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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259 餘燼 文 / 全部成為F

    從軌跡來看,似乎還能移動的三人都在試圖朝沙耶的頭部前進。攻擊沙耶頭部當然是正確的策略,儘管我們並不能肯定那裡是這個怪物的要害。雖然沙耶是類人的形狀,但是它給人「肉塊」的印象太過強烈。「肉塊」是無所謂核心和要害的。

    然而,如果不這麼做,攻擊其它部位,就算榮格能夠「挖」出一米深的大坑,以沙耶的體積而言,也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

    不過沙耶的動作讓他們的計劃至今都沒能成形。它的動作帶起的風壓實在太強烈,就連在它腳下的我們也吃盡了苦頭,紊亂的風從四面八方拍來,如果不將腳踩進地面根本無法站穩。可以想像,更上方的三人所面對的壓力有多麼巨大。

    這也是沒人去切斷那兩對薄薄的翅膀的緣故,單以面積為考慮,數十米的長度,近十米的寬度,而且還是四個,以每秒數百下的速度扇動,產生能夠舉起五十米高巨大身軀的力量。光是數據就能令人喪膽,一旦稍微接近,哪怕是經過強化的身體,也會被撕得粉碎吧。

    三人就這麼相互協助、掩護著落下又上升,簡直只能用「隨波逐流」來形容。

    在這樣勉力支持的情況下,我覺得自己似乎可以做點什麼。

    因為之前速掠回來的時候,在進入高速管道的狀態下,我並沒有感覺到太大的干擾。高速管道的裡面和外面形如兩個世界,時間和空間的存在方式明顯有著巨大的區別,以前使用速掠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了,除了面對席森神父的大氣掌控能力,其它風壓也好,浪花也好,都無法從真正意義上阻擋我的前進。

    也許,我可以突破到那片紊亂沉重的壓力,直達天際。

    「我不行了」潘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她的血管開始爆裂,表情顯得更加可怖了。

    「還有三十秒」榮格平靜的聲音在這種時候格外顯得冷酷。

    「我來吧你們都下來,準備撤退」我對眾人說:「我和桃樂絲上去,只有我能上去。桃樂絲,休息夠了嗎?」

    「只是一發的話。」

    「你是認真的嗎?」牧羊犬的聲音忽然從身側傳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來到我們身邊。

    「我的能力並沒有感受到太大的壓力。」我說,「我帶桃樂絲上去。」然後將儀器交給呆在一旁無所作為的真江。

    「就算沒有潘,巴赫的儀器也能多少起到一點限製作用。不過,一切眨眼之間就會結束。」

    牧羊犬看了鮮血淋漓的潘一眼,對我說:「那就看你的了。」然後朝上方大聲喊道:「隊長」

    「魔術師,下去。潘,放手」榮格並沒有遲疑,和魔術師兩人飛快落下。

    沙耶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仍舊揮舞著手臂。潘已經鬆開手,它的身體猛然上升一大截,前進的速度也更快了,整個身體已經完全進入湖區。在它的前方,船舶的輪廓在湖心深處的迷霧中搖晃,這個時候已經完全聽不到那邊的聲音了。

    潘倒在牧羊犬的臂彎裡,桃樂絲已經停止空間穿梭,魔術師的撲克牌足以在我們頭上張開一個保護網。

    我從背後抱住桃樂絲的腰際,她手中的刀狀臨界兵器已經積蓄力量,一圈圈的環狀振蕩波沿著刀身溢出。

    「攻擊前倒數十秒。」她說。

    「九秒。」

    八秒,七秒,六秒,五秒,四秒,三秒,兩秒,一秒。

    速掠

    高速管道好似能夠根據我的意志,在空中篩選所受干擾最輕的渠道,以一種複雜的纏繞狀呈現在我的面前。

    沙耶怪物高達五十米,管道長度遠遠超出這個距離。

    但是,一秒足夠了

    我的速度,能夠追上子彈

    我毫不猶豫投身於高速管道之中,管道外扭曲的景象變得緩慢,我似乎踩著沙耶的**表面,環繞著向上攀升,但實際上,腳底傳來的觸感正告訴我,自己並沒有接觸到它的**。我們之間間隔著某種奇特的薄膜,那是高速管道的外殼。

    在我的感受中,時間正常地流逝,抵達沙耶的頭部時已經過去了十幾秒,但是沙耶自身的動作,就連手揮動的距離都沒超過一米,甚至連翅膀的扇動也大致能看得清楚,大約兩百次。

    壓力的確存在,但並沒有足以將我的速度降低到超過兩秒的時間。

    當我和桃樂絲越過沙耶的肩膀時,紊亂的風壓幾乎消失了。抵達沙耶的面前時,我看到了那雙黑色玻璃一般的眼瞳,正倒影著我們倆的身影——沒有任何情緒,也許是速度快到讓它根本就沒能產生情緒。在那之後沒有停下,盤旋的高速管道一直向上,我們一口氣越過了它的頭頂,最後在距離它十米左右的高度抵達頂點。

    壓力在突破的瞬間消失了,就像是戳破了一個充滿彈性的隔膜,整個身體,包括大腦在使用超能力時所承受的負荷一下子變得正常起來。

    雖然戰鬥中使用速掠能力已經很頻繁,但是這種好似佩帶負重又減壓所帶來的快感還是第一次感覺到。平常怎麼鍛煉似乎都沒有成效的能力,似乎在面對這個對手的時候進步了。

    是錯覺嗎?同樣要承受巨大的壓力和危險,但是面前的這個敵人和處境,到底和其它時候有什麼區別?

    無暇多想了。

    僅僅六十米左右的高空,上方是秋季蕭瑟的顏色,層層的雲宛如漂浮的島嶼,在風中徐徐前行。

    可我仍舊覺得,自己突破了天際。

    從刀狀臨界兵器上溢出的振蕩波,已經強烈到足以減緩我們落下的速度了。

    「boat」桃樂絲大叫一聲,「去死吧,怪物」

    刀狀臨界兵器徐徐揮下,地上還活著的眾人一個緊接一個跳進湖水中。

    肉眼可見的世界,在刀狀臨界兵器下扭曲了。

    崩潰——

    因為空氣的扭曲,連帶著沙耶的形狀也變得異常起來。雖然沒有測試力量的工具,但依靠直覺判斷,儘管視覺效應同樣誇張,但是桃樂絲這一擊的威力應該比前一次弱了一些。不過,即便如此,我也不認為這個沙耶怪物能夠承受下來。

    因為身處半空,沒有立足點的緣故,氣爆的反作用力一口氣將我們向上推去,托了刀狀臨界兵器在激發時會產生一層防護罩避免使用者被反傷的機制,我僅僅感覺到被一股強大卻柔和的力量撞了一下。

    反觀下方的物質,則沒有那麼好過了,從頭頂開始,沙耶的頭部、手腳和翅膀正在脫離身軀,並且在眨眼間就被切割成更瑣碎的肉塊,整個身軀自上而下瓦解,直到被徹底壓到碼頭和湖面的交界,並不斷下沉。

    刀狀臨界兵器的力量直接在那塊地方挖掘出一個巨大的凹坑,就連湖水也明顯露出斷截面。沒有碎石和浪花,因為在這一剎那間,所有的東西都被碾壓了。沙耶的身體也好,水泥地面也好,就像一大塊奶酪一樣被輕鬆分割,粉碎,然後混淆在一起,壓成一大塊分不出是什麼東西的物質。

    它就這麼被*掉了?我在下墜時仍舊抱有遲疑。我緊緊摟住桃樂絲的腰,將刀狀臨界兵器的威力發揮到這種程度,想必她承受著非同小可的負擔吧,我感到她的身體已經軟得好似沒了骨頭。

    不管怎樣,我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搭載難民的三艘船舶已經消失在湖心的迷霧中,這麼一來,需要擔心的反而是我們自己了。在這次攻擊之前,榮格他們盡皆跳入湖中,這當然是正確的判斷,他們之前所在的地方正處於臨界兵器的攻擊範圍,現在已經徹底消失了。不過令人擔心的是,他們如果游得不夠快,說不定會被湖水壓碎。

    在發生斷層的湖水合攏之前,我帶著桃樂絲踩著湖水向湖心深處速掠。現在湖面還如此平靜,只是暫時被力量的餘波壓制而已。從岸邊開始,湖水深處充滿了一種被攪拌到極限的彈筋的感覺,這種好似隱藏著巨大力量的平靜讓人打心底生出恐怖。

    我在前進的同時,不斷搜尋眾人的身影,但是沒有發現任何一個。大概他們一直都潛在深處,將湖水充當防禦衝擊波的緩衝帶吧。

    尤其令人憂心的是,正處於恍惚狀態的真江不會溺水吧?

    正在我擔心不已的時候,壓制地面和湖水的力量正迅速減弱,從岸邊開始,逆向衝擊湖心的波濤開始變得激烈起來,僅僅是幾個呼吸的時間,從沙耶崩潰的那一帶開始,猛然形成一道高達二十米的巨*。

    貼著湖面奔馳的我,只覺得那浪濤充滿了將世界終結的氣勢,湖水中傳來的力量感充滿了後勁,波浪的變幻更加無序而頻繁,已經開始影響高速管道的形成。超能力或許是沒有極限的,但是人體卻有,我清楚知道,所謂超能力是一種以「干涉現實」的方式,當獲得三個魔紋之後,在自身的某個地方,會構建一個專屬於自己的「數據對沖空間」——沒錯,就像瑪爾瓊斯家通過天門計劃在這個鎮子所建造的三個數據對沖空間一樣,只是大小和質量的區別。

    以「自我的數據」衝擊「現實的數據」,使得現實的一部分按照自我的力量產生變化,但這種方式基於「被*涉的現實因素抱持數量和變化頻率的平衡」,但是一旦外界的存在因素超出自身所能解析和承受的極限,那麼現實數據就會壓倒自我數據,讓超能力無法形成,甚至在兩種數據彼此衝擊干涉時所造成的混亂會被一口氣壓回超能力使用者身上,下場會變得怎樣,可是難以確定的事情。

    雖然沒有見識過真實的例子,但的確有傳聞,有一些第三階段的魔紋使者在超能力崩潰時死亡。

    現在的情況有點超出我的預計,桃樂絲的這一擊明明比上一擊的威力要弱一些,可是造成的「餘波」卻遠遠超出在城鎮的那一發。

    為了防止超能力在壓力下崩潰,我自發解除了速掠,一口氣扎進湖水中,不斷下潛。

    幸好我們這些人的身體經過灰石強化,適應性和耐力上比普通人強上好幾倍,即便是潛入幾十米的深處也不顯得太過吃力。

    「餘波」的力量在湖下形成的暗潮同樣很驚人,暗流的數量十分驚人,也極為繁雜,不僅方向經常改變,而且力量之大,根本無從抗拒,有時好幾股不同方向的暗流交匯在一起,就形成了一種恐怖的漩渦,一旦陷入其中,混亂的旋轉力量根本讓人無從逃脫,更恐怖的是混在暗流中的碎石,萬一被擊中,血肉之軀根本無法承受。

    幸運的是,我和桃樂絲並沒有陷入所立據的種種險境,只是被一些稍微安全的亂流推了不知多遠,也不清楚到了哪個方向。

    十五分鐘後,我們浮出湖面,上下左右充斥著淡淡的霧氣,勉強可以看到岸邊,已經變成了一條細線,城鎮建築已經無法辨認了,只剩下依稀的小點。不過加上「越是深入湖心,霧氣就愈加濃重深沉」這一點,倒是能夠判斷出自己大概的位置。

    「真江榮格牧羊犬魔術師潘」我開始一個個呼喚同伴們的名字。體內「江」沒有動靜,所以真江應該無事吧,不過其他人到底怎樣了?

    平時如鏡子一般平靜的湖泊,如今猶如大海一樣洶湧澎湃,讓我們的視野大大受阻。我和桃樂絲就像遇難者一樣,隨著波濤上下起伏,好幾次我想使用速掠在四周搜索,但又害怕自己亂跑的話反而會讓其他人難以定位自己的位置,而且在速掠狀態下,外界的變化會變得遲緩,例如「聲音」,會產生嚴重變形,反而不利於廣域性和模糊性的觀察和判斷。

    大約又過了一分鐘左右,終於有人聲夾雜在浪聲中傳來,雖然基本上停不出在叫些什麼,但至少能夠判斷方向。

    我帶著桃樂絲朝那邊游去,期間接二連三傳又傳來幾個呼聲。這一下,大家所在的位置都能確認了。沒有被暗流和海浪沖散,可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否則只能自己游回岸邊或深入湖心,那可是相當糟糕的事情。

    我們就這般游一陣叫幾聲,花了幾分鐘的時間,終於聚在一起。

    大家或多或少都顯得中氣不足,受傷最重的要屬潘,幾乎是被牧羊犬拖過來的。在之前的戰鬥中,她已經因為負荷過載的緣故受了重傷,又在湖底和潛流較勁,現在看上去隨時會倒下去的樣子。

    隊伍裡沒有醫生可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話又說回來,充當醫生的達達正因為被判斷未無法參與後繼的戰鬥才被送返,真是令人無奈。

    雖然大家聚集在一起,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有說話的精神,好一陣沉默後,才由魔術師感歎道:「終於結束了。」

    是啊,僅僅是幾分鐘的時間,卻接連失去了巴赫和洛克兩個同伴。巴赫先不說,我原本以為洛克能夠活下來的。我有時會想,如果當時自己不選擇遣送恩格斯警長離開,如果自己早點返回戰場,是否就能避免兩人的死亡了呢?不過戰鬥就是這樣,可不會有後悔藥吃。

    當然,我也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錯事,畢竟是哪個時候的我所做出的選擇,重來一次也會這樣。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命運」吧。

    只是……稍微有些遺憾。

    這種無力的遺憾已經不止一次出現過了,在面對山羊公會的時候,在降臨回路之戰的時候……只要有人受傷,有人死去,無所謂「值得」或「不值得」,總是給人一種缺憾的感覺。

    如果沒有末日幻境,沒有什麼天選者,沒有網絡球、末日真理和黑巢,世界永遠和平的話,大概就不會有這種感覺了吧。

    這麼想的話,我又會很後悔,從前那麼多許願的機會,為什麼不選擇「願世界永遠和平」呢?

    這樣的想法令人情緒低落。

    大家都很安靜,不知道都在想些什麼,好似戰鬥的激情已經消磨殆盡,就算勝利了,也沒有什麼甘美的果實,剩下的只是慘淡的灰燼罷了。

    「喂,榮格,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會到頭啊。」牧羊犬突然開口道,「戰鬥,戰鬥,失敗了就是末路,勝利了也看不到希望,我已經很久都沒能睡得安穩了。」

    「啊……是嗎?」榮格只是這麼說。

    「接下來怎麼辦?」潘的聲音傳來,她終於清醒了一下,這個變化讓我們都感到高興。

    「黑巢的人會來接我們吧?」

    「或者讓烏鴉一個接一個帶我們離開?他的超能力在這種時候很好用啊。」

    「也許吧。」榮格仍舊那副掏空了一切的表情和語氣。

    又過了半晌,有誰說了這麼一句:「我說啊……天空,是不是變暗了?」

    這個疑惑立刻讓其他人也變得的敏感起來。

    「似乎是這樣。」

    「喂,現在還是白天吧,是霧氣的緣故?我們是往湖心飄吧?」

    「不,應該不是霧氣的緣故……那邊你們看,那邊是什麼?烏雲嗎?飄過來了」魔術師指著碼頭的方向大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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