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百三十七章 兩張椅子 文 / 庸儒
——中國的某個城市
夜已經深了,不過柳玉琪的家裡還是燈火通明著。作為這個時代的人來說,早睡覺不是一種奢侈了,而是不願意的事情。一般來說,12點上床就是乖小孩了吧。這個時候的柳玉琪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這倒是很奇怪,這個時代的人來說,看電視也不再是生活的一部分了吧,一般有想要看的東西,也會在電腦上看。可是如果願意停留一下,觀察一下,就會發現,柳玉琪幾乎每隔三分鐘,就按下按鈕,切換到下個頻道。
如果身旁出現這樣的情況,那可能會有三種可能性,第一種,你孤獨了,如果連一些聲音都失去的話,你會崩潰的。第二種,你苦惱了,你心裡有很多事情,可是根本想不明白,但是你也沒有能力,讓自己不去想。第三種,你無聊了,無聊到這個時間點,你想不出任何一件事情,能夠讓你站起來去做,而放下手中的遙控器。
之所以這個世界,電視機還沒有被淘汰的原因,也不外乎這三種。這個世界上,電視機能給你一種電腦或者手機,或者xbox都沒辦法給你東西。紛擾的平靜。
忽然,柳玉琪站了起來,她走到門口,換了一雙拖鞋,便走出門外。走進電梯,按下一樓的按鈕。當電梯門打開的時候,柳玉琪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枚鑰匙,她已經把這枚鑰匙從鑰匙圈上面摘了下來。
來到這個熟悉的門口,柳玉琪伸手撫摸了一下門面,一種熟悉的觸覺,從指間迴盪在全身。緩緩地,把鑰匙插進鑰匙孔,感受著每一個鑰匙傳來的震動感,或許,柳玉琪都可以背出來了。轉動著鑰匙,輕輕地推開門。
好像自己來的時間,間隔越來越久了。以前剛開始的時候,一天就要來個好幾趟,現在,兩三天都不曾會想起了。
走進房間,柳玉琪聞著這種熟悉的感覺,就好像能看到,葉龍天坐在那張椅子上面,對著自己哈哈大笑,如果沒有病人的時候,他最喜歡的就是不停地說著各種笑話,當然,大部分,都是黃色的。
可是,明明是這麼低俗的東西,可是,自己總是會不爭氣地笑了起來,然後又被人狠狠地取笑著。
突然,柳玉琪發現,自己竟然想不起任何一個葉龍天講過的笑話,不自覺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還是沒有想起來一個。
坐在沙發上,忽然柳玉琪感覺自己的腳踝被人抓住了,那是葉龍天在查看她的扭傷。這份觸感,竟然真實的,讓她害怕起來。
即使自己不來,這裡也很乾淨。因為現在每天都會有保潔阿姨過來打掃了。
站了起來,柳玉琪轉而走到了葉龍天的辦公桌邊,拿起了葉龍天最常用的那只鋼筆,很難想像,那個浪蕩不羈的傢伙,竟然會喜歡用鋼筆。
拿著鋼筆,柳玉琪輕輕地靠近著自己的鼻尖,然後微微地嗅了一下,接著一雙滾燙的雙唇親吻在了鋼筆的筆帽上面,溫度在金屬上面留下了印記,接著,慢慢地消失了。
看著這個印記消失,柳玉琪露出了一個苦笑。或許,這個世界很多東西,都會像這個印記一樣吧。
推開了裡面的房門,這裡是葉龍天的聊天室,轉過頭,就能看到那個魚缸,裡面的魚兒歡快地游來游去,見到這個,柳玉琪臉上的笑容似乎變得柔和了,從邊上的袋子裡面,掏出一點魚食,丟進了魚缸裡面。本來無憂無慮的魚兒,一下子聚集到了魚食的地方,一瞬間,魚食便消失了。
哎,剛才才有點的笑容,一下子變成了歎氣。當魚食消失的時候,魚兒又恢復到了剛才那無憂無慮的游著。
看著房間中間放著的兩張沙發椅子,柳玉琪還記得,葉龍天每次帶著病人,都喜歡問病人,想要做哪個位置。
如果有一天,我是病人的話,我會選哪一張呢?
柳玉琪這麼想著,開始第一次,觀察起了這兩張椅子。一直以來,柳玉琪都覺得,這兩張椅子沒有什麼不同。所以,她覺得,葉龍天會問這個問題,只是因為想給對方一種被尊重的感覺罷了吧。
可是,當柳玉琪從第一張椅子站起來,坐在第二張椅子上面的時候,還沒有兩秒鐘,她變跳了起來,遠離了這兩張椅子。此時此刻,她才感覺到,這兩張椅子是如此的不同。一張椅子,能夠看到魚缸,看得到房門。而另一張椅子,看得到的是窗戶還有牆上的這幅壁畫,以前,柳玉琪看過這幅畫已經無數次了,甚至她還不止一次地問葉龍天,為什麼要在這裡掛著一幅畫,而這幅畫只有線條,根本看不出來,畫了什麼,雜亂無章,毫無條理。
還記得每次,葉龍天只會點點自己的額頭,不屑地說一句,「你要是看懂了,那只能說明,這兩張椅子,總會有一張是屬於你的。」
就在坐在椅子上的那一秒,柳玉琪竟然看懂了這幅畫,她感覺到了這幅畫的作者,是那麼的悲傷,是那麼的無助,心裡充滿著疑問,卻沒有辦法回答,他想要表達,卻不知道如何表達,以至於,他想畫出來,結果,卻只有這些雜亂無章的線條。
原來,第一個問題,無論你回不回答,他已經看穿了你。我在他的面前,就像是個嬰兒一樣,無論我是不是要求他,不准用他的心理學對付我,這已經是他的本能了,他又怎麼能為了我割捨本能呢?其實,他什麼都知道。只是,他什麼都不告訴我而已。
「我就想你會來這裡。」
忽然,柳玉琪的背後傳來一個聲音,慢慢的轉過去,因為這個聲音很熟悉了。雖然之前她們從未見面過,但這段時間,可以說是朝夕相處了。轉過身,看到顧影月,披著一頭的長髮,穿著一件白色的t恤,剛到大腿的地方,下面是一條寬鬆的運動褲。顧影月的衣服,就沒有一件是露肉的,看過她的**的柳玉琪當然明白原因,這種傷痕
痕,任何一個人看到,都會嚇死的。
朝著顧影月微微一笑,柳玉琪問道,「你怎麼跑出來了,你身體剛好一點,還是要多休息啊。」
沒事,顧影月搖搖頭,望著眼前的這個女孩子,梳光的長髮,盤在腦後,將整張臉露了出來,那是對自己的容顏的自信。當然,她也有這種資格。一件黑色連衣裙套在身上,一雙白皙勻稱的腿,即使是在這樣昏暗的房間裡,照樣如此的耀眼。她,真的很美,而且是一種氣質上的美。顧影月在心裡感歎著,回應著,「沒事,也要適當的走走。我在樓下看到你不在。又看到你沒換鞋子。就想你來這裡了。」
眨了眨眼睛,柳玉琪的眼睛閃過一些光芒,「咦,怎麼了,你找我有事情?」
聽到這個問題,顧影月忽然怔住了,這時候,她才反應過來,剛才她說錯話了。太大意了,她怎麼能在柳玉琪這種人面前,犯這樣的錯誤。
見到顧影月沒有回答,忽然柳玉琪心裡有種無所謂的感覺,反而主動開口說道,「影月,你看,這裡有兩張椅子。你覺得,如果是你,你會選擇坐哪一張?」
「椅子?」顧影月疑惑地看了看柳玉琪,又看了看那兩張成一百二十度的椅子,「我覺得都一樣啊。沒什麼差別啊。」
「如果一定要選一張呢,畢竟你不可能同時做兩張椅子?」
聽到這個,顧影月打量著房間,然後朝著兩張椅子走了過去,一邊說著,一邊坐了下來,「那我選這張。這個能看到那個魚缸,裡面的魚好漂亮。還能看到房門,我比較喜歡能看到房門的地方。」
「哦?」柳玉琪聽著這些話,然後坐在了另外一張椅子上面,「我覺得我會喜歡這張椅子,我喜歡窗戶,還有牆上的這幅畫。」
顧影月轉過頭,看了眼窗戶,現在已經是黑夜了,外面是黑漆漆的一片,這個角度外面也不是馬路,連路燈都不是很亮,至於那幅畫?歪著腦袋看了半天,這算是畫嗎?
柳玉琪看著顧影月的樣子,就像是一個小女孩,看著新奇的玩意,可是又看不懂,又好笑又好玩的感覺。就算她不是心理專家,不是葉龍天,但是她有她的閱歷,她的經歷,甚至,她有一個全世界唯一的父親,使得她不再是個普通的人,她自然,就算看不出,也能感受到,眼前的這個女孩子,只是一個小女孩罷了。只是一個小女孩罷了。剩下的,只是厚厚的偽裝,為了保護自己。
看著顧影月,柳玉琪開口說道,「你是來和我道別的嗎?」
猛地,顧影月收回的眼睛,回過頭,死死地看著柳玉琪。
「看起來,我猜對了。」柳玉琪低聲地說著,就像是在自言自語一樣,「可能是從小,和爸爸道別的次數太多了,以至於後來,我都能提前感覺到爸爸要離開我了。最後,即使不是爸爸,是其他人,我也能感覺到。」說到這裡,柳玉琪看了一眼顧影月,把後面的那句話嚥了回去,換了一句,「你是要離開了吧?」
顧影月點點頭。
忽然,柳玉琪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就像是一朵盛開的荷花,高卻讓人愉悅,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如果你覺得你要離開了,就走吧。如果有一天,我回到家沒看到你。我會知道的。不用和我道別。我不喜歡道別。我痛恨道別。」
「柳玉琪!」顧影月對著柳玉琪的背影喊道,這是她第一次,正式地稱呼柳玉琪。
聽到這個呼喊,柳玉琪轉過頭,看著顧影月。
坐在椅子上,顧影月看著柳玉琪的臉,忽然她發現她自己竟然說不出話了,血淚當然知道柳玉琪的爸爸是誰?柳玉琪的故事,比對於自己的身世都還要清楚。血淚好想,好想告訴她一切,告訴她,自己知道的一切。即使,她和自己喜歡著同一個人,但這個根本不是任何一個人的錯。血淚好像告訴她,她的爸爸是多麼的愛她,好想問她,為什麼從來不問葉龍天的事情,好想告訴她,現在的葉龍天的生命是多麼的危險,而自己卻無法像往常一樣去保護葉龍天,因為沒有人能夠在那個男人的眼皮底下,做任何的事情。
好想告訴她,好想不承認,葉龍天是多麼的偏心,甚至比在乎血淚還在乎柳玉琪。好想告訴她,如果這個世界上能夠給與葉龍天應該得到的幸福,這個人也只有她了。好想告訴她,血淚是不敢,不,是不會,和她去爭搶任何一樣東西的。
見到顧影月再一次的沉默,柳玉琪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很晚了,我們上去吧。你也要休息了。」
在鎖上房門的那一刻,柳玉琪心裡想著,葉龍天,我曾經發瘋地向你發了一個毒誓。現在想想是這麼的可笑,可是,我是柳玉琪,我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會做到,我都會負責。下一次,我打開這扇門的時候,就是我完成誓言的時候,我會在這裡,做到我對你說的每一件事。
因為,我是在這裡,愛上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