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八章 第二節 初戀 文 / linkin

    讓自己平躺在蔥綠的地面上，身體被綠油油的嫩草包圍，總會有一種陌生的熟悉感覺。不同於平時習慣的冷硬桌椅，身後壓著的，是無限而又巨大的未知世界。大地帶來了堅實的厚重感，當心情愉快時，讓人覺得那是安全的懷抱，當心情沮喪時，卻給土壤注入了蒼茫的元素。人就是這樣單純的動物，總以為自己是一切的中心，快樂時，眼裡的事物都會染上美妙的絢爛彩色；悲哀時，卻會凋謝成自怨自艾的慘淡灰色。其實，一切都不曾因自己改變。更何況自己也很善變，縱然心情有時跌落到讓自己感到崇高的程度，但卻像四季般，不久就會轉到下一個場景。

    都市裡的天空，總是被電線分割得支離破碎，但這裡，睜開雙眼，卻是滿眼的空曠。什麼也沒有，卻彷彿蘊含了萬物般博大。在這樣渺小而又微不足道的角落裡，能看見神秘的完整天空，我不禁感到一絲慶幸。青草的末梢舔著我的手臂，讓我感到了一絲現實的存在。奇怪？自己怎麼毫無緣由地感傷起來了？管它的，莫名其妙的惆悵，卻總比浮躁的麻木來得更有深意。

    拿起那張舊照片，上面的背景也是鬱鬱蔥蔥的一片草地，卻已經過了十幾年了。上面的男孩，一幅冷漠的不滿神色，膝蓋上還有一塊擦破的傷口，應該是背著那不爭氣的傢伙過一片茂密樹林時擦破的，而那個小女孩，個頭十分瘦小，滿臉髒兮兮的，像一隻棄貓，臉上卻掛著燦爛的微笑。她的手緊緊拉著男孩的褲腿，還好那時我的褲帶都系得緊緊的我不由暗自慶幸道。

    要早知道那時候的醜小鴨現在成了白天鵝，還是d型的！我就應該實施光源氏計劃（所謂光源氏計劃,是指從小開始培養美女等到長大後使用,有點與童養媳相反的味道）。可惜當初完全把她當成一膽小沒用的妹妹來對待，結果落成現在這個她不願意見我，我也不大好意思見她的尷尬局面。

    「唉」我歎了一口氣。不知道什麼原因，她應該還是喜歡我這個曾經粗暴對待她的大哥哥。不，與其說是喜歡現在的我，不如說是喜歡童年時在她寂寞生活中唯一一個相伴在她身旁的小男孩。但是，現在的她，已經成為了對生活十分積極的勇敢女孩，接觸我，只會再撩撥起小涼軟弱的一面。而我現在交往的對象美香又是她的好朋友，她也應該感到很痛苦彷徨吧面對夜神遙時，我可以偽裝成不三不四的流氓；面對星野光時，我可以偽裝成嬉皮笑臉的損友；面對山本櫻時，我可以偽裝成冷漠正經的學長唯獨面對小涼時，總感到不知所措。

    「腦子好亂啊」我無奈地向後一仰。「臭老頭子，你倒是給我出了一道難題啊」

    「什麼難題啊？」我感到頭頂上出現了一個淺淺的影子，定睛一看，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美麗面孔，站在我身邊的，竟然正是一直在我腦海中不停出現的水月。

    「」我仰著頭艱難地看著她，不知道說什麼好，她好像並沒有我想像中那麼沮喪，臉上似乎還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大概是這僻靜而又溫和的環境，我心中對這次偶遇反倒一點都不緊張了。「我說，小涼呀」

    「啊？」她也對我隨和自然的語氣吃了一驚。

    「我覺得麼咳咳」我乾笑一聲，「還是天藍色的內褲更適合你呢」

    「」她兩頰一紅，趕緊雙手按住裙子，坐到我的一旁，「我的錢包是你拾到了啊」

    「對啊！我看到這張照片，想起了小時候的日子，所以沒有立即還給你，不好意思啦~~」我不想提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怎麼？你也逃課了？」隨即嘿嘿一笑。

    「」她沉默了一會兒，「太好了若是阿肯撿到的話」她忽然換了個話題，「阿肯想起什麼事情了呢？」

    「沒什麼，就想起小時候淨欺負你了，所以會覺得不大好意思呢」我撓撓頭。「不過現在我真的很內疚呢，大概是覺得自己不可原諒的緣故，前一段時間還一直以為你懷恨在心，所以我都躲著你呢，呵呵呵！」說完，趕緊惶恐地看了看她的臉色，「你不會是真的還在記恨我吧。」

    水月什麼也沒有說，緩緩地伸出手，「終於來了麼？」我不由閉上眼睛，卻發現只是手中的相片被她摘走了。

    她流露出溫柔的神色，「還記得以前我家附近的那片叢林麼？那裡的草很深，又黑又暗，是我最害怕的地方。一次捉迷藏，你當時沒有來，其餘的小孩想捉弄我，叫我躲在叢林裡邊。後來天黑了，大家都回家了，我卻被人忘在那個角落。我想自己走出去，但叢林裡的植物被風吹得刷刷作響，我害怕得邁不動腳步」她停頓了一下，「直到拿著手電的阿肯出現在我面前，只說了句『回家吃飯』」

    「哈哈哈，那是啊，找不到你，我怎麼向你爺爺交待啊！我都會沒飯吃的！」我吐吐舌頭。

    「從那天起，我就許下心願，以後一定要嫁給一個和阿肯一樣溫柔的男孩說起來，自己好像還真的是早熟呢」她幽幽地說，「不過，阿肯竟然還因為一些小事而對我感到內疚，為什麼？為什麼要對我這麼溫柔呢？」

    「」我沒有回答，卻故作輕鬆的說道，「小時候，我很喜歡看一部叫做《魔神英雄壇》的動畫片，每天放學都會趕回家看上一集，可是有一天，卻因為一些緣故，沒有看到最後的一集。從此我就不停地惦念著這部片子，直到後來上高中後，終於從網上找到了這部思念已久的片子，但是再一看，卻覺得人物粗糙，情節幼稚，讓我大失所望呢」我歎了口氣，「很多東西，其實都是這樣子的」

    「嗯！」出乎我的意料，她竟然微笑著點了點頭，「所以說，一直活在過去，在原地打轉，是不會有什麼進步的。其實我也辭去了一些職務，準備去積累點打工的經驗，大概高中畢業後，就不會再繼續做學生了。」

    「啊？」我吃了一驚，「不讀大學麼？你的成績蠻不錯的呢還有那麼多擅長的體育項目，這樣會不會太可惜了？」

    「我想早一點替家裡分擔負擔，我父母的身體都不是很好」她掰弄著手指，「再說體育這些吃青春飯的項目風險太大」

    「我可以資助你啊！」我激動地說，「我窮得只剩下錢了！」

    「可是我不希望你這麼做」她低聲地說，「請你，不要對我這麼溫柔好嗎？」

    「幹什麼啊！就算是普通朋友，我也會幫忙的！！甚至有個完全不熟的傢伙，我都借給了她五百萬呢！！」我有點急了。

    她淒清地笑了笑，我忽然理解了她的心情，她一直裝作普通朋友的樣子，結果卻是更加的日漸消沉下去。也許我的存在，只是不斷地揭起回憶的傷疤，直到血肉模糊為止。

    「我開開玩笑罷了。」我迫使自己作出一幅冷漠的樣子，「我也覺得男人和女人可以做知己，其實那只是單方面的自欺欺人罷了。這樣子，大家都會很苦惱的。我只是想搞清楚我們的關係而已，你別太介意了我太自私了，才會想到做朋友這種想法。」

    「果然還是無法以普通朋友的關係相處下去了吧，」她低下了頭，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只靠單方面的努力，這太牽強了我們還是不要再當朋友了」

    「好啊，」我歎了一口氣，「我也是這麼覺得，雖然努過力，但還是不行。表面上把你當作朋友，說不定潛意識裡是別有用心的卑鄙想法呢。」

    「你是因為厭煩了才這樣說的麼？」她關切地問道，彷彿我受到的傷害比她還嚴重。

    「沒關係的，反正這只是我在自我滿足而已，」我辯解道，「不要再介意是為當好朋友而努力的一方，還是等待的那一方。誰都沒有錯，錯的只是故事的情節罷了。」

    「」她沉默了一會兒，「我們再也回不去了，對不對？」

    「對不起。」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插進了手掌裡，「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懦弱而善良的人，如果真的必須有人受傷害的話，我寧願是自己，大概扮黑臉也是我天生怕傷害的個性吧。其實呢，我是一個狡猾的人，既不拒絕，也不接受的態度，說出來的都是自己內心自私的想法，而且還是作出一幅無奈、容易受傷害的樣子，其實心裡還鬆了一口氣呢。」我歎了口氣，「我既不溫柔，也不善良，只是卑鄙到以為自己很崇高罷了。實在是對自己難以忍受的厭惡呢。你打我一耳光，好嗎？說不定我會好受些，這又是一個自私的請求呢。」

    她默默地揚起了手，我閉上了眼。

    好半天，卻沒有動靜。我感到不安。

    待我睜開眼，卻已經一個人影也沒有了，卻收到了她的手機短信。

    「謝謝你！永別了，我的初戀」

    我忽然想起當初為什麼會漏掉那最後一集動畫片了。那天夜裡，我在外邊，焦急地尋找一個膽小瘦弱的小不點女孩。

    再見了，我的初戀。我喃喃地哼著那首幼稚的動畫歌曲，按下了手機上的刪除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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