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237 病院異變 文 / 全部成為F
237病院異變
一股強大的壓迫感從「門」後溢出來,幾乎化作實質般的霧氣。
有什麼東西從裡面出來了我正要叫真江一起退後,身體已經被從上邊撲來的身影帶到一邊。一切變化都在眨眼之間,一隻巨手從「門」後伸出來,張開的手掌比一個成年人還要大,看不清皮膚,好似被一層灰霧包裹著,朦朦朧朧,不斷向外散發出絲絲縷縷的霧氣。與此同時,有什麼東西從後方穿過,沒能看清具體的形狀,只感覺頭頂上方有一道勁風撲過,目標不是我,而是真江,若她還停留在原來的位置,不是被巨手抓住,就是被後方的攻擊貫穿。
我被真江攬住,貼著地面向後滑行了十幾米。沒有擊中真江的物體和巨手撞在一起,無聲無息地釘在了上邊,這一下我終於看清楚了,那是一桿長槍。那種如同將長劍的握柄拉長的款式,毫無疑問就是騎士「肯」的兵器。
長槍紮在巨手的手背上,就像是刺破表皮後掛在上邊一般。可是巨手似乎仍舊感受到痛楚,就像是掏蟻窩反被凶悍的兵蟻咬了一口般,惱怒地在門外掃了一圈。巨手的主人沒能從半開啟的「門」中露出真形,但是露在「門」外的手臂足有十多米長,可是舞動起來卻極為敏捷,被這隻手臂掃中的巫師們立刻四分五裂,如同體內藏著一顆炸彈。
撞擊的悶響接連傳來,手臂移動的軌跡上,沒有一個人的身體被拍飛,直接就變成了一蓬蓬的血霧,連同肢體和內臟一起從空中灑落。那一片灰霧彌補的空間頓時有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色彩,血腥味濃郁著似乎每一次呼吸都會阻塞鼻腔一般。
我和真江及時躲開了這一擊,緊接著真江將我攔腰抱起,撲到手臂上。
巫師們似乎都被這只巨大可怖的怪手驚呆了,直到手臂再一次揮回來才發出驚恐的尖叫聲。沒有人再敢攔在巨手揮舞的路徑上,「肯」終於也回過神來,身為「街道」的重要成員之一,他不可能不知道這隻手的存在,不過想來也是第一次看到實物吧,所以當他發出「攻擊」,「鎖住它」的命令時,巨手已經開始往「門」後縮去。
這只怪手和我第一次見到時不太一樣了,不過透過表面的灰霧,皮膚仍舊給人一直角質的觸感。我和真江抓住紮在手臂上的長槍,一起被朝「門」後帶去。當來自巫師部隊的第二波攻擊臨身之前,白光形成的裂縫已經身後閉合,「門」外的景物變得越來越狹窄,最後只剩下一片黑暗。
下一刻,被手臂拖住的感覺消失了,我感覺到自己一手抓住那桿長槍,一手和真江牽著,不斷朝著無止盡的深淵下落。之後連手中的觸感也消失了,我想要呼喚真江的名字,可是張開口卻聽不到聲音,試圖抓住什麼,可是身邊空無一物。
又開始了——這樣的字跡在腦海中浮動,就像是「思想」以一種更具體的方式表達出來。
明明覺得自己是清醒的,身體卻變得沉重,然後連身體的感覺都失去了,沒有心跳,沒有溫度,沒有五感,只有一個「自我」的念頭。
「我」在下墜,失重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好似被什麼向上拉扯一樣。
不清楚什麼時候會落到盡頭,也不清楚盡頭是什麼,所以產生強烈的恐懼感。
這種狀態並不陌生,就像是在做一個無法擺脫的噩夢。知道自己正在陷入噩夢的深處,想要醒來卻無法做到。
因為對此時的自己而言,似乎這個夢境才是現實。
我努力睜大了眼睛,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是一瞬間,充滿色彩的景致再一次烙印在視網膜中,就像是它從來就沒有消失過一樣。然而,那種下墜的感覺和無底的深淵仍舊殘留在靈魂之中,就像犯了哮喘,突然回過氣來,發出猛烈的吸氣聲。
我聽到自己的吸氣聲,感受到肺部鼓脹的感覺,這一切都像在告訴自己,已經從噩夢中醒來了。
無論經過多少次,這種感覺都無法讓人習慣。
我緩緩從地上爬起來,並在第一時間確認了身邊的環境。自己的確是在精神病院的大廳內,窗外的大雨不停拍打在玻璃上,形成一條條細流,每一次閃光,都讓陰森的大廳變得如同病人臉一樣蒼白。
真江並不在身邊,我覺得自己還不太清醒,然而當我下意識轉移視線,在附近一個角落的窗戶邊找到她時,立刻渾身打了個激靈,彷彿剛睡醒一樣渾噩的大腦也變得清醒起來。
真江背對著我,沒有穿上那身騎士打扮,似乎赤裸著,長頭披落在小腿處,扶著窗戶向外眺望什麼。她微微側著頭,當大廳在一瞬間被閃電照亮的時候,玻璃上就浮現一張朦朧的臉部輪廓。就算是十分熟識那個背影,我也在剎那間誤以為千年古堡的幽靈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她的樣子就像是看到了什麼人,喃喃自語,就是正在和那個人對話。細細碎碎的聲音,好似從遙遠的地方飄來一樣,完全聽不出到底說些什麼。然而,在那扇窗外除了鬼影般搖曳的樹枝,什麼都沒有。
如同在演一場獨角戲,她卻充滿了淡淡的哀傷和憂愁,宛如深閨中的怨婦人。那個冰冷颯爽的影子,似乎只在夢中出現的那般。
並不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真江,上一次她還將我當作了其他的什麼人,空著手做著莫名其妙的動作,說是在為我打圍巾呢。
不在戰鬥狀態的真江,若說不是精神病人,實在無法取信於人。除了人格分裂的相關症態之外,也會產生類似妄想和幻視幻聽之類的症狀。
似乎又犯病了。這麼想著,我長長舒了一口氣。和現在的狀態比起來,在「街道」中的表現反而更像是一種特例。
我張開口,可是沒能發出聲音,再準備了一次,終於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阿江。」
真江似乎沒有聽到般,仍舊自顧自對窗外說著話。
「阿江」我一邊站起來朝她走去,一邊大了一些聲音。
這一下,真江終於有了動靜,好似突然驚醒般,肩膀震了一下,緩緩轉過上半身來。她果然沒有穿衣服,而且看過來的眼神有些茫然,和我的目光接觸後,才漸漸變得清明起來。
「阿川,我看到了好多人呢。」她說。
我有些奇怪,不過沒有太過在意,這個狀態的真江總是會說一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來。
「這裡有人嗎?啊,是末日真理的傢伙?」我努力往好的方面想,也許並不是真江的幻覺在作祟。不過,如果真的是被小斯恩特扔進來的宴會中人,我們倆不應該還好端端站在這裡才對。而且,這個大廳裡除了我們之外,一個人影也沒有。
「真令人懷念,就像回到了家裡一樣。」真江並沒有回答,只是自顧自述說著自己的感受,臉上浮現緬懷的笑容。
真是令人弄不明白,不過,似乎真的不是遭遇了這棟建築中的其他人。
「他們在哪裡?」我一邊問著,一邊將外套脫下,披在她的身上。
「就在這裡。到處都是。」真江沒有穿上,只是緊緊拉了一下衣襟,出神地盯著我的身後,就像是看到了什麼人一樣,可是她的眼眸中只倒映著一個空蕩蕩的大廳,「你沒聽到嗎?那些孩子在笑呢。」
「在笑?」我苦惱地撓了撓頭髮,雖然覺得是她產生的幻覺,但是那種一本正經的神情卻令人無法不在意,以至於寒毛都要豎起來了。這裡大廳裡,除了我們之外,哪裡還有其他人?儘管這麼確定著,卻仍舊不自在地轉頭向後看了一眼。
一陣強烈的閃光從後背的窗戶照進來,腳下兩條人影長長地向前伸展出去。
除此之外,別無他物,也沒有聽到除了真江的呢喃和雷雨聲之外的其它聲音。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雖然想岔開這個話題,但是看著真江認真的表情,卻不由得順著說下去。有時候,真江似乎能夠理解自己是個精神病人,可是有的時候,卻像是陷入了魔障一樣,就算我說那是幻覺,也無法將她喚醒。她並不在意我說些什麼,只是自顧述說自己的幻覺,就像那才是現實,而我視若無睹,只是因為我才是精神病人,而且是個抗拒現實的自閉症患者。
「孩子?長得什麼樣子的?」我遷就著問道。接下來的旅程不會平靜,必須讓她感到滿足,才能脫離幻覺。哪怕她不發一言也好,希望她的精神狀態多少可以回到現實。
「和我穿著一樣的衣服,到處亂跑,明明都連頭都快要掉下來了。哎,真是調皮。」真江的話讓我的頭皮有些發麻,甚至覺得自己產生了錯覺,才會覺得那麼一瞬間,有什麼東西從窗戶玻璃倒影出的影子中一晃而過。
「你穿的不是我的衣服嗎?阿江。」我說。
「咦?」真江低頭看了看自己,抬起頭露出寬和溫柔的笑容,「這明明是我的衣服啊,因為我才是精神病人嘛。」
「你是精神病人……」我意識到她話中的意思了,「你說的是,你看到的人都穿著病號服?」
「當然了,因為這裡是精神病院呀。」
我捏了捏鼻樑。是因為來到精神病院,所以產生了相關的幻覺嗎?
「還能戰鬥嗎?阿江。」
真江沒有回答,只是投來一個疑惑的笑容。我勉強回了一個笑容,牽起她的手向進入內部醫院的側門走去。
「不要擔心,沒有人可以傷害你,阿川。」真江溫順地抱著我的胳膊,將頭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們在聖母瑪利亞的雕像前佇立了一會。也許之前有人來過大廳,那些在宴會中被獻祭的人們第一次出現在這個精神病院中時,應該會在這裡吧。總之,前幾次剛到來時還敞開著的窗戶,已經全部關了起來。聖母像的輕紗掉落在前方的燭架上,被燒掉了一小截,而蠟燭早已經熄滅多時了,摸上去只剩下冰冷的觸感。
除此之外,並沒有更多的,證明有人出入過這個大廳的痕跡。
之後按照記憶中的路線,我帶著真江再一次進入精神病院的內部。和大廳裡一樣,走廊上的燈管並沒有產生從完好到損壞的變化,因為它們大部分都早已經熄滅了,光線陰霾昏暗,就像是隨時會從某一扇門,或者某一個角落後跳出什麼不詳的東西。
地板上有一些長長的血跡,就像是屍體被從此處拖過一樣,過了一段,便又消失了,不一會又出現,完全分不清哪裡是,哪裡是終點。除此之外,牆壁上和座椅上也留下了乾涸的血點,只是,無論看向何處,都找不到半具屍體。
空氣中除了血腥味,就是一股燒焦的氣味。分不清是什麼被燒著了,種類很雜,以至於變得刺鼻。
似乎發生了爭鬥,所以也留下了被利刃和重物切割撞擊的痕跡,實際上,在不遠處的一個垃圾桶旁就落下了一隻扭曲變形的鐵管。雖然距離我們有一段距離,但是仍舊可以判斷出上面的血跡。
我的感覺不是很好。我不止一次來過這個地方,深知敵人都是怪物,這些血跡不可能是它們流下的。有人在這裡受傷,甚至死去,也許是末日真理的士兵,也許倖存的宴會普通人,也許是一直滯留在此地的瑪索。
儘管末日真理和瑪爾瓊斯家反目成仇,不過,他們是否會和瑪索聯手對付艾琳和她的怪物還是一個問題。
上一次離開的時候,瑪索已經封印了107號房間的飛蟲怪物,然而此時,那個房間的門口已經被打開了。顯然,突然被關押在這個世界的人們,和曾經的我一樣在無知中解除了封印。
我從袖管中彈出夸克變成的匕首,握柄處的絲線纏繞在中指上。真江的精神狀態不太好,她的騎士鎧甲消失得無影無蹤,也不清楚是否因為在這個臨時數據對沖空間中,就連法術的施展也遭到限制。
唯一能夠依靠的,就只有這具身經百戰的身體和經驗,以及使魔幻化而成的鋒利匕首了。
真江依偎在我身旁,一臉安然的表情,就像是融化在某種美好的遐想中,對這條陰森的走廊無動於衷,根本看不到這些搏鬥後留下的血跡和傷痕一樣。
我仍舊決定按照每一次來時的路線,從途徑107號房間的廊道過去,順便看看手術室的情況。這種時候,也不知道瑪索究竟會在什麼地方。也不敢大聲呼喊,生怕引來麻煩的怪物們。
107號房間的門上仍舊刻著怪異的塗鴉,似乎被什麼東西用力撞了一下,開合的地方不太順暢。我沒有進去,只是從門外掃視了一下被某些人亂翻後變得狼藉的室內,書架被推倒了,因為房間寬度不夠的緣故,斜斜抵住對面的牆壁,凌亂的書籍扔了一地。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似乎比上次見到的數量少了許多。
就在這時,從走廊的深處傳來一陣激烈的叫喊聲和撞擊聲,空氣中傳來不尋常的震動,似乎有人發出受傷和驚恐的慘叫,有很多人發生了激烈的衝突,緊接著就是一個爆炸聲。我的心臟猛然提了一起,雖然聽不清楚,但是其中有瑪索的聲音,可是卻無法從這些聲音分辨具體的來處。
好像離得很遠,聲音經過走廊的反射和削弱,變得模糊起來。我抓住真江的手,朝手術室的方向跑去。聲音的來處當然不在那個地方,但是在途中也沒有產生聲音遠離的感覺。然而,當我來到手術室門前的時候,那些聲音已經微弱下去,漸漸消失了。
手術室的大門躺在過道上,扭曲得不成樣子,門上嵌著的玻璃全部碎裂了,不過玻璃殘骸看起來有些不太對勁。手術室內部也和107房間一樣,被激烈的戰鬥摧毀得不成樣子,手術台徹底翻倒了,手術器械也灑落一地,瑪索製作的陷阱已經徹底解體。
我走進去確認室內後牆上的塗鴉,結果發現那面牆壁被燻黑了一大片,空氣中仍舊殘留著灼熱的感覺。
似乎這裡的戰鬥才結束不久的樣子。
封印女魔頭的箱子掉落在地上,也不清楚它是否也一度被瑪索再次封印,結果被新來的人放出,才導致這場戰鬥。
我所知道的這兩種怪物的攻擊方式會給人造成焚燒的感覺,而且,那並非完全是錯覺和幻視,但是並不會實質造成外部環境的傷害。也就是說,這裡在不久前遭遇到的火勢,實際上是人類造出來的。
從遺留現場的痕跡來看,應該不止一個人在這個地方。也不清楚瑪索是否在這群人之中,既然擁有同樣的敵人,那麼會暫時成為同伴也並非是不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