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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四 厄夜怪客 545 觸發2 文 / 全部成為F

    我躺在濃稠得如同瀝青一樣的血泊中,右江坐在我的身上,把玩著從我的左眼眶中挖出來的眼球。從我空無一物的左眼眶中,彷彿從我的靈魂中帶走了什麼的鮮血仍舊在異常地湧出,其總共流失的重量已經完全超過了我的體重,讓人無法想像這是由身體製造出來的鮮血,實際上,這些血本身就是一種異常。魔法少女和魔紋使者與小丑怪物們的戰鬥還在持續,原本無差別攻擊所有入侵者的小丑怪物們忽略了我和右江,將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三名魔法少女、女僕和秘書身上。就在不遠處,白色物質仍舊籠罩著一片區域,深藏其中的龍傲天和哥特少女成熟體仍舊不見蹤影,但應該也沒有死亡,戰鬥的聲音穿透白色物質,和這邊的戰場混成一片。

    戰局一時間呈現異常的平衡。

    異常的鮮血湧出身體的時候,不僅帶走了如同混淆在靈魂深處,或者說,是隱藏在現實身體基因深處的某種東西,也帶走了供以驅動這具義體的力量。義體的驅動力量和運作方式,與人類身體的驅動力量和運作方式是截然不同的,因為這兩者在基礎構造和材質上存在極為明顯的差異。在視網膜屏幕中,能量值的減少是顯而易見的,但是,驅動義體進行運作的力量並不等同於能量,因為,無論能量如何減少,只要還沒有消耗殆盡,就不應該出現當前這種無力虛弱的感覺,在理論上,只要有能量,這具義體就可以一直以最高效率運作下去。

    顯然,鮮血帶走的力量,並不單單只是能量,而是更為複雜的東西。不過,雖然體現在這個世界的感覺是如此,但是,以現實的角度來看。這種超越義體特徵的虛弱感,應該仍舊屬於現實身體異變的倒影。如果說,這些異常的鮮血是「江」的力量所造成的現象,反推到現實的身體中,大概就是末日症候群發作的現象。深入一點來想。就是我在這個世界,這個時間段的經歷,進一步引發了潛伏在體內的「病毒」的異動。

    此時,在現實中檢測著我的身體的安德醫生等人。應該會為這種變化感到喜悅吧。從我瞭解到的情報來判斷,在一般情況下,「病毒」對於末日症候群患者基因層面上的影響是急劇,且豐富多變,難以測度的。但在身體異化的過程中所呈現的現象卻具備一定的共性,可以從病症表徵分成好幾個階段。

    在已經收集到的病例報告中,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病症表徵相似,但導致這些表徵的具體病變過程卻一直無法確定,就如同病人出現發燒的現象,卻並不一定是流行感冒引起的。在研究報告中,末日症候群患者體內的病毒並非每時每刻都在活動,其活躍總是由一些因素引起,尤其是精神層面上的因素。病毒的每一次活躍。都會造成患者的體內異變,而這種異變會進一步對患者的心理和精神產生巨大的影響,這種精神層面的影響抵達一定階段,會進一步激活病毒——這種交互式的影響,讓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病變就如同下台階一樣。總會有一段平靜的時期,但短暫的平靜之後,病情就會再次深化,目前並沒有任何治療手段可以阻止這種病情的走向。

    在過去的那些接觸過現實的「高川」留下的資訊中。每一次在現實中甦醒之後,都會持續使用大量的「特效藥」。而且,沒有一種「特效藥」能夠使用很長時間,就必須進行替換。雖然「高川」是末日症候群患者中特殊的存在,但仍舊屬於末日症候群患者,這種頻繁的藥性變動,正代表著末日症候群這種病症變化的不確定性。這些「特效藥」基本上是通過檢測和分析「高川」在經歷末日幻境時所產生的數據,研究「高川」的病變規律,針對性開發出來的臨時藥物。但很顯然,因為病變的因素和過程太過複雜和多變,導致這些藥物總會很快就失效。不僅僅是這些針對性開發的藥性跟不上病情變化的緣故,也有末日症候群患者受到「病毒」的影響,本身就具備強烈抗藥性的緣故。

    「特效藥」不僅是為了針對遏制「高川」回歸現實後的病變而開發出來的臨時藥物,也起著為下一次進入末日幻境做準備,對身體進行特殊調製的功能。

    劇烈變動的病變,導致「特效藥」也必須時常變動,每一種「特效藥」的研製時間都是極短的,充滿了實驗性質,說得不好聽,就是死馬當活馬醫,很多時候,甚至無法確定藥物本身會給「高川」帶來怎樣的副作用。「高川」的身體和精神能夠在這種打補丁一樣的治療方式中存活下來,雖然破破爛爛,但至少在病變爆發之前,表面上和普通病人沒有太大的差別,其中也有「病毒」的作用——這也是安德醫生等人十分感興趣的地方,他們甚至從這種很難,幾乎說是沒有在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身上看到的異常,以及「高川」的經歷,判斷出「高川」體內的「病毒」已經發生改變,並認為這種已經異化的「病毒」,才是他們所需要的東西。

    這種異化的「病毒」,在我看來,就是「江」。雖然論證了「江」的存在,但安德醫生們仍舊需要找到更切實的證據。而讓「高川」進入末日幻境,通過「劇本」進行引導,由此激活異化病毒「江」,在觀測數據上找到「江」存在的證明所進行的實驗計劃。

    「高川」不僅是「江」唯一的寄生體,也是培育「江」這種異常病毒植株的溫床,然而,因為「病毒」本身所有特有劇烈多變的惡性反應,導致他們在剛剛找出苗頭的時候,「高川」這個溫床就已經瀕臨崩潰了。

    按照安德醫生等人的看法,我這個高川在這次末日幻境的冒險,就是最後一搏,在我這個高川人格形成之前,現實身體的情況已經糟糕得無以復加,特效藥對身體的調製也已經抵達極限,這一次失敗後——對安德醫生等人來說,失敗大概就是無法找到足夠的證明「江」存在的數據。無法將這種異變化的病毒植株從溫床中分離出來——身為溫床的「高川」身體就會和其他普通的末日症候群患者一樣,成為更難以解析的lcl態,lcl的特性就是一致化,變成lcl的「高川」,和變成lcl的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就沒有了本質區別。都只是一灘lcl而已。那時。他們致力於推進的「人類補完計劃」,在某種程度上就進入了停滯狀態,所花費的大量精力和資金都會打水漂,除非。他們能夠找到第二個「高川」和異化病毒「江」。

    雖然,我和安德醫生他們進行實驗的目的各有不同,對所有人來說,包括我在內,這種失敗都是無法接受的。安德醫生等人無法承受失敗的結果。我也不能。如果我失敗了,那麼,最好的結果,也會是笑夜、八景和瑪索三人永遠都是那種人格破碎的狀態,超級桃樂絲和超級系色被帶走,永遠都是一台受制於其他機構的「聰明智能的超級機器」。

    「高川」答應過現實中已經死去的真江,會拯救笑夜、八景、瑪索、桃樂絲和系色,因為,我們就是家人。「高川」之所以「吃掉」真江。不就是遵從著真江的遺願,通過這種方式變得特殊,利用這種特殊來製造真正的「血清」嗎?

    如果,經歷了非人的磨難,一切掙扎的結果。仍舊是和其他普通的末日症候群患者一樣,變成毫無區別的lcl,那麼,這些經歷。這些掙扎,還有什麼意義呢?

    如果。從這個思維的角度來看待「江」的出現所導致的異常,那麼,無論對我還是對於安德醫生他們,曾經發生在統治局三十三區研究所,如今發生在此時此地的變化,都是可喜的吧。雖然我、超級系色和超級桃樂絲三人,與安德醫生等人的最終目的是不同的,但是在那個岔路口明確出現之前,我們都走在同一條道路上。

    異常的鮮血,異常地從體內湧出,在濃稠的血泊中,異常的右江挖出我的眼睛,把玩著這顆異常的眼珠,而這一切異常中所體現出來的「江」的存在,是何等讓我感到發自本能的恐懼、瘋狂和無力,卻只能沉默地觀測著這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變化。原本能夠壓抑負面情緒的腦硬體毫無效果,在沉默中,我只能感受到這些場面所暗示的某種扭曲,但也許,這其實只是自己的扭曲。其實一切都是正常的,只是我自己的扭曲,導致了發生在眼前的扭曲。每當這麼想的時候,那種恐懼、瘋狂和無力就變得更加深重了。

    雖然一直都承認,自己就是個精神病患者,也明白,自己肯定是個精神病患者,所有的末日症候群,都一定是精神病患者。但是,精神病所帶來的幻覺和身體異常卻並不是最痛苦的東西。最痛苦的,就是知道而深信自己就是個精神病患者,卻不甘於這個事實。

    我想死,接觸過現實的「高川」所留下的資訊中,也有不少資訊體現了他們也有過這樣的想法。所有的「高川」都知道,死亡一定能夠讓自己解脫。但是,曾經做出過承諾,只有活著,才能完成承諾。成為英雄,這不僅是一個孩子氣的願望,也是一個男人的承諾。所以,即便在最痛苦的時候,也有一個聲音在我的耳邊述說,就算變成lcl,也不能死去——而這是多麼痛苦的事情呀。

    這彷彿淤泥一樣,如此深沉的黑,如此深沉的痛苦和恐懼,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隨著病毒,隨著「江」而來的。但是,在心中的最深處,我是期盼著「江」的出現,或者說,不得不去期盼「江」的出現吧。因為,「江」讓我變得特殊,而這種特殊,是我成為英雄,去實踐承諾的依仗。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江」就已經成為了「高川」掙扎下去的理由。如果「江」不存在,或者不出現的話,「高川」也就變成了一個泯然眾人的普通末日症候群患者。

    普通,就無法成為英雄。英雄,本身就是異常。也許有的英雄看似普通人,但是,也之事看似而已,普通是無法做出英雄之事的。因為,英雄這個名字。本身就意味著超群。

    所以,想要成為英雄,做到普通人無法做到的事情,就必須異常起來。「江」的存在,就是「高川」異常的證明。

    但是。我足夠異常了嗎?我這麼想著。我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在很多時候,本身就是異常。然而,我置身於眼前這片異常的景象中,第一次意識到。關鍵之處並不在於自己是否異常,而在於是否足夠異常。

    超級桃樂絲和超級系色封印「江」,不讓它深入這次的末日幻境,理由是抑制不穩定的致命因素。我能夠理解,原本也覺得是相當正確且必要的。但是。現在我卻不得不這麼想到,她們的判斷真的是正確的嗎?她們的理由真的是充分的嗎?如果「江」的存在,就是「高川」的異常,那麼,當意識到關鍵不在於是否異常,而在於是否足夠異常的時候,唯一能夠讓「高川」更加異常的,不也只有「江」嗎?

    雖然,「江」的存在。是多麼讓人痛苦和恐懼,它是那麼的不可測度,不穩定,無比危險,但是。「江」不是這麼令人痛苦恐懼,不是那麼不可測度,不穩定,無比危險的話。不表現出這種特質的話,所有的計劃。無論是我們的超級高川計劃,還是安德醫生等人的人類補完計劃,就沒有意義了。

    這麼想著,這樣一個結論浮現在我的心頭——抗拒「江」的存在,遏制「江」的力量,是沒有意義的。

    無論我們的計劃,還是安德醫生等人的計劃,都是如此激進,如此不可思議,而這種激進和不可思議,完全根植於「江」的不可思議。這些計劃本來就是不可思議,按照常理來說,完全不可能做到。想要通過遏制「江」,減少變數,穩步向前走,不是很可笑嗎?想要達成不可思議的結果,就必須依靠不可思議的變數和異常。就如同在這個末日幻境中,想要和「神秘」戰鬥,就必須擁有「神秘」。

    「是啊,原來就是這麼回事。」我的靈魂好似倏然回歸軀殼,過去了多長的時間?不太清楚,但是,戰鬥還在持續。右江似乎準備對我做點什麼,但是還沒有開始,她之前對我說了些什麼話,只是記不清了。

    我對她笑了笑,右江歪了歪腦袋,似乎有些茫然。

    「歡迎回來,江。」我這麼說道。我的話音剛落,從身體深處,又似乎是從靈魂深處,有一個不屬於自己的意志開始膨脹,我感覺到,湧出眼眶的鮮血猛然冒出比之前更多的一大股,而這一大股鮮血,似乎就是流血的盡頭,它帶走了應該帶走的東西,包括那個不屬於我的意志。那個意志並沒有完全脫離我的身體和靈魂,更像是被拉長了,一端留在體內,一端隨著鮮血流出體外。

    我從沒有此刻,如此清晰地感覺到,「江」就存在於這裡,早已和「高川」結為不可分割的一體。

    右江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她的瞳孔緊縮了一下,猛然按住我的身體,發力將我推入濃稠的積血中,自己則利用反作用力跳了起來。然而,太晚了,或者說,她一開始就不應該沾染上這些異常的血液。

    濃稠的血液沾在右江的身上,當她跳起來的時候牽起絲線,更像是束縛在了她的身體上。她的臉、她的血紅的衣裙,她的身體和手腳,就像是被捕蟲粘液沾住了,本該可以高高跳起,卻在兩米高的地方被禁錮住。這些粘在她身上的血紅色絲線,不僅在阻止她離開,也阻止她落下。右江就這麼被血紅色的絲線撐在半空中,連掙扎都難以辦到。

    沉入這灘濃稠血液中的我,卻沒有被這深沉的血色擋住視線,彷彿隔著一塊透明的血色琥珀,看到了右江的掙扎。當我呼吸的時候,這些濃稠的血液就從鼻腔和嘴巴裡倒灌進來,卻不感到窒息,有一種彷彿女性般甜美的味道。

    右江似乎已經拼盡全力,身體也因為過度用力而顫抖起來,然而,看起來纖細柔軟的血絲,卻彷彿擁有超乎想像的堅韌。右江被血色絲線纏繞的腦袋、身體和四肢,卻只能固定在「大」字的姿態上,難以扭轉分毫。因為頸脖也被血紅絲線纏繞住,所以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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