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一百一十八章：贖罪 文 / 霞飛雙頰
第一百一十八章：贖罪
火焰帝君的臉色很不好，而失去幻象掩護的火精怪，更是驚恐不安。
當狂歡的人們自激動中清醒過來，猛記起來，雙方其實還是敵對身份，一個個都有一種尷尬。但不管如何，在擊敗魔族之前，人類內部是不可能首先開戰，絕對不會讓火焰帝君有機可乘。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我的幻象魔法就連天使也看不破！你憑什麼懷疑我？」火焰帝君很不明白，這個人類男子難道比力天使還強，還要有眼光？不但是他，就連聖殿騎士和聖堂武士們，現在想想，也感覺驚訝。剛才的魔法幻象的確真實，不要說看破，就是懷疑也不會有這種念頭。
力天使居高臨下，又常與魔族戰鬥，都給嚇得落荒而逃。
羅迪是憑什麼看破幻象的呢？
「其實很簡單，如果你真的很強大的話，根本不會說太多的話。」羅迪微微一笑，道：「強者都這樣，當他說一句話很夠解決問題，那絕對不會多費氣力說第二句。如果你真的很強，很多手下，對於我們來說，那完全可以先將我們拿下，一邊烤打一邊問話也不遲。而你遲遲不動手，光說話嚇唬人，難免讓人懷疑。另外，你一說本尊在天界戰鬥，這只是你的分身，但卻能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根本不合理。如果分身真的這麼強大，當然到天界去幫助本尊戰鬥，何必跟我們小小人類過不去？一句話，你肯定有詐！」
「很聰明的人類，你難道不怕，我拼盡一切殺了你嗎？」火焰帝君冷冷地問道。
「你知道嗎？」羅迪哈哈大笑道：「這也是我想對你說的！」
「聖殿騎士，鐵騎衝鋒！」為首的聖殿將軍大手高高舉起，向下一斬。一百多騎聖殿騎士策動魔馬，疾電般向周圍的火精怪衝鋒而去。在他們衝鋒的同時，上百名聖盾武士弓箭手早已經配合默契地彎弓搭箭，向天空拋射，壓制敵人。
渾身著火的火精怪對普通的人類戰士擁有極大優勢，但對於擁有聖盾魔法護體的聖殿騎士，卻難以匹敵。
聖殿騎士都是人類中挑選的精英騎士，不但實力過人，而且本身就擁有最好的裝備和光明魔法加持，戰力足可以對抗魔族的死亡騎士。
火焰帝君正想施放魔法攻擊，但發現地面的羅迪，用籐蔓長鞭揮起一人，向自己攻來。
在十倍加持之下，克裡斯的這一記偷襲雖然無法讓火焰帝君受創，但令到他無法順利施展魔法。克裡斯重招之後，並沒有墮落地面，而是運力抽拉。羅迪整個人正在疾衝，利用手中的籐蔓，借助克裡斯抽拉之勢一飛沖天，同時，金色的精神戰錘有如烈陽在手心凝聚成形。
「火盾。」幾乎在金色精神戰錘砸到之前，火焰帝君已經爆發了巨大的火焰之盾。
「遲了……」羅迪真正要偷襲的，並不只是精神戰錘，而是已經讓他煉化為本體的不滅神火。到底是火焰帝君的火盾更強，還是可以焚燒靈魂的不滅神火更強？羅迪一直渴望能擁有一種能夠克制所有強者的利器，除了明顯的精神戰錘之外，細小的不滅神火是最好的偷襲工具。
金色戰錘擊碎了火盾。
火盾的巨大爆炸力，將羅迪和克裡斯兩個狠狠震飛，飛墮下地。
可是讓斯坦利他們目瞪口呆的是，實力強大的火焰帝君在天空中痛苦地翻滾，他竟然無法保持人形，變成了沖天的烈焰，一會兒沖天而上，一會兒轟落地面，將躲避不及聖堂武士和聖殿騎士燒成灰燼。眾人知道羅迪出手攻擊了火焰帝君，但看不明白他到底用的是什麼手段。
過了好久，十數米高的火焰帝君，用火焰之劍硬生生地將自己斬斷了半截身軀。
上半身飄飛起來，再凝聚成人。
他的樣子不但狼狽不堪，又痛苦無比，眼睛死死地盯著羅迪，簡直想一口就把他吞進肚子一般。
「哈，我知道我很帥，也很值得人們仰慕，但我實在不喜歡一個男人這樣看著我！」羅迪將地面上的克裡斯拉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大笑道：「火焰帝君，怎麼樣，你沒有試過被火焰焚燒的滋味吧？感覺怎樣？是不是很爽？」
「神火，你的身上怎麼可能會擁有神火？」火焰帝君大吼道：「你明明是人類，這怎麼可能！」
「斯坦利，拿水來，我滋潤一下喉嚨，再想想要不要解釋！」羅迪淡然一笑。
「火焰帝君受了重傷，大家把他圍殺了……」克裡斯一出口，不但斯坦利他們爆發鬥氣，就連聖殿騎士他們也瘋狂地策騎過來。
「我忘不了你，羅迪！」火焰帝君呼一飛昇天空，裂開火焰傳送門，消失無蹤，但他的聲音卻留在眾人的頭頂裊裊不絕：「等我的本尊回來，我一定會殺了你的，誰也阻不了！擁有神火的人類男子，你注定會受到世間所有強者的追殺，你等著……」
「我等著！」羅迪哼一聲。
他顯示不滅神火，目的並非要把自己最隱藏的東西拿出來示人，贏得榮耀，也並非要嚇退火焰帝君那麼簡單。在面前，還有另一波敵人，聖殿騎士和聖堂武士，雖然剛才在絕境中，人類被迫聯合作戰。但現在魔族的火精怪已經殲滅，聖殿騎士如果沒有絕對的威懾，那麼翻臉圍殺自己精英小隊的可能性極大。
但現在，能夠讓火焰帝君也痛苦倒地的他，已經顯示了強大的實力，聖殿騎士輕易不敢開戰。
雖然把自己的實力暴露出來，讓世間的強者嫉妒，有點不智，但現在浴血渾身無力再戰的精英小隊，需要他的強勢。精英小隊一旦再戰，那麼極有可能會全軍覆滅，這是羅迪最不願看見的。
聖殿騎士們將火精怪一一追殺，踐踏於魔馬之下，又緩緩地歸隊。
現在的氣氛非常的尷尬。
作為屬下的聖堂武士和一些聖殿騎士，打心底不願意再與羅迪開戰，他們崇拜英雄，也受羅迪的救命之恩，他們更願意和羅迪化解怨恨。特別是剛才羅迪和克裡斯聯手將火焰帝君打倒在地，讓他們又驚又懼，但鐵律和忠誠一直是他們的信念，如果聖殿將軍命令他們攻擊，他們又感到難以抗命。
所以，他們非常不願意開戰，心中害怕上司會發出攻擊的命令，一個個都看著自己的將軍。
幾個聖殿騎士隊長，也面有矛盾之色。
他們也在看著自己的首領，如果現在要他們向羅迪和他們精英小隊發起衝鋒，那實在是一件恥辱又痛苦的舉動。騎士有八大美德，有最榮譽的信念，如果要他們為了斬殺邪惡而攻擊，那怕戰死，他們也不會有一絲的猶豫，但面前的人，是人類兄弟，是救命恩人，是英雄俊傑……
「羅迪中士，你無法明白我此時的心情。」為首的將軍策騎出來，他的劍按在聖劍之上。
「不，我明白。」羅迪緩緩地迎上去。
每個人的心中都在忐忑不安，生怕他們兩個命令開戰。
這是大家最不情願看見的，但他們，偏偏又各自代表著雙方的主將統帥，指揮著大家的行動意願。雖然心中極度不願，但如果他們真的命令開戰，那麼大家也一定會強忍著悲痛發動攻擊的。
「我的信念被摧毀了，人生已經絕望，一場戰鬥下來，我感到自己喪失了所有的榮譽和驕傲！」為首的將軍冷冷地道：「這一切，都是因為你，羅迪中士。如果不是為了追捕你，我現在還跪在聖殿的大堂中祈禱，心中充滿虔誠和希望。」
「在我五歲之前，我跟你一樣，心中也充滿了希望，但在五歲生日那天，我明白了什麼叫做絕望。」羅迪緩緩地看著馬背上的聖殿將軍。
「跟我說最後一句話吧！」聖殿將軍點點頭，冷酷地道。
眾人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難道這個聖殿將軍還嫌殺的人不夠？血洗了侏儒領地還不夠？還要向精英小隊開刀，執迷不悟地堅持忠誠於天使？堅持自己的信念？難道，他要殺死羅迪，來挽回他已經摧毀的信念嗎？
「在最絕望的時候，我選擇了堅持活下來，雖然那樣非常的痛苦，但我從不放棄。」羅迪肅然道。
「所以，你是你，你是羅迪，你是神奇小子，你是軍事天才！」聖殿將軍搖頭，道：「我跟你不一樣，我在五歲時就一直被世人稱作天才，十五歲成為騎士學院中的最強者，十八歲進了聖殿騎士團，現在二十多年過去了，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正義和信念，也沒有覺得恥辱和沮喪。我被世人稱為完美騎士，是聖殿騎士團九大隊之中最忠誠者，最傑出者。所以，當神明的旨意下來，不管要我殺死侏儒，還是我的父親兒子，我都會照辦，那怕是追捕作為人類英雄的你，我也認為絕對正義。」
人們越聽越驚心，看來聖殿將軍是打算執迷不悟了。
斯坦利等人緊握武器，準備誓死一戰。
「羅迪中士，你是唯一明白我的人，請收下我的聖徽。在我的家鄉尼爾，有一個八歲大的兒子，希望他長大之後，能夠追隨在他父親的聖徽之後，因為這個，代表他父親最驕傲的榮譽！」聖殿將軍摘下胸口代表榮譽的聖徽，拋給羅迪，緩緩地策騎回去，看著自己的屬下，緩緩地脫下聖盔，露出滿頭金髮。
金色獅子般的他，凌厲地掃視眾人。
他的大手，緩緩地拔出聖劍。大家現在已經明白他要做什麼了，個個齊聲哀求，希望他改變心意。
數位聖殿隊長策騎上前，一個個脫下聖盔，看著自己的將軍。他們同樣在期望將軍能改變他的意願，但更多，他們會尊重他的心意，因為，他們的心中，一直都是這樣尊敬自己的將軍。
「無論是誰，都有可能犯錯，我這個完美騎士也不例外。」聖殿將軍沉聲喝道：「每個人都要為他的錯誤付出代價，我也同樣。你們沒有罪，也沒有錯，但作為最高指揮官的我，需要用鮮血和生命，來償還死去的無辜生命。當我們不再是正義，那麼就是罪惡的劊子手。希望你們的隊長，能夠帶你們走上正義的道路。」
「將軍！」聖殿騎士和聖堂武士看見聖殿將軍橫劍於頸，高高悲呼起來。
「永別了，我的妻子，我的兒子，你們需要一個正義而且榮譽的丈夫和父親，而不是我，一個非正義的劊子手。永別了，我的兄弟們，你們需要一個完美騎士，而不是我！永別了，我的信念……讓我墮落地獄吧！我會在那裡贖還以前一切罪惡的！」聖殿將軍聖劍割削，頭顱落地，頸血沖天而起。
「將軍，你永遠是我們的將軍，我們的完美騎士……讓我們替你擔承一部分罪惡，讓我們替你贖還一點點罪惡吧！我們充滿罪惡的手，應該斬斷！」十幾個聖殿騎士策騎而出，還有數十個流淚的聖堂武士，他們舉起聖劍，斬斷自己的手臂，其中兩個聖殿騎士，同樣揮劍自刎。
「羅迪中士。」一名聖殿騎士隊長策騎而出，他熱淚盈眶，沙啞著嗓子，衝著羅迪吼道：「我們將自我放逐，贖還一生的罪惡，我們將終生不與人類為敵。希望有一天，你能夠邀請我們重上戰場，遠征獸人和魔族。」
「這一天不會久遠。」羅迪點點頭。
「敬禮！」聖殿騎士隊長大聲施發命令，又帶頭向羅迪行了一個軍禮。
所有的聖殿騎士和聖堂武士都脫下了聖盔，在隊長的帶領下，緩緩走過熊熊燃燒的侏儒之地，緩緩走向侏儒族長牛角盔的屍體，齊齊地拋掉自己的聖盔，拋棄自己的身份。又沉重地懺悔行禮，含淚上路，在隊長的帶領下，向邪惡森林緩緩離去。
他們在這一刻，都成了自我放逐的流亡騎士。
當正義的信念被粉碎，當榮譽變成了恥辱，當心底的希望幻滅，他們擁有的，只是一個漫無目的和懺悔贖罪的人生。
精英小隊原來非常怨恨這一群自命正義的傢伙，但現在看到他們這個樣子，又非常的同情。
還有什麼比信念、榮譽和希望統統破滅更加悲慘的人生呢？
紅帽子和侏儒守衛兩個本來想殺盡所有聖殿騎士為親人報仇，但現在看見這些人有如行屍走肉的可憐樣子，心中又覺得他們現在實在比死還痛苦。看著敵人走遠，兩個小侏儒不禁擁抱在一起，哇哇地大哭起來，整個侏儒一族，就剩下他們兩個了。
「斯坦利，把牛角盔族長的屍體放下來。大家把屍體集中一起燒掉，然後馬上撤離這裡，光明騎士團和援軍和魔族援軍馬上就會趕到。」羅迪拍了一下紅帽子的頭頂，道：「別哭哭啼啼的，你們兩個已經是戰士了，擦乾眼淚，跟我走吧！」
「我就是要哭，嗚嗚嗚，我心裡難受，我就哭，你管不著，嗚嗚嗚……」紅帽子一邊大哭著，一邊跟在羅迪的身後。
克裡斯『咚』一聲倒在地上，口角溢出了殷紅的鮮血。
剛才火焰帝君的火盾爆炸，震傷了身體，克裡斯一直強撐著不倒，但到了現在，他再也支持不住了。
他無論身體或者精神，遠遠不如曾被黑龍血煉體和神火焚魂的羅迪，而且在生命源泉的恢復下，羅迪即使重創也能極快恢復，而他卻不可能。
「麻煩的傢伙！」羅迪笑笑，走到克裡斯的身邊，用小匕首割開自己的手腕，把血滴入克裡斯的口中。
「你的血是鹹的，又鹹又酸，難喝死了……」克裡斯一睜開眼睛，就說了這麼一句。
「喂，要我背你嗎？你雖然長得討厭，但還有點用！」羅迪俯下身子，伸手把克裡斯半扶起來，又彎下腰身，準備背起克裡斯。可是克裡斯卻一把推開他，蒼白的臉泛起一絲病態的暈紅，搖頭道：「你別小看人，我也是鐵打的戰士，一點點小傷能難倒我嗎？」
「隨便你，我也快撐不住了，懶得管你！」羅迪看見斯坦利把牛角盔族長的屍體抱了過來，伸手輕輕地整了整牛角盔族長的帽子，輕聲道：「族長，我們要走了，以後會再來看你的，地窖如果還有藏起來的酒，記得拿出來請我。」
「族長，我再也不搶你的族長位置了，族長……嗚嘩嘩！嗚嘩！」紅帽子哭得天崩地裂的。
「我會繼承你的遺志，振興侏儒一族的！」侏儒守衛眼淚也嘩啦啦的下，但眼中透出了堅毅的神色，下跪立誓，又伸手向羅迪道：「偉大的魔法師，請你賜我一頂鐵帽子，我要用它來象徵侏儒和人類的堅固友誼。」
「戴上這頂已經讓鮮血贖罪的帽子吧！」羅迪撿起聖殿將軍拋在地面上的聖盔，緩緩地放在侏儒守衛的手上。
「仇人的鮮血，朋友的友誼，親人的遺願，還有魔法師的賜予，我，就是第一千六百五十二代侏儒族長鐵帽子，與紅帽子一起，終生守護著侏儒與人類的友誼，共同振興我們坡地侏儒一族！」侏儒守衛把沾染了聖殿將軍鮮血的聖盔慢慢戴在頭上，淚流滿面地向天立誓，又與紅帽子緊緊相擁，相對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