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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 彩院法會 07 吱了一聲 文 / 幽谷聽泉人

    07吱了一聲

    張子初突然高高舉起手來,像人間界等待老師允許發言的小學生。

    「這位道友不知有何問題?」奇怪了,要提問也該是在**完了後,才提問的,沒見過,這邊主講的前輩還沒一個字,下面就已經舉手了。呵呵,姜福壽倒不以為忤,反正耽誤了**的話,不用他開口,光那群眼巴巴的聽法者就不會給這死胖子好果子吃。

    張子初施施然站起身來:「晚輩張子初,應邀來聽法,卻不知能聽幾場,能聽多久,能聽到哪些方面的至理講解,以便晚輩有個準備。」

    對這個問題,人間界來的其餘聽法者都沒有意見。人的注意力和精力都是有限的,不可能求大求全,特別像彩院這種聖地聽法,也許一句話,就夠聽法者思考一輩的。聽法也不是聽得越多越好,適合自己的,一句就夠了。因此,事先了解法會究竟要持續多長時間,某個時間是哪個專題的話,聽法者就可以將自己大部分的精力集中在自己感興趣的話題上,其餘方面則隨心而行,無疑將起到一個事半功倍的作用。

    姜福壽豎起一根指頭說:「天得一以貞,地得一以寧,王候得一,可以為天下式。說法只有一場,至於能說多久,隨緣而定,止所當止!」

    張子初有點失望地說:「也就是說其實彩院說法,只是前輩一人講解儒家至理,我們這些修佛、修道、修妖的全都白來了。」

    「怎麼可能會白來呢?」姜福壽微笑著說:「本座今天要講的乃是儒家第一經典《易經》,道家之太極兩儀四象八卦六十四卦,無不出自《易經》、佛家淨土佛國也與《易經》之天下大同暗契、至於修妖,呵呵,為什麼很多妖怪害怕《易經》和《金剛般若波羅蜜多經》,如果他們知道其中的根源,在修為上只怕要大進一步,張道友還有什麼疑問嗎?」

    「沒有了!」張子初答得很乾脆:「早知道前輩要講《易經》,包羅萬象,晚輩就不在這裡多嘴了,前輩還是快點開始吧,免得有人看我像只蒼蠅一樣,嗡來嗡去的煩了,一巴掌拍死我!」

    行!大家的台詞和心裡話都讓他搶光了,還說什麼啊?姜福壽輕咳一聲,進入正題:「《易》分三種,《連山》、《歸藏》、《周易》。其中《連山》易,以艮卦為首,如山之出雲,連綿不絕而得名;《歸藏》易以坤卦為首,象徵萬物莫不歸藏其中,以乾卦為第二卦,故又稱《坤乾》。《歸藏》之後,便是《周易》,以乾卦為首。故本座就從乾卦說起……」

    好學的張子初又舉手了!姜福壽不得不停下來問:「張道友又有什麼疑問嗎?」

    張子初說:「既然《連山》以艮卦為首,為什麼姜宗主不從艮卦開始?」

    姜福壽輕咳一聲,有點尷尬地說:「《連山》《歸藏》二易早已失傳,我彩院所餘,也只是個別卦辭的殘本而已,令人無法一窺其中的真髓,故本座說講的《易》經乃是以《周易》為根本,雜以辭系、別傳等《周易十翼》,與大家共同討論天地大道的真諦!」

    「原來如此?」張子初有點失望地坐了下來:「光聽個《周易》啊,人間界講周易的人也很多啊,我那死鬼義父人稱神卦張,一卦即准,不准不要錢,早知道當初就該跟他老人家好好學了!」

    一提到《周易》,居然讓這死胖子把堂堂的彩院副院主、浩然宗宗主當成街邊賣卦的了!姜福壽連忙深吸一口氣,才將心中翻滾的氣息給平靜下來:「以《周易》行卦,只是旁門左道、彫蟲小技。所謂善易者不卜,真正明瞭易學大道的,天地自在其心,方能上窺無上大道。君子坦蕩蕩,切不可為了妄測那虛無縹緲的天命,為了能投機取巧,將真正的絕世之學錯用在蠅營苟且之中。」

    他這一隨口說來,有人不高興了。坐在他後面的伏老頭哼了一聲,冷冷地說:「我現在才知道,我羲宗卦象絕學在宗主的眼中,居然只是蠅營苟且之技!見識了!真是見識了!」

    姜福壽不用回頭,就後悔得差點一個巴掌打在自己的臉上。他一時說得口快,怎麼就忘記了他身後的伏老頭呢?羲宗在彩院雖然只是個小宗,上上下下沒幾個人,但其行卦預卜之術卻是天下第一。彩院有什麼重大決策,往往都事先到羲宗問卜,也附帶造就了伏老頭的崇高地位。要是他存心跟你搗亂的話,浩然宗今後在彩院會有很多意料不到的麻煩。

    好戲開鑼!張子初在心中比了個勝利的姿勢。他早看出,後來的幾個聽法者,尤其是上階金色蒲團上的五個後來者,並不是浩然宗的弟子。修行法門不同,對事理的看法也會有所不說,他就拚命地將姜福壽往溝裡帶,最後是大家鬧鬧衝突。這年頭,沒有什麼比因為對天道理解不同所引發的衝突更激勵的了,在人間界也一樣,最慘烈的衝突背後,往往就是文化和宗教的衝突!

    他正得意呢,就聽耳邊那個輕柔的聲音說:「抹了福壽老兒的面子,你小子高興了?」心中一驚,再抬眼看那伏老頭,就見他還是老模樣,說完那句質疑的話後,又像睡著了,一時還真弄不清,耳邊的那個聲音是不是他說的。

    姜福壽陪笑說:「伏老多心了!羲宗以卦入道,體天地之變化,察萬物之生滅,鑒風物之往來,才成就堂堂天命之卦,豈能跟人間界那些憑一張嘴混飯吃的江湖人士相提並論?別說算卦了,就說修儒吧!人間界不是也有些口口聲聲自稱大儒,卻忘了祖宗衣冠,拖著大辮子,對外侵蠻夷自稱奴才,耀武揚威來燒祖宗之書的渣滓嗎?難道說,我們這些修儒的也都是偽君子之輩?」

    「是不是你自己知道!」伏老頭翻了翻雙眼:「只要別小看了任何一宗修行之法,你看怎麼講就怎麼講,沒人會唱反調。」

    這個小小的不愉快就算這麼抹去了,雙方都不是小孩,更不是斤斤計較的市井小人。自然知道剛才不過是姜福壽說走了嘴,又加上他已變相道歉,伏老頭再計較下去,就是他的不對了。

    蕭金鈴看了看台上,又看了看身邊的張子初,以心傳音說:「胖子,你是存心想攪了這場法會,是不是?要不要幫忙?」

    張子初汗都快下來了!姑奶奶,這台上坐的都是些什麼人物啊?我敢保證,就算天界的一些仙佛聖神都不見得比他們的境界更高。你以為以心傳音術還隱秘嗎?在那些人耳朵裡,估計跟大聲嚷嚷沒什麼區別!

    他抬了抬眼皮,又合了上來,不說!反正怎麼回答,都可能給蕭金鈴帶來麻煩,還不如不回答來得乾脆!蕭金鈴見他那半死不活的模樣,立刻反應過來,自己肯定在什麼地方犯錯了!她伸伸丁香舌,做了個捂口的動作,一抬頭,見上階很多人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罕見地一陣臉紅。

    那一抹的嬌羞讓張子初差點看傻了,跟這姑奶奶交往這麼長的時間,幾時見過這種表情?如春水漣漪,如夏花照水,讓他在迷迷糊糊間沉醉了良久。

    等他回過神來時,好像什麼事都恢復了正常,姜福壽抑揚頓挫地講解著《周易》的卦象,妙語連珠,旁徵博引,隨手拈來,儘是天地至理,聽得下階的聽法者是如癡如醉。就連學道的沈無禁和一些妖怪也無不連連點頭,受益匪淺的樣子。

    可張子初就是聽不進去,有了晏龍以神識直接刻入他腦海的《易經》全部,這三部中最低俗簡易的《周易》哪還會引起他的興趣?何況,姜福壽在講解《周易》時,加入了許多他自己的心得體會。這些心得體會對他來說,是合適的,但沒有他那樣的經歷和心境,讓人家強行理解和學習,就有點困難,甚至於謬誤了!

    他耐著性子,好不容易聽完《乾》,就聽著姜福壽一口氣都不歇地直接開始了《坤》卦的講解!救命啊,這種老夫子文又臭又長,要是一口起講上六十四卦,不用浩然宗出手,張子初早自己鬱悶死了!這老頭該不會是想用這種辦法給那死鬼劉仲舒報仇吧!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當兒,那個輕柔的聲音又來了:「喂!我說胖小子,你是不是真的想把這個法會給攪黃了!想的話,就吱一聲,我老人家幫你這個忙!」

    張子初翻了翻白眼,怎麼人間界的雷鋒跑崑崙界投胎來了?不過,我還真的答應了!你給我糖衣炮彈,咱就有本事把那糖衣吃掉,把炮彈給扔回去,他果然抬頭發出一聲「吱!」

    姜福壽正講得口沫橫飛,卻被下面一聲突兀的「吱」給攪了心境!看看剛乖了兩刻鐘的胖子又在做怪,不由地將臉一沉:「這位道友莫非又有什麼疑問……」

    他還沒問完,張子初還沒回答!先有人笑得趴下了!伏老頭全然沒了剛才前輩老神在在的模樣,趴在金色蒲團上,一手指著張子初,笑得涕淚橫流,硬是直不起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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