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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八百零一. 文 / 皇家爬蟲

.    《》八百零一.

    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一早出門,馬不停蹄跑到現在,飯沒吃,水也沒喝一口。申明理疲憊不堪了說,再別跑了,我看就定下來吧。

    是該定下來了,但問題還是一堆。一年多跑下來,全市該看的房子全看了,目標也基本確定在了兩處。一處是世外桃園,價格便宜,樓間距也大,花草樹木,環境很好,但缺點是在郊區,離上班的大學太遠,坐公交車得轉三次車,耗時一小時四十多分。每天花那麼長時間在路上跑,也是個大麻煩,而且周圍又沒有好學校,孩子上學也是個問題。另一處都市天堂各方面條件都可以,就是價格太高,每平米要七千多塊。如果從長遠考慮,買小了不行,買個**十平米的,就是一筆巨款。曹小慧找一台階,將一沓售樓材料墊在屁股下坐了,等申明理在面前站下時,說,你只會說定下來,那麼你說究竟買哪裡的。

    申明理乾脆了說,就買都市天堂。

    曹小慧說,都市天堂得六七十萬,錢在哪裡。

    申明理說,那就買世外桃園。

    曹小慧立即說,世外桃園那麼遠,天天跑,累死累不死不說,每天坐車,就把你的飯錢花光了。

    申明理說,那就乾脆不買。

    曹小慧一下火了,她高聲惱恨了質問說,你在應付誰呀,難道你在應付小鬼子嗎?一家之主,不負一點責任,難道你的身份是維持會長臨時工?

    申明理的氣也不打一處來。買都市天堂猶豫,買世外桃園猶豫,買二手房也猶豫,難道世上還有白送你的房子?申明理不知該說什麼。其實該說的話已經說完,該爭吵的也爭吵了不少。那你就坐了猶豫去吧。申明理憤怒了轉身就走。

    又是這樣一個吵吵鬧鬧的結果。這樣的吵鬧已經讓人厭煩,但還要延續下去。不行,確實是不能再猶豫了,房子不買也確實是不行。學校那棟筒子樓裡,和她家前後住進去的教職工,差不多都已經買了房搬了出去。搬出去後,就把房子租給了亂七八糟的人,什麼釘鞋的賣菜的,烤餅的做豆芽的,整個一個大市場車馬店,整天都是人聲吵雜烏煙瘴氣。最倒霉的還是她,左面住一個釘鞋的,每天回來,臭鞋底破輪胎,整整堆半樓道。右面的一家倒不臭,在樓道裡放了一個烤箱烤麵包賣,那股油焦味,如果是吃飽了飯,老遠聞到就讓你噁心。更糟糕的是公共廁所,臭氣沖天不說,人進去得踩了磚頭跳著走。有次屎尿流出來,還差點流進家裡。那次家鄉的同學來家裡坐了幾分鐘,回去就傳出許多閒話,讓不少人以為她活得多麼悲慘,以至於一個和她同年大學畢業,現在當了中學校長的同學打電話來勸她回去,同學自豪了說回來吧,咱們縣城雖然不富,也沒有那麼多的高樓,但家鄉活著實在,吃穿不愁,花銷也小,房子也大,一二百平米的房子,幾萬十幾萬就能住著。她聽了差點憋過氣去。當年大學畢業的同學,留在省城的不多,留在大學教書的更少。當時大家是那麼地羨慕她,這才過去十一二年,她就變成了人們可憐的對象。不行,房子是臉面,窮死,也要買套大點的房子。

    馬路上行人如織,抬眼望,申明理已經沒入了人群。曹小慧咬了牙想,如果他今天一個人走了,她就不回那個家,離婚,她也可以考慮。

    悲傷還是緊緊地攫住了曹小慧的心。想當年,追她的人足夠排成一列長隊,給她介紹對象的人也是那麼地多,不知怎麼回事,她竟然一點都沒考慮經濟條件,然後傻呼呼地嫁給了從農村來而且一無所有的申明理。一層眼淚,像霧一樣遮住了她的眼睛。

    申明理突然站在了面前,溫和了說,走吧,咬咬牙,就買都市天堂。

    曹小慧伸出手,讓申明理拉她起來,然後一起往都市天堂走。

    都市天堂的售樓部就建在小區門口,感覺是一處臨時建築,但外面被各種油漆廣告裝飾得豪華而又眼花繚亂。裡面的一切,申明理和曹小慧更是熟悉,兩位售樓小姐好像永遠就站在門的兩則。也許仍以為他倆只看不買,售樓小姐也失去了信心和熱情,他倆來,看一眼就裝作沒看見,不給他倆發資料,也不給倒水讓坐。曹小慧找一個角落坐下,等申明理也坐了,說,究竟是要b型還是c型,現在就決定下來。

    b型房面積96平米,c型房面積81平米。申明理說,就要c型吧,太大了也沒用,打掃起來還麻煩。

    c型和b型都是兩室兩廳,c型的每個房間都要比b型小一些,而且c型只有一個衛生間,b型卻有一個主衛一個副衛。他家兄弟姐妹多,一年四季不斷有人來打擾,而且很多情況是來求醫看病,有次他哥竟然帶了一個小舅子的親戚來,而且是黃膽肝炎,這種病就是通過排泄傳染。如果有了房,親戚來肯定要住在家裡。鄉下親戚渾身的汗味土炕柴煙味已經讓她難以忍受,再共用一個衛生間,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不讓親戚們來不現實,但有兩個衛生間就會好一點。曹小慧再次說了自己的想法。申明理說,大十五個平米,就多十多萬塊錢,還是將就一點吧。

    不知為什麼,一商量房子,兩人的火氣好像都特別的大。曹小慧惱火了說,又是將就,難道房子是一次性消費品嗎?難道你這輩子還要再折騰一回嗎?一輩子就這一回,就得做長遠打算,太小了,十幾年就落後了,再怎麼辦。

    這樣的話也說了多次。大的當然好,但什麼事都得量力而行。申明理不耐煩了說,穿衣吃飯看家當,搽油抹粉看人樣,有多大的能力就辦多大的事,花園洋房更好,能辦得到嗎。

    好像是不該住大一點的房,好像是不配住大一點的房。曹小慧憋在肚裡的火騰地一下又冒了起來。她用吵架的聲音兩眼逼視著申明理說,搽油抹粉看人樣,我的人樣怎麼了?我怎麼就不配住大點的房子?如果說人樣,我嫁個百萬富翁住花園別墅都小菜一碟,嫁了你這麼個窮鬼,才窮困潦倒成了這個樣子。

    竟然說出這樣的話,這樣的話也許在她的心裡憋了多日,今天終於說了出來。這當然是她的心裡話了。既然說出了這樣的話,那還買什麼房子。申明理臉漲成了青紫,努力壓住翻滾的衝動,才用平靜的語氣說,我也沒強迫你嫁我,我也沒把你拴在褲帶上,大老闆也多的是,現成的也擺在你的眼前,那個牛總就不錯,要嫁你就快點去,小心去晚了排不上隊。你也不用擔心,我決不會攔你留你,如果我求你留你,那我就是傻子。你走了,你也不再吃苦受累,我也不再遭受歧視折磨,誰都解脫了。

    曹小慧猛然意識到剛才的話也說得太重了。今天原本想好了是不吵鬧的。看來是真傷了他的心,而且那個牛總,也成了他心裡的一塊陰影。其實牛總的事,她壓根就沒往心裡放,牛總胡騷情,也沒她的一點點責任。那天去一個什麼庭院去看房,那個自稱住房部總經理的牛總盯上了她,跟在她後面亂獻慇勤,而且不顧申明理的怒目,找準機會就在她的身上拍拍打打。得知她是大學教師時,竟然提出給她八折,剩下的兩折他替她支付。她當時心裡也是討厭他的,除了討厭他那副長相,也覺得這個半老男人太沒教養,像個低等動物,大庭廣眾毫無羞恥地發情。可申明理卻念念不忘這件事,多次責備她對那個牛總太客氣,而且沒有及時離開,而且好像有點動心有點猶豫。像這樣雞毛蒜皮的爭吵不知有多少回。真的不能再吵下去了。曹小慧猛然站起來,斬釘截鐵了說,買,就買96的。

    售樓小姐也沒想到他倆今天真買。兩個小姐爭了要領他倆去看房。曹小慧氣壯了說,房不用看了,就要b棟的b型,八層九層都可以。

    到交易部交一定數量的定金,然後簽一份意向合同,然後在十天內付清百分之四十的首付,簽訂正式合同,然後再辦理銀行貸款,然後房子就歸你了。

    定金本來要交一萬,但倆人只帶了一千多塊錢。一千就一千吧。拿了這幾張薄薄的意向合同,兩人的心裡一下輕鬆了許多。走出售樓部,才發現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雖說是星期天,但他們的生活一直很規律,不管是放假還是雙休日,都是按時起床,按時吃飯。兩人都感到餓了,申明理的肚子,還及時地發出了咕咕的響聲。申明理說,前面不遠有家麵館,吃碗麵就不用回家做飯了。

    這當然是個好主意,她也累得不想再回去做飯。進了麵館,才知道最便宜的青菜煮麵,也要六塊錢一碗。找個角落坐下,曹小慧歎口氣,說,以後就要當房奴了,以前聽說房奴,只當是自嘲,現在才覺得是什麼滋味,感覺心裡一下壓了一麻袋錢,而且不是自己的,不僅沉旬旬的,還有點怕。以後每月的房供就得拿掉一個人的工資,三口人靠一個人的工資生活總讓人害怕,如果沒事還可以咬咬牙過去,萬一有個什麼事,到時怎麼辦。

    這也是申明理思考過無數遍的。現在買了近七十萬的房子,而自己只有十幾萬的存款,首付將近三十萬,還得借十幾萬。而四十幾萬的貸款,每月要付的本息就是兩千多,足足是他一個人的工資。這樣的房奴要當二十年。二十年,已經到了快退休的年齡。這一輩子活得。申明理也不由得長歎一口氣。

    曹小慧說,有了房子,就把女兒接回來。人們都說孩子從小不帶,就和父母沒有感情。再說爺爺姥姥太溺愛孩子,根本教育不好。咱們的孩子將來再像咱們,那就虧了老本了。

    因為條件太差,也因為要進修要讀研要工作,女兒不滿一歲,就送到了姥姥家。因她父親是個小學教師,母親沒有正式工作,便在校門口擺了個零碎攤子,賣點零食飲料小玩具。父親退休,母親也呆在了家裡。老倆口沒事幹,特別喜歡和外孫女在一起,而且外孫女已經上小學一年級,正是最討人喜歡的時候。申明理說,如果爺爺姥姥不讓回來,讓他們帶著也好,他們離學校近,條件也不錯,爺爺還能輔導一下學習。

    曹小慧立即說,你就知道推卸責任,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自私這麼不負責任了。自己的親生女兒你都不想帶,你說你是不是有點毛病,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想女兒?

    不想那是假話,他恨不能現在就把女兒抱在懷裡。他那樣說,其實是為女兒著想,他覺得女兒呆在姥姥家,受到的關愛要比回來多得多。如果回來,倆人哪有那麼多的時間照顧她。但申明理還是感到理虧,畢竟是自己的孩子。申明理低了頭什麼也沒說。

    回到家開門時,鑰匙還沒捅進去,門卻一下開了。走了大半天,竟然沒鎖門。申明理回頭埋怨說,你整天說別人丟三落四,你出門連門都不鎖。

    樓道裡雖然很暗,但畢竟是大白天,曹小慧的近視程度也比申明理輕點,她一眼就看到門框少了一大塊,白花花的木頭茬有點刺眼。她驚叫一聲門讓人撬了,然後衝了進去。

    滿屋子被翻了個底朝天,連被褥都扔在了地上,比電影裡日本鬼子進村還翻騰得厲害。

    曹小慧一下渾身冰涼,呆在那裡一時不知所措。申明理臉都白了,但他覺得小偷還在家裡。急忙看看門後,再爬倒看看床下。曹小慧哀聲道,快看看丟了什麼東西,小偷再傻也不會藏起來讓你抓。

    值錢點的東西都放在寫字檯的抽屜裡。抽屜也被撬了,抽屜裡的東西都倒在了桌面上。金戒指金項鏈不見了,照相機也沒有了。存折倒沒拿走,台式計算機也在。再細想,還有兩人的手錶,三塊銀元,一枚紀念金幣,五十幾美元,四五百塊人民幣。還有什麼一時也想不起來。但損失這回是大了。曹小慧氣急敗壞了說,趕快給保衛處打電話,他們是幹什麼吃的,得讓他們賠償損失。

    給保衛處打了電話,兩人開始檢查東西。發現申明理的那套西服也不見了,那是去年才花一千多塊錢買的。她的衣服倒沒什麼值錢的,最值錢的那件大衣還在。曹小慧還是哭了。這決不是一個好兆頭。本來戰戰兢兢打算要過苦日子,可在這特別的日子,卻又遭小偷盜竊。難道真的是一個不祥的預兆?

    保衛處只來了兩位年輕人,感覺是招聘來的臨時保安人員。其中一位看了看門,說鎖的質量不好,防撬板也不合格。

    門是木頭門,住進來時,就將原來的小碰鎖換成了現在的三保險鎖,也在門框上裝了防撬板,可盜賊不知用了什麼工具,連半截門框都撬掉了。門框不結實,再結實的鎖,再厚實的防撬板又有什麼用。再說,鎖和防撬板都是正規廠家生產的合格產品。保安這樣說,感覺不僅是推諉責任,簡直就是故意幽默故意給人添堵。當保安要申明理寫一個報案材料時,申明理氣憤了說,我寫材料有什麼用,你們來了不勘察現場,不作一點記錄,不想辦法破案,卻敷衍了事折騰我們。我們每月工資裡都扣幾塊錢的治安費,你們拿了錢不負責,去,找你們處長來,來了讓他給個說法。

    保安瞪著眼盯申明理一陣,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不行,沒有這麼便宜的事。按學校的規定,每個住在學校的職工每月都要交三塊錢的治安費,這筆錢直接從工資裡扣除。扣了錢拿了獎金請了保安卻又不管事,職工丟了東西也不負責賠償,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不行,申明理轉身也出了門。他要到保衛處找找老爺處長,和他們理論理論。

    曹小慧呆站著,她不知道該幹什麼。東西不能收拾,要保護現場,說不定馬上保衛處的人就要來勘察。曹小慧覺得這案子並不複雜,很可能就是同樓裡的家賊干的。如果不是家賊,外賊怎麼能知道今天他倆都不在家。曹小慧開始想誰看到了他們早上一起出了門。但早上出門時,她根本就沒注意別人,更沒注意誰家在偷窺。再說,她平日也不和樓道裡的人來往,許多人她根本就不認識,更不知道人家是幹什麼的。但這件事她覺得學校應該承擔責任。從報紙電視裡可以看到,外面經常清理閒雜人員,而學校卻從來不清理。不清理也罷了,還讓這些亂七八糟的人自由出入,甚至保護這些人安然地居住在這裡。曹小慧甚至想,如果這次破不了案,學校就得給她一定的賠償,不然學校就得有一個合理的說法。

    等半個小時還不見有人來,曹小慧掏出手機給申明理打電話。接通,就聽到裡面人聲吵雜,接著就傳來申明理悲傷的聲音,說,我被人家打了。

    急忙問怎麼打了,為什麼打了。可申明理卻掛斷了電話。

    曹小慧急忙跑出門。可門又沒法鎖。著急了在門口轉一圈,又覺得也沒什麼可鎖的了,再說,再傻的賊也不會在別人偷過的屋裡再惹麻煩。曹小慧將門虛掩住,急忙往保衛處趕。

    申明理的鼻子被打出了血,臉上也青紫了一塊。這樣的場面讓曹小慧震驚。在她的腦海裡,學校是自己的單位,自己是學校的教師,在自己的單位,不說有特別的安全感,至少不會被保衛自己的人打。簡直是沒了王法。今天豁出去了。曹小慧高聲問是誰打的。一位穿制服的長臉男子說,誰也沒打他,誰會打他這樣一個瘋子。

    曹小慧吃驚得只能去看丈夫。丈夫根本不會瘋,當然看樣子也沒瘋。申明理躲開妻子的目光,但嘴唇顫抖得說不出話來,眼淚也無法控制就要流出。曹小慧一把拉住他的手,說,你不要緊張,也不要害怕,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們找校長說。

    申明理努力平靜一點,然後指了長臉男子說,就是他打的。

    今天乾脆拼了。曹小慧轉身一把揪住長臉男子的衣領,說,你厲害你就打我吧,要不然今天我和你沒完。

    保衛處長急忙拉開曹小慧,然後硬拉了讓曹小慧坐下。處長說,事情是這樣的,今天休息日,處裡由呂科長值班負責。我聽到出事了,就急忙跑來了,我來了事情已經過去了。你丈夫說保衛處的人打了他,呂科長和保衛處的人又都說沒打。這不,我正在調查這事。

    曹小慧一下站起高聲說,人都打成這樣了,怎麼還說沒打,還調查什麼,沒打這傷是哪來的。

    保衛處長再次讓曹小慧坐下,然後說,現在是法制社會,咱們幹什麼都要**。你說打了,周圍的人都說沒打,你說怎麼辦,我總不能無緣無故給誰扣一個打人的帽子。至於傷是哪來的,按在場的人說,是他亂打亂罵,我們的保衛人員抱都抱不住,所以碰在牆上碰的。

    這是什麼話!哪有自己往牆上碰的,明明是在偏袒自己的部下。曹小慧再一次憤怒了站起,但她不知該怎麼辦,只能指了申明理說你啞巴了。申明理擦把鼻子上的血,說,你別管,我已經報警了,也給領導打電話了。

    保衛處長說,已經報警了,那就等警察來處理吧。

    保衛處長要走時,曹小慧把他擋了下來,說,你們的人打了人,事情不處理你不能走。

    保衛處長也不說什麼,轉身在辦公桌前坐下,然後掏出一支煙點了,悠閒了自顧吸煙。

    派出所打來了電話。電話是處長接的。接完,處長對申明理說,派出所要你們當事雙方先寫個事情經過的材料,我們也寫個調查意見,然後一起送到派出所。如果有打傷的,先到醫院療傷,再到縣級以上醫院開具傷情鑒定,然後等待處理。

    曹小慧的感覺就是推諉扯皮。細看保衛處長,一副居高臨下貓玩老鼠地看著她。她能讀懂這種眼光,也許這種眼光也不止這一回,玩弄這樣的把戲,他已經駕輕就熟。作為處長,他心裡當然清楚他的部下會打人,也清楚用什麼方法打,但他更清楚,打了說沒打,誰也沒有辦法。曹小慧憤怒了說,你是領導,你這樣假惺惺的,連我都感到羞恥。

    保衛處長仍然那幅模樣說,你們都是教師,也是有文化的人,怎麼一點道理都不講。現在是法制社會,什麼事情都得按法律來,按程序來,如果誰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那這個社會還有沒有秩序。

    就算打人的事移交到了派出所,但被偷盜的事總該有個說法。保衛處長說,這件事我們不僅要管,而且要管到底,而且要成立一個專案組負責破案,你先寫個報案材料,我們會盡最大的努力偵破。

    話說得好聽,感覺還是官腔。曹小慧問如果破不了案怎麼辦。保衛處長說,破不了那誰也沒辦法,如果天下的案子都破了,那我們就成神仙了。

    破不了案誰也沒辦法,這是什麼話。既然破不了案,還養你們這幫人幹什麼。曹小慧不饒了說,我們每月出三塊錢,一年三四十塊,這筆錢買保險也有個賠付,買你們看門,你們卻只拿錢不管事,丟了東西卻不負責賠償,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買賣。

    保衛處長卻一下笑了,然後說,都說現在的女人厲害,沒想到現在的女教師更厲害。你說,你掏錢買誰看門了,哪個人是你掏錢買的,老實告訴你,我轉業前,是野戰部隊的副團長,如果你掏錢買我,別說你那三塊錢,你掏三十萬,也未必能買得了我。再說,我們破不了案你不饒我們,那你教的學生怎麼樣?是不是每個都成了材,那些考不上研究生的,找不到工作的,你賠他們學費了沒有?他們是不是也要你賠償他們的學費?

    曹小慧說,我們教的學生,即使考不上研究生,他也學到了知識,拿到了文憑,而我們交了錢,又得到了什麼?你必須得回答我。

    保衛處長說,你得到了生命,如果沒有我們,你早被人拐賣了,早被人強姦了。

    簡直是一幫地痞無賴。曹小慧想罵,又沒敢罵。曹小慧強壓了怒火說,我希望你講事實,你給我講一講,保衛處成立以來,抓住了幾個小偷,在哪裡抓住的。

    處長說,我也沒必要告訴你,如果你不講道理甚至是誣陷我們,那我也沒必要再和你費什麼口舌。說完,保衛處長轉身走了。

    保衛處長一走,包括圍觀的保安,也都嘻嘻哈哈笑著走了。

    看來也只有找校領導了,看來也只能找校領導說理了。本來是受害者,本來被打了,可現在好像成了無理取鬧者。氣憤,惱怒,使曹小慧的嗓子都有點發疼。出了保衛處,曹小慧就決定直奔校長家。她倒要看看,這些事究竟有人管沒人管了。

    不知什麼時候生物系的吳書記跟了上來。吳書記是申明理的領導,吳書記說,以我的看法,這事找誰也不好辦,除非你能拿出確鑿的證據,但我想很難,如果沒有特殊的關係,即使有人看到打了,可誰又會出面為你作證。

    事情確實是這樣。申明理無奈了說,即使打人的事他們不承認,但他們平日的工作有沒有過錯?比如清理整頓校園環境,清理整頓閒雜人員,人家學校外面的都清理了,咱們學校裡面的都不清理,不僅不清理,還到處藏污納垢,你看我們那棟樓裡,什麼人都有。這次被盜,很可能就是那些人幹的。這次如果學校再不清理,我就告他們不作為。

    吳書記搖搖頭,說,也沒那麼容易,你別看他們是閒雜人員,但哪一個閒雜人員也不閒雜,他們都有一個可依靠的靠山,如果沒有,他們就不可能在學校呆下去。比如學生樓前那個賣水果的,就是後勤處一個副處長的親戚。那年整頓,沒後台的小商小販都被攆走了,水果攤不但沒被攆走,還以給學生服務為由,後勤出錢給搭建了遮雨棚,鋪設了水泥地。當然,賣水果也不只是賣水果,逢年過節,相關領導家的水果肯定不用自己買了。倒不是領導看重那麼點水果,我是說人家和領導的關係要比一般的教師更密切,領導可能不認識你們,但認識這些閒雜人員。所以你們千萬不要小看了這些人。

    這倒讓曹小慧又想起了那件事。那年她坐汽車回老家,旁邊兩個中年漢子很快聊成了熟人,然後互相談起了最近的生意。其中一個中年男人說他這次給大學送了一批床板。中年男人得意了說,床板送去,總務科長用尺子左量右量,說床板不合格,厚度不夠,木條也太碎太小,之間的縫隙能伸進一個巴掌。要降價才收。中年男人說他知道是什麼原因。中午他提了點禮物包了五千塊錢的紅包去家裡找科長,科長什麼也不再說,下午不僅收下了床板,而且開票時,讓他整整多開三萬塊,說要給職工們發點福利。她當時聽得都有點心驚肉跳,但人家就像敘述普通家常那樣敘述。回到家後,她還是把這件事和父親說了,父親聽後說這有什麼,商業就是這麼個規矩,全世界的商人也都差不多,錢從手裡過,哪能不濕手,只是中年男人在公共汽車上說這話,這張大嘴很危險。然後父親又止不住告訴她,說家裡能有現在的生活,也多虧他幹了幾年小學總務主任。父親歎息了說,管人管錢管物,都是高風險的行業,你不貪往往也不由你。父親說有次校長拿來一張買煤的發票要入賬報銷,他知道一年的用煤已經買過了,賬也報銷過了,最近也再沒買煤。但校長要報銷,他也不能說不報。父親說他當時剛干總務,心裡有點怕。但報銷後,一萬多的煤款校長只拿了一半,另一半留給了他。父親說以後經見多了,他也就不怕了,而且像燃煤這樣的消耗品,報多少他也不怕,反正是燒掉了,死無對證,而且報銷得越多,他和校長的關係越鐵,幾乎是想幹什麼就能幹什麼。父親只有初中文化,在縣城的小學教了大半輩子書,只到五十幾歲,學校才說父親的知識實在是老了,要父親退出教學一線。於是父親做了總務主任。沒想到卻是因禍得福,用父親的話說,如果年齡小几年晚退休幾年再干幾年,那咱們家就好了,不僅能給你哥買結婚那套房子,我和你媽,也不用再住在這破平房裡。這些話她當時聽了並沒太多的感覺,現在不知為什麼,曹小慧突然一下覺得自己是那樣地渺小,而那些管人管錢管物的人,卻一下高大得讓她膽寒,高大到了讓她無法與之相提並論。可就在幾秒前,她還是看不起這些人的,她還是認為自己是主力教師,是學校的主體,用文件上的話說,教師是學校的中心,而別的一切,都是為教學服務的,也是為教師服務的。

    曹小慧放慢腳步看眼吳書記,一肚子理直氣壯要找校長的她,突然一下像漏了氣的氣球,感覺沒有了一點力量,也沒有了一點膽量。再看一眼申明理,感覺他也有點畏縮,低了頭拖著雙腿像上刑場。要不要去找校長,還有沒有那個必要。吳書記說,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終究還得做出一個處理決定,要處理這樣的問題,學校領導不出面,光靠保衛處恐怕也不行。你們找找校領導,讓學校出面處理,可能會更公正更有效一點。

    好在學校地方寬敞環境不錯,校領導都住在校園。摁響校長家的門鈴,曹小慧的心就不住地亂跳。好在門很快就打開了。隔了防盜門,一個中年女人問找誰,有什麼事。曹小慧判斷不出女人是不是校長的夫人,但她還是簡單說了什麼事。女人立即說,這事不歸他管,你到二樓找管後勤的周校長。

    校領導住在同一個單元,這個單元也是專門為校領導設計建造的。下到二樓,同樣是一個女人來開門。這回曹小慧不說什麼事,只說自己是學校的教師,有重要的事要找周校長。

    今天是休息日,周校長家卻高朋滿座,熱氣騰騰。在客廳,有四五個人在和周校長坐在一起說笑,感覺像老朋友聚會。要不要進去?曹小慧在客廳門口猶豫半天,還是決定不打擾人家。見周校長疑惑了看她,曹小慧說,周校長,我找您有點事,您能不能出來一下。

    周校長猶豫一下走了出來,把曹小慧和申明理領入小客廳。

    小客廳鋪了地氈,感覺是羊毛的,藍底紅花的圖案,透出一股逼人的高雅和富貴。要不要脫鞋?要不要進去?當周校長再次和藹了要他倆進來時,曹小慧才小心地邁上地氈。但地毯厚實的下陷感,讓她覺得自己的心也陷了下去。

    申明理像個罪犯,低了頭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看來只能靠她來述說了。但剛開口,所有的委屈卻一下湧了出來,幾乎來不及讓她控制,便嗚地一下哭出聲來。

    周校長一連說幾聲不要哭,有什麼話慢慢說。看曹小慧哭得傷心,又起身親切地拍拍曹小慧的肩,以表示安慰。曹小慧努力止住哭聲,但巨大的悲傷卻一時難以控制,抽泣和哽噎讓她難以說話,也無法表達一個完整的意思。申明理咳一聲清一下嗓子,然後開始敘述。

    周校長坐回沙發上認真聽完,然後說,這件事剛才保衛處的同志打電話來,已經向我匯報了一下,情況我也大致瞭解,你說的和保衛處說的,有一定的出入。但不管怎麼說,發生了偷盜事件,保衛處有一定的責任,至於打沒打人,我已經指示他們徹底調查,如果真打了人,一定會嚴肅處理。

    周校長的語氣很中肯,但曹小慧卻感覺不到周校長說了什麼,好像是什麼也沒說,至少是聽不出責備誰,支持誰,連個傾向性也沒有。曹小慧說,他們打了人讓他們來調查,他們怎麼會承認他們打了人。如果真要調查,就應該學校出面調查,這樣才能保證公證客觀。

    周校長起身給曹小慧和申明理倒一杯水,說,你想的沒錯,你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但你沒站在學校的立場上看問題。你知道,學校有職能部門,什麼事什麼部門來管,是有規定的。比如講課是你的職責,如果別人搶了你的講台,那就是越位犯規。學校的保衛處就是負責處理治安事件的職能部門,不讓他們處理,再讓誰去處理。

    再收拾也還是這麼個破屋,而且處處都感覺有賊的氣息,處處都不安全。這樣的屋別說晚上不敢睡,白天睡了,也會惡夢不斷。曹小慧呆站在那裡,從來都沒像今天這樣感到自己是那麼的渺小,渺小得不堪一擊,渺小得毫無力量,渺小得可有可無。在這之前,她是自豪的,也是驕傲的,驕傲和自豪的動力,來自於她大學教師的身份,來自於一肚子的知識。可現在,卻突然覺得還不如一般的百姓。一般的百姓武孔有力,敢作敢當,遇到事情,靠自己的力氣就能解決。就像住在車房給學校科研處領導開車的小馬,隻身從農村來,自己動手將車庫改造一番,就是一個溫暖安全的小家,而且還在外面用鐵絲網圍了雞窩,養了不少的雞,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而申明理有什麼,什麼都沒有,肩不能挑,手不能拎,別說自己動手整治一個家,讓他安裝防盜鎖,他也安裝不好。百無一用是書生,今天,他才明白了這話的道理。

    默默收拾東西的申明理突然說,這個鬼地方我是再也不想呆了,這次想方設法,我也要調離這個鬼地方!

    曹小慧從鼻子裡哼一聲,說,你往哪裡調,哪裡會收留你!現在博士都多得滿街跑,你一個小碩士,職稱也只是個小講師,哪裡會要你。

    申明理憤怒了說,不行我就到工廠,就當一個普通勞動者。我一同學在機床廠工作,月薪六千,掙一年頂我幾年。

    曹小慧說,你一個學生物的,人家機床廠要你幹什麼,你能給人家幹什麼。一個大男子漢,從來就沒有一點志氣,沒有一點雄心。你怎麼不看看你的同學王博,人家一口氣讀到博士,只工作兩年,就是副教授。現在怎麼樣,房子分到了,副院長也當上了,幾十萬的科研費也申請到了,私家轎車也買上了。你看看人家過的什麼日子,你過的又是什麼日子。如果你還是個男子漢,你就發奮爭一口氣,也拿一個博士文憑,也爭一個一官半職,不說讓老婆榮華富貴,即使你讓人打了,也有人為你做主,我也高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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