的情況,但是,兩者的行動總會在正常世界中反饋出來。在耳語者的城市中,兩者就已經掀起了一些風浪,而在這個擁有瓦爾普吉斯之夜的城市裡,他們的動靜一定會更大吧。義體高川有一種感覺,自己會在這個城市中,再次和兩者正面碰撞。雖然無法主動進入境界線,無法觀測到意識態的兩者,但是,瓦爾普吉斯之夜,可也是有意識世界形態的,他們要奪取精神統合裝置,就無法避免進入意識態的瓦爾普吉斯之夜。

    至於他們的行動模式和途徑,義體高川也大致猜到了——是通過境界線,直接進入意識態的瓦爾普吉斯之夜嗎?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