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美國之行 第二百七十九章 笑容 文 / 庸儒
火光，燃燒的辟里啪啦聲，周圍人的眼神目光，天空中被濃密的樹葉遮擋住的月光和星星，尼爾森詹森指揮隊長呈三角之勢包圍著自己。這一切葉龍天都感受到了，只不過他似乎不是用眼睛看的。他的眼睛裡只有那個麥克風，他的耳朵裡只有他一聲聲的呼喚，「克萊爾」！「克萊爾」！……
這個時候，尼爾森和詹森也恢復了理智，雖然他們沒有辦法接受克萊爾的事實，可是他們必須接受，強迫自己接受。因為如果他們都做不到，那麼他們的那些同事和年輕人，該怎麼辦……
又是一個眼神交流，尼爾森和詹森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而那個指揮隊長在看到尼爾森和詹森的肢體動作的時候，就明白他們想要幹什麼了。畢竟作為一名特種兵，處理這種悲傷的場景，已經是「輕車駕熟」，但是這裡面隱藏的痛苦，是很少有人會理解的。
尼爾森和詹森緩緩上前，而指揮隊長截斷葉龍天的後路，他們準備把葉龍天放倒在地，然後如果逼不得已，就將他擊昏。強烈的悲傷如果無法發洩，輕則損傷神經，也就是發瘋，重者直接破壞人體平衡，也就是中風。而此時葉龍天的情況，真的不太理想，抽搐的嘴角，顫動的肌肉，發抖的雙腿。即使他是一個出色的心理專家，是一個擁有非同一般心理能力的年輕人，可是，他失去的，不是一般人，而是克萊爾。
尼爾森和詹森都在想，如果這一次，是他們沒有機會走出來。或許葉龍天還能談笑間，安慰他的同事，抹平眾人的心碎。
就在尼爾森準備動手的時候，葉龍天忽然說話了，「尼爾森，你說，或許不讓阿曼達深入虎穴，我們最後的結果也不會相差太多。如果我能早六十秒趕到，或許那根木頭還沒有刺入阿曼達的身體。你說是嗎？」
怎麼回事？尼爾森和詹森相視，卻同樣的不解。這是什麼意思？悲傷的五個步驟，否認，憤怒，迷茫，消極，接受。可是沒有轉移啊？他們不知道，此刻在葉龍天眼前，是在想阿曼達還是克萊爾。也就這麼一下，兩人的動作就停下來了。
既然葉龍天問自己，尼爾森就準備說點什麼，或許能夠緩解。可是正當尼爾森準備說話的時候，卻被詹森攔住。看到詹森的搖頭，一下子，尼爾森就想通了，這個時候，無論說什麼都是錯的，因為對方是葉龍天，一個極度自戀和固執的傢伙，沒有人沒有話語能夠說服他。
果然，葉龍天根本沒有期待尼爾森的回答，而是繼續自言自語著，「其實，我根本沒有計劃讓阿曼達被范科恩?蒂斯抓走，我只是用她設下了一個陷阱。我是輕敵，我犯下一個無法饒恕的錯誤。因為我輕敵，因為我自傲，阿曼達才死的……」
終於，尼爾森和詹森明白了葉龍天此刻的心理，他依舊沒有逃出悲傷的五個階段，只不過他和一般人不一樣，他現在處於否認階段，轉移否認。不停地分析自己在阿曼達身上的失誤，讓自己忘記克萊爾的離去。因為在克萊爾身上，沒有人有任何的錯誤。
可是，此刻他的否認，已經讓葉龍天的理智消失了。他開始極端自責了，甚至完全無視之前的實際情況，開始新建立一種新的分析，強迫讓自己的錯誤越來越大，越來越不可饒恕。
忽然這個時候，詹森見到尼爾森的嘴角扭動著，似乎想要說什麼，可是經過幾秒鐘之後，嘴角的扭動又消失了。似乎尼爾森有話要對葉龍天說，卻又克制住了。會是什麼呢？憑借多年的經驗，詹森也無法想通，因為這個時候要是有什麼方法能夠幫助葉龍天，應該要試一試。
終於，三人再一次決定，採取之前的做法，只不過，這一次，不是制服，而是會直接擊暈。
當他們再一次準備好出手的時候，葉龍天再一次出現了不可思議的動作。只見葉龍天慢慢轉身，雙手下垂到兩邊，不再看著手中的麥克風，而是直直地盯著依舊在燃燒的房子。
不會吧，眾人驚歎著，不會過了這麼久，都五分鐘了，他才想到要衝進火場救人吧。這也太……可以說不及時了，（太假了？）。當然尼爾森和詹森不這麼認為，他們見到葉龍天的眼睛透露出來的光芒，這不是一個失落悲傷到難以自拔的人會有的。而這種目光他們倆見過，這是孤獨的眼神，當葉龍天脫離團隊，變成一頭孤狼，完全的依靠自己的時候，就會出現這個眼神。藐視一切，唯我獨尊……當然，他有這種能力。
可是，為什麼在這個時候，他會出現這樣的眼神？
沒有人能夠進入葉龍天的腦袋，也就沒有人能夠感受到葉龍天現在的感覺。此刻的他，竟然進入一種從未有過的冷靜狀態，如果要說理由，可能是極度悲傷之後的心理調節，變成極度理智，完全拋棄感性的思維。普通人可能不能做到，但是葉龍天，有這種可能性。
身體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東西，嗅覺，味覺，視覺，觸覺，聽覺，全部消失了。葉龍天看不見火光，聽不到聲音，感受不到週身有人。他就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維空間裡。不過，這個空間裡，正狂風暴雨，雷電交加。而天空中，大海裡，處處是一幅幅畫面，一條條數據，一個個證物……
如果詹森能夠知道這種情況，可以脫口而出，假性植物人狀態，大腦的一種保護機制。
忽然，天空之中所有的閃電都劈向了自己。葉龍天感覺到全身一震酥麻，而現實中，所有人看到葉龍天全身顫抖著，彷彿觸電般。
這個時候，指揮隊長正召集他的手下，詢問一些事情。那個時候，所有人都分開進行安全掃瞄，那個時候，還是有隊員見過克萊爾，有的還和克萊爾一起進行搭檔。可就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克萊爾就消失了，再也沒有人見到，可能那個時候，沒有注意吧。指揮隊長這麼想著，但是還有另外一個想法，他的隊員都是精心訓練過的，觀察能力，感知能力，記憶能力都是嚴格訓練的，怎麼可能連一個活人都沒有留意呢？要知道，按照他們的要求，每一個特種兵，要記下所經過場景的一切事物。至少要擁有記憶三到五個場景的能力。
錯，一切都是錯的，葉龍天在他的內心世界裡大聲喊道，從頭到尾，都是錯的，所有的側寫，所有的證據，所有的調查，都是錯的。我們能找到這裡，是誤打誤撞。
所有人，都是錯的，我，更加是錯上加錯。這一聲吼叫擊碎了葉龍天內心世界的一切，所有的畫面、數據、證物，出現了裂縫，最後變成了碎片。而這個時候，葉龍天的感官恢復了，回到了現實當中。
葉龍天自己沒有注意，而其他人都看到了。葉龍天的臉上有一道笑容，那是無法形容的，真的要形容的話，就像有人從十八層地獄，無數阻難，衝破一切，回到人間的時候，臉上會出現的笑容。
但是，所有人都清楚自己的感覺，那是一個能讓人失去自我的笑容。如同一個漩渦，把自己的靈魂吸引進去。剩下的，只有莫名的折服和崇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