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美國之行 第二百八十六章 愛的悲劇 文 / 庸儒
這一次，尼爾森沒有上前查看數字殺手有沒有死亡。原因很簡單，如果一個被打成篩子一樣的人，還可以活著，那還是讓他活著吧。從數字殺手中槍的部位來看，可以知道葉龍天內心的憤怒和痛恨，槍槍致命，沒有一槍是偏離軌道的。葉龍天不是為了阻止數字殺手而開槍，而是為了在他活著的時候，一次又一次地殺死他。
如果此刻作為一名事不關己的側寫員，可能得出以下結論，過度殺戮，以槍化刀，原因有二，一是仇恨宣洩，二是模擬性交……
這個時候，詹森指揮隊長尼爾森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無神的雙眼，看著地上的那一對人兒。一開始聽到麥克風傳來葉龍天的聲音，叫著救護車，還心頭一陣興奮，因為很簡單，誰也不會認為這麼久時間，在數字殺手這個變態手中，能夠存活。可是，見到此情此景，看到克萊爾用意志力堅持活著，那個用生命換來的淒慘笑容，看到葉龍天的淚水一滴一滴地滴在克萊爾的臉上，頭髮上……惡毒的想，與其這樣，還不如死了……
「龍天，讓我說。」克萊爾的聲音越來越輕微，最後只能聽到絲絲的聲音，可是葉龍天專注的樣子，似乎他能夠完全地聽懂。「如果現在不說，我再也沒有機會說了。請不要讓我帶著遺憾離開你。」
見到葉龍天沒有反應，只是靜靜地看著自己，當然葉龍天失去神采的眼睛讓克萊爾一陣心痛，克萊爾分得清楚，什麼痛是生理上的，什麼痛是心理上的。葉龍天的表現，克萊爾知道，那是默許。「龍天，你知道這麼多年以來，我最快樂最幸福的時間是什麼時候嗎？」
葉龍天依舊沒有反應。只是更加緊緊地抱著克萊爾的身體，他有感覺，克萊爾在慢慢地遠離他。對於此刻的葉龍天來說，克萊爾的問題實在是太難了。此刻的葉龍天，除了哭泣，只有哭泣。就像一個找不到媽媽的**歲孩童……
「是你向我求婚的那一個晚上。」沒有回應，克萊爾只有自己回答了。畢竟她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為什麼？」葉龍天彷彿被重擊一般戰慄，嘴上喃喃地說道，「那為什麼，你要……」
「噓！」克萊爾用盡胸腔裡的氣體，發出了聲音，那是一個噓聲，阻止葉龍天繼續說下去。時間真的不多了，可是自己還有千言萬語。「聽我說。我拒絕你，不是因為我不愛你，而是因為我愛你愛得太深了。」
「不！」一個聲音在葉龍天的腦海中咆哮著，一幅幅畫面出現在葉龍天的腦海中，見面時候的主動親吻，帶自己回家，房間裡沒有動過一處的裝飾，乾淨帶著香味的衣服，房邊碗裡的鑰匙就是自己放進去的那一串……
葉龍天，**就是一個笨蛋，你還敢說你是天下第一的心理專家，你什麼都不是，你就是一個垃圾，心理專家會看不到這些！如此一罵，葉龍天的淚水更加止不住了，嘴上不停地念著，「為什麼，為什麼……」
「龍天，我不想你和我父親一樣。這麼多年來，我看著我父親痛苦的樣子，不停地吸煙，不停地沉溺於酒精，不是因為他上癮了，而是他想去陪伴我的媽媽。是因為我，他才活到現在。我有母系遺傳病，這種病，注定活不過40歲，而且沒有任何的醫治方法。我母親38歲去世，我外婆36歲，我的外祖母39歲。她們都在努力，可是我想放棄了。因為對你，不公平。」克萊爾想要撫摸葉龍天的臉龐，可是她沒有力氣抬起手。
只是見到克萊爾的手指動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葉龍天下意識地拿起克萊爾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克萊爾，為什麼不告訴我這一些。為什麼要瞞著我。如果要決定，我也有決定的權利。為什麼要單獨承擔這些。這對我，才是最大的不公平。」
克萊爾，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如果你告訴我，我就不會離開你。如果你只能活到40歲，我就陪你到四十歲。如果你想要放棄，我們可以不要孩子的。你對於我，有多重要，你難道不清楚嗎！如果你告訴我，我也不會答應參加那個行動，也不會變成現在這種局面。如果你告訴我，我可能會一直在fbi，和尼爾森詹森一起，調查案件，空餘的時候，和你呆在小房子裡，聊天看電視玩電腦，或許我們的生活，會簡單快樂，至少和現在相比……當然，葉龍天腦子再是潰爛，也不會說出這些，他不能讓克萊爾感受到一點一點的責怪。
你現在是在告訴我，我是因為你太愛我，才做出這麼多幼稚可笑的事情，做出那麼多傷害你的行為……你讓我如何承受。
手指輕輕地挪動著，摩擦著葉龍天的臉，可是誰能知道，這個簡單的動作對於克萊爾來說，彷彿在挪動一塊千斤巨石，聽著葉龍天的話，克萊爾臉上的笑意更濃烈了。她忽然感受到渾身有一股暖流，渾身有了一點力氣。她瞪大著眼睛，仔細地盯著葉龍天的臉，她要記住這張臉，如果有下輩子，她一定要和這張臉在一起。「龍天，能不能聽你叫我一聲，寶貝，像以前一樣。」
最後一句話，聲音雖然依舊微弱，但是和之前的相比，響亮了何止千倍。就連尼爾森詹森指揮隊長三人都能聽見，可是他們沒有為此有任何的激動，反而更加的沉落，迴光返照，見的太多了。
混蛋！又是狠狠地罵了一句，竟然這種時候，還要她的要求才……葉龍天，你真的是白癡傻（）b。俯下身去，在克萊爾的耳邊，葉龍天一遍又一遍地說著，「寶貝，寶貝，寶貝……」然後是，「美女，小妞，大眼怪，肥豬，水草，靚女，暴露狂，大胸女，青蛙，金魚，美女蛇……」這是葉龍天給克萊爾取得外號……們。
靜靜地聽著，當葉龍天說完最後一個外號的時候，沒想到，一年之後，他還能記得每一個外號。克萊爾內心一陣激動，隨之而來的劇烈的咳嗽，每一次咳嗽帶出的都是大量的鮮血。之後，眼睛裡，耳朵裡，鼻子裡，真正的開始七竅流血了。
指揮隊長清楚這個原因，當一個人用無法想像的意志使自己活著，逆天而行的時候，體內會迅速消耗脂肪糖類化作能量會產生巨大的壓強，迫使血液向腦部供血，腦部的血越來越多，卻無處可流，最後只能四處亂撞，結果就是朝著最薄弱的地方出血……可是發生這種情況的人，都是意志極度堅定，心中懷中無法放棄的責任，可是眼前的這個人，只是一個小女孩，一個柔弱的丫頭，不要說疼痛了，就是這份清醒就夠指揮隊長震撼，或許，這樣的女孩才會讓那樣的男孩愛得這麼深沉……看著細細的黑色流淌在這張精緻的臉蛋上，指揮隊長竟然覺得想要朝天怒吼，要知道，即使是自己最好的兄弟倒在自己的懷中，他也只是黯然地抹上雙眼。
手足無措的，葉龍天只是用手拚命地抹去那黑色，可是無論怎麼弄，只會越來越多。醫生早就來了，可是被詹森擋在了外面。而其他人，凡是帶著麥克風的人，都在地面上，靜靜地站著，靜靜地聽著，彷彿一座座雕塑，只不過其中有一部分流淌著滾滾熱淚。
「龍天。」克萊爾竟然抓住了葉龍天那隻手，她知道最後的時刻終於要來了。她開始看不清葉龍天了，看到的東西正在慢慢變暗變得模糊，她知道，她在失去她的視力，接下來是聽力，再下去恐怕會是聲音。不行，我還要說些東西，我要再堅持一會兒。「在我所有的一切中，我瞞著你兩件事。另外一件事是……」克萊爾說話開始斷斷續續了，甚至有些發音都只有一半，「我有一個兄弟。是同父異母的。當年，我爸爸做錯了一些事，同時讓兩個女人懷孕，最後他選擇了我媽媽。可是他一直在照顧他。只是他恨著我爸爸，但和我關係不錯。我一直希望他能夠去祭拜一次他的父親，我爸爸臨死之前的遺憾就是沒有得到他的原諒。說出來真的好輕鬆。龍天，忘了我，不要辜負中國的那個妹妹……」
「克萊爾！」葉龍天大聲地喊著，可是只有一聲，便沒有了。整個地下室，陷入了寂靜。清楚地看著，克萊爾的眼睛的瞳孔快速緊縮，接著發白，最後渙散……還有體溫，還有那熟悉的味道，葉龍天多麼想讓自己認為，克萊爾還活著，可是，他卻異常清楚，克萊爾離開了，拋棄了自己……
忘了我，多麼熟悉的一句話。是李映月，葉龍天想起了那個小丫頭，那枚戒指，那個留下來補作業考試的夜晚。為什麼！又是一陣怒吼，這一次，葉龍天是大喊著的，他已經不害怕克萊爾會被嚇到了，相反，他多麼希望克萊爾被這一吼而驚醒。
可是沒有，她如同一個完美的瓷娃娃，靜靜地躺在葉龍天的懷抱中。是那麼的美麗，那麼的安靜，那麼的甜逸。
為什麼，為什麼當初說說是那麼容易，而輪到自己，才知道這有多困難。原來自己一直以來，都是一廂情願地幫助別人，之所以每一次的結果都不錯，那是運氣，是他媽的運氣。沒有經歷過，就沒有資格教訓別人，更沒有資格幫助別人。我只是一個自以為是的混蛋罷了。
「呵呵。」忽然之間，葉龍天開始冷笑，自以為自己是神，看透一切，原來自己才是那只深陷迷途的羔羊。
「啪啪啪」，一陣一陣劇烈的疼痛在葉龍天的腦海中蔓延開來，葉龍天甚至能夠聽到腦海中劇烈的響聲，那就是像打雷，是那種電流和電流碰撞才會發出的巨響。
轟，這是最後的一聲巨響，葉龍天強忍著痛，渾身劇烈地開始抽動起來，背直直地挺起，眼睛瞪大著就快撕裂了眼眶。一秒鐘以後，忽然葉龍天覺得世界變得好安靜，自己感受不到任何東西，漂浮在黑暗之中。
可是在走進黑暗的那一刻，葉龍天看到了一些東西，之後的任何一個時間，他都在想，要是他沒有看到這些會有多幸運。那是一雙腳，倒在地上，一隻穿著一隻皮鞋，一隻卻是高幫休閒鞋。多麼熟悉，多麼震驚。接下來，他聞到了更熟悉的味道，惡臭味，腐臭味，臭水溝的味道。下水道，野人，紙條……而這個房間會躺在地上的人，只有誰？原來這個世界上，最蠢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我這個天下第一的心理專家啊。
而另一邊，尼爾森詹森指揮隊長見到葉龍天的變化，趕緊跑了過去，在葉龍天倒下的那一刻扶住了。
就在此刻，尼爾森衝著門外想要進來的醫療小組，喊道，「別進來，呆在門外。」那種凶狠，那種氣勢，門外的那些小醫生，只剩下呆站著。
看了眼指揮隊長，惟獨他還剩下行動能力吧。尼爾森輕聲說道，「能動嗎？帶他出去。」說著，尼爾森看了眼懷中的葉龍天，他完全失去了知覺，陷入了昏迷。可是這個時候，尼爾森還沒有把這個和之前的事情聯繫起來，只認為葉龍天是過度痛苦。
指揮隊長點點頭，踉蹌地站了起來，抓住葉龍天的雙手，往門外拖去。丟給門外的醫療小組，指揮隊長趕緊抓起倒在地上的木板門，堵住門口。接下來，是嚴重的嘔吐聲……
不是一個，而是三個。
從頭到尾，他們都沒有吃過什麼，即使很想吐，也吐不出什麼。可是如同攪動的肚子，逼著胃液都往上湧……
在扶住葉龍天的時候，他們三個也看到了他們這輩子，無法擺脫的噩夢。那具完美的藝術品……
即使是自認為「見多識廣」的三人，也無法阻止咽喉的湧動……而在這方面，明顯上過戰場的指揮隊長，略勝一籌。但是，三人一邊吐著，一邊心有靈犀地看著地上的小女孩……或許，他們什麼都不瞭解，這個孩子的堅強……
而更加無法忍受的是，葉龍天叫來的救護人員，正在救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